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皆惶惶

作者: 风休 | 来源:发表于2023-11-26 20:46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2期“离”专题活动。

我搬家了,搬到一处新的地方,我要重新开始生活了?不管怎么说,我都离开了那里。

我对新家甚感满意,站在远处正想给那栋楼拍照,但为什么一楼的右边是处公厕?心里微微失落,便不再想拍照,实在是觉得那处公厕难以入照。

房子周边,很多人走来走去,很是热闹。他们开始为房子装扮,我一问,原来是有人准备结婚了。我心情还算好,我要祝福他们。我骑上马,我要出发了。秋高气爽,我骑着马准备上一座高高的山,盘旋的山路上,我能看见我刚搬进去的“新家”,只是,房子变小了,房子周围的人,更是变得几乎看不清楚。

山路上无人,仅一人一马。我的马浑身雪白,只是它也已经老去了,我心里难过,毕竟它陪伴我走过了大半生。所有难走的路,基本上都是它陪我走过来的。

忙下马,我不愿看它再费力爬山。最后想了想,便给它解开了马缰,我希望它能自由。我背起我的零碎,继续往山上走,我的白马,亦步亦趋,它并不知道我已经有了还它自由的想法。示意它走,示意它去寻找它自己的自由,奈何它只是对我打了个响鼻,然后大脑袋往我身上乱蹭乱刮。

“你是一匹马,又不是条狗。”我推开它的大脑袋,因为它口水有点多。它应该听懂了,浑浊的双眼默默打量着我,似乎是在鄙视我,“好吧,好吧,想跟着就跟着好了。”我拍了拍它,便抬腿往山上走去。

深秋里,万物凋零,路边多枯枝败叶。但不管如何“秋”,总有秋天的山花在盛开。路两旁,多有小野花,生命总是这样,总会有适应不同季节的鲜花在盛开。近处鲜花怒放,远处松柏林立,也算别有一番韵味。

我心心念念的便是山顶上的道观,听人说那个道观有些年月了,初来乍到的我,早就有拜访那个道观的心思了,这不,刚一落得个空闲,我就迫不及待地往山上跑了。

走到半山腰,发现一处小亭,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在小亭处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直至觉得双腿又属于我了,我才抬腿继续往山上走去。可能我来得早,又或者是其它的原因,这一路上来,依旧只有白马与我作伴。好在,它虽然老去,但体力上依旧胜我许多。

中午时分,我终于来到了山顶,映入眼帘的就是山顶上的道观了。“叫紫阳观哦!”原来观以山名,因此山就名紫阳山,故起名为紫阳观吧。

道观规模不小,房舍有十来间,算得上七进七出?似乎是,似乎又不是。来到这里,我终于感觉到了此山的巍峨,山脚下我家所在处的那栋楼,已然变成了黄豆大小,更遑论那些人了。

把马拴在一株松树上,我便入了观。

观内是几株比外面更粗壮的老松树,枝叶繁茂,几只不知名的野鸟,正在松枝上来回折腾,我来了也不见惊,应该是不晓得人心险恶。

观内很安静,一个人影也无。那处香案上也不见香火,我猜想应该是很久没人来这处道观了。

松下有石几,几条石凳,再无其它。我把所带的零碎放下,静静等待。

约摸半盏茶后,我听见了脚步声。我忙起身,定晴看去,原是一老道长,他鹤发童颜,面色红润,让人一眼见着,便顿生好感。

老道长初见我,也很是惊讶,“信士可真早。”

“不敢,不敢,道长才回来?”我好奇他为什么不在道观呢。

“前几日下山,这不,刚回来。”老道长一边回我话,一边把背上的东西放下。

很快,我们互换了称呼。

“李信士,喝茶。”

“有劳一松道长。”我接过粗茶碗,因口渴的缘故,三口两口就下了肚。

“此茶如何?”一松道长笑眯眯问我。

我哪晓得啥滋味,饮得急了点,便尴尬不已。

一松道长心知我嘴快,又给我满上了一碗。这回我却是要细细品尝了,片刻,我回道:“好浓的松香,好茶!”

“茶皆采于此山,乃千年古松身上得来。”一松道长放下茶碗,又撸起他那长长的花白的胡子。

“原来如此。”我又瞟了一眼那几株古松。

“可不是这几株,它们还不够千年。”一松道长似乎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忙开口说道,“这几株离千年还远着呢,寺后那几株才是。”

“原来如此,我倒是还没逛到寺后。”

品着老茶,一松道长絮絮叨叨开始讲解起紫阳道观,也讲解起如何采茶、制茶。我是频频点头,听得其实是云里雾里。

一松道长今年九十有余了,我这个六十刚出头的人,在他眼里又成了小伙子。这样我一直不算太好的心情,突然间又变得大好起来。毕竟,一松道长总念我还小,听着让我倍感舒适。

乱糟糟一头长发的一松道长很是清瘦,也许是瘦的原因,他看上去真的不算老,一松道长一口雪白的牙齿依旧完好。老道长那口好牙,我总是忍不住会拿去与我那匹白马的黄牙相比较,真是罪过罪过。

我们来到了后山,三株巨大的老松我终于见到了。我从来没见过有如此巨大的老松树,毕竟松树一般长不了如此粗壮的树身。我一见,便知道老道长所言不假,巨松的树龄绝对远远超过了一千年。

“所得叶子,皆是这几株老松所赠。”一松道长抚着长须,笑是对孩子一样,轻轻抚摸起巨松。

这几株巨松,真的超过了我对松树这一物种的认知,可是,一松道长怎么上得了这么高的树,我有疑问,便是问个痛快。

只可惜,一松道长只是笑了笑,并不愿意给我一个痛快的答案。

我今晚准备留宿了,因为天色已晚。老道士家大业大,蹭他一间客房住住总是没问题的。毕竟,道观就他一个活人,加上我,也才两个。

晚餐多是些我爱吃的菌子类,青菜嘛,肯定是些我不认识的野菜了。一松道长手艺着实了得,我很久没吃过这样地道的饭菜了。

一松道长笑吟吟道:“我一人居于此间,自是不能亏了自家的肠胃。”

也是,一人住在这个鸟都敢乱拉屎的地方,自然不能太过亏待了自己。厨艺好点,总算是个好事。

我腆着脸皮问:“道长,我如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能否常来蹭点饭食?”

“李信士,你愿来便来,无须问我。观内吃食,由你自取。”

“我做的饭菜,嘿嘿,我不太下得去嘴啊!”我大快朵颐着喷香的干茹,笑着回应。

“无妨,我教你,不难。”一松道长回道。

这让我如何是好,只好答应了他。

山上夜凉,又是一轮清冷冷的明月高悬天穹。“月圆了!”我叹息一句,回房便睡。

人思考得少了,自然睡得香甜。醒来时,我觉得浑身舒畅,披衣起床,便出了道观。

白马依旧拴着,我觉得我忘记了它,挺是不好意思的,忙上前再次解开马绳,“不许乱搞破坏,小心老道长不留你!”其实,我是怕老道长不留我,谁让我眼红他弄的饭菜呢?

老道长人又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没办法,早餐饿一顿好了。

我自然好好参观了老道长的珍藏。

《道德经》,《南华真解》,《黄庭浅释》……林林总总的,全是些老书,老道长够义气,我便拿来打发时间。泛黄的书页,一页一页带走了时间。直到肚子咕噜噜响个不停,我才发觉原来夕阳西照了,暖融融的阳光,洒在道观的房舍里,让道观莫名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我饿了,马倒是吃饱了,又往我身上蹭了不少口水。我起身,继续嫌弃它,它依旧是一脸的鄙夷我的神色,我正想拍拍它,一松道长又施施然回来了。

“哟,老神仙,回来了?”我开玩笑道。

“李信士还在呀?”一松道长风尘仆仆的,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坏事。

“我可没地方好去,我家就山脚下,都没住过几晚。要不,要不我搬上来陪你?”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松道长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才不慌不忙地回道:“山中清苦,可没外面好玩!”

“你看我是像怕清苦的人吗?”

“像,至少你没打扫这一庭院的落叶。”一松道长指了指地上的松叶道。

“呃,一直在看书,忘记了!”我忙解释了一下。

也不知道老道长信不信我所言,他起火做饭去了,我当然打下手,总不能白住又白吃。

饭后,我准备打扫庭院,老道长让我明天再打扫,说一天不扫,也不打紧。但我脸皮子薄,还是仔细打扫了一遍。

自那天起,我隔三差五上得道观,我的厨艺自然是大有长进。虽然离老道长的水准,还差上许多,但我一人在道观内,也不至于挨饿了,我吃自己做的食物,我终于吞得下去了。但老道长还是非常嫌弃我弄的吃食,说我做的是猪食,不应该是人吃的。

我自然得受着,谁叫他是主人。

秋去冬来,我做的食物,终于在冬季里,得到了老道长的认同。这是给逼的,老道长嘴太刁了,以致我不得不用出了十二分的努力,真心的不容易。老道长的藏书,我也看了七七八八了,山中白天时,多是我一个人待着,只好读点书来打发时间。老道长每个白天,都很少待在道观里,也不知道他鬼鬼祟祟出去干了些什么。

我喜欢上了道观里的生活,终于一个黄昏里,我抓着一松道长的衣袖问:“老道长,你看,这道观这段时间多亏我照料,鸟屎都少上了很多,你的被褥我也常帮你晾晒,你看……”

“小李啊,有啥说啥,拐弯抹角干嘛!”一松道长揉了揉眼屎,又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我勒个去,老道长变粗鲁了,许是我们混得够熟,不再李信士李信士地喊我了,混了几个月,我又成了他口里的小李。

“我想把下面的房子变卖了,上道观来住下。”我拍了拍老道长的肩膀道,“不白食,观内的活我帮你干。”

一松道长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庭院,说:“依你,一日三餐你掌勺。”

“成交!”我乐得屁颠屁颠的,那晚,我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一早,我喊上我的白马,让它陪我下山一趟。我下山,自然是变卖山下的房产。一切顺利,我又得了一大笔钱财。我简单收拾了下衣服被褥,统统绑上白马的背上……

自此,我也成了半个道士,天天在紫阳观里与老道士厮混着度日。

一日,老道士扔给了我一本书,装着很庄重的样子地对我说:“小李,此书事关重大,入你目就好,勿到处乱显摆。”

书似乎刚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一股子的泥腥味,“怎么,坟里头刚挖出来的?”

“跟我来!”老道士说完,当先往外走了出去。我忙把书卷起放进口袋里,跟着跑了出去,我甚至书名都没来得及打量,似乎书亦无名。

夜色里,我一瘸一拐跟在老道士的身后,自然让老道士很是不满,说白叫我小李了,手脚还没他一半灵便。

我要死要活,跟着老道士下了山,我觉得我就要死了,胸口处一起一伏的,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真没用,白看了那么多道书,也不动动脑子。”一松道长伸出手掌,在我前胸后背各拍了几掌,也是神奇,我马上觉得我什么事也没有了。“没事时,多揣摩揣摩我给你留的书。”

这是一座山村,到处乌泱泱的黑,我心神不宁,小声问:“来这里作甚?”

“捉鬼,嘿嘿!”老道士笑着回答我。

“鬼信你!”我才不信他的胡咧咧,“真够冷的!”我咕哝道。

一盏悠悠飘来的灯火,打破了黑暗,我正想说话,却让老道士的大手捂紧了嘴巴。他向我挤眉弄眼了一下,便放开我,然后神叨叨低声念着些我听不懂的话,他就飞了出去……

我勒个去,他竟当着我的面,就那样飘飞了出去,我继续张着嘴发愣……

半晌后,老道士回来了,刚刚还明灭不定的灯火,也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会飞?”我还是合上了嘴巴,继而迫切地冲他大声问道。

“咋嘀?羡慕不?嘎嘎…”老道士松开手掌,一抹绿油油的火光,自他掌心间绽放。

“你怎么会飞,不现实啊?”我再次张口问他。

“没点出息,走,回去!”老道士再不隐瞒,一手握着绿火,一手拎着我,他说我走路太慢了……居然不管我在风中的大呼小叫。

飞行当然快速,很快,老道士便把我一把扔在了道观内。

我冷得瑟瑟发抖,其实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给吓的。我缩头缩脑亦步亦趋跟着老道士,我有太多的话要问了,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收起你的小心思,难不成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老道士用鸡爪般的手指,敲了敲我的脑壳,说,“那些书还是要多看啊,特别是刚给你的那本。”

老道士说完,又不理我了,他说他要处理他掌心间的鬼魂。

“积阳成神,神中有形,形生于日,日生于月;积阴成形,形中有神,神生于金,金生于玉……”老道士开始叨叨念了,“随阴阳而生没者,日月之光也,因数生光……”

随着老道士的念叨,他掌心间的绿火,慢慢开始变小,最后所有的绿火都飘散于天地间。

似乎,似乎绿火消散后,我觉得这里不再那么阴冷了,也不知道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去睡吧,有话都给我先憋回去,明日再问。”老道士斜睨我一眼,回屋关好房门睡觉去了。

我忙也跑回房间,把门紧紧合上,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找来张长凳,死死顶着房门。老道长说有鬼魂,有点吓着我了,我都有考虑,要不还是搬下山?

那晚,我又失眠了!

当红彤彤的太阳升起时,我便敲开了老道士的房门。老道长打着哈欠,一脸的不耐烦道,“还想跑?没门!”他一眼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把我要下山的话全堵了回去。

“你这,你这,那个太吓人了!”我是这样说的。

“李信士,话说,有得必有失啊,又不是我求你来此间住下的。”老道长继续斜睨着我,“又想学本领,又怕这怕那的,又不是三岁小孩。”

“不学了还不行?你也没说要大晚上去抓鬼啊。”我梗着粗脖子气冲冲道。

“小毛鬼,怕什么,没见我念几句就灭了它?”老道士一把推开我,说,“去去去,我饿了,生火做饭去。”

我吵不赢他,正想往食物里狠狠加点盐,老道士又在外面说:“敢做得不合我口味,晚上丢你进乱葬坑。”

我只好变得乖点,毕竟我自觉不适应他口中的乱葬坑。

玛德,想我六十来岁了,居然撞进了他的掌心里。因为一松道长说,说以后他万一归西了,道观就送给我了,当然,附近的鬼魂乱七八糟的,也一并交给我。自那天起,他说,我就是他徒弟了,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似乎,我真是他的弟子了,因为观内的所有的杂活,都是我在侍候。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知道了他那天扔给我那本书的名字,书名为《度人经》。他说,我能读懂书中内容,自然会有出息。自然,书名早已撕去。

“无量你个天尊,死榆木脑袋,还没背熟?”老道士骂骂咧咧不满道,他撕下了他的虚伪。

“这么厚,我六十好几了好不?”我争辩道。

“再给你三天,我时间不多,不然,哼哼……”他干起了威胁人的事来了。

我那三天睡得极少,终于黑着眼框得以背熟了那本书。

他开始教我呼吸吐纳,这点,他承认了我有点天份。于是,道观后的巨松又成了我的噩梦。因为他每天要我上树下树,然后更是无数遍。

“哎呦,骨头痛。”我一个失手,便砸落到树下,好在地上的松针很厚,“师傅,歇歇?”我被他揍了好几回,便也老实了,开始以师傅尊称于他。

“俗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你身为我紫阳观人,更是要多吃点苦头!”老道士拿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然后骂道,“起来,一把年纪了,不知羞!”

“是啊,我一把年纪了,你干嘛不去抓几个年轻小伙子回来做徒弟?”

“我偏看中你了,你能咋嘀?”

我还能说什么呢,继续练他口中的轻身身法吧。

冬去春来,我觉得我瘦了,都是那位死道长逼得太紧。我能像只猴子一样,在树上上窜下跳了,我当然开心。

老道长看我开心,然后他便也开心。因为他开始拎着我去捉脏东西了。

当然,我只打下手,我的道行还浅。老道长说我要练练胆量,于是我经常三更半夜的,睡在人家的坟头上。当然,我确实经历得多,神经因麻木而变大条了许多。

“度人经还我,背熟了就行。”老道长要回了那本书,说怕给人惦记走了,他是带着我去埋的,原来他把度人经埋在了处乱葬坑内,那确实特别的保险。

我开始修习一些小法术,也开始修习那个能飞的神通。其间的苦,这里不详细叙述了。

因为我曾为了那个会飞的神通,肋骨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毕竟初练时,总免不了摔摔打打。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好的医术,他总能很快把我弄好。

“师傅,我可以吧?”我开心地把手掌摊向老道士,“这算不算成功了?”

“小鬼而已,大惊小怪的。”我给他打击得不轻,只好低声诵起度人经,让它消散于天地间。

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年,我偶尔会下山,带回一些必备的生活物资。

我已经能飞行了,虽然有点别扭,也飞得不远,但那肯定是属于飞的范畴。

“还得练啊,真没眼看!”这是老道长对我会“飞”后的原话。

我坚持每天一大早便爬到观顶,对着东升的太阳开始进行呼吸吐纳,这是我总结出来的结论,似乎观顶上更适合练功。初升的朝阳,似乎带着磅礴的生命精能,缓慢补充着我亏空已久的身体。我体会到了这个好处,自是常常谨记心间,雷打不动在坚持着。

“还可以,孺子可教!”老道长点了点头,便又下了观顶。

老道长对我倾囊相授,但我偏生不出好感,我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这本太乙真诀,你拿去仔细揣摩。”老道长又递给了本老书给我。

“哪里挖的?”我腆着脸好奇问道。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老道长恨恨说道。

“哪揭瓦了,我上房顶很努力练功了的。”

“要不要?”老道长又是对我一阵牙酸,可能觉得我不够尊敬他,心里头也许正想着如何收拾我呢。

我忙假装恭恭敬敬,对他一顿阿谀奉承,才似乎让他心里头痛快了点,但他还是撂下了一句话:“晚上陪我出去一趟,我发现了一只大个的?”

“多大一个?”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哼哼,去了就知道了。”老道长翩然离去。

子夜,黑得一塌糊涂,天地间一丝光亮都不存在,我歪扭着飘飞在老道长的身后,由于我还不够精通飞行之术,又加上老道长融入了黑夜里,以致我几回撞在他身上,差点我又挨骂,还好,今晚老道长挺严肃的,没空来喝骂我。

约摸半个时辰后,老道长拦停了我,说到了地方,于是我们降落到地面上。

视线不好,我也懒得多问,就站在老道长的身边。

我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一簇耀眼的大火团,自西而来,这让附近多了些许亮光。

“去,弄它!”老道长的吩咐,他的言语总是那样的精简。

我也不惧,往火团逼了过去。终于,我一头长发烧光后,我把火团拘到了掌心间,正想向老道长邀功,他却把我掌心间的火团收了过去,说,“不是它!”老道长把火团揉了揉,重新扔回半空中,念叨道,“能亮两个时辰左右,时间上应该是来得及了。”原来,这团不干净的火团,暂时让他利用了,因为这里还是黑了点,他的意思是有了光亮后,我好与那个大个的东西拼个“你死我活”。

我很不爽,以为弄完了可以走人了,才知道我的对手居然都还没现身。

“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终是忍耐不住,问老道长。

“血妖!”

“啥?啥子东西?”

“以污血为食的怪物,长得像条大狗,当然,新鲜的血液他也不会拒绝。”老道长解释道。

“如何灭它?”

“你能控制住它,也算你合格了,你还没本事灭得了它。”老道长一点脸面都不给我留。

一股闻之欲呕的血腥味,自远而近,我猜是狗来了。

果然,一双血红的眼珠,出现在我们的前方。它长得确实像条狗,只是比狗子大多了,都快赶上牛犊子的大小了。

“这么大个?”

“自然,去吧,弄它!”老道长踹了我一脚,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下盘也得好好练练。”

我没办法与他斗嘴,因为它直愣愣盯着我,似乎我身上新鲜血液的味道,让它亢奋不已。

“死狗,过来,让我捶你一顿。”我嘴硬,言语上对它不甚尊敬,这样一来我就有苦吃了。因为它一个扑咬,近了我的身,然后一尾巴甩了过来,我忙腾空而起,摸了摸麻木了的半边脸,我对它突然苦大仇深了起来。大狗一个纵跃,跃到半空中,对我乱咬乱舔,我让它的血腥味给嗝应到了,然后我便是一通手忙脚乱。

“蠢货,度人经。”老道长在下面提醒我。

我一向从善如流,忙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念诵起了百试百灵的经文。说也怪,它听到经文声后,先是一阵发呆,然后似乎是激怒了它,更是兜着我屁股,露着满嘴尖齿发狠着攻击我。但似乎好在它的行动变缓了许多,但我身上也给咬了不下五口。我一身火辣辣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个纵跃,翻身上狗背上,一通王八拳乱捶乱砸,嘴里的经文更不敢停下,“师傅,救命!”我一说话,经文声便断了节奏,身下的大狗子就变得更凶了,我忙继续诵念经文,再也不敢乱分心神。

度人经果然神奇,我一念它便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更是咬不着我,只是驮着我四下乱窜乱跳。“师傅,我威风不?”见大狗子势弱,我嘴里又开始显摆了。

“继续威风好了,那团火灭了,我就不管你了。”老道长在下面提醒了我一句。

我知道他想狠狠挫挫我的锐气,我当然不干,继续挥起拳头,“咣咣”声乱响,那是我捶它脑壳的声音,“玛德,真够硬!”我一边念着经文,一边手下“咣咣”个不停,好在这几年我也没白练,算得上拳拳入骨。

又是十来分钟过去,大狗子驮着我回到了地面上,它似乎知道我不好惹,对我不再敢过于反抗。

我继续念,我继续念,声声经文声四起,我觉得此刻是我的高光时刻,可惜,没人给我拍照留念。

“好了,下来吧,这孽畜碰上了你,我居然替它可怜。”老道长抚着额头,一脸牙疼。

大狗子,终是给老道长弄死了,让我很是心疼,因为觉得用它来做坐骑很是拉风。

“李信士啊,这些以污血为食的妖邪,你还真是想多了,也不怕久了污了自个的灵智。”

回程无话,只剩冷风。

那团做照明用的火,老道长带回观内,也让它自在去了。

天刚亮,我便起身,我身上伤口不少,一头花白的长发,也烧去了许多,这让我又碎碎念念了起来。但老道长不管,抓着我就扯下了我的衣服,然后给我伤口处涂抹了些绿油油的药物。

“有毒,不想死就坐好。”老道长按着我,他手劲真大。

我自然也不敢顶撞他,我又觉得我还年轻了,不想死那么早,虽然说我快七十了。

太乙真诀,多是些降妖伏魔的术法,但这世间,还有那么多妖魔鬼怪吗?不管有没有,我还是认认真真地去学习,遇到不懂的,便宜师傅也会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解。

又是七年过去,我得到了老道长的认可,说没白费他这十来年的心血,好话歹话,都让他说完了,似乎我不曾辛苦一样。

我已经离开故土十来年了,这十来年里,由一个啥也不懂的阿三样,活成了擒妖伏魔捉鬼的行家。

“咳咳,师傅,你什么时候驾鹤西去?”我看老道长不顺眼,便挤兑他。

果然,他脸变黑了,我戳中了他的软肋。但他这次破天荒的不再对我训斥,只是伤感地说:“乖徒儿呀,我也不瞒你,我算过,我大限将至啊!”

“此话怎讲?”我忙坐直身子,想听听他怎么糊弄我,因为他不止一次说过大限将至的言论了,这不,他身子骨倒是愈发硬朗了。

“此番为师可没哄你,以后紫阳观都交给你了。”说完,他哆哆嗦嗦从衣服那摸出块黑黝黝的令牌递给我,说,“此乃紫阳观观主令,好生收好。”

冰凉的触感,自令牌那渗入我的肌肤,我忙运起玄功压了压,“这么冰?”

“自然,普通人拿久了伤身又伤肾,对我们修道中人嘛,自然只有益处,以后你自会知晓。”老道长忙补充道,“不对,我都要死了,怎不见你半点伤心?”

“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这可不是师傅你老人家教导徒儿的话吗?”

老道长终于给我气得不轻,转身回屋,我觉得我终于羸了他一把,心底暗暗开心,只是,老道长耳朵灵,我不敢张狂。

白马死去几年了,它太老了,很是对不起它,我左右没事,便往它坟头走去。夜色孤凉,我静静坐了一晚。

日出时,我就坐在坟头上,继续着我的呼吸吐纳,丝丝缕缕的能量,慢慢钻入我的身体。照便宜师傅的话说,如是以往,我也算得位大能了,只是,现在的我们特殊,都只能深深藏在深山里,行有行规,我们修道中人的本事,禁止在普通人的面前乱宣扬,以致如今的道教也日渐式微,似乎就要消失于时间长河中。

一松道长,我的师傅,终究是离去了,只留下一封书信予我。书信中他说:他自感大限将至,为了不令我伤感唏嘘,他已自行离去。他说,他找着了一处好葬地,他将葬己身于那处好地方,要我不用伤感,更不用去寻他、拜祭他。

我使了个小法术,一把火把那封书信烧得精光。“玛德,终于清静了,伤感?我是那样的人嘛?”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逝去,以为老道长只是开玩笑,但已经三年了,我再也没有见他回来过。难道他真的把自己葬了?还偷偷摸摸的,不让我知晓他的埋身处。

我也快九十了,想到初见一松道长,当时他也才九十来岁,想不到,一晃就是二十来年。

人在孤单时,总免不了找些事干,于是那些孤魂野鬼遭了罪,因为一到子夜,我就喜欢出门捉鬼。我终于明白了当时初见一松道长时他经常出门的原因。原来他以前干的事,通通又落到了我的头上,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因果报应。但我也乐在其中,因为那些脏东西,虽然常人看不见摸不着,但留着总是祸害,所以早早让它们消散于天地间,才是正途。

我的道法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日愈精深,但一切的道法,都只能随着我这个迟暮老人而深藏于紫阳观里。我忽然渴望,也有人能像我当年一样,死皮赖脸着要住进紫阳观。

日出日落,紫阳观内我许久没再打扫过了,可能我觉得是我自个老了,人也就变得更懒了。

松树上的鸟,来了又去,徒留一观的鸟屎。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老道长终究是未曾归来,浓浓的离愁郁塞在心头,我变得伤感起来,我会莫名其妙的思念起他来了,只是,紫阳观唯剩下孤零零的我!

望着黑黝黝的令牌,我陷入了沉思,我该找位接班人了,总是坐着等待也不是个事。于是,我便下了山,四方云游,我希望能找着位好徒弟,毕竟玄法需后人继承,不说发扬光大,我只是不敢让玄法消散于我手中。

自那天起,我便四处流浪,流浪的我,自是在寻找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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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雪纷纷 惶惶如丢魂 人皆不出门 唯恐惹瘟神

  • 蹩脚简诗组

    01 梦里入了深秋 谁把情网撕破 后来一笔薄情 春秋来去皆梦 02 爱情来去有时 风雪停转无间...

  • 七绝 春色来去皆匆匆

    花儿朵朵绽芬芳,树影朦朦映暮阳。 春色满园留不住,伊人急切踏青忙。

  • 来去皆由  不悲不喜

    网红的爱情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就像生活在童话里,他们每天不用工作,也不用读书,全世界各地去玩儿,拍几张照片,用浓重的滤...

  • 所遇皆风景,来去且自如

    人生所遇到的人,走过的路都是沿途风景 学会接受曾看不惯,释然耿耿于怀的 好似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把眼睛看到的,并用...

  • 隐入烟尘处,来去皆随风

    01、 尘归于尘,土归于土。一切的存在都是命数。 02、 铲掉就铲掉了吧!让它给别的麦子当肥料去吧。 03、 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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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来去皆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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