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系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一、
尹戴每日从夜场下班是凌晨两点左右,只要天气不是太坏,她会打开跑车蓬顶在变得开阔安静的沿江大道上缓缓行驶,空气中丝丝凉意可以放松神经,冷却她在噪杂环境中焦躁的心,远离业务,无须逢场作戏,每天只有深夜这个时间,她才完全属于自己。
这些年因为饮酒过度,她勤加保养的皮肤已不如几年前光泽,即使每周保持运动和身体护理,身体素质还是不可逆地下降了,她知道自己的肝有些问题,却迟迟不敢检查。尹都娱乐城一直没有出现一个值得托付的管理者,尽心尽职的她不得不保持高负荷运转,看着后视镜中的憔悴模样,她对这种生活再度感到厌倦。
人只有停下来才能清晰思考人生,在行动中,思路会被眼前事纠绊。即使此刻夜深人静,大脑仍不自主地回顾白天琐碎,惯性般梳理明日日程,而关于自己未来的人生路要如何选择,她已经几年未作规划了。
“有人陪伴的生活是怎样的呢,如果有人陪伴,我会有勇气下车到江边去看看辽阔的江面,会有时间躺到青草地上去感受四季吧?不,如果有人陪伴,又怎会晚归为事业打拼至此呢,也许此刻,早就拥人入睡了,如果有孩子呢......”当她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地摇头嗤笑,在意识中,似乎这是绝不会发生的事,结婚十年来,她从未感受过真正的爱。
满四十岁那年,她就在内心悄然暗示要放弃幻想,但每每面对孤独,期望又会从内心深处萌生,即使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有一份相守的平淡也可以满足。论身材容貌,论能力财富,身边几乎无人匹敌的她感到些些心寒,对尚未体验那炙热感情的她,内心随年岁逐渐冷却是好是坏呢?
车驶过桥头,她又看见了那道身影,孤零零地趴在桥头栏杆上,连续几天,这个身影都蹲在桥头台阶处,她只以为是哪个夜钓人的同伴,但天气转凉后,桥上早已空无一人。“不会是来轻生的吧,”一个念头闪过,她匆忙将车停下,观察一会下了车。秋季干涸的河床飘来些许腥臭,桥下乱石交错在月光下显得冰冷,女孩将胸腔压在栏杆边沿,长发和衣摆在风中起舞,似乎想挣脱而去。
“你好,”尹戴轻声招呼,她努力把声音变得平缓而绵长,不想惊到对方。
“这么晚你一个人在这里吗?”那身影仍一动不动。
“你穿这么少,冷吗?”
一句关怀的话让身影转了过来,是个年轻女孩。她真美啊!尹戴感叹,她的脸被头发遮了大部分,仍能看见刀削般冷峻的脸颊皮肤洁白,哀愁的眼眸在月光下如玛瑙般幽深寒冷。这是对生活感到迷茫的人的眼神吧,尹戴的内心涌出一股能量来。
“你饿吗?我们去吃点宵夜吧,”尹戴走到女孩身前,温柔地看着她。
女孩抬起头,用手将头发拂过耳后,淡淡看她一眼,垂下眼帘点点头。
二、
这几日的夜晚异常寒冷,往日街道上的小摊也早早收了,立冬后,风来时潇潇刺骨。公寓楼下垃圾池边又传来呕吐声,楼上一家住户的窗口射下一束手电灯光,照在披着裘皮马甲穿着黑丝长袜的窈窕女子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一天天的有完没完啊,”楼上骂咧着锁了窗。
这几乎是柳小芸每天都要面对的生活,只因为不愿意离开娱乐城,又得不到任何人帮助,在陪客时总是被灌得大醉,下班后浑浑噩噩一个人独自打车回家,在头疼中忙着回应客人信息,三餐不保作息错乱,就算哪天死在房间也无人知晓,而就在三个月前,她还是总经理助理。
“不好意思,这个不能打折,至于员工说的,由员工自己承担!
”“砰!”包厢的门被狠狠甩开,客人怒气冲冲出来刷了卡,一声不响地坐车走了,面对被客户强行要求折扣而不能做主的领班找到柳小芸,希望找到折中办法,她生硬冰冷的态度把双方都激怒了,领班和几个姐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柳小芸到来尹都娱乐城上班的一个月里,几乎把所有姐妹都得罪个遍,这个缺少社会经验,性格冰冷的姑娘,与娱乐城里快意江湖的女孩格格不入。
“我感觉亲戚要来了,今晚帮我顶班啊,”阿琳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
“怎么顶?我他妈三个月前的缺岗都被她补扣了!”西妹抢过阿琳的手机关了摄像头扔回给她。
“小点声,”看见柳小芸从办公室出来,冬冬把休息室的门扣上。
“怕什么!”西妹将门推开,“狗仗人势!”
“我听说她是戴姐从江边捡的?怎么能做总助啊?”看着柳小芸走远,冬冬回头寻求答案。
“是的咧,都怪戴姐人太好,”家家凑过来说,“看见她的包包了吗,那是戴姐的H典藏版,妈的,你们知道那要多少钱吗?她怎么好意思!”
自她任总经理助理以来,尹戴收到的投诉成倍增加,她给一些重要客户登门道歉,暗中观察员工的态度,过去几年里,因为自己管理太过包容造成业务部门各自为政,不少一线员工频繁接私单,认为矫枉就应该过正的她支持眼下严肃的管理。牺牲少量客人和员工是可以接受的,毕竟靠人格魅力来管理硕大的娱乐城已经跟不上时代,这也是导致她无法放手的主因。但显然,她把管理学高材生柳小芸生硬的制度化管理带来的问题当成转型期的阵痛,是过于乐观了。
“今天VIP组两个领班都找我反馈你的问题,”下班后尹戴把柳小芸叫到办公室。两个核心骨干尹戴一手培养,忠诚度和人品无需质疑,她叫小芸过来是想听听她的看法,如果合理她会支持。
“他们本就有问题,”柳小芸坐到沙发上面无表情。
“比如呢?”见小芸不搭话,尹戴耐着性子说,“如果有问题,你是不是该想想怎样跟她们沟通更合适?”
“哦,知道啦!姐,”柳小芸说话时侧着头盯着门口,看上去想尽快结束对话。
“行吧,下个月你去行政部报道吧,”本想把她从娱乐城辞退,安排去酒行的尹戴,因为一声姐,心又软了。
柳小芸愣了,红着眼圈昂着头半晌:“我要一线卖酒!”
陪酒卖笑,说违心话受非人礼,白天昏睡晚上熬夜,遭受同事报复被领班挤兑,独自一人住在公寓的柳小芸,凭着自己不屈的意志熬过了最艰难的三个月,从一开始的不善言辞学会了迎合,她那张刻板冰冷的脸,因为装笑而刻下深深的法令纹,凭借颜值才华,在单打独斗中硬生生地拿下月度销冠,酒品销量竟高过其他姐妹的总和,在业绩为王的娱乐城内,曾怨恨她的人全都收了声,没有人知道,她奋不顾身做这一切,是希望告别过去,重启自己的人生。
三、
又是一个冰冷的夜晚,回到公寓的柳小芸把空调、烤火炉、电热毯全部都打开,连浴室的暖灯也要调到最大,在一场热浴后卸下全部伪装佝偻在被褥里,她怕冷怕黑,多年形单影只却依旧无法适应孑然一人的生活,常噩梦连连泪湿枕巾。
父亲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在两年前,在那之后的一年里她有断断续续收到过生活费,但今年彻底停了,她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自出生以来,她没见过父亲。而在此之前,她的母亲已经几年没有回来过了,考上大学的那一天,她一直被要求住在学校,只有家里的居家阿姨可怜她,即使断薪也一直给她电话嘘寒问暖。
在柳小芸二十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体会过家的温暖,父母生下她却没疼过她。小时候,年轻的母亲总是花枝招展昼出夜归,偶尔见面除了冲她大呼小叫,从没正眼看过她,八岁时在楼梯间跌断股骨住院,母亲也没来看过一次。有时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一两年母亲会消失,偶尔跟陌生男人回到长租房住几天,又毫无音讯地消失了。在她的眼里,明明是活着的母亲却早早死了。
“她真的是我妈吗?”眼前这个饭不会做卫生不懂打扫的妩媚女人,在莫名其妙给她一个耳光后,大概十岁学会思考社会关系的柳小芸第一次自问,自那以后她的心就似被冻结了。在阿姨片段语言中,她得知母亲靠男人包养过日子,她不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也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是母亲目前唯一生下来的那个,只为和父亲结婚,迄今为止柳小芸衣食无忧的生活和学习需要的一切,都是素未谋面的父亲供养的。
自从父亲不再联络,她不得不辍学,年轻貌美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女大学生,在职场频遭骚扰,因生活所迫接受男领导救济而陷入复杂感情中的她猛然发现自己几乎走上母亲旧路时,对自己的失望和痛恨,加上常年来因为缺乏亲情呵护而极不自信的她变得严重抑郁,直到遇见尹戴,这个带给她温暖的人,寄居在她家中成了她的员工。
现在,为了保护来之不易的归宿,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她抛弃作为在所有姐妹中唯一大学生的身份,丢掉了自己内心因自我保护而显露的孤傲,勤恳隐忍,不屈不挠,短短几个月成了最受欢迎的“花旦”。当她得到同事的刮目相看,重新获得尹戴的认可,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
“听说干总回来了,今晚在这招待客人,”看着后勤团队忙碌着准备包厢酒水,冬冬跟姐妹们八卦起来,“他打赏起来可是大手笔。”
“干总谁啊,很有钱吗,晚上我值班哦,”家家一脸好奇。
“放心吧,轮不到你,干总都不认识,怎么活下来的。”
“那可说不定,没准戴姐会叫咱们呢,”阿琳说着,掏出镜子补起妆来。
“做你的白日梦吧!”西妹捏着家家和冬冬的脸看了看,“你们都没戏!”
坐在角落的柳小芸知道,是戴姐老公,这个常年在全国各地投资地产经营物业的风云人物是尹都娱乐城真正的老板,这座本市最大的娱乐城就是他投资建成作为聘礼赠给尹戴的,这些信息都是她从一位高官的酒话中知道的。
“小芸,你回家收拾一下,晚上跟我一起吃饭。”
“戴姐,怎么收拾?”从未经历大场面的柳小芸紧张起来,害怕自己表现不好。
“回家换套平常衣服,不要化妆。”
三个月一线的磨砺让柳小芸脸开朗了许多,尹戴也从她身上看到坚韧隐忍端庄冷峻的管理者潜质,将她引荐给干涛作为储备干部可以为自己未来的退位做准备,这让她感到欣慰,但也有隐忧,柳小芸冰冷素净的气质男人最难抗拒。在娱乐城员工眼里,干涛是个神秘而强大的商人,是个尊重妻子的男人,只有尹戴自己清楚,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不配拥有感情的人,而他在外地经商有多少风流韵事,尹戴概不过问,他们这种从未有过陪伴的冰冷婚姻,不过是过去某种需要而产生的共存形式,要结束这个形式,就要有牺牲的觉悟。
四、
冬日消瘦的柳条已垂满绿叶,枯黄的草地变得丰茂,干涸的河床也成了泱泱水面,冰雪消融汇聚的溪流竟可丰满这宽阔大江。飞雀往来忙碌,行人朝气蓬勃,人的心境似乎会随自然的变化而变化,相比冬季的荒凉,夏日给人以生的力量。此刻的柳小芸呆坐在与尹戴相遇的桥头树下,害怕炽热阳光的身体几乎要在阵阵热浪中融化,她无力地看着眼前淌逝无声的江水,粼粼闪光中情绪涌动。
“我的一切,从来没有好的结果,迄今为止的人生也全是错的吧。”
“如果过去的人生都是错的,未来又怎会对呢?”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寻找活着的意义吧,毕竟,选择在这样绚烂的季节告别,多不适合啊!”
“如果找不到答案就投身到大自然中去,毕竟比起人心,自然万物亲切可靠多了,”她悠悠起身似乎有了答案。
自柳小芸被干总相中的消息传到了所有人耳里,在尹戴一手打造备受尊重的尹都娱乐城,这个年轻姑娘再度成为众矢之的,每个人都在等尹戴的决定,会如何处理这条农夫蛇。
人即使可以做到控制自我情绪,处理好各种社会关系,在舆论面前却无法独善其身。尹戴不恨她,也没有被流言蜚语裹挟,她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甚至对当初安排带给柳小芸可能的伤害感到歉疚,让她唯一意外的是生性高傲的柳小芸竟然一次就屈从在干涛的光环下。但事态发酵带来的不良后果超出她意料,这件事情对她的权威和人格带来了巨大挑战,她必须有所表态,在此之前,她想开诚布公地和柳小芸好好谈谈。
和中途失去亲情的人不一样,柳小芸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温暖,当她遇见尹戴,一开始把她当成自己姐姐甚至母亲般的亲人,后来尹戴对她产生质疑,她敏感的心便萌生了仇怨。当她看到干涛时,因为他尹戴丈夫的身份,竟然在哀怨和对父亲的思念中,在这种复杂得连自己都无法辨别的伦理感情中失去了立场。在那之后,被柳小芸冰霜冷艳气特质吸引的干涛送来无微不至的关心,以未来要重用她的名义邀请她到地产公司参观,为她安排了新的住宿和代步车,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使她毫无廉耻地接受并陷入这一境遇中,直到干涛因公离开,她才惶恐地逃掉了。
“小芸不在,我出场的机会都少了,”姿色和能力欠佳的家家是最需要其他姐妹帮衬的,花心思让领班把她排班在柳小芸后面后,几个月里收入直线上升。
“可不是,VIP组这个月业绩都看不下去了,如果小芸还不回来,那些客户估计都要去永正街了,”冬冬说的永正街是新开的一家娱乐城,作为平时唯一一个和小芸说得上话的人,她或多或少从柳小芸身上沾到了好处。
“哎,她不会被干总带走了吧?”阿琳觉得有些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解柳小芸性格的姐妹对她的印象正在改观。
“够了啊,阿琳,你也不看看戴姐都被那个狼心狗肺狐狸精害成啥样了!”西妹本就瞧不起家家和冬冬,现在连阿琳也失去立场,她怕在小组里被孤立。
柳小芸失联已经半个月,想到初次见面场景的尹戴感到担忧,她安排人事处联络,但电话欠费,公寓房里没人,只有入职档案的紧急联络人表示柳小芸回过老家,但几天前已经走了。稍稍宽了心的尹戴约了对方见面,从自小居家照顾母女俩的张阿姨口中才全盘清晰了柳小芸的身世,她深感痛心,原来世上真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这让她因自己的人生遭遇而更加担心,当下打消了辞退柳小芸的决定,有了一个顺水推舟的想法。
尹戴的父亲经营矿场患肺结核去世时,她十六岁,下面有一个六岁妹妹三岁弟弟,可怜她母亲原本体质虚弱,为了养育儿女,没日没夜做临工,最终操劳过度卧床不起,那时的尹黛一心只想挣钱。
第一次进夜店的尹戴就遇见了袁正,这个知名房产商人了解她身世后,把她安排到公司上班,出钱供她上夜校,并给钱替她母亲看病。尹戴在母亲去世后开始帮助袁正应酬生意,刚刚成年的她就步入生意场穿梭在男人中间,圈子里流言蜚语,说她失足从良,说她小三竞位,她一笑了之,一心只想报答恩情,直到干涛出现。
事业如日中天的干涛和袁正同时看中了一处黄金位置的商业地,两人私下谈判的筹码除了袁正在其他项目上让步,还有干涛垂涎已久的尹戴,合则双赢斗则俱伤的事态因两个男人之间关于女人的玩笑变成了不择手段的争斗,最后尹戴自告奋勇充当了干涛退出的筹码。干涛离婚没多久就为她开了这个娱乐城,凭借在商圈颠簸数年的经验与人脉,她苦心经营,才有了今天远近闻名的尹都娱乐城。
五、
“我不会去追究过去发生的任何事,也不会阻止未来任何事的发生,我是有责任的,”面对回到娱乐城上班的柳小芸,尹戴的语气变了,似乎更像在和她商量,“我希望你继续学习管理娱乐城,如果你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协助。”
无家可归硬着头皮回公司的柳小芸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她会等到干涛的安排,被辞退被羞辱也在所不惜,可她无论如何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尹戴的宽容。
这个世界并没有那种生下来就是强者心态的人,更多人有天生的弱者心态,认为他人更成熟更懂人情世故更能担当,认为自己是弱势的一方应该被关照被保护。尹戴是在生活的磨砺中锻炼出强者心态的,勇于承担责任为他人着想,做力竭能及的事,遇见困难先从自身找问题,对于在自己面前示弱的人会轻易原谅,甚至产生天然的保护欲。这种母性光辉跟她早早担起家庭责任照顾弟弟妹妹有关,她甘于奉献的精神连自己都不曾发觉。当她看见眼前的柳小芸,想到的却是她悲惨的遭遇,以及对自己未能早些了解她疼爱她感到的愧疚。
“戴姐?”柳小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小芸,都过去了,”尹戴抓住柳小芸冰冷的手,“等你旅行回来,姐姐带你去找爸爸。”
她给所有员工安排一场旅行,是想借此让这件事冷却下来,也希望暂停每日忙碌,让大家有时间思考自己的生活,毕竟在娱乐城,哪个女孩没有自己的辛酸故事呢?对于柳小芸也好,她自己也罢,是该好好想想以后的人生路了。
“不!”柳小芸挣脱双手,惊异地看着眼前人,似乎这是一个圈套。
“小芸,张阿姨都跟我说了。”
矛盾的化解需要一方主动,不管主动者是事局中有理还是无理的一方,主动是打破僵局最重要却最难的一步,在尹戴的价值体系中,人大于一切,工作生活中遇到问题,她从来不从事中找原因,而将目光投向人,当理解柳小芸所做的一切是一种必然,她便没有任何负累地原谅了她,甚至想要帮助她。
“不!”柳小芸摇着头,痴了半晌跪在地上,“爸爸不要我,妈妈也不要我,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尹戴强忍泪水走上去抱住她,“不会赶你走的,姐姐不会怪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再也无法克制的柳小芸放声痛哭,尹戴的爱震颤了她的灵魂,既往因自我保护而形成的人格高墙全然崩塌。
“我只有一个愿望,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住我们自己的房子,不用很大。我想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我会很听话的,这样的生活也不用太久,几个月就可以了!”她的泪水如极地冻土中被暖春消融的冰雪,汩汩流出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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