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情‖氤氲月光,斜斜成双

作者: 叶姑娘 | 来源:发表于2021-09-25 22:58 被阅读0次
    楔子:

    林祁,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今日秋分,我又来看海了,一个人。

    海水实在蓝的厉害。圆月挂在水天交接处,海风柔柔地吹着,舒服地让人想躺在沙滩上睡觉。

    她心里不禁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兀自莞尔一笑,她说:“开个玩笑啦。”

    海滩上那个姑娘,穿着白色长裙,裙角在夜里划出一道亮银。她单脚踩上沙滩的小石子,白裙子也随着扬起一角,一边努力维持着平衡,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啦,那细沙夹杂着丝咸味,我可不喜欢。”

    她说:“林祁,我还是喜欢你身上微凉的薄荷味。”

    浅浪一层一层的铺上来,打在滩上,泛起涟漪,月光随之氤氲开来,水光粼粼。

    她忍不住褪了鞋袜,向海边走去,浅浪推移,逐渐漫过她脚踝。

    她却闭上眼睛,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哎,姑娘。”突然有人嘲她喊了一声。

    时初如梦初醒般,蓦地睁开眼睛,海水已漫过膝盖。

    陌生的声音,不是那个人。

    “别往前走了,不安全。”那人继续喊道,又不放心似的往她近处走了走。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此刻,她仿若才感觉到海水的微凉,正顺着皮肤沁上心头。于是往回退了几步。

    她知道,这次没有人在身旁护着她了。

    01.

    时初与林祁的故事开始在九月末,那天正值秋分,风里尽是秋天的味道。

    她应朋友的要求去陪她去拍写真。

    “我同事推荐的,虽然是独立摄影师,但拍得很棒的,你看。”朋友翻出一张照片,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照片中的人正站在光影交接处,女子左侧隐在暗处,右手握着花束的被渡上金光,光线定格。

    向死而生,时初心里突然蹦出来这个词。

    “是很不错吧,所以,有没有心动?”朋友继续劝说。

    时初还是有些推拒,“是不错,不过拍我还是算了吧。”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她并不是很喜欢自拍,也不大喜欢别人拍自己。

    “好吧。”朋友只得作罢。

    等两人来到约定地点时,对方已经到了。

    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简简单单一套搭配,干净地像一个少年。这是时初对他的第一印象。

    此时,他正持着摄影机,拍水边的芦苇。

    两人不急,便没有上去打扰。

    他的神情安静而专注。过了片刻,他仿若才注意到旁边的人,“啊,不好意思,”他偏了下头,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然后他指着手里的摄影机示意:“要看看吗?”

    “好啊。”

    摇曳的芦穗,流动着秋色。

    时初抬起头,她说:“很漂亮。”

    “谢谢,”他停顿了一下,方才将话题引回到正事,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们……是两个人拍?”

    “不是,我自己……”

    “我也想单独拍一套,可以吗?”鬼迷心窍般,时初打断了朋友的话。

    “当然可以。”他应道,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他的眼睫很长,夕阳投落下来,在他眼底勾勒出一抹阴影,像蝴蝶翅膀扇动时留下的残影。柔风拂过时初的头发,又经过他身边。

    苇丛轻拂,夕阳氤氲。

    时初愣过神来,方才醒悟般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捏着衣角小声地问:“那个,我这身衣服合适吗?”

    没有化妆,更没有打扮,本以为是场陪同,却不料想成主角之一。

    “没关系,你可以先加我的微信。想一下要拍什么风格的主题,我也好提前准备一下,然后我们再约。”很温柔的,他说话。

    然后时初知道了他的名字。林祁,很温柔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

    林祁拍摄起来很认真,时不时也会亲自上阵示范动作。

    时初就坐在芦苇丛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水,一会儿看人。一会又轻轻抚着水边的芦苇,小声地念着诗。那首流传了千百年的情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02.

    时初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微信的消息提示声响起,她连忙点开手机,打开对话框,一句消息出现在屏幕上。

    “想好选什么风格了吗?”

    时初有些犹豫,她打了一句话,又删除。来回几次,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林祁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却半天没有消息回复。他眼角弯起,善解人意地又编辑出一条信息。

    “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时初看着屏幕上的两条消息,终于发出去一句话:“我还没想好,我不知道自己适合哪种风格。”

    “那你有喜欢的风格吗?”

    “嗯……温柔一点的。”

    “可以看出来,”他说:“时小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时初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说出这句话的表情,她想:“你也很温柔呢。”

    于是林祁发过来几组图片,时初在两组图片中犹豫起来。又向林祁寻求了意见,方才敲定一组。

    “这周日下午可以吗?”

    “可以。”

    “谢谢,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我应该做的。”

    他们的对话,礼貌温柔,又带着些疏离。

    周日那天,时初找朋友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第一次这么打扮自己,可惜朋友临时有事,不能陪她来。

    她穿着白色纱裙,颈间的蝴蝶项链引着光线,一步步踏入林园,像误入凡尘的精灵。

    林祁手拿着两小束花,他微微弯腰,躲过树的一条矮枝,发丝抚过额前,他眼里缀着光。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阳光温柔极了。他们就那样站着,眼角安静地弯起,平和而美好。

    以至于多年以后,她仍清楚地记得那个瞬间。

    “很美。”林祁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花束递到她手边。“很配你。”

    “花?”

    一枝向日葵,几枝蓝色满天星。

    “拍摄需要。”他的眼神依然那么专注而温暖。

    他笑起来很温柔,不,不笑也温柔。秋日的暖阳好像直照进了她心里。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她想。

    风清日暖,天蓝云白。

    可拍摄并不怎么顺利,时初的动作有些僵硬。

    可他很耐心教她一个个动作,也会温柔地对她说:“眼神稍稍放松,看向左下侧。”

    “时小姐,看见那棵树了吗,我们往那边走走。”

    于是时初一手拿着束向日葵,一手将裙子微微提起,步履轻而缓,发丝随气流飘动。

    林祁快速按下快门,几张抓拍。阳光铺在她身后,照片里的人灵动的出尘。

    拍完了远景,林祁又拍了几张近景。

    等到结束时,已经是六点多。

    时初有些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没关系,才两个多小时,很正常的拍摄时间。”林祁解释道。

    “你要先看看照片吗?”

    “嗯好。”

    时初看着一张张照片从眼前滑过,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好漂亮,这是我吗?”

    “当然。”林祁不禁噗呲笑出声来,他提醒道:“时小姐,这还是没修过的图呢。”

    时初脸腾地一下红了,更不好意思了。

    “都是你拍得好。”

    林祁看着她通红的脸,没再接话,只是眼角藏满了笑意。

    后期修照片什么的要几天的功夫,时初就与林祁另约了时间。

    临别前,时初将手里的花递还给林祁。

    “不用了,”林祁说。“美丽的花当配美丽的人。”

    那是时初第一次收到花,即便是以这种方式。

    她回到家,找出那个搁置已久的透明玻璃花瓶,她没有养花的经验,便专门上网百度搜索方法。

    即使她知道,这枝向日葵只能再开几天。好在那几枝满天星都是干花,她能存放很久、很久。

    03.

    几天后,时初去找林祁取写真。

    她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一张成片,有些疑惑。

    照片里是他们初见那天,她坐在芦苇丛中,长日尽处,黄昏的云霞踞在天空,在她身后涂了一层余晖。

    “这个?”

    “不好意思,是那天抓拍的。我觉得很美,便连带着洗出来了。送给你,不要介意。”

    “谢谢。”

    时初来的时候天只是天阴,没想突然下起了雨,来时便未带伞。林祁看着越下越大的雨,便索性让时初先留下来,等雨停再走。

    林祁正在电脑上修图,可能怕时初一个人不自在,便挑起了话头。

    “时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时初顿了一下,“我画漫画的。”

    “会很辛苦吗?”他偏过头问她。

    “还好,兴趣所在,便不觉得辛苦。”时初说道,想了想又问他:“做独立摄影师更辛苦吧。”

    “嗯……这个嘛,这应该算个兼职。”林祁说。“我的主要工作还是拍杂志封面,因为是月刊,所以也不怎么忙。”

    “感觉很厉害。”她想。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国庆节了,时小姐有计划要去哪里玩吗?没的话我倒是可以推荐推荐。”

    “计划但是没有,不过……”时初犹豫了一下,她说:“我想去看海。”

    “看海?”

    “对。”

    “正好我要去趟厦门的鼓浪屿,时小姐要一起去吗?”

    她该拒绝的,她想,明明两个人才见过三次面,还很陌生。可他的神情那么真诚,时初再也没见过那样温柔的眼睛。

    她听见自己说:“好。”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色渐晚。

    “带把伞回去吧。”

    “谢谢。”

    “我送你。”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时小姐总是这么客气吗?”他说。

    “啊?没有。”她慌忙解释道,脸上又泛起红晕。

    “让女孩子一个人走回去的话,那就可太没风度了。”他开玩笑道。

    到车站的那段路很长,又仿佛很短。

    他在站台上,和她撑着同样的伞,目送她离开。

    时初上了车,将伞合起,“你的伞。”

    “时小姐,下次见面再还我吧。”

    “谢……”条件反射般出口的一句道谢,又生生被她止住。

    “好。”她说。

    那一刹那,她突然想冲下去,像韩剧里的女主角那样,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她没那样做。生活不是影视剧。

    车开动了,她在车里,他在车外。

    她挥挥手,无声说了句,林祁,下次见。

    04.

    时初第一次去看海,和一个她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异性。

    林祁温柔又细心,定好了旅馆,又给她推荐了许多地方。

    他去忙拍摄了,时初只在第一天见到过他。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她终于再次见到林祁。

    “有去看海吗?”他问。

    “嗯,但是人太多了。”

    “可能因为正逢国庆假期的缘故。”林祁说着,递给她一个苹果。他问:“时小姐玩的开心吗?”

    “那个,我第一次去……有点不知道干什么。”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林祁却听的很清楚。“那你明天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吗?港仔后沙滩的落日黄昏最是漂亮了。”

    “好,”时初努力按耐住心底的雀跃,她轻声问:“你的拍摄……忙完了吗?”

    “嗯,”他点点头,“接下来可以陪你去好好玩了。”

    林祁先和她去了日光岩寺。出发前他还提醒一定要带防晒。

    日光岩顶峰有一块直径40多米的巨石凌空耸立,林祁说那是厦门的象征。

    林祁好像什么都知道一些。时初想。

    下午林祁带她去看了海,看海子诗里的: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那是无尽的蓝,伴着她最喜欢的风的声音。她特意穿了件天蓝色的裙子,扬起的裙摆像卷起的浪花。

    落日余晖叠着海浪,还有林祁递给她的橘子汽水。

    有孩子在沙上玩闹,沙子洒到她脚边,她看的有些眼热。

    “要踩沙试试吗?”林祁仿若看出了她的渴望。

    “可这里人有点多。”

    “没关系,你看那边。”

    海浪边,好多人褪了鞋袜,还有一对情侣正在沙上追逐。

    柔软的沙砾在脚下摩挲,她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林祁便领着她沿着海边走,浪花时而铺上脚面,带着些微凉。

    “喜欢吗?”他问道。

    海风忽起,时初突然想起电影里的片段。

    于是她问他:“你看过赎罪吗?”

    海风稀释了他刚要出口的话,林祁突然不想回答了。

    他拉过时初,尽情奔跑起来。

    以行动代替了他没回答的话。

    他们追着退回的海浪,又随着重卷而来的浪花向前奔跑。

    没有优雅的华尔兹,只有海风的呼啸,浪打礁石。

    林祁牵引着她的手,她的裙摆转出浪漫的弧度,头发被风吹乱,衣摆被海水打湿。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放肆。

    橘色的日落,微小的火团席卷天幕,盛大而灿烂。

    “唯黄昏华美而无上。”

    “应该带相机来的。”他说。

    “没关系。”她指着心口,“我都记在了这里。”

    05.

    时初从小生活在内陆,上学是,工作也是,20多年来从未见过海。而她那份看海的渴求,也随着时间推移,变淡、埋藏。

    有时候她也会想:“人不都是这样吗?不断被时间改变,磨平棱角,填平热血,最后掩埋于庸庸众生。”

    直到她遇见林祁,她随口一答说想去看海,那人当了真,从此便成了她岁月里的一抹惊鸿。

    他们在一起了。

    时初从未见过那样温柔而真诚的人。

    林祁每次见她都会带一枝花,圆了她那十多岁时未能收到花的遗憾。

    四个月后,他们迎来了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

    腊月二十,阳历一月一日那一天,他们一起租了个新房子搬了进去。而林祁除了工作的设备,他自己的东西少的可怜,时初总觉得他拉个行李箱就能离开,无牵也无挂。

    腊月二十七那天,时初回老家过年,林祁没回去。时初从未见过林祁给家里人打过电话,即使她也很少和家里联系。

    他们从未过问过对方家里的事。

    时初正月初五就回来了。

    家里的气氛压抑的可怕,母亲不停地指责谩骂,而父亲依旧满不在乎,吃完饭就跑出去打牌了。

    她站在水池边洗着碗,母亲的指责抱怨不断从耳边传来,比冰冷的水流还刺骨。父亲从未做过家务,母亲的手曾生过冻疮,这些年一到冬天就开裂,疼得厉害。而她去年网购的即热式水龙头早已经坏了,母亲不懂也没告诉她,已经错过了一年的保修期。

    “没事就跑出去打牌,让你爸看看哪坏了修修,跟要他命似的。你看我这手,一到冬天就疼,都是那时候坐月子用冷水洗衣服留下的病。”

    她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指,“妈,过两天店开了,我再去买一个。”

    “小初,今年怎么回来这么晚,要不咱回来上班吧。妈记得你考过那什么教师证,在咱底下当个老师也行啊。”

    母亲终于换了话题,却让时初觉得更加压抑。

    “妈,我在外面挺好的,比家里当老师工资高。”

    “这哪一样啊,老师这是铁饭碗,有保障……”

    时初不再说话,她想:“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让我上了学,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后,再把我拉回这个小乡村过回那种日子。”

    被催婚、相亲、结婚,为了孩子和一个不爱的人凑合一辈子,时初几乎能想到她妥协后的生活,暗无天日。

    她怕,从小的经历只告诉她,那样的生活,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她哥已经走上了那样的路,可她不想再步母亲的后尘。

    正月初五那天,时初走了。她想,她真是越长大越胆小了,越来越没有勇气面对家里的乌烟瘴气。

    她想林祁了。

    林祁早早去了车站接她,天空中还飘着小雪。他撑着那把熟悉的折叠伞。

    时初再也忍不住,跑上去紧紧拥住他。

    林祁干脆合了伞,一手牵着她,一手拉着行李箱。

    “怎么带着手套手也这么凉啊?”

    “离开了你心也是凉的。”

    林祁罕见的脸红了些许,将她的手拉进自己口袋,用自己的体温融化那寒冷。

    他听见时初说:“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06.

    林祁的故事两年后才揭开。

    那是一天晚上,林祁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随即他和时初告了别,匆匆赶了回去。

    他唯一的亲人去世了。

    时初问到地址赶去的那一天,他的外祖父已经火化了。

    一家人也没什么亲戚,因此葬礼也很简单。

    那一天晚上,林祁红了眼眶,终于向她说出了他的故事。

    他的外祖父其实和他不算“亲人”,他和那一家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林祁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

    那时候他才三岁,他记事早。他在原来的家里上有个八岁的哥哥,下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明明家里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却还是生了弟弟。老大正是能干活的年纪,弟弟刚出生正受疼爱,于是他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累赘就送给了隔壁村没孩子的夫妇。

    这对夫妇一开始对他很好,祁这个新名字就是他养父翻了半天字典取的,也没什么寓意,就是图个好听。

    直到他八岁时,养母怀孕,有了个孩子,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他们还允他上学。

    饥一顿饱一顿成了常事,他偶尔也哄着新弟弟,哄好了养母看见也许会连带着对他好些。可小孩子皮肤嫩,林祁边爬床上写作业边照看弟弟,一时没注意,小孩便被新书的纸页划破了皮,还流了血。

    林祁因此被养母罚一天不吃饭。那天,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且向来对他视而不见的外祖父偷偷给他塞了个馒头。

    林祁的生活就那样得过且过着。

    如果没有发生那场车祸的话,后来林祁总是会这样想。

    可是没有如果。

    新弟弟五岁生日那天缠着父母要去城里的动物园玩,一个人门票十好几,当然没有带着林祁去。

    不曾想,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因为闯了红灯,一家三口的生命就此葬送。

    林祁记得那天自己哭地厉害,不知道是哭他们,还是哭自己。

    他曾偷偷跑回去原来的家,可他们都不要他。

    他记得那天外祖父说了一句话,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他,说:“为什么不干脆连你一起死掉。”

    他知道,自己又没人要了。

    外祖父得到了笔钱,可他太老了,又没有其他孩子,最后还是便宜了林祁。他供林祁上学,却从未管过他。

    那年林祁十三岁,自己学会了做饭。

    外祖父生了场病,林祁照顾了他一个月。

    两人便这样互相厌弃又依靠着过了下去。

    直到林祁上了大学,他再也没回来过。他们没有联系,只是林祁偶尔会给老人寄一些钱。

    他始终忘不掉当年那句话。

    他少年坎坷,就像地里的野草,抓住了一点空隙便拼了命的往外爬。

    他温柔的外壳下,是空虚,是缺爱,是怕丢下。

    07.

    朋友总说,他们俩太像了,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小心翼翼。

    就连百度上都说,性格相似的人,不适合在一起。

    大概是太渴望爱与被爱了,所以当遇见那个人,他们更加地谨小慎微。

    累吗?时初时常在想。

    累。

    因为害怕伤害,所以事事征求对方意见。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小心观察对方言行。因为害怕被丢下,所以即便委屈自己也迁就对方。

    在一起的第四年,他们分开了。

    不是因为不爱,而且因为爱。

    是林祁提出的。

    他食言了,他没能带她去洱海。

    在六月一个日光明媚的日子里,他走了。

    只留下了一封手写信,因为时初喜欢写信。

    他们曾约定,在工作不能见面的时候,便互相写信,不寄出去。等回来时就夹在那本《朱生豪情书集》里,下次再离开时就带走对方写的上一封信。

    你看,他连分开都是那么温柔。时初没有拆开那封信。

    时初楞楞地看着衣柜里空出来的一半空间。

    “还好,这次你没有被丢下。”她想。

    林祁只带走了些衣物和他的一个摄影机,所以时初笃定,他会回来的。

    他们只是都需要一段时间,重新认识自己和对方,重新对待这份感情。

    于是时初从书里取出林祁的上一封信。

    叠好的信纸铺展开来,熟悉的字体出现在眼前。

    “我渴望爱情,又畏惧爱情。直到我遇见你,所以,我想大胆一些。”

    “我去看了心理医生,我不想再让那些事情困住我了。我想,我该接受我过去的一切。”

    “等我一些时间好吗,我要去解决一些事情。”

    “亲爱的,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爱你。”

    时初愣了很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可比我勇敢多了。”

    时初将信叠好塞回信封,放到箱子里存放起来,那里已经有了很多信。

    时初拿起笔,写下这次离别的信。

    只有一段话:

    “时间,无尽的时间,

    沉重,深邃。

    我等你,

    直到万籁俱寂。”

    她小心地封好,连带着将林祁留下的新的信夹在那本《朱生豪情书集》里。

    “林祁,我也要去接受那个过去的自己了。”

    “我将同意我过去的一切经历,不再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去寻找补偿。我将爱自己,并且勇敢地去爱别人。”

    08.

    村上春树说:“看海看久了想见人,见人见多了想看海。”

    秋分那天,时初一个人来到了洱海。

    时初点开微信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六月。

    “我在洱海等你。”她一字一字打下了这句话,点击发送。

    时初坐在沙滩上,从晨露到夜色,她听了一天的海风。

    “那个人还会来吗?”

    “会的。”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坚定地回答道。

    忽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那是她为他设的专属铃声。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说:“时小姐,回一下头。”

    时初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他。

    林祁捧着一束永生花,花束上还缠绕着细碎的灯光。

    时初再也顾不上穿鞋,朝他跑去。

    是双向奔赴。

    “时小姐,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像每一对求爱的普通情侣一样,林祁单膝下跪。

    “我愿意。”一直都愿意的。

    我也愿意和你一起,走出伤痛。

    “在爱恨中,人们起初在偶然里迷失,最后又回归到自我。人被爱俘获时,等于被扔在了最属于自己的存在里。拉丁语的爱意为:我想存在。”


    时间,无尽的时间,
    沉重,深邃。
    我等你,
    直到万籁俱寂。
    ——安德拉德《在水中热爱火焰》

    在爱恨中,人们起初在偶然里迷失,最后又回归到自我。人被爱俘获时,等于被扔在了最属于自己的存在里。拉丁语的爱意为:我想存在。
    ——海德格尔

    图片均来源于网络,侵删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馨情‖氤氲月光,斜斜成双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jpufnl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