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十二期：风花雪·月和品征文第四期的创作，主题选字：月。
“东，今晚你收拾哈，我时间差不多了。”佳佳说。
“好，去吧，我收拾就好。”有东一边夹着菜一边应着，眼睛瞄了一下墙上的时钟，5点45分。
佳佳进房间里打扮了大约五分钟出来，嘴唇有点鲜艳，脸也白了，黑色连衣短裙套装，让佳佳焕发着野性的美。只是，佳佳打扮得越漂亮，有东就越不好受。佳佳换上了绿色高跟鞋，挂上了斜挂包，出门上班去了。
有东慢悠悠地吃着，一边刷着手机里的视频，时间还早，有东不着急。有东又一次完成了光盘行动，这是有东最得意的能力，不敢说不浪费一点粮食，但确实很少浪费。吃完饭，有东正收着盘子，微信来了，是儿子小四发来的。
“爸，我们这个周六学校组织亲近自然活动。”小四说。
“好，要多少钱？”有东对孩子们的成长需求从来都不抠搜，只要不离谱，有东都是有求必应。
“80块。”小四发了过来。
有东马上发了红包过去，又叮嘱着，“注意安全哈。”
后天得给老大、老二转生活费了，有东查看了一下余额，4256.04元，够呢。放下手机，有东洗盘碗去了。
时间其实都挺紧凑的，但有东过得很从容。收拾好餐具，有东在烧开水的时候，还上了趟楼跟父母聊了两句，下来时刚好可以装开水出门。有东提着充满电的折叠电动车电池、一壶开水和一包饼干出门了。代驾的装备都在楼下的单车房里，有东熟练地摆弄好折叠电动车，打开了手机的代驾平台开始接单，接着再穿上平台统一发放的马夹，戴上安全帽，往金辉酒店飘移而去。有东望了一眼左手腕上的运动手表，18点59分。
代驾友李为宣已经在金辉酒店门口等待接单了，见有东就问，“有东， 昨晚淋了一身雨了吧？”
“不会啊， 哪敢淋雨，雨太大，打了车回来的。”有东说。
“那不得少赚了六十块啊！”李为宣说。
“倒也不见得少赚，要是淋出个感冒来，都不能开工了。要是严重了还得看病吃药，那还要花更多钱呢。”有东说。
“害，还是得跟东哥学习，分析得对啊！”李为宣说。
有东以前是干网约车的，凭着他温和、热情的服务态度，客户总是拉不完，还时常跑跑长途，收入可观。遇到逢年过节，那更是没一天闲着，从早干到晚，干到膝盖痛。两男三女五个孩子，原来靠有东一个人的收入也能过得比较从容，佳佳就在家带孩子，有东的父母也一起帮忙带孩子和接送孩子上学。以有东的收入和父母不算多的退休金，一家子生活虽不富裕，但日子也算过得踏实。
老大老二是女孩，都上大学了，老三是男孩，老四是女孩，都在公立学校上高中，老五是男孩，在私立学校上初中。五个孩子都住校，周末老五是必须回来的，老三老四学习紧张，有时候周末也不回家，老大老二要等寒暑假才回。在小五开始住校的时候，有东的父母就搬到楼上住了，之前楼上是租出去的，现在孙子们都不在家，跟佳佳也不太合得来，便各住各的，免得大家都难受。
本来日子过得还挺好，有东还换了新车，可是好景不长，这几年汽车便宜了，买车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原来的客户很多都有了自己的车，也就不再需要叫车了。收入的突降，让有东有些恐慌。自从开始工作赚钱，有东都与车为伍，别的工作也没经验，所以有东最先考虑的是代驾。如今喝酒不开车已经被人们接受并成为一种习惯了，代驾行业迅速发展了起来，有东果断买了折叠电动车，加入了代驾队伍。
而佳佳，已经二十二年没出来工作了，如今孩子们已经不用照顾，有东收入又突然缩水，孩子们读书、生活的费用可是不小的负担，她必须参与赚钱了。佳佳还是找了老本行，去KTV推销啤酒。
有东和佳佳就是在KTV认识的，那天晚上有东跑了长途回来，被朋友叫去KTV喝酒唱歌。有东进入包厢，一个娇小的女孩正唱着情歌，两男生是有东的朋友，另一个男生有东不认识，所以有东以为，女孩应该是跟那个男生一起来的。喝了酒，玩了色子，才知道女孩是在KTV推销啤酒的，因为朋友拿了她推销的啤酒，在朋友的邀请下留下来一起玩。
已经零晨1点多了，四个男生都有些醉了，只有女孩还是清醒的。有东说先停一停，唱会歌吧。女孩唱着歌的时候，那个陌生男子伸手去搂了女孩，女孩虽然脸色有些不一样，但并没有反抗。陌生男子见女孩没拒绝，竟把手掌伸进女孩的胸口，女孩“啪”的一声一巴掌拍了过去，男孩举起手的时候，有东站了起来，挡在女孩身边，另两个男生也走了过来，陌生男孩把手放了下来，喊着，“叫你们经理过来。”
女孩起身正要走出去，有东拦住了，“妹妹，请等一下。”
“你，给妹妹道歉！”有东大声对陌生男子说。
“道什么歉，出来推销酒还扮什么清纯。”陌生男子愤怒地说。
“不道歉我就报警了。”有东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准备打电话。
另两个男生见状，也都让男子道歉，男子听到要报警，也是怕了，就跟女孩说了“对不起”，然后就先走了，其中一个男生陪着也先回去了。那天晚上，剩下仨人喝到快三点才结束，女孩也可以下班了，有东把女孩送回家。从而，有东知道了女孩叫佳佳，住在城西。
从此以后，有东每天晚上都去接佳佳下班，直到他们开始筹备婚礼的时候，佳佳才辞去了KTV的工作。
佳佳也没有别的工作经验，而且她喜欢喝酒，如今重新出来工作，还是选择了去KTV上班。有东是不愿意佳佳再去KTV的，只是，生活的压力也让有东无计可施。如今，有东依然每天晚上都要接佳佳下班，每个深夜的三点左右，有东就关了代驾平台，回家开了车去佳佳上班的KTV楼下等佳佳。这个时候，有东总会打开车的天窗，放下靠背，躺在座椅上抬头望着天空，脑子里都是佳佳陪别的男人喝酒的画面。有东想着，啥时候是个头？佳佳一般都要到凌晨四点左右才下班，带着一身酒味，带着一身疲惫坐进了有东的车。佳佳也曾跟有东说，你骑电动车过来，我们一起走回去也可以啊，又不远，不用总是回家开车。有东说不行，我不想别人看低你。
有一次，有一单代驾是跨区的，有东看了时间，回来估计要四点多了，但两百多块钱的大单可不容易遇到。有东心想，等会回来先发信息让佳佳等一下吧，于是，就把单子接了。回来的半路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有东冲入路边的公交亭，穿上了雨衣继续前行。这个时间在半路上很难叫到车，他不能耽搁，必须赶回去接佳佳。天很黑，雨很大，电动车本来很亮的灯光也变得微弱起来。突然，电动车一滑，有东重重地摔在了路上，有东艰难地翻过身来，望着冷冷地天，任雨水冲刷着脸庞......
回到家，雨还在下着，有东坐进汽车的驾驶室，才感觉到手臂痛、膝盖也痛，一看左手臂和左膝盖都是血迹，还好血已经没再流了。有东按了启动键，显示屏显示已经凌晨四点二十三分。有东拿出手机，想要发信息给佳佳，却发现手机开不了机了，赶到KTV楼下，佳佳正在焦急地张望着。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你要吓死我啊？”佳佳上车后质问有东。
“摔了一跤，泡水了。”有东淡淡地说。
“啊，那人没事吧？”
“没事。”
回到家，有东才发现膝盖磨破了一大片，还在冒着血珠，手臂没那么严重，但也还冒着血珠。佳佳让有东赶紧冲个热水澡换上干衣服，坚持带着有东去人民医院急诊，做了伤口处理，再回到家，天已经亮了。
傍晚佳佳去上班的时候，让有东休息一晚，别去开工了。有东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也想着休息一下，有东说，“好，那你下班了告诉我，我过去接你。”
佳佳说，“好。”
晚上十点多，有东收到信息，是冯姐发来的，让有东12点半去金豪酒店帮她开车回家。冯姐是老客户，关键是冯姐每次付代驾费都会付整数，近的冯姐发一百，远的发两百，甚至三百。冯姐每次都会提前约有东，虽然有时候要等上一个小时左右，但比有东在金辉酒店门口碰运气和等平台派单好多了。这样的客户，有东可不能怠慢，马上告诉冯姐会准时到。
今晚没有等待代驾单，有东感觉很轻松。在金豪酒店门口，有东抬头望着明亮的天空，星光闪烁，轻风吹拂着脸和脖子，很是舒爽。凌晨一点，冯姐出来了，按了汽车遥控，跟另外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道了别后坐到了副驾上。有东已经放好电动车，车内的酒气有东早已习惯，但今晚特别浓，是白酒的气味。
“冯姐今晚喝了白酒？”有东问。
“你鼻子还挺灵。”冯姐望了一眼有东笑着说。冯姐又转过脸看着有东的手臂问，“你的手怎么啦？”
“昨晚下雨，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东说。
“做代驾挺辛苦的。”冯姐用怜惜的语气说。
“冯姐做生意也不容易吧？”有东说。
这句话可说到冯姐的心里去了，冯姐在儿子很小的时候就跟老公离婚了，自己带着儿子，一边拼着命地经营着她的招标代理公司。如今儿子已经快大学毕业，公司的业绩也不错，在众人眼里，她是老板，是成功人仕，可心酸却只有自己知道。就像今晚，这张僵硬的笑脸，还有那一杯杯的酒，那都是流在心里的泪。冯姐没有回答有东，而是放低了靠背，闭上了眼睛。
有东没有再说话，车进入地下车库停好后，冯姐似乎睡着了，有东没有熄火，轻轻喊了一声“冯姐”。
“哎，不好意思，都睡着了。”冯姐坐了起来。
“阿东，我后排座一箱资料你帮我拿上去可以吗？”冯姐说。
“可以啊，我先把电动车拿出来。”有东边说边打开车门，拿出了电动车， 又去后座把一箱挺沉的资料抱了出来，用身体把车门关上。
有东跟着冯姐来到8楼冯姐的家，电视机上方两个桔红色的射灯亮着，灯光挺柔和，温馨中却又带着朦胧的昏暗。冯姐让有东把资料放到茶几上，关了门，走在有东身后，在有东放下资料起身的时候，冯姐从身后抱住了有东。有东心里一颤，冯姐关门让他有所疑惑，但他完成没有想到，冯姐会突然抱住他，这让他不知所措。有东感觉到了冯姐的心跳，或许是自己的心跳，两个身体安静地贴在一起，两颗狂乱的心飞速跳动着。有东想着佳佳还在上着班，一会还要接佳佳下班呢，他可不希望别的男人搂着他的佳佳。几秒钟的寂静后，有东说，“冯姐，我该走了。”冯姐缓缓地松开有东说，“走吧。”
有东在开门的时候，冯姐让有东等一下，在手提包里拿出两千块钱递给有东。“冯姐，这是？”有东问。冯姐说，“是感谢你服务好的。”有东说，“不行啊冯姐，太多了。”冯姐说，“拿着吧，一千五当是底薪了，以后叫你还按时到就行。”有东说，“冯姐，没听说代驾也有底薪啊，不用了吧，以后我还是会准时到的。”冯姐说，“现在就不只是听说，还让你遇到了，快回去吧，我要洗澡了。”有东说，“那，谢谢冯姐！我先走了。”
出了地下车库，有东望着天，觉得天特别地明亮。电动车在口哨声地伴奏下，悠闲地奔跑着，路变得很短，有东很快就到家了。放好电动车，有东在住宅区门口的24小时超市里，买了一提啤酒和一包花生带回家，他想等接了佳佳回家后，喝两罐。早早地回家，有东竟不知道要干什么好，看到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有东打开很久没打开过的电视机，想按中央音乐频道，却想不起，曾经特别熟悉的两个数字，只好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浏览。
有东把佳佳接回家已是凌晨4点35分，佳佳洗完澡出来，看到有东在喝啤酒，奇怪地问，“你不困啊，还喝酒，没事吧？”
“来，喝一罐，庆祝一下今晚的收获。”有东一边说，一边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冯姐给的两千块钱。
“不是让你别开工吗，怎么还去？哪来那么多钱？”佳佳边说着，边数着钱。
有东跟佳佳讲述了今晚的事情，只是上冯姐家这一段，给抹去了，说钱是在车库给的。佳佳疑惑地看着有东，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佳佳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有东虽然四十多岁了，但也还是帅哥一个，这冯姐，不会有什么企图吧？佳佳不敢往下想，她相信有东。
拿着冯姐的底薪，有东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往后半年多的时间，冯姐依然在喝酒后就让有东去开车，底薪和单次的代驾费，冯姐都会照付，有时也还会让有东帮忙拿东西到家里去，却再也没有抱过有东，也没有非份的要求。直到有一次，冯姐可能喝了不少酒，不点兴奋的感觉，在半路上，冯姐问有东，“阿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叫你开车吗？”
“冯姐，为什么呢？”有东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因为你让我放心。生意场上会有一些机密，你从来不多嘴，也从没听你说过别人的事。人，喝多了酒，难免有失态的时候，会做出不理智的事，上次抱你，你的冷静，让我彻底安心。”冯姐说。
“冯姐，那你怎么不找个司机呢？一个人那么累。”有东问。
“有啊，我不是给你底薪了嘛。”冯姐闭着眼睛说。
沉默了一会，有东才回过神来，开心地说，“谢谢冯姐！”
预约有东代驾的客户越来越多，有东的收入也逐渐回暖，加上佳佳在KTV上班的收入，他们的日子又宽松了一些。有东在等佳佳下班的时候，还是会躺在驾驶座上望着天窗外的天空，有时候看不到星星，有时候星光闪烁，但有东心里，却总是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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