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星星今天的第三场面试,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小客车沿着海岸线转过一个大大的弯到了海的这一边。车里面挤得不得了,她一直被几只硕大的口袋围在一个角落里,也不知道那口袋里装的是什么,鼓鼓囊囊的,随着汽车的颠簸,在星星的小腿上蹭来蹭去,搞得她花费一个月工资买来的正装挤出来很多个不雅的褶皱。
一下车星星就更后悔了,周遭一片荒芜,几辆拉土的大卡车呼啸而过,卷起一圈圈尘土,打着旋儿地扑面而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像样的公司呢?她后悔自己调查不详尽,被“高档”两个字骗了。但是来都来了,硬着头皮看看吧!好容易有个拉客的三轮车,十块钱七拐八拐地把她拉到了这家叫“木亦”的高档家具公司面前。
公司还是很气派的,厂区很大,两排整齐的厂房旁边有一间高大的玻璃房子,这里是三层楼的办公区,星星按着接待小姐的指引,走进一楼最里面的一间会议室。
有十多个人围着一张大会议桌坐成两列,星星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大概都是应届毕业生,几个早到的在小声的聊天:“听说这里薪水少得可怜,还不如我上一家给的一半多。”“招聘的要求还蛮高的!”星星的心更凉了。
等了一会儿有人来发笔试的考卷,内容类似于门萨智商测试题。笔试合格可以直接留下来面试。这也是星星递简历的原因之一:一次性搞定,不用再来遭二次罪了。
笔试成绩很快出来了,最后剩下了四个人:星星和另外一女两男,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不准备考虑这里了,太偏僻了。”
另一位男生说:“嗯,据说工作内容还不太对口!”
星星想问问他们平时看的都是什么样的公司。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位身材高挑的小姐过来请她进去面试,边走边介绍说:“面试官沈先生是我们公司副总经理。”
星星跟着她走进了一间小一些的会议室,一张方桌后面坐着一位戴眼镜的男人,看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他没抬头,在面前的本子上写着什么,只似乎稍稍颔首示意星星坐下,眼睛微微抬起顺着镜片上沿打量了一下星星。
等那人正襟危坐刚要开口,“吱”的一声,一阵风把门吹开了。他撇撇嘴,“嗞”了一下,不耐烦地起身关上了门。
他身材高大,紧绷的衬衫衬出好看的腰线,头发微微卷曲,白净的脸上眉如墨染,长长的睫毛在眼镜片后面闪烁着。星星一瞬间有点儿犯花痴,心想:“副总经理蛮好看的!”
“许小姐,请问你为什么能考到笔试第一?”沈副总开口了是稍微带一点南方口音的普通话。
星星愣了愣,心说:“我为什么能得第一?难道说我聪明?”
她想了想回答:“大概因为我是理科生吧!习惯性罗辑思维,那些笔试题文科生优势不大。”
很久以后,再想起那次面试,星星还会嘴角微微扬起,虽然那人样子很冷,也不讨喜,但他身上似乎有光,吸引着星星一步步靠近。
最后他递给星星一张名片:“许星星小姐,我希望你能来木亦做我的秘书,请认真考虑一下,薪资待遇稍后会有人事的同事和你谈,你有什么问题吗?”
星星看到那张名片上醒目地写着沈副总的大名:“沈清欢”,多好听的名字啊!她开心地点了头,又连忙摇了摇头,故作端庄地说:“我,没有问题!”似乎那些来时候的牢骚和抱怨还有拥挤的小客车都不曾存在过一样。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积累一些经验嘛!”
然后她看到沈清欢先生一抬手对刚刚那位身材高挑的小姐说:“黄小姐,我已经录用了这位许星星小姐,其他几位请他们回吧!”
“难道不应该挨个谈一遍,矬子里拔将军的吗?”星星很疑惑,但她还是敬佩这位沈副总的胆识,刚刚见面就挂在她许星星这棵歪脖树上,也算是知音了!
2
星星正式上岗前,先把行李搬到了公司的单身宿舍,住得近总好过每天穿高跟鞋挤小客车。
上班第一周,星星没见到他的老板,听说黄副总回香港总部开会了。星星跟着几位前辈学习一些日常作业。
第二周沈副总西装革履地一出现,周遭的氛围似乎都跟着提上了一个台阶,女孩子更加挺拔,男同事们也都腰板笔直不敢懈怠,星星似乎嗅到了一点儿不太好相处的味道。
沈副总回来的第一天下午就把星星扔给一号车间的组长宋晨,一起扔过来的还有一套宽大的工作服:“跟宋组长学习一个月车间生产流程,每天交一份报告到我手里。”星星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补充一句:“是交到我手里,不是我桌子上,许星星小姐。”星星一愣心说不好,看来这位恐怕真的不太好相处。
宋组长是个微胖的大叔,相比之下太具亲和力了,他事无巨细地给星星介绍车间各个工段的生产特点,操作细节,星星听得云里雾里。
沈清欢每晚几乎都是在相同的时间里坐在座位上等星星的报告,星星卡在下班之前的十分钟,把报告放在沈清欢的面前,沈清欢面无表情地拿过来一行行地看过,用红笔在上面一一批注,哪里记录的不够详细的他竟然要给星星从头讲解一遍,声音清冷,严肃,双眉紧锁,苦大仇深的样子,俨然一个私塾老先生,甚至下班铃声响起他还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加班给星星讲解。遇到他认为的重点还会临时出几个问题当堂考试。时间长了想到这节私教课星星就开始头大。
为了不占用领导的私人时间,星星又把送报告的时间提前十分钟,但是,根本找不到沈清欢,她只能坐在他门口跟黄小姐聊天。
聊天获取到的信息远比一天的学习有意思得多。
星星得知公司总裁是沈清欢的老爹,还知道沈清欢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镇定源自于他是家中独子,诺大一个沈氏集团需要他来继承。沉迷于八卦不能自拔的星星在下班前十分钟,看到沈清欢准时出现在走廊尽头,款款走来。当时星星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词是:“沈大少爷!”
那沈大少爷是不会放过她的,他依旧指指点点不算,还要求明天开始星星要跟着检修机器,星星开始怀疑自己面试的是技工而不是个秘书。
既来之则安之,星星安慰自己。第二天就真的拿起工具忙活起来,一号车间的机器有点儿老旧,经常出些小问题,时间长了操作工们都练出一身技术,一点儿半点儿的小毛病竟然不用找技术部维修了。
这天,门口的刨床底部挡板上的一颗螺丝钉松掉了,一直发出异响,因为机器距离地面很近,体型太大的人进不去,比较瘦小的那位操作工又恰好不在。星星就自告奋勇地拿着工具钻了进去,反正也不是多大的问题,把螺丝钉拧上就可以了,她正干得起劲儿,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炸响:“许星星在哪里?”
星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从那少爷开始作为私塾先生授课就自动省略掉了“小姐”二字。她一阵紧张,最近沈清欢的声音就像紧箍咒,一听她就头痛。
她忙钻了出来,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头发:“我在这里!”
沈清欢斜睨了她一眼,皱着眉把脸扭到一边,嘴巴弯成个八字:“女孩子也不知道注意个形象!”然后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甩过来一个白色的真丝手帕。“赶紧去收拾一下,回去换套衣服跟我去开个重要会议!”
星星托着手帕如获至宝:这东西怕是大清时代娘娘们别在衣服上面的吧?他怎么能变出来?
“还不快跟上?弄得大花猫一样!”沈清欢就是这样从来不会掩藏他的不耐烦。
星星一路小跑换了衣服洗了脸,跟着那等得即将炸毛的沈清欢跑到三楼大会议室门口,隔着墙都能听到里面畅谈甚欢,两人一走进去声音立即停了下来,沈清欢一副万年不变的面具脸轻轻点头示意,然后带着星星坐在最里面的两个空位上。
这次会议一致通过一个议题:为了提高产能,对一号车间的核心生产线进行整改。因为这条生产线当年是采用中,美,日三方的核心技术设计出来的。届时他们会邀请两位技术支持过来帮忙,一位是名字叫“怀特”的美国人,还有一位是名字叫“松本”的日本人,而中方的技术骨干就是沈副总。
星星没想到沈清欢居然堪称技术骨干,很是唏嘘了一番,但更大的问题也来了,她要为那位松本先生做翻译。星星有点担心,太专业她怕应付不来。但也没有办法,她只能立即在网上下单买一本机械方面的专业辞典准备临时抱佛脚。但辞典还没邮寄到,两位技术人员倒是不远万里地来了。
星星深吸一口气,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开始后悔来这里了,头皮倒是硬了一次又一次,学的经验五花八门不说,第一次即将用上点儿专业知识竟还是别人的专业。大概注定要被沈清欢看不起了,她越想越泄气……
3
星星第一次见那位松本先生是在一号车间门口。他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敬业,刚下飞机就直奔车间而来。
松本是个瘦高个子的中年人,西装笔挺,一双小眼睛看起来很是精明。
沈清欢非常正式地向松本介绍:“星星小姐将担任你在此期间的翻译工作,有什么问题请和她沟通,她会事无巨细地向我汇报的。”
沈清欢也不管松本听没听懂他的话,一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他就向车间里面走去。松本却意味深长地回头打量了一眼星星。
晚上注定要有一场针对松本的欢迎会。沈清欢带着几位车间的技术骨干和星星一起热热闹闹地参加了。席间松本和大家客套了几句就手脚并用地用酒精相互沟通去了。
星星坐在姓沈的旁边吃得很开心,那人虽然脾气不讨人喜欢,还是很会照顾人的,似乎旁边长了一只眼睛专门用来关注星星的,一会儿就搞懂了她的喜好,于是那些星星喜欢吃的菜,源源不断转到她的前面,星星很是大快朵颐了一顿,似乎连日来被沈清欢压榨的小心翼翼都被消化进肚子里了。
酒过三巡,松本的眼睛开始不断地往星星身上瞧。沈清欢似是无意地挡在星星前面,又敬了松本两杯酒,终于把他彻底喝倒了。
临近十点沈清欢以明日还有工作为由草草结束了晚宴,让宋组长带人去送松本回酒店。他拉着星星上了一辆出租车,把星星送到宿舍楼下。
星星下了车往楼上走的时候,沈清欢低低地叫了她一声:“星星!”
“有几句话,我想和你说!”他向上推了推眼镜,抬头看着星星。
星星从楼梯上走下来,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
他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松本,他,如果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就来告诉我。你知道,小姑娘要懂得保护自己!”
“好!”星星有点儿紧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姓沈的说话这么有耐心,恐怕后面没有好事吧?她提心吊胆地等着。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许星星?”他这句话一出口,星星总算把走失的魂魄找了回来,这才是沈大公子的语气呢!“还有,你怎么总是笑?对那个,对松本不许笑……”
“明白了!”她嘴上说着,恨恨的想:“刚刚以为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就装不下去了!连笑都要管!”
拉窗帘的时候,星星探头向楼下看了一眼,那人正坐在楼下的花坛边,抽着烟,忽明忽暗的火光一闪一闪地,看不清他的脸。星星忽然没来由地心动了一下:“他莫不会是喜欢我吧?”继而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一个丑小鸭爱上白天鹅的故事吗?还是癞蛤蟆和天鹅肉之间的问题呢?”
星星最后得出结论:“沈清欢也只是作为上司的善意提醒而已啦!再说了,我许星星也不是丑小鸭和癞蛤蟆,人家漂亮着呢!”
记忆里也有过那样一个男生,也有着一头稍微卷曲的头发,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许诺星星照顾她一辈子。后来他出了国居然连一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给星星。
星星想:世界这样现实,总是要靠自己来撑个一席之地的!哪怕她没有煊赫的家族,但至少她有外婆,她现在都已经有能力养活外婆了,多了不起啊!也不能怪谁,一辈子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安生的夜晚,手机竟然再次响起,星星迷迷糊糊地抓起来放到耳边,“毛西毛西……”是松本,“星星酱,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星星迷糊中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她的概念里恋爱是要谈的,是久处生情的,她想到松本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你说什么?”
“做我女朋友好吗?星海饭店2301,我在这里等你!”
没听错,星星呆了两秒。
“星星酱,你知道我每天的报酬是多少?300美金,我一分也不带走,都给你!一周大概要有你半个月薪水那么多了吧?”
星星真想骂娘,她的确喜欢钱,但人家赚钱是凭本事的!她讨厌这小看他的混蛋!她对着电话说了句“滚!”然后关了机,她看看时间23:42。
第二天一早,星星把手机的通话记录放到沈清欢面前:“松本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房间!”
沈清欢皱着眉站起来,他抬起手似乎想要安慰一下星星,好像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抓了抓头发:“星星,我来搞定他,不会再有下次了!”他信誓旦旦的承诺,脸上一副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表情,星星就权当信任他了。
上午早会结束,技术骨干们聚在一起开始正式研讨改革方案了,星星发现怀特竟然没带翻译,充当翻译的是万能选手沈清欢,他真是宝藏男人,英语、普通话无障碍切换,各种专业术语,专业性技术解释起来游刃有余,甚至还有一些技术方面的重要见解。星星就很惨了,听得云里雾里,还有一堆单词,她根本听不懂。几次竟然对着沈副总说起了日语,再转头对松本讲起了普通话。一群人看着窘迫的星星,她要崩溃了。
沈清欢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请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拍了拍星星的手臂带她走到外面。那天阳光很好,他半眯着眼递过来一杯咖啡,望向远远的天边:“星星,你知道海的那边有什么吗?”
星星不想知道海的那边有什么,一上午脑筋绷得紧紧的,满满的挫败感让她很难过。她说“有外婆在家里等我。”说完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也许因为那里是最安逸,最温暖的地方。星星有点后悔,这样说就把软肋暴露给沈清欢了,只能显得自己更狼狈,她无奈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搞砸了!”
“没有啊,星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拍了拍星星的肩膀:“是我考虑不周,给你的时间太少了,对不起!但是,但是,后续还是要请你来帮助我!可以吗?”沈清欢似乎有点儿不忍心看她这样难过。
星星抬头正好对上他明亮的眼睛,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星星,“我会做得更好的,相信我!”
星星忽然脸一红,垂下头,他真的很好看,而且他也真的很温柔。她似乎没有能力去拒绝他。
星星在工作报告的结尾写上:第一天的技术工作以许星星的大败结束!很抱歉!但是,她心里想:但是,收到了沈清欢的安慰,有种不一样的愉悦!
星星甚至没有时间懊恼,她下了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查那些专业术语,明天也许就好了,她给自己加油!
晚上八点一刻,星星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沈清欢,他淡淡地说:“你的快递送到了办公室,我帮你带过来了,下楼拿一下!”
星星想起来前两天下单的辞典,到的恰到好处,她急匆匆地冲下楼。沈清欢在楼下站成一棵树,板着脸,与包裹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份打包好的便当:“怎么能不吃晚饭呢?”
住在星星隔壁的小樊恰好从外面回来,撞见这一情景脱口而出:“真奇怪了,沈副总这样周到可真是难得得很呢!”星星一路小跑上了楼,她现在没时间理会别的,好几页的单词等着她背呢!
经历了半夜的奋斗,第二天星星终于能够勉强应付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对不时看过来的沈清欢笑了笑,幸好昨晚有他的宵夜续命。一转头不小心碰到山本的目光,她的笑来不及收起来,只好尴尬地低下头。
星星无奈地想:虽然这个日本人人品不咋地,但是工作起来还是很敬业的!看来每个人也都有优点,但至少那之后他对星星说话很客气,再没发生不愉快,也不知道沈少爷跟他怎么沟通的?
经历了三周的磨合和试验,最新的技术方案终于算是定下来了,包括星星在内的所有人都成就感满满,他们决定晚上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4
订饭店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星星来做的,可她却找不到手机了,想了想大概是丢在刚刚的刨床位置了,她只好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的猪脑子,一边往回走。恰是午休时间,机器都停了工,手机果然静静地躺在刨床下。
星星弯腰去捡,鼻子里却钻进一股烟味。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趴在地上向刨床下面看去,一堆木花正隐约冒着青烟,星星有点儿慌了,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被熊熊火舌吞噬的场面,她的腿有点儿软。一愣神的功夫,就有火苗从木屑堆里面跳脱着升起来。星星顾不上多想,对着沈清欢的方向大喊,"快切断电源,起火了!”然后赶紧向灭火器的方向跑去,不知被什么绊住,她的脚踝狠狠地扭了一下,钻心的痛,她顾不上这些,拎起灭火器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时,火苗已经窜起来很高了,刨床下面的木屑显然是今天忘记清理了,堆了一层,火已经从里面着了出来,不远处就是一剁剁等待作业的木材,这要是都点燃了,恐怕工厂就要烧个干净了。
星星颤抖着拔掉保险销,准备喷向火源,一双手接过了星星手里的灭火器"别紧张,给我!”是沈清欢。
几只灭火器一齐对准起火的位置,白烟骤起,刚刚还明亮的火舌很快就偃旗息鼓黯淡下去,变成一堆难看的黑白色。
左脚的钝痛一阵阵传来,星星一屁股坐在地上,脚踝粗了一圈,是刚刚太急不小心扭伤了。
那天的庆功宴没有开成,改成了落实操作守则以及消防安全大会,但沈清欢和星星都没能参加,沈清欢花着一张脸送星星去的医院,医生说:“骨头没事,只是扭了一下,休息一周消肿之后就无大碍了。”
终于得以休息了,星星睡得昏天黑地。自那日起,沈清欢竟然按时给星星送饭了。大都是他亲自来,实在走不开才会叫别人来。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星星睡不下去了,她起床走了走也还行,脚踝处一片青紫,轻轻点地勉强能走,她正在地上一下下的溜达,沈清欢来了。
那天他们补开了庆功会,同时送别怀特和松本。
沈清欢就是沈清欢,他的方式总是开门见山,他进门就把星星拉到床边坐下,他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在星星对面:“星星小姐,我想了很久,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你,你阳光一样的笑脸,照亮了我的生活……”
他像朗诵诗歌一样一板一眼地说完就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星星,宴席上想必是畅谈甚欢的,沈清欢的脸颊微微泛红。
星星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嗡嘤嘤响成一片,她也不是不喜欢这人,只是这太突然了些。
“如果你需要想想,那我明天再来……”
等星星回过神儿来那男人已经抬腿走了。
那夜星星没睡,她想了很多,什么豪门恩怨啊,正妻小妾啊,门当户对呀……她把小说和电视剧上面看到的都想了一遍,越想越头大,直到东方微亮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去之前她想:“爱谁谁,听从本心吧!”
沈清欢果然在第二天的那个时间如约而至,他清了清嗓子刚要张嘴,星星说“我同意!”
“你说什么?”
“我说我同意,同意做你女朋友!”
沈清欢低着头笑了一下,前额的头发盖住了他半个眼睛,他拉起星星的手:“我会好好爱你的,我们的事,先不……!”他笑起来温柔又甜蜜,像一朵盛开的花在星星眼里,心里一路芬芳开来……
“先不要和其他人讲?”星星领会他的意思,两个人在一个公司工作,他又是副总,多少有点儿不方便,她不会让他为难的。
星星假期的最后一天,沈清欢和他说要回香港处理一些事情,让她等他回来,就匆匆地飞走了。
第二天,星星去上班,脚还有些痛,但是走路已经什么大碍了。路过黄小姐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窃笑,星星一伸头黄小姐正在和扫卫生的江阿姨围着桌子上一盆青翠欲滴的小叶绿植说着什么。黄小姐见到星星,忙向她招手:“快过来看看我新买的九里香!”黄小姐爱养花,桌子上时不时地换一盆新品种,但她养花的水平着实不敢恭维,星星替这盆花捏了把汗。
“沈副总在的话我还不敢养这种花,趁他回香港,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我先搬来放几天,这几天就要开花了!九里香的花香飘九里,他那么多事儿,肯定要挑剔了。”黄小姐用欣赏情人一样热辣的眼神看着那盆花,星星觉得好笑:“为什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就是回去开个会吗?”
“哎呀,星星,开会还用得着特意回去一趟呀?电话会议,电视会议哪个不行?你这段时间不在,不知道啊!他是回去订婚的,他老爹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听说还是青梅竹马,两家早就认识!”黄小姐兴致勃勃地跟星星八卦。
“不会的!你听谁说的八卦啊,这次怕是不准了吧?”星星一瞬间大脑有点儿空白,她听着黄小姐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了。
“骗你干嘛啊,我第一个看到的传真,他家老爷子遇到重大事情就喜欢发传真你知道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订婚两个字的!那女人叫,叫Lisa!”
“豪门恩怨不是空穴来风,他们之间不一定有真爱,但是结婚的话肯定要找一个相互之间有利益关系的呀!”黄小姐分析得头头是道。
星星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脸上凉凉的有眼泪流过,她抹了一把,径直跑到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冷静了好一会儿,“有道理啊!”她想,“这不也是自己最担心的么?”她想起了沈清欢说过的不要告诉别人,又想起了松本左手无名指的结婚戒指,心里恨恨地想: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星星还是要听他亲口解释一下的,她第一次拨通了沈清欢香港的那个私人手机号码,一个女子操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喂,这是阿欢的手机,他不方便接听,我是Lisa,请讲……”
“我,抱歉,打错了……”
都这么明显了,还要问么?星星最讨厌别人拿她当傻子。最讨厌这种感情骗子,明明有家室,明明有结婚的对象,还来招惹别人。那被招惹的定是脑子比较笨的。星星想:已经有个笨女人被那感情骗子花言巧语欺骗生下了她,才得知人家早有家室,一气之下竟然服毒自杀了。她自诩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怎么也还是走了那个笨女人的老路呢?
她写了一封辞职信放在沈清欢的桌子上,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的打包离开了那里。
5
星星离开木亦之后,应聘进了一家二十几人的贸易公司,几经周折稀里糊涂地混上了个副总。她很忙,甚至周末也经常在各个城市上空飞来飞去赶时间。
那日,她要临时拜访一个本地客户,约好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她急匆匆停好车背着包大步流星地向大厦正门走去。半路忽然想起,路上车窗一直是开着的,头发是不是乱了?就对着路边停靠的一辆车的后视镜理了理头发,又觉得似乎口红有点儿脱妆,又掏出口红急匆匆补了补。正在这时,车窗缓缓地摇了下来,露出沈清欢一张郁郁寡欢的脸,他手里擎着一把木梳:“许星星小姐,需要梳子吗?”
……
星星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好半天才尴尬地笑了笑:“嗨,好,好久不见!”
“是够久的,我找了你三年了!”那人不由分说地将星星塞进了车里。
“我约好了……”星星挣扎一下。
“我三年前就约了你,让你等我回来的!排队也排到我了……”这男人似乎积攒了很多的怒气要发泄。
星星没敢吱声,赶紧给助理发了消息,请他帮忙再约时间。
他车子开得飞快,黑着脸不肯说话,星星一路忐忑,心突突地跳着。汽车穿过城市一直开到海边的木栈道旁。
“你不想给我个解释吗?”一下车沈清欢就恶人先开口了。
“不是你应该对我解释吗?订婚是怎么回事?青梅竹马的Lisa是怎么回事?不让我告诉其他人我们恋爱又是怎么回事?”星星一口气说出这些话似乎一瞬间轻松了。
“你,在哪里听来的?我没来得及跟你解释,就被紧急召回去了,我父亲他的确想让我跟Lisa订婚,但是我爱的是你呀!是我要结婚又不是他们谁,不让你告诉别人,当然是觉得公司内部不想给你带来不便了。”他停顿了一下,“对不起,我忘记问你了,你现在有没有结婚?”
“结婚,结个屁婚啊?一天天忙得像狗一样!”
“那,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
星星忽然哑住了,一口老血差点儿呛出来:“吵架就有个吵架的样子好不好?提什么结婚?”
“我现在就想和许星星结婚!你如果有很多个追求者,我要和他们一一过招!我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前男友,我不冤枉么?”
星星发现他普通话说得越来越好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没有……”
“你没有的我有,都可以给你,你愿意吗?那个,Lisa和他的老公我也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嗯。”星星看着他笑:“其实,我自己可以的!我是说,我能养活我自己!不需要……”
“你什么态度?到底愿不愿意?”星星发现这个男人平日里的气定神闲和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气质似乎都飘到爪哇国去了,他竟然有些气急败坏。
“好吧!”星星笑着看他狼狈的样子,她想:还是听从本心吧!毕竟那么多个午夜梦回都是面前这张脸。
“你说什么?”
“我说好吧!好吧!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说清楚!”
“我许星星愿意再考虑一下沈清欢做我男朋友!”
“我说的是结婚!”
“没有那样急吧?”
……
不知什么时候夕阳悄悄地下了山,只留下一抹晚霞红彤彤地浮在海岸线上。
“星星,你知道海的那边有什么吗?”沈清欢拉着星星的手望着遥远的天际。
“有什么?”
“我上学的时候每个假期都会去那边,去大山里,去大漠,那边有这里没有的景色,尤其是夕阳,特别美!我很早就想好了,有了所爱的人,一定带她一起去看。”他说得很轻,眯着眼睛望向远远的海岸线,嘴角挂起笑容,另一只手轻轻拉过星星的头把她按在自己肩上:“你这个时候应该无比温柔地靠在我肩头,和我一起憧憬大漠落日,许星星小姐,而不是这样傻乎乎地笑!”
他喃喃着又说了一句让星星觉得很踏实:“其实以后你可以考虑多依赖我一点,那样我会更开心……”
晚风吹起她长长的发撩拨着她微凉的脸颊,有那么一瞬间,她特别想停下来好好跟这个人一起享受一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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