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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子正挡在一扇舱门前，引导着飞机上的乘客前往可用的紧急出口处撤离。
这原是一段寻常的国内飞行，梨子正坐在机组座上等待着陆，等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冲击感，以及紧随其后的剧烈颠簸。客舱内，惊呼声和婴儿哭闹声此起彼伏。梨子跟随众人的目光，发现飞机左侧窗外已成火海。
机组经过短暂的沟通后，迅速分工组织乘客撤离，梨子也正履行着她的职责。机舱内已有薄薄的烟雾弥漫，她尽可能地弯着腰，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但仍开始感觉呼吸困难。她摸了摸口袋，手机不在身边。她又看了一眼窗外，依然是一片火海。她的心跳变得更快了。她很想逃跑。
梨子没有飞行的梦想，成为空乘仅仅是为了养活自己。她爱的从来只有画画。20年前，当幼儿园的孩子们在嬉笑玩耍时，她便在一个人画画。20年过去，当同事们在相约外出时，她仍在一个人画画。她最敬爱的一位老师曾这么说，她就像一直在逃跑，试图从现实中逃进画里。
但梨子今天没有逃跑，至少现在还没有，即使面前的现实是如此让她难以接受。
“先生！不能拿行李！”梨子用发软的手臂，尝试去拦一个男人。
“里面有贵重物品！”男人拒绝配合。
“行李箱会勾破滑梯！”话音未落，男人已轻松突破梨子的拦截。“先生！”她迈出半步，却又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看等待撤离的队伍，然后把腿收了回来。
乘客的议论声传了过来。梨子听到有人在骂男人，也有人在骂她。她仍在引导着乘客撤离，视线却向下了些，不再去看乘客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似乎不再有乘客经过。梨子抬起头，发现烟雾变得更浓了些，已无法完全看清她负责的客舱区域。她终于动了起来，一边仔细检查着所有可能有人的角落，一边反复移开捂住口鼻的手，大声喊着：“还有人在吗？”
检查完一遍后，梨子又开始检查第二遍。她感觉头有点疼，但神志还算清醒。她知道那是一氧化碳轻度中毒的症状。她的心跳一直很快，此时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她试着继续呼喊，却只换来一阵剧烈咳嗽，只能作罢。
梨子无故回忆起了一件事。那是她还在参加空乘培训、第一次走进模拟客舱时的事。“从现在开始，除了你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乘客。我们的生命就交给你了。”培训老师留下的话让梨子愣了神，直到一分钟后着陆的警报声把她惊醒。
梨子发现一双双眼睛在看着她，让她无处可逃。她开始绞尽脑汁地回想在此前的培训中学到的一切。在冲击感来临之际，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着：“低头！弯腰！全身紧迫用力！”那是她唯一来得及回想起的、用于提醒乘客保持防冲击姿势的口号。她仍清晰地记得，那模拟出的震动是如此的逼真，就像此时一样。
轰——
梨子立刻蹲了下来，一手扶着座椅，维持身体平衡。她看了一眼自己之前挡着的舱门。那是右侧离发动机最近的舱门，此时已伴随爆炸声被卷入火焰之中。
梨子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仔细检查完了第二遍，连忙移动到最近的紧急出口，沿着充气滑梯滑下，在救援人员的指引下来到集合处等待，直到剩余的机组，包括乘务长和机长也先后完成撤离。
梨子离开机场时，火势仍未得到控制，飞机已近乎全毁。她没有受伤，中毒症状也在逃离飞机后渐渐消失。她是像往常一样乘坐机组车离开的。
此时已是深夜。车上没有人说话，只有间歇传来的抽泣声。梨子的心跳早已平复下来，她闭着双眼，一时却睡不着。她在集合处得知了很多事。她得知撤离非常成功，只花了不到20分钟。她得知机上全员生还，包括8名婴儿，无人重伤。她得知那个男人最后还是没能带走他的行李，是被安全员扣下的。
梨子终于有了困意。她断断续续地思考起自己为什么没有逃跑，但她想不明白。脑海中回荡起集合处的掌声，她想，或许在她没发现的地方，也有一双双眼睛在看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梨子睡着了。梦中，她在天空之上画云海。
谨以此文致敬日航516机组，以及所有敬业的民航从业者。
本文内容包含虚构创作，不代表作者本人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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