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空间的测量有三种：它的长度绵延无穷，永无间断；它的宽度辽阔万里，没有尽处；它的深度深陷无底。
——〔德〕席勒
斗琳是被窗外咆哮的风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换好衣服下床，她蹲在床头柜旁，轻轻敲击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透明玻璃瓶，里面堆满了她亲手叠的五角星。她按下手机里的新闻广播，把声音开到最大，房间里隐隐传来播音员字正腔圆的音调。
“据中央气象台消息，今年第18号台风“圆规”或13日登陆海南，广东福建浙江台湾有暴雨，局地特大暴雨。广东沿海及海面风力逐渐加大到8级～10级，其中台风中心经过的附近海域旋转风可达10级～12级。请市民注意收听、收看有关媒体报道，及时掌握台风信息，妥善处置易受风雨影响的室外物品。”
窗外的街道人烟稀少，两排的大树被吹得飕飕瑟瑟作响，斗琳靠在窗前看了良久，天空十分阴暗，上空仿佛堆积着一个巨大的漩涡，莫名让人生出一股把你吸进去的错觉，风一个劲儿刮，开始有雨点落下，窗外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她的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床头的闹钟发出缓慢的“嘀嘀”声把她唤回神，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卫生间，拿起梳子胡乱梳了梳头，镜子里的人眼神涣散，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的痕迹，斗琳用橡皮筋把头发束起来，把水开到最大，整个人栽进去。
啊，彻底清醒了。
你有没有遇见一个人，他离你，这么远，那么近;你有没有这样的期待，终有一天，他不再是你碰不到摸不着，活在虚幻里的人。他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你的世界里，然后……
然后……
“斗琳，斗琳，快醒醒！”
斗琳抬起头来，是同事小张，他催促道，“斗琳，你怎么又犯困了，经理让你拿财务报表给他。”
“知道了......”斗琳晃了晃脑袋，捏了捏眉心，勉强站起身来。
“对了，你送完资料后，咱们就能下班了。”小张一脸雀跃道。
斗琳疑惑地看着他，小张一拍脑门，“你还不知道吗，今年台风风力太大了，外头的树都差点被吹折喽，那势头贼吓人的，再晚点咱可就连车都开不了，公司提早放我们回家去。”
......
时间:18:30
大风夹杂着密云暴雨袭来，黑沉沉的乌云遮挡了最后一片明亮的天空，树被吹得东倒西歪，远处的大马路几辆汽车经过，溅起了阵阵水花。
斗琳站在公司的门口，和公司的每个同事道别后，她谢绝了小张送她一程的好意，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望着天空出神。
有人顶着包扎进雨幕里，有人仍旧在屋檐下避雨，有人掏出手机，不知拨了谁的号码来接他......
冰冷的雨水窸窸窣窣地落下，仿佛天上有个大喷壶，怎么也止不住，建筑物变得模糊不清，五彩斑斓的伞在雨幕里轻轻晃动，风一吹，雨水倾斜，打湿了不少人的衣服，有些人冷的忍不住发起抖来。斗琳迈出脚，踏入雨中，缓缓闭上眼睛......
......
“斗琳？你的姓氏呢？”乔御靠着石头，舔了舔皲裂的嘴唇，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进食了。
“没有。”斗琳敷衍道，埋着头写写画画，高三就必须争分夺秒，中国就是这点不好，非得搞个什么类似仪式淘汰赛一样的考试，大家都必须卯足了劲去复习。
“怎么会没有呢，你爸爸姓什么你就姓什么，你看看我啊，斗琳，和我说说话......”乔御的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变得更弱了，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他，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只有和斗琳交谈时才觉得不是一个人，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了。
斗琳咬着笔头，思索着这道题该套用什么公式，压根就不想搭理他，自从乔御出现后，总是制造烦人的噪声，让人不得不去关注他。
“斗琳，你说我能活着出去吗？我挺怕死的......”
“斗琳，唉，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这么闷，恐怕也只有我和你做朋友了......”
“小气鬼，斗琳你这个小气的家伙，只顾着自己，考试哪有我重要！”
“斗琳斗琳，斗...琳...”
“够了，吵死了!”她手往桌上一拍，整个屋子在顷刻间安静下来。
墙上的时钟发出清脆的响声，夹杂着“沙沙”的写字声，不知过了多久，斗琳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总算把今天的量做完了！
她回过头来，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瓶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有点冲，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瓶子前，低着头柔声说道，“乔御，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
“对不起，你别生气......”
平时乔御一闹别扭，她就会先认个错，一一地列出她的错误，挤眉弄眼地把乔御哄的团团转，然后俩人就和好如初了。
可是现在乔御一点声音都没有，斗琳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猛地拿起瓶子，里面漂浮在空中，围绕在乔御身边淡金色的光逐渐微弱，他脸色苍白，靠着石头晕过去了！
“乔御？”斗琳有些慌了，她拿起瓶子，轻轻敲了几下“喂，醒醒，听得到吗？”
瓶子里的景象，倒映着一个无底的黑洞，少年蜷缩成一团，再没有睁开眼。
02
对于世界而言，你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部分，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你的世界就是他的全部存在的意义，这就是联系，我们赖以生存的空间，也总是遵循着某种规律，沿着肉眼看不见的轨道不停地日新月异。人们按着自己的轨迹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无限洪流中仅仅添上并不夺目的一笔。他们温度时强时若，机械般地生活。
空间以外的存在，看似是非常荒诞的想法，但只有少数孤独敏感的人，才能找着隐蔽的裂缝，做出改变很难，一旦有人打破规则，从缝隙里窥探另一个空间，虽然可能性微小，不过只要通过某种媒介，某种契机......
“据中央气象台消息，台风即将登陆华东沿海城市，请各位做好防护措施......”
车里嘶嘶哑哑传来新闻主播的声音，司机老陈重重拍了方向盘，碎了一嘴，“这该死的鬼天气！！”
马路前方的几棵树塌了，连根拔起，狂风仍旧呼啸个不停，路旁的树被掀得摇摇欲坠，倒下来的树成了汽车严重的障碍物。
老陈打开车门，点燃一根香烟，放在嘴里吸了一下，吐出一口烟圈，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了，就盼着交警能够尽快处理交通问题，然后回家睡个好觉。
天空十分阴暗，云层密集，像一股巨大的旋涡，深不见底，仿佛有种进去了就永远出不来的错觉。老陈打了个冷颤，转身拢了拢大衣，余光瞥见一个奇怪的女孩。
这条马路车辆拥堵，极少有人行走，所以女孩显得异常突兀，她的样子有些滑稽，怀里不知抱了个什么东西，磕磕绊绊地往前走着，眼睛没有焦距。
风不停地咆哮，极其放肆地撕扯整个世界，在外行走的人连站都站不稳，到底有什么事非得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呢？老陈踩灭烟头，想着去劝劝她回家，毕竟家里总归比外边安全。于是他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妹子......”
结果哪想到那姑娘猛地转过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吓得后退一步，尴尬地挠挠头，心说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凶吗？
雨下得越来越凶，黑沉沉的天像烧得黑焦的棉布，顷刻之间就要崩塌下来。临近海边，外围的空气旋转得太厉害,大浪翻滚，海面上方被云墙包围，裹成一片巨大的漩涡，那是中心气压最低之处,就好像天空漏了一个洞，需要用什么来填补缺口一样。
斗琳一股脑儿扎进海里，冰凉的海水渐渐蔓延至全身，她握紧瓶子把它打开。
“观众朋友们，现在是晚上8点，外围风力已经……”记者站在靠海外围的沙滩上，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安全帽，另一只手拿着话筒播报新闻，“小李，你镜头对着哪儿呢，专业点。”
“不是，我….她……”小李放下摄影机，指着海边，一脸的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我看到……一个姑娘，被台风眼吸了进去！”
“空间”是一个单纯在心灵以外存在的东西的影象；就是说，空间是那样一种影象，在那种影象里面，我们不考虑别的偶性，只考虑它在我们之外呈现。——《论物体》
03
如何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身体，时间，记忆……若是找不到本我，便会开始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
我们之所以能够感知时间，是因为大脑有记忆，无数小点构成了一条线，形成了一个维度，各种时间节点串联起来，形成了所谓的多重空间，人们常常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
科学家经研究指出，相对于产生能量的“正物质”，“反物质”也拥有“负质量”，可以吸去周围所有能量，强大能量过度扭曲便出现极大的裂变，能量从这个裂缝中争先恐后的溢出来，影响到空间内的事物，形成了空间裂缝。
这个时空裂缝有可能是贯穿时空的，也有可能形成短距离范围内的空间维度短暂的交错，令人遗憾的是，至今尚未得到证实。
......
斗琳吃力的往前行走，她脸颊上被迎风而来的石子刮得生疼，她怀里揣紧瓶子，轻声呼唤里面奄奄一息的人影，结果那人眼皮都没抬一下，丝毫没有动静，她揉揉被风吹得发涩的眼睛，咬紧牙关，脚步微颤。
无数星体四处漂浮，远方闪烁着刺眼的白光，一张无形的黑网笼罩在阴影之下，每靠近一步，空气里流动的氧气浓度便减弱一分，斗琳感觉呼吸一窒，风咆哮怒号，像一堵无形冰冷的墙不停撞击斗琳的身体，逼迫她往后倒退，她尝到了嘴里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不小心把嘴给咬破了。风越来越大，她只得匍匐前进，手上动作却越来越吃力。
“乔御，你说句话啊。”斗琳看了看瓶子，试图寻求一丝安慰，但那少年仍旧一动不动，斗琳感觉全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般，进入空间裂缝带来的不适感渐渐蔓延身体每一个角落，她感觉浑身上下被细细的银针扎了个遍，从开始的抽疼到麻木，几乎快晕了过去。
她强打着精神，忍着剧痛继续向白光靠近。
想想平和的事情，想想平和的事情……她喃喃道。
……
“斗琳，怎么又起这么早了。”
少年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斗琳头也没抬一下，伸手一抓，把搁在桌案边的瓶子倒立过来，用橡皮擦到刚刚写错的数学题。
“哎你……”被突然倒立的少年瞬间睡意全无，他只好翻转了个身，晃了晃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
这个瓶子并非是透明的纯玻璃瓶，相反，其充斥着无边的黑暗，却又闪烁着无数的星点，明明灭灭，像是汇入渺远的虚空中的星河，让人产生窥探见浩渺宇宙中微弱的一角，而乔御就身处其中，以人的形态，却丝毫不违和，仿佛他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乔御敲敲瓶子，却无半点声响，是了，这是来自光年之外的影像，真正的他，早已随星辰陨灭、消亡，化作渣滓飘荡在宇宙的漩流里。
“你一直学习有什么意思呢？多无趣啊！”乔御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先想想自己是怎么来的再说吧。”斗琳勉强地抬了眼皮，她知道，如果不搭理乔御，他能嚎上一整天，那样她这张卷子就做不完了。
她思忖片刻，又补了一句，“我是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未来？”乔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扯了一个下垂的弧度，望着那个只有他自己能见到的，深不见底的黑洞，缓缓开口，“太阳光热交替，月亮相位变幻无常，我诞生于宇宙大爆炸，见证过彗星的来临，目睹过膨胀的黑子……日复一日，现在发生的事又会重演，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哪有什么未来可言。”
“斗琳，我只是宇宙中无关紧要的一息，我的存在毫无意义。”
少年茫然而空洞的眼神望向无边无际的黑幕里，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好像在寻找什么，却在无数光阴里渐渐绝望，最终失去了归属。
斗琳的笔“唰”地一下，划出一道重重的痕迹，她叹了口气，又得擦掉重写了。
斗琳放下笔，手轻轻地弹了下玻璃瓶，认真地看着在里面飘来飘去的人影，正色道，“乔御，你知道霍金吗？”
乔御探出脑袋，一脸疑惑，但斗琳终于搭理他了，不禁有些高兴。
“霍金，我们世界里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他也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能与宇宙对话的人。”
“他曾经说过，我们人类自身不过是宇宙中一些基本粒子的组合，对宇宙一知半解，能了解这么多，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不要老是盯着自己的脚，要有好奇心，要时常看看星空。无论生活看起来有多不容易，你总能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而且可以干得很漂亮。最重要的事情是决不放弃。”
“他的这句话让我时常对生命有更多的思考和见解。我们人类为何能千秋万代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呢？因为智慧，因为有追求，人到绝境，便是重生。坚信着自己的伦理能够改变生活，所以我们的世界才如此井然有序，大家不停地走在寻求解脱的道路上，汲取同伴的光芒互相前行，因为时间，因为记忆，因为羁绊，所以才会存在。”
“也许你确实很渺小，但是请记住，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做什么事情，你总会是某些人的唯一。我，我……”
斗琳竟觉得喉咙哽了一下，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煽情劲儿吓了一跳，她松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她的食指轻点玻璃瓶，隔着瓶身与乔御的掌心相触，乔御的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光，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都说仰望星空的人终将成为变成星星，我一直在看着你，你说我们会真正的见到彼此吗？”
“乔御，你的存在怎么会毫无意义呢？你就是我的指路明灯啊。”斗琳轻声说，我的路。
“是吗？”乔御默了一瞬，背过身对着斗琳，光芒忽明忽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永远无法相交的同行。
……
斗琳强撑着站了起来，她感觉被火球滚便了全身，有什么在灼伤她的肌肤，怀里的瓶子掉了下来，上面的裂口越来越大，一个火球不经意的撞击，瓶子瞬间碎了一地，连带着那点星光，消失在虚无中。
不，不要！！！
斗琳无声呐喊，她重重地摔了一跤，双眼充血，怎么也够不到瓶子，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我没有名字，你帮我取一个吧。”
“放心，我的生命是无穷无尽的，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不会讲话就不要讲，交不到朋友就别交，你还有我啊，别委屈自己了。”
乔，乔御，斗琳虚弱地抬起手，那是他的记忆，无数瞬间不断闪回。
女孩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不停地转着瓶子，半梦半醒呓语，“我答应你，如果你不想呆在天上了，你下来，来我们世界，我带你踏足世上每一寸土地，尝遍世间酸甜苦辣，让你感受一下活着的乐趣。”
“好啊。”男孩静静地看着灯光下的剪影，一颗闪闪发亮的泪珠从他眼尾顺着他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胸膛上，沉没在黑夜里。
星辰陨落，它仍然存在，以光的形式，只为成就他人，他在宇宙中诞生，长眠，终结，这是无法逃脱的宿命。信仰没了，路没了，守护的灯塔消失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就这样吧，她不想回去了，就这样吧，一直在一起。
“快看快看，是个地球人耶。”
“是啊是啊！竟然有人能从空间裂缝走到这里来。”
“真是稀奇啊，这么瘦弱的人竟然还活着。”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女孩的手指动了动，她试图睁眼，却怎么也掀不开眼皮。
“她在说什么呀？”
几簇微光靠近在晕厥的斗琳身旁，她皲裂的嘴角轻轻抽动，“乔御，乔御……”
“乔御？那是谁？”
“你忘了，是他呀。编号M2580，一直嚷嚷着要去地球的那个。”
“救，救他。”斗琳挣扎着，手指颤巍巍地摸到一团光，吓得他们后退了一步。
“这个，这个怎么说呢？”那几团光转来转去，又晃了晃，尴尬地说，“其实他也不算死，是吧。”
“对对。”其他光团点点头。
“其实，他早在几十亿光年就已经不见了。”
“喂喂，你别在我们的地盘上断气啊，收拾人尸体挺麻烦的。”
“是啊是啊，坚持住，回你的地球爱咋滴再咋地。”
“不过他的尘灰会在几十亿光年后在某颗行星落脚，到时候他变成啥样就不知道了。”
“他来地球的几率有多大？”斗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使劲撑着身子问道。
“微乎其微。”
……
斗琳冒雨跑到公交站，回忆戛然而止，也不管椅子脏不脏，反正她全身都湿透了，便坐着等公交。
她伸出手，雨水打落在她的掌心，冰冰凉的，还挺舒服的，车子来来回回穿行，却迟迟没有等到她回程的那辆。
当时她是怎么从裂缝回来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当时爬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好像是附近某个采写天气报道的记者送她到医院的。
后来她考上了心仪的大学，毕业找了份不错的工作，生活过得平平淡淡，那时候的记忆随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模糊，那个耀眼的灵魂，却始终是她生命里的隐晦的秘密。
斗琳觉得身体有些沉重，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在阵阵撕扯她的心脏，她舔舔嘴唇，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随即又抖了抖脚，从包里拿出纸巾来反复擦拭沾满泥灰的鞋子，只觉擦得非常筋疲力尽，她将膝盖蜷起贴近胸口，用双臂包裹住发抖的身体。
雨越下越小，风忽远忽近，似乎收起了利爪，一片阴影聚拢在她前方，遮挡住了雨幕，一双干净的男士皮鞋出现在她眼前，来人弯下腰，指骨分明的手指缠绕着斗琳的鞋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动作僵硬且笨拙。
斗琳顿时心脏瞬间骤停，她咽了咽口水，呼吸有些变快，手指反复屈伸，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果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有专家证实，未来虽然不可预测，但不管下一秒将发生什么，即将发生的未来只有一个。世界两边的镜子瞬间打破，一个世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程，其出现在我们预先规定的将来，或是出现在我们预先规定的过去，一切命中注定。
男人的五官更加立体了，脸上的轮廓不再发出光晕，更加的坚毅分明了，头发有些凌乱，他似乎长大了不少。他撑着伞，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凝视着斗琳，嘴角带着一丝淡淡地笑意，手上拿着的雨伞有些抖，整个人在雨中闪闪发亮，让人移不开眼。
斗琳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想要摸摸眼前近在咫尺的真实，她的手臂抬了抬，最终在快要触碰到他的面庞时迟疑了一下，又无力地放了下来，两两相对无言，斗琳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她轻声说，“我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天文学，里面有个专业术语，叫洛希极限。”
斗琳眉头紧皱，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肺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一般，呼吸困难，四肢发抖无力。
她缓缓身体前倾，当她靠在男人的肩膀时，她发现自己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她继续说道，“当质量较小的天体和质量较大的天体因为万有引力不断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过洛希极限值后，质量较小的行星就会被整个撕裂。粉碎的天体将化作星尘，慢慢聚拢在那颗行星身旁，演变成一个环，将那颗行星环抱。”
“我想知道的是……”斗琳感觉对面的男人轻微一动，毫不犹豫地把她拥入怀中，勒得她差点飙出泪花，她吸了吸鼻子，轻声说，“这个宁愿粉身碎骨，也要靠近的拥抱，值得吗？”
男人没有回答，斗琳感觉自己的左肩湿了一块，虽然她看不见，但男人直直埋在她肩膀里，泪水在他脸上织成了一张网，轻轻的抽噎声伴着雨水的滴落声，编绘成世界上最动人的歌谣，重重地敲打在斗琳的心脏上，格外的温暖。
她轻拍男人的背安抚他，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当某个人的生命和其他人联系在一起时，生命便会创造出奇迹，你会抓住，这个世界的双手。死亡不是结束，它以另一种方式开始，而我们，在另一个世界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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