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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丽年过四十,人如其名,不惑之年却保养得宜。走在人群中,总能成功吸引别人眼光和注意力的她,光滑透亮的脸满是胶原蛋白,仿佛未曾被岁月之手拂过,让人妒忌光阴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衰老的痕迹。那雪白紧致没有瑕疵的皮肤,成功成为她经营的进口护肤品最好的见证。
李美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与先生是高中同学,相识相爱二十多载,一直恩爱有加。不过她最近有点烦。
李美丽的先生杨阳毕业后一直在深圳打拼,多年来成功打造自己的女装生意王国,主营出口和内销女装。他们从夫妻档的小店,一直做到拥有几十员工的中型贸易公司,生意顺风顺水,杨阳很有成就感。
杨阳是一个很重情谊的非典型生意人。他为人宽厚踏实,这也是当初李美丽喜欢他的重要原因。他有担当,责任感强,李美丽认定此人可以托付终身。高中时两人瞒着所有人,偷偷早恋,毕业后光明正大在一起。
与李美丽夫妇搭档的李大虎,原本是他们夫妻店招到的第一位员工。大虎文化程度较低,也没接受过什么商业训练,可为人认真踏实,任劳任怨,久而久之,杨阳把他当老大哥看待,而非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老婆,我们分点股份给大虎哥如何?我看他一直在默默付出,却从不提要求,这样我会不安心的。”
李美丽本就是一个心善的老板,她知道没有李大虎,他们的夫妻档不会如此飞速发展,她想都没想就说,“我没问题。”
可谁曾想一夜间,他们视为兄长的公司合伙人李大虎忽然提出,将杨阳的股份从九成降到三成。
“老公,大哥不是在欺负人吗?说什么公司发展需要资金,他投资三百万要占七成的股份。他之前那一成的干股是我们免费送给他的,念在他跟随我们打拼多年的份上。现在可好,这叫养虎为患吗?”李美丽生起气来,原本白嫩的皮肤显得更白了,她说话的声音变了,变成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态度。
凭什么?我们夫妻倆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别人?它是故意的吗?还是某种计量和手段。
杨阳一米八的大个子,柔软心细,情愿自己吃亏不让身边人受苦。
“丽丽算了,大哥跟着咱们干了这么多年,平时都是他在管公司,我们从不需要操心。现在他把公司当做自己的了也很正常,我们就成全他吧。”杨阳声音里的无奈轻飘飘地钻出来,钻进李美丽的心里,窝出一团火。
“老公,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平时太相信他,什么都放手,现在也只能放手了?”
“也许吧。”
李美丽清楚,好强如杨阳,面对自己最信任的人的背叛,他选择了独自咀嚼苦果。
如果说这件事让李美丽觉得很倒霉,那么接下来的事改变了她和杨阳的人生轨迹。
“阳仔,周末回家吃饭,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刚从公司出来,杨阳接到老爷子电话,他很少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平时都是杨阳打给父亲问候。而且老爷子用了“宣布”两个字。
李美丽原本冰凉的心砰砰地跳,她有一种说不好的预感。
“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我打给薇薇问一下。”
薇薇是杨阳小弟的太太,与李美丽情同手足,经常打电话打到手机发烫,总有说不完的话。
李美丽按奈紧张心情,保持平常语气问道,“薇薇,周末你回老爷家吃饭吗?”
“回啊。”薇薇的声音如常。
“那你有没有听说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薇薇迟疑了几秒,很快说道,“老爷子好像要退休了。”
李美丽皱着眉头望着杨阳,仿佛在说,这与你何干?
杨阳耸了耸肩,摇摇头。
李美丽又问道,“然后呢?”
薇薇欲言又止,“我也不清楚,你们回来再说吧。”
家庭聚会上,老爷子慷慨激昂地回忆了当年的创业史,自己如何在一片荒地上建起了厂房,杨小弟陪他睡在工厂的地板上,熬夜赶工,搬货开叉车,脏活累活从不抱怨。
杨小弟皮肤黝黑,魁梧敦实,不善言语,抿着嘴不好意思地说,“爸爸,都是陈年往事,您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小弟,阿爸什么都记得。所以今天隆重宣布,我杨平安正式退休,公司的总裁兼总经理将由小弟担任。”
杨小弟和薇薇并没有表露出太大意外,李美丽和杨阳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开心。这是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杨小弟成人以后一直在奋斗和付出的事业,理应是他接班。
“祝贺你小弟!实至名归啊!”杨阳上前给了小弟一拳,就像小时候一样。
李美丽也举起酒杯,笑盈盈地恭喜薇薇,“祝贺你薇薇,总裁太太。你为厂子也付出不少。我敬你!”说毕李美丽先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口,说不清是为薇薇高兴,还是为自己之前受李大虎伤害的祭奠。
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儿子,仿佛看着此生最得意的杰作。
“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大家一起看向老爷子。
“阳仔,我为你特地开了一家新的公司,专门为总公司生产原材料,厂址选好,厂房已经在盖,估计再有三个月就完工,你尽快把深圳的事情处理完,能卖就卖,回到老爸身边来,做你的一厂之主。怎么样?”
“怎么样”三个字在老爷子的字典里等同于,“就这么定了。”
“我?”杨阳瞪大眼睛看父亲,好像在研究一道难考的题目,“怎么可能?我什么都不懂,也没做过这行,放弃深圳回老家?不行!”杨阳坚决地拒绝了父亲。
“不会就学,我当初还不如你。没有文化,更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可这么多年,我还不是熬过来了?有老爸在做你的幕后军师,你还怕什么?”杨父坚定地把球踢回给杨阳,并让他一时间无法反驳。
结果,李美丽和杨阳在2019年底告别了深圳,回老家从头开始,离开深圳前,李大虎再次出击,逼迫杨阳把剩下的三成股份以低价卖给自己,同时还表示买股份的钱慢慢还,有钱就还,没钱就不还。李美丽为此气病了一场,杨阳说就当捐给慈善机构了。
杨阳真的当上了老爷子新开的原料供应厂的厂长,一干就是三年。
李美丽继续做她的线上护肤品销售生意,疫情期间大家网购更多,她的生意更好了,原本她很担心离开了深圳,自己的事业就算完了,谁曾想通过线上运作,她还咸鱼翻生事业更上一层楼。
今天是30号。每月月底,公司都会把劳务费打到账上。李美丽刚要打开电脑查看本月收入,老公来电。
“老公有事吗?”
“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也算不上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李大虎答应给我们退股的钱,应该拿不回来了。”
“都三年了,他一分钱没给过,我早就不指望了。你又如何肯定?”
“因为他的公司倒闭了。这就是第二个消息。三年来他的外销订单全没了,内贸也做不起来。公司刚刚关门,据说最后几个月工资都发不出。”
李美丽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好像也没痛心那些年所有的投资和付出,“都不容易。”李美丽小声嘟哝了一句。“我知道了老公。”
放下电话,弟媳薇薇打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主动打来电话了。
刚回杨阳老家的时候,李美丽没有亲人朋友,只能把长期在家里服务的萍姐带回老家。她在当地人生地不熟,特别需要朋友扶持,可原来亲如姐妹的弟媳薇薇对李美丽日渐冷落,不仅不帮她,还时不时说些风凉话。
李美丽隐约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竞争,可她什么也没说,夜深人静时,想起以前种种开心时光,已坠入银河系深处。
“薇薇,今天怎么有空打给我?”
“美丽,以前你在深圳,我们那么亲密,无话不说。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好像倒反疏远了。”
李美丽无奈地笑了笑,这件事能怪我吗?“是吗?也许咱倆都太忙了。”
薇薇在家族公司里主管财务,厂子里的钱财账目全部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可不吗,大忙人。你还在做护肤品生意对吗?做得好吗?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这几年生意很难做吧。你人不在深圳,更难了,哎。“薇薇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并尽量掩盖语气中的优越感,声调尽量展现出怜惜的温度。
“一个月三五万吧。的确不容易。”李美丽平静地说。
薇薇惊奇地呼起来,“三五万那么多!我一个月工资才一万。还是你滋润。”
两个人陷入沉默,空气僵住了。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厂子里很忙。”
李美丽打开公司页面,“10万”,从劳务费那栏显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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