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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图壹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二点,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阳台的窗户,不出所料,钱骏果然准时出现在窗外。他笑嘻嘻地冲我招手,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显得那么可爱。身上的白T恤上满是污渍,蓝色的短裤也皱皱巴巴,胳膊上还有几道伤痕,一副刚刚从外面疯玩回来的样子。
我摇摇头,用口型对他说:我妈不让我出去玩。他笑容一滞,随即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用手指了指窗户,示意我打开窗户让他进去,我又摇摇头,无声地说:我爸不让开窗户。他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情,眼睛里有一种不属于他年龄的阴翳。他冷冷地看着我,对我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然后用右手食指指着我。他嘴唇翕动,我读懂了他说的话:去死吧。他一转身走了。
我大汗淋漓,紧绷的全身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二十五岁,一米八三八十公斤的我,面对着窗外十岁的钱骏,却吓得几乎屁滚尿流。
因为最近三天,他每天午夜十二点准时出现在我家阳台窗外,而我家,住在十七楼。
贰
第一天看见钱骏的脸在窗外出现,我大惊失色,一度怀疑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导致出现了幻觉。于是我第二天赶紧去医院做了核磁共振检查,都等不到两天后看结果,找了医院的熟人当天就拿到了诊断,说脑子没毛病。我就想,可能玩游戏时间太长了,眼花了看错了。
第二天晚上我躺在沙发上玩着游戏,连赢两局心情大好,我停下来喝水的时候无意间一抬头,看到窗外钱骏正咧嘴对着我笑。我瞬间感觉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咣当,水杯掉到了地上。
钱骏是我的发小,还是关系特别铁的那种。我俩生日就差两个月,住的是同一个小区,从幼儿园、学前班到小学,一直是同班同学。我们俩形影不离,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有时候俩人都在我家吃饭,有时候都在他家睡觉。大家都说我俩比双胞胎都亲。
叁
钱骏死的时候刚满十岁,而且是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一度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障碍。不敢出门,不敢见人,不敢说话。后来我们搬了家,换了一个城市生活,我的情况才有所好转。又过了两年我慢慢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彻底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中考我超水平发挥了,成绩非常好,考上了我们市里最好的高中,然后顺利地考入了一所不错的985大学。三年前我大学毕业拿到了一个知名跨国企业的offer,该公司要在A市开设一个分公司,所以大规模招兵买马。A市是我的家乡,可能是我的履历表上写了,所以面试时HR问了我一些A市的风土人情,和对集团在A市开设分公司有什么想法等问题,我对答如流,看得出HR很满意。
果然我被录用了,还被集团委以重任,成为了A市分公司市场部的副经理。我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还没来及走亲访友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每天超负荷的工作量让我身心极为疲惫。
肆
有一天下午,我刚开完会,累得不行就趴在了桌子上。迷迷糊糊中,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只羽毛球拍,冲着我招了招手,嘴里喊着:“吕子熙,快走,打羽毛球去。”然后转身就跑。
我站起来,手里也拿着一只羽毛球拍,快步朝小男孩追去,嘴里喊着:“钱骏,等等我。”跑出门去,看到那个小男孩在爬树,他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高,忽然脚下一根树枝断了,他大叫了一声就摔了下来,正好摔在我脚边。鲜血流了满地,他抬起沾了血的手拉住我的裤腿,“都是你,就是你让我上去取羽毛球我才摔下来的。”我吓得大哭起来,“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血泊里的钱骏阴恻恻地笑着,“我会回来找你的,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大叫一声,猛然惊醒。后背出的汗把衬衣都湿透了,额头也全是冷汗。同事小赵听到动静走进来,看着我说:“吕总,您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回家休息一下吧。”我勉强笑了一下,“可能加了好几天班有点累了,那我先回去了。”
伍
晚上跟爸妈视频通话,细心的妈妈察觉到我脸色不对,就问我怎么了。我思索了一下就告诉了他们我做的噩梦。我已经十多年没梦到过当年的事了,那时候天天噩梦不断,几乎没睡过完整的觉,爸爸妈妈也被我折磨得心力交瘁。后来爸爸的一个朋友推荐了B市隆源寺的惠仁师傅,爸爸去帮我求了一个护身符,然后惠仁师傅告诉爸爸往西南方向搬迁。果然搬家后我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爸爸和妈妈面色凝重起来,爸爸连声问我护身符还戴着没?我从贴身的内衣里拉出红绳穿着的护身符,发现符纸已经从以前的姜黄色变成灰白色了,纸上鲜红的符文就像泡过了水,模糊不清了。爸爸和妈妈大惊失色,催促我天一亮赶紧上路去B市找惠仁师傅再求一张。
我不敢怠慢,天蒙蒙亮就开车出发了。开了三个多小时车到了隆源寺,却被告知惠仁师傅让别的寺院请去讲经了,要半个月后才回来。我大失所望,垂头丧气地往出走时,被一个年轻和尚叫住了。和尚说,师傅交代过,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求平安符的话,就去大殿的香案下面取一个他前几年写的,可保近期平安。我拿着符千恩万谢而去。
陆
之后的三年我再没有做过噩梦。工作很忙,我又谈了恋爱,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直到今天第二次看到了钱骏。
我战战兢兢地掏出了平安符,惊骇地发现又跟上次一样,符文开始变得模糊了,符纸也褪了色,不过还没有变成灰白色。看来符的效力在抵御鬼怪进攻的时候会逐渐消散。我缩在沙发上,闭着眼不敢再看窗户,手里紧紧抓着我的救命稻草平安符,祈求它保护我到天明。
钱骏什么时候消失的我不知道,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呆滞的我惊醒了。天色已经大亮,我跳起来抓起手机,原来是起床闹钟响了。我颤抖着拨通了爸爸的电话,“爸,快联系江叔救救我,钱骏又出现了,这次不是在梦里,是在阳台上!”喊出来了这一通话,我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柒
第二天下午,江叔来到了我家。开门看到他那一刻,我有点失望。一个特别普通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全是上下没有一个出彩的地方,连衣服都是灰扑扑的颜色。
江叔是我爸的一个朋友。他的身份很神秘,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多大年纪,干什么工作。多年前我爸接到上级命令配合江叔的工作,两个人合作愉快,后来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钱骏出事后我一蹶不振,爸爸向江叔求助,江叔给推荐了惠仁大师,帮我度过了难关。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向江叔求救。江叔听了我的详细描述,沉吟不语。我有点忐忑,“江叔,这事是不是很难弄?钱骏……我是说那个鬼,他会不会真冲进来杀我?”“会,只要给他机会。”
看我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了,江叔笑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别担心,我不会给它机会的。你照我说的做,用唇语跟它对话,我要看看它的反应,搞明白它从哪儿冒出来的。”
捌
于是午夜十二点,当钱骏又一次出现后,我按照江叔说的,无声地用嘴型传递着我要说的话。这次钱骏翻脸露出了真面目,虽然我知道江叔肯定没走,他一定是躲在暗处观察着钱骏呢,但我仍然控制不住地几乎吓破了胆。
钱骏走后,我不敢睡也不敢动,一直等着江叔,最后还是支撑不住睡着了。天亮以后江叔回来了,他面沉似水。这一刻我感觉他跟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个普通人有点不一样了,明明还是那张脸,气场却完全不同了。他在阳台外打了好几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更冷峻了。
“小吕,你不用怕,缠着你的这个鬼我会解决掉。它的同伙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一定一网打尽不留后患。”我好奇了,“江叔,你是说不光是钱骏,还有其他鬼也冒出来了。”“嗯,是的,有人故意开了鬼门,放出了一批恶鬼。呵呵,想搞事情也得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方便透露了,这三天你不要出门,我会在你家门外窗外设符阵。你只要记住一点,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开门不能开窗,明白了?”
我赶紧连连点头。江叔给了我一个小时准备。我把好久不用的那种头戴式大耳机找了出来,又把以前失眠买的的安眠药找出来,接着飞奔下楼在最近的超市采购了一大批食物饮料,然后跟公司请了病假,回到屋里锁好了门,严阵以待。
玖
夜幕降临的时候,江叔告诉我符阵已经启动。我要做的就是一点:不动。于是我戴起了耳机,把声音开得很大来打游戏,听音乐,中间休息或者上厕所的时候我都戴着耳机,生怕自己听到什么声音。十点左右吃了一颗安眠药,没过一会儿安然入睡。
两天安然度过。我在白天的时候看过窗外,没有任何异常,楼下依旧车水马龙。这个符阵是无色无形的吗?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我有一点点紧张。江叔说过了今晚就没事了。连玩两天游戏我有点头晕眼花了,就摘掉了耳机。晚上自己做了顿简单的饭,吃完之后还洗了个澡。洗完澡出来我刚坐到沙发上,就听到有人敲门。“谁啊?”“子熙,是我,欣悦,好几天没见你,我想你了。”是我女朋友欣悦的声音。然而我却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股凉气从后背冒起直冲头顶。
太像了,不,就是一模一样的声音。然而我知道门外的肯定不是我女朋友,因为她从来不叫我子熙,只会叫胖子或者驴驴。我一步一步慢慢远离门口向后退。“儿子,快来帮忙,妈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太沉了拿不动了。”“小熙,开门啊,你前几天要的自行车爸给你送来了。”……欣悦的声音,我妈的声音,我爸的声音,听着门外一声声的呼唤,我反而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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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着急了,物极必反,太多声音一下都出现就是反常。我捂住了耳朵。我熟悉的声音消失之后,出现了一种很刺耳的尖啸声,还有咻咻的破空声,各种惨叫声。我的安眠药再一次发挥了作用,我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来后手机上有江叔发给我的信息:恶鬼已除,符阵已撤,回到你的正常生活吧。我赶紧回了一条信息:谢谢您江叔,辛苦您了!您没受伤吧?我想当面感谢您,能一起吃个饭吗?
片刻之后江叔回了我:好意心领了,不必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我已离开A市,再见。
晚上我打电话叫了欣悦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吃饭,大家都以为我这几天出差了,还说我累瘦了。我淡淡一笑,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不知怎么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欣悦,我们结婚吧。”“讨厌,这么草率,我要正式的求婚仪式。”欣悦用手打了我一下,但她眼里闪着幸福的光芒。
你以为的岁月静好,其实是有人在负重前行。所以,要惜福,能活着真好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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