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昨天在口袋里 | 来源:发表于2024-03-01 20:53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在西部有一处普通的山沟沟,山路蜿蜒曲折,坡上碎石不时脱落,小树扎土,大树沃根,不缺乏险峻的山头,也自有可供过活的山坳,在凛冽的寒风来之前,可供人们做充足准备。一到夜晚,这里的光亮如萤火般在风中若隐若现,一大片摇曳着,虽然不够明亮,但是足够为远出伐柴的人照明,这光景可不要起雾,那是难以寻着路儿的。冬天也并不是不喜欢,只是光秃秃的树枝很难激发人的喜感,但总有一种精灵让人们生出爱意。风来,会唤起树上的似风铃摆动的悠扬旋律,在山谷中久久萦绕。

    有时候一些在生活中不起眼的事物会给你带来惊喜,就像是看起来没用的粪水却是最重要的肥料,虽然人们一样嫌弃它,但没有人能否定它对于种植作物的显著功效。落鹊是一种西部常见的小鸟,它们常出没于西部的山林里,是人们口中的报雪鸟儿。每当要下大雪的时候落鹊就会聚集在一起不停的鸣叫,让人们有时间提前准备。村民一度下了捕鸟禁令,禁了这一娱乐、营生的渠道,绘了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图景。直到村长的儿子不信邪,时常猎捕落鹊,大家因为他是村长的儿子都敢怒不敢言,他不信落鹊的“提醒”,在落鹊聚集的时候出门上山,果然来了暴雪……两天后天空放晴,在冰冻的小溪旁,挂着积雪的碎石推叠着,透过缝隙,只有一只浑浊的眼睛还在呆滞地望着一角的天空。从那以后,徐昭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落鹊了,不知道遭了什么灾。

    徐老三家是山沟沟里普通的一家,家的小院在村子的东侧,远看是两个略显破旧的小屋,等近点才发现只是两个破旧的小屋。一个小屋供家里四口人吃住,另一个小屋是祭祀牌坊和一些仓库用处。村里人都说徐老三有福气,娶了个好老婆,不仅温柔贤惠还是从城里嫁来的美人儿,只是后来生儿育女,憔悴了脸庞,消瘦了身形,担当人们问她,她总是说:“我感觉很幸福”,人们都习惯于称呼她为“翠微姐”。村民不知道徐老三用了什么魔法让城里来的女人甘愿为他生儿育女,一生在山里柴米油盐,甚至早些年有人没事就开他玩笑说:“你怎么把人骗进来的?”翠微姐一共和徐老三有四个孩子,现在家里还剩徐昭、徐灵儿两个孩子,有个男孩在山里失踪了,再也没找到;还有个女孩,在困难时期送给了个远房亲戚,再也没见过。

    山里的夏天不算长,但那干燥的热风也常吹得人难以睁大眼睛,几场雨带来的水汽萦绕在树林间,随着水汽的浸润生出一股薄雾,雨水也渐渐在低洼处汇聚成小池,被山里增添了一些仙气儿,这图景吸引了不少野生动物,还有被好奇心驱使的孩子们。夏日的夜晚是清凉的,四周桂影斑驳,月光之下却是暗影攒动,一个,又跟上俩,忽快忽慢地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滑稽。“快跟上”。“昭儿哥,为什么我们非要半夜上山啊,有点小冷”。“白天你爹能让你上山吗?而且这个时候刚淋完雨的最鲜亮了!”徐昭说道,又抓住前头的树枝向前荡过去。“这下完雨的山路太滑了,万一...”王小白忐忑地说道。“小白,你担心什么,你们俩别慌,我经常走这条道,下完雨也不会出问题的。”徐昭胸有成竹地肯定道。经过了不知多少荡,总算到了缓坡,王小白和李福已经累趴了,从两条腿到了四条腿。徐昭来不及喘匀两口气,就急忙跑到一个粗壮的大树底下,伙伴们也赶紧围了过去,“这不就是蘑菇吗?”李福失望地说,“蘑菇多好的东西,总比饿肚子强吧!”徐昭说道,“嗯,这确实是好东西,但如果拿回家被爹发现可要惨了……”王小白嘟囔道,李福也表示赞成。“看你俩那样,那你们不捡,我都捡走了。”天都快放亮了,徐昭才下山,王小白和李福也走近道回家了。晚上,又是一天月圆夜,大家都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王小白和李福都发现家门口多了一小框大米。

    很快王小白和李福家门口出现大米的事情就在村里传开了,但与此同时,徐家先炸锅了,“大米呢?怎么少了大米?!”徐老三气炸了,一大早家里就吵起来了,但都不知道大米去哪儿了,而知道了大米出现在王小白和李福家门口,徐老三瞬间明白了。到了将近晌午的时候,徐昭才慢悠悠的回来,见徐老三和母亲,姐姐都正襟危坐在屋里,徐昭有点尴尬的微笑道:“你们都在这儿坐着干嘛?”,但是没有人回话,徐昭于是又解释说:“我一早就去了村西头溜达”,结果还没人说话,姐姐徐灵儿有些为难的说:“昭儿,你就和爹娘说实话吧”。“什么实话?我确实去村西头了之前”徐昭摸头笑了笑。“你嘴里还能有句真话吗?你告诉我家里大米去哪儿了?!”。“昭儿,你就说实话吧。”翠薇姐很了解徐老三的脾气,她怕徐昭被打。“不说实话是吧?我看你是找打了!”说着徐老三就一把拿过角落里杵着的木棍,朝着徐昭就打过去。徐昭并没有躲闪,硬生生的扛了一棍,“对,王小白和李福家的米是我送的,他俩帮了我的忙,我不能亏待他们。你要打就打吧!”。“好,好,徐昭,不,你是徐大侠啊,家里人还吃不饱呢,你还往外头给我送?!”徐老三气的有点儿岔气儿,高抬棍子连续打向徐昭。没几下血就透过薄薄的衣服渗出来了,木棍也被沾上了血红。“爹,你别打弟弟了,他知错了,流了这么多血。”徐灵儿的眼泪顺着脸蛋儿就流了下来,翠薇姐也劝徐老三别打了,解决不了问题。“让他打!米是我送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徐昭倔强地的喊道,“徐昭!别说了!”。“行,是条汉子,那我就看你担不担当的起!”说完徐老三又挥舞起棍子,一直到徐昭晕倒。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受伤的徐昭还是被扔到了仓库里,但徐老三还是担心徐昭的身体,让徐灵儿给弟弟送饭,还多加了东西。“徐昭,你怎么样了,还疼吗?”徐灵儿打开仓库门轻声问道,“还行,已经不疼了”。“那么快就好了?”徐灵儿走到徐昭身边,然后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哎,你这是干嘛?”。“你不是说不疼吗?”。“……”。“好了,别犟了,给你带了饭,还加了餐,等爹气消了你就能回去吃饭了,睡觉了,也怪你把家里的大米送别人”徐灵儿安慰道,“哼,我才不稀罕,和我一起冒死上山的伙伴我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得得,你讲义气,就不管家里人的死活了?”徐灵儿给了徐昭一个白眼,一阵沉默过后,徐昭缓缓开口:“姐,我带回了蘑菇,很多的蘑菇”“蘑菇?你从哪儿整的?”。“我不是说我带他们上山了吗?我在一处山坡捡了很多蘑菇,就在小屋放着”。“这是好事啊,但蘑菇毕竟也不能当饭吃”“姐,蘑菇好长,没有粮食那么麻烦,我早上已经在山脚种了一片蘑菇,可以长期吃”,“那你做的也不对,好了,不说了,我要回去了”徐灵儿将仓库门关上,离开了。

    “爹,昭儿带了很多蘑菇,就放在小屋了,而且,而且他还在山下种上了蘑菇”。“怎么,捡了些蘑菇就能把大米送了别人?”徐老三还想说点儿什么,这是翠微姐用脚尖碰了一下他,徐老三又停顿一下说:“那也比啥也没有强,你把昭儿叫过来”。

    (过了一会儿)徐灵儿回来了,还装着一只熟蘑菇,她当着徐老三的面儿一口口地把这个吃了,说道:“爹,这个还很好吃呢,这个就算他将功补过了吧?“。”听说你整了不少蘑菇?就算是你将功补过了,你送完家里的粮食不够四个人吃了,那就罚你吃一周蘑菇,别浪费粮食,不准出院门,告诉你以后要节约粮食,知道了吗?”徐老三郑重宣布了处罚,全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终于熬过了艰难的日子,幸好今年庄稼迎来了大丰收,要不然山里的日子会很难熬,到时候连蘑菇都没得吃,伴随着丰收,家里人脸上的笑脸也越来越多了。在一天中很热的时候,徐昭总是喜欢上山,谁都看不住他,他喜欢在山上的水池里泡澡,即使当时已经十月份,气温只有个位数,他又上山了,当凉快的池水泡及胸膛,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这次没出什么意外,他很早就回来了,但是这一夜他将难以安眠。

                                    (二)

    这一夜徐昭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的身上在隐隐作疼,不知道是着了什么疾,他就这样十分清醒的一直扛到了天明,徐昭感觉浑身不适,也没有吃早饭,现在家里昏暗的光亮让他感觉很压抑。徐昭在小路上摇摇晃晃,原本温和的阳光对他却是一种灼烧,他总感到头脑一阵眩晕,一阵恶心,徐昭按住路旁的石头,缓缓坐下,人眼一黑就不知道以后发生什么了。等徐昭再醒来已经是在家里,翠薇姐和徐灵儿都在旁边焦急的等待。徐昭缓缓地睁开眼并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爹呢?”。“出去给你找医生去了”徐灵儿一边抚这徐昭边说道,“白费力气,村里那些老古董能会什么”。

    “驱邪仪式?”翠微姐皱眉疑问道,“对,就是驱邪仪式,村里的老人说像徐昭这种情况,是上山遭了邪,这种情况吃什么药都没用,需要辟邪然后再用特殊药治”徐老三一板一眼地说道,“徐老三,我告诉你这关乎昭儿的命,现在他还下不了床,你竟然想用这些邪术去治病?”翠微姐作为城里来的大家闺秀,虽然也知道些驱邪的事,但是她并没有相信过,更不愿意拿儿子的命去冒这个险。那晚两人吵的不可开交,一直争论了很久,被在门口台阶坐着的徐灵儿听了个干净。“你们别吵了,不应该先给徐昭治病吗?!”徐灵儿推门入,带着哭腔的一声,给这个争吵的家带来了一阵沉默,最后徐老三还是低头了,“我去想办法找医生”。“不用你,我在老家认识一个人或许能找到好医生”翠微姐摆手说道,“我要回娘家一趟,村里只能弄巫术不能治病”,徐老三刚想张口说点什么,翠微姐抢先说道:“你要是真为了孩子好,就不要拦我了”翠微姐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我在墙上贴了张药方,这是我小时候得病用的方子,我走这段日子给他服这个药”。(过了会儿)简陋的院子里,月光打在翠微姐的脸上,她打了简单的包袱准备出发了,徐灵儿不舍得抱住翠微姐,眼里泛起泪花,翠微姐安慰道“我会想办法把医生请到村里,你们不用担心”说着便转头走出门去,在院儿里的唯一一棵树下,黑暗中一双炽热的眼睛不停的闪动着。

    (武汉某处)“就是这种情况,他是经常性的恶心、腹痛,村里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金处长,我一直知道你有眼光,能耐大,一定有办法救孩子”翠微姐急切的说道。“嗯,翠儿啊,孩子的情况我知道了,我这头也能联系到医生,诊治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真的吗?太谢谢你了,金处长,你说家里穷,也没能给你带太多,这事整得……” 。“哎哎,咱们之前都是同学,家里人也没少联系,这你就免了吧,还有把这鸡蛋带回去,家里应该都挺困难的,平时都不咋吃的上鸡蛋吧?”金好民摆摆手说道,“嗯,家里也吃不上鸡蛋”翠微姐摸摸额头说道,“你说,大家之前都劝你不要嫁到那里,现在国家本来就穷,那山里的生活环境很差的”。“害,还说这个干啥?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想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行,翠儿给昭儿找医生的这个事就交给我了,你放心,我肯定尽力找这儿最好的医生,你这两天就好好待两天,有消息了我通知你,还有啊,别再叫我金处长了,你这么叫就太生分了”。“那就太好了,真是麻烦你了,我就不从这儿麻烦你了,我要回家看看,自从嫁过去就没怎么回来过了”。“嗯,也好,就随你安排吧,我借你点儿钱,当盘缠,别给家人儿看太苦”。

    (过了几天)“翠,给你介绍,这是李长文,李医生,曾经出国求医,在武汉是远近闻名的名医”金处长介绍着,“您好!您好!李医生”翠微姐激动的回答,“你好,女士,你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只是,只根据金处长的描述我无法确定病症,我还是和你去看看孩子为好”李医生微微摇头道并微微翘起手中的笔,“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医生到家去看病?”翠微姐动容地说,“诶,别这么说,我和金处长是好友,他求我办的事我定当全力以赴,而且您别看我曾出国求医,但心里没槛,经常出门行医的”,金处长又说:“翠儿,你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放安心”。“真的,真的,太感谢你们了”翠微姐在老同学的帮助下要开始往家赶了。“李医生,我这有公务在身,就不和你们去了,你一定要尽力医治”金好民盯着李长文,拍着他的肩膀有力的说道。(火车上)“李医生,本来就麻烦你那么远来家治病,现在又麻烦了金处长订了火车……我前几天已经给家里去了信,让我男人去城里准备点好东西,好好招待您,真是麻烦您了”。“您真是太客气了,我是医生,这是我的职责,更何况有金处长的嘱托,您就算不准备什么,我也会好好给孩子看病的。

    (家里)“灵儿,照顾你弟弟,我去城里找些捞食,你娘还真有能耐,真请来了一个好医生”。“好,爹,你要小心”。

    “哎呀,李医生您终于来了,我天天盼着您来啊”徐老三激动的上前握手,把那许久不剪的胡茬剪了个干净,乍一看油光满面。李长文面带笑容地握住徐老三的手,突然,两侧有几个村民敲锣又打鼓,一刹蹦出来的声儿,显得那么响,王小白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手里拿了个花圈,赶忙递给了徐老三,徐老三接过来,拉着李文长郑重地扣在他的颈上,然后一圈的村民又一起鼓掌。翠微姐看着有些错愕的李医生,给徐老三使了个眼色。“那个,李医生对村里还满意吧?”徐老三摸摸头问道,“啊,很好啊,我们还是去看看孩子现在的情况吧,尽快医治”。“孩子啊,最近比之前情况好了不少,但是还是时不时的恶心,身子痛”徐老三一边在前带路边说道。“嗯?徐昭呢?”徐老三见在屋里的徐昭不见了,正懵呢。“爹,咋么了”,只见徐昭快步从另个门跑进来,后面还跟着徐灵儿的声“徐昭,你给我站住,你不能跑”。“你们干嘛呢?都安静点!徐昭你躺着去”徐老三很生气,将两个孩子整顿了,又将茶、糖、板麻子拿出来招待。李医生喝了些茶 说:“咱们得看病了,时候不早了”,李长文拿出一些什么器械,摆在旁边,徐昭躺着,说:“我现在真的感觉没什么事”。“昭儿听话,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疼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一天”翠微姐按住躁动的徐昭,看着奔波的母亲那泛着泪花的眸子,徐昭也就安静下来。李医生先是给徐昭号了号脉,然后又解开了他的上衣为他听诊,虽然步骤不多,但是用时很长,家人们都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结果,院子里消失了很久的落鹊在一个枝头停下了脚,但是没人注意到它。过了很久的李医生终于出来了,只见李医生喘着粗气,额头上挂着几粒浑浊的汗珠,治病时工整穿着的白大褂变得褶皱起来,有几处被滋染的熏黑,李文长敞着怀,打开门急切的走下两立台阶,又慢慢的移动三步,翠薇姐已经急不可耐了:“李医生怎么样?昭儿怎么样了?”,注视着这一切的落鹊,再次腾空而起不见踪影,似乎见不得什么“呼,徐昭的情况呢现在还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根据他的面相脉搏以及心跳可以确定……”李文长慢慢解释道,翠微姐已经察觉出一丝不妙,“李医生,你就给我们透个底儿吧,我们能接受”。“根据他的情况和我行医20多年的经验来看,徐昭,像是,癌症”。

                                      (三)

    徐昭还剩两年生命,这对一个小小的家庭来说任何的故作坚强都没有任何用处,很多事情连神都无法自己掌控,又何况是一个挣扎的小小家庭。不用我进行什么描写,医生在时尚能体面,但在寂寥的星空下也就只能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了,又是怎样一个不眠之夜,越是脆弱的人越会经历磨难,这只是神的游戏。

    夜深了,也没人睡、没人说话、没人欢笑,只有风吹门框,风吹落树叶的声音,月光像往常一样洒向大地,只管静谧的自然在和谐的美好中沉睡,谁能见得角落里的惨白?“李医生走的时候开的药给你弟弟吃上”翠微姐终于打破宁静开口了,随后伴随着脚步声的逐渐消失,又是一阵寂静。(又过了好一会)徐老三拽过放在炉灶上的粗布衣裳:“我去城里凑钱”。他走出门去,月光撒在他一高一低的肩膀上,在他身上也没见纯洁光泽,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去,望着他的身影消失。翠微姐没有说一句话。

    (路上)许多急躁的计划总会露出破绽,徐老三是这样,穿过村子要走一段山里,他没有带什么吃食,也没有带他做的登山杖,也没有灯,只靠月光引路。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实在无力,他坐在石头上,刚想起身继续赶路,突然发现地上自己的影子慢慢残缺,先是腿的影子没了,然后影子全没了,头上几缕云遮住了月亮。徐老三只能静等天亮,但他在心里想着再走几步,等到了一个能安生的地儿就等着天亮再走吧,只是他还没走几步,踩到一处软棉似的东西,他就径直跌落下去。在最不幸的时候遇到厄运之神,任何人都会内心崩溃,徐老三掉入了陷阱里,摔断了腿,徐老三现在被困在猎捕野兽的笼子里,他无数次尝试站起,都是无用,他只能等待……直到晌午的一道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这个男人才终于醒来了,望了望只剩一小圈口的天,无助感油然而生,紧接着又是等待。直到听到了树叶来回摩擦的细碎声音,还有踩着回响的呼吸声,他才像抓住希望似的,扶着高耸的土墙,在确定声音越来越近之后,徐老三放声大喊,过了许久终于听到那呼吸声,那摩擦的碎叶声越来越近了 ,知道那一圈的天空出现了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的脸。这是来福,村里年轻的猎人,他擅使猎枪,不常用陷阱捕猎,没想到唯一使用陷阱的一次抓到的是徐老三,来福把苦命的老三救了出来,见他摔断了腿,便背着他一直走下了山。

    命运又和这个家开了个玩笑,见丈夫不仅没有借来钱,还摔断了腿,一直坚强的翠微姐也在角落抽泣起来,懊悔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出门。徐灵儿为爹换纱布,原本干净的纱布却被湿透。徐昭躲在树后面用头不断的撞击大树,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流血,他知道因为自己家里才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得上癌症,会只剩两年的寿命。心怀愧疚的来福捧着家里仅有的三个鸡蛋登门拜访,见徐家如失了魂一样,他更是羞愧难当,“人各有命,怪不得你”翠微姐虽然眼睛无光,但仍在宽慰来福 “翠微姐,我,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会这样,平时你们家也很照顾我,我认识一个祈福的大师,之前是在城里营生的,我想请他过来为徐哥还有昭儿求福……实在对不起”。原本不相信鬼神一套的翠微姐,也想只能借个吉祥了,因为她即将为孩子再踏上奔波。

    农村讲究吉时吉日,在祈福这一天徐家很热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光景了,锣鼓齐鸣,还有爆竹的声音在翠微姐的耳旁响起,来福在忙里忙外,徐老三和徐昭也出来了,大师开始做法求福,在烧过黄纸,一阵的寿舞,吐火念咒之后,大师们开始坐下进入漫长的静默祈福……这么忙了一天之后才算是祈福结束。向神做了表示,病还是要治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是之前的李医生来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带着消息,家人都很激动,急忙开门迎接,又拿出茶水接待。李医生进门之后顾不上喝茶,“是有什么好消息吗?李医生”徐老三率先开口,“呼……嗯,这里有两个消息,第一个是金处长到西安来出差了,说能帮衬着你们家里的事,第二是这个癌症可不像一般的病,虽然孩子应该还是在前期没有病变 但是其他地方也是没法治好了,只能去北京去,在那里的名医治疗下可能能恢复”……李医生带来的确实是好消息,金好民如果能帮衬一下家里日子会好过很多,虽然说李医生没有带来什么药方但是也是把方法带来了,只能试试了。“娘,我跟你去”徐灵儿求了很久,“别闹了,这么远这可不好玩,而且你爹需要人照顾,你的心细,你一定得留在家里,我自己去就行”。“不,娘我和你去”徐昭说道,翠微姐一下激动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小孩子气,你得了癌症这一路你怎么去?”。 “不,我只是还剩两年生命,但我并不是时刻都痛苦的,我也可以去”没人说话,“娘,求你了,让我去,我不放心您,我真的可以去,都是因为我爹才会这样的……”徐昭越说越急,越说越伤心。蟋蟀不知疲惫的叫着,它要盖过风声。蜉蝣享受着风声,听着蟋蟀演奏,品尝天降雪水,尽管它只有一天的绽放。

    “三天后去北京”。

                                  (四)

    得知翠薇姐要去北京求医,她之前在村中攒的好名声发挥出了重要的作用,村里人自发的为翠微姐筹措路费,让她们不至于一路流浪到北京。走之前翠微姐去拜托了他的老同学金处长,请求他多照顾家里,在一切都安顿好后,翠微姐和徐昭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

    火车一路翻山越岭,也曾把月亮抛下,让群星惊羡,车身的迭起牵连着旅人的心,高潮低谷的不断更替折磨着破旧的火车、折磨着艰苦的人们,也折磨着她俩。天幕下的自由生物只管观看表演,这由演员燃尽生命才带来的“精彩”表演,只被观赏,他们甚至不曾互相安慰。

    在经过了几天的平静行进后, 火车已经到了河北,离北京越来越近了,翠微姐在火车上认识了位来北京做生意的商人,得知他们是来北京治癌症,也是面露难色,“这是不治之症啊,即使到了北京也很难治,唉,不如……我这有单生意,我这合伙人认识不少大城市的医生,等下车了,你俩跟我走,只有投资一点,就能挣到钱还能让你结识一些医生”商人由悲转喜地说道,被翠微姐谢绝了。邻座有个女人带着个小丫头,小丫头很活泼经常和徐昭、翠微姐聊天,徐昭也从抗拒到接受,最后还主动给小丫头讲起故事来,小丫头的天真烂漫感染了旅客们,欢声笑语开始从一个角落出现然后又扩散到整节车厢。

    眼看只有一天就能到北京了,天空却突然降下瓢泼大雨,火车穿梭在太行山的莽莽峻岭中,在大雨的烟波下越发模糊,显得那么渺小,火车似乎比平时更快,更快地想快点穿过山岭,快点抵达北京。有时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人类是弱小的,弱小的不堪一击。当第一棵树被泥土推移,当第一块石头崩塌,就已经没有几秒可以考虑了,猛兽地倾倒只在一瞬间,泥土夹带着岩石顺着山坡倾倒,快速的形成了一个“沙瀑布”,没几秒就已经从山坡上腾跃起来,砸落向暴雨中若隐若现的小火车。火车被强大的力推翻,有的人逃出了车门但更多的人被堵在了车厢,逃出车门的人反而先被泥沙埋没,狂风暴雨般的几秒过后火车只剩一个角还在雨中矗立着。又过了一会,雨渐渐的小了,很快就消失了,太阳升出来了,将它惨白的光芒洒向已被埋没的铁路,它来迟了,在幸存者的眼中它将再也不是带来能温暖的救世主。

    在废墟之中,已经和泥土融为一体的翠微姐缓缓回过神来,用最后的力气将身体从泥土里拔出来,来不及拍下泥泞的土,“徐昭!徐昭!”翠微姐喊了很久也没人回应他,直到看到有个身影从废墟中爬起,翠微姐冲了过去,一把抓过肩膀,转过来的是一张憔悴的女人的脸,是火车上那女孩的妈妈,她额头磕破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翠微姐没法救她,起身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一个消瘦的男孩正跪在地上,翠微姐又冲过去,一把抓住他肩膀,这次是徐昭的脸呈现出来了,翠微姐激动的抱住徐昭,没一会儿他就注意到徐昭的手伸在泥土里,没来得及询问,她赶紧去抓徐昭的手,顺着徐昭泥泞温凉的手,她摸到一处已经冰凉的皮肤,翠微姐拼命地抛走泥土。原来儿子在灾难的最后关头抓住了和妈妈走散的小丫头,徐昭紧紧握住女孩的手,只是她的手已经愈发冰冷,女孩已没了气息。徐昭麻木的抱起女孩,向四周望去,很快他跪又了下去,他的腿被砸伤了,一向聪慧的翠微姐也没了办法,就这么呆滞的沉默,直到再晕倒……

    “你们怎么样了?”一个男人的脸浮现在翠微姐眼前,是列车长在最后的时刻拨打了求救电话,救援人员救回了他们,医务人员已经把他们包扎好了,已没有生命危险。他们三个人是整节列车仅存的幸存者,当徐昭问到女孩妈妈的情况,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她,伤口已经处理了,但是精神失常了……”(五天后)“同志,我们真的得走了,孩子的病不能再拖了”,“你们的伤还没没有痊愈”。“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感谢你们的帮助但是真的得走了”。“行吧,既然你们要马上走我已经给你们安排了新一列赶往北京的火车,只能祝你们一路顺风了”,两人登上新一班的火车,又向北京出发了。

    这次终是顺利到达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娘俩只能去北京的各大药房寻医,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翠微姐跑了近半个北京城,但结果都是看到他们这一身就不想治了,听到是癌症就只能慢走不送了。治病不顺利已经让翠微姐心情低落到了谷底,随着时间的流逝思乡之心越发沉重,不知灵儿和老三怎么样,对亲人的思念让翠微姐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终于一封信跨越千山万水终于到达了北京城,到达了她的手里。“翠微儿,你已经走了些日子了,家里我有些帮衬,但是山村里的生活终究是太苦了,我和徐老三商量了一下,我决定把灵儿她们搬到西安来,我要在西安长期办公,也不能总往山里跑,在西安孩子能生活的更好,你放心住房什么的我已经安排了,你安心带着徐昭治病,记着多往家里来信,孩子想你了”。

    是金好民的来信,让翠微姐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家里一切还安好,她缓缓擦掉已经流到耳根的泪水,这个女人又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这时,透过薄木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翠微姐用手简单打理了一下头发,打开木门,一个长得很胖的喜感的男人的脸呈现出来,“女士,听说你的儿子需要治病,我可能能做些什么”。

                                    (五)

    “你孩子得的是癌症吧?”胖子打量地说道,虽然让人感觉很冒犯,但是却是现在最需要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哈哈,女士,我要是不知道你的情况,这癌症我怎么敢直接来找你并说我能治呢?”。“女士,这个病虽然很难治,但我们家是世代从医,我的爷爷是光绪皇帝的御医,我也曾到日本留过学,专门研究医学,特别是癌症,癌症并非不治之症,我这珍藏这十颗药丸,是我20年前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就开始制作的抗癌药物,回国之后又加了很多中国的抗癌草药,已经治好了很多癌症患者了,你信我便可,如果治病不好,你大可来找我”男人缓缓道来,不急不慢。“要多少钱?”。“不贵,不贵,我知道你们没多少钱,我要的价肯定是你们能付得起的,但是你最好买十颗,癌症毕竟难治要是只买两三个未必能好,到时候你来找我,我可不认”,男人靠近翠微姐耳边不断低语,他那嘴里热气灌进了翠微姐衣服里,翠微姐把他慢慢推开,道:“我们买”。男人站了起来:“太好了夫人,你的儿子一定会药到病除的”,接过钱,男人绅士的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

    在之后的日子里按照胖男人的吩咐吃药,在早期日子徐昭连续很多天都没有再恶心,腹痛,但还没过一周徐昭又发病了,而且是最近几个月最严重的一次,一连昏迷了三天。翠微姐愤怒的按着地址去找胖男人,但是小房禁闭着门,一直没人回来,翠微姐只能去旁边的屋子敲门问胖男人去哪了,他们并不知道,是我刚住进去不久,但是这个胖男人有个商人弟弟,一个月之前坐火车时死于泥石流。

    徐昭终于醒了,但是两人身上的钱却是一点都没有了,翠微姐身心俱疲,徐老三的一封信这时来到:“翠儿,咱的闺女,灵儿要结婚了,嫁给了一个西安的有钱人,咱们后半辈子无忧了”。信里还包着些钱,翠微姐不知道为什么女儿突然就结婚了,自己一点音信都没收到,但听是嫁给了城里人也就暂且放下心来。

    徐昭明白都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他坐在小湖旁发呆,直到一阵嘈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只看见小湖的另一旁几个男生围着两个女孩,能模糊的看见那几个男生伸出手去拽两个女生,几个人互相推搡,其中一个女孩儿踩到湖边半漏着的石头跌倒进湖里,那几个男生吓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头就跑,另一个女孩儿被吓得不知所措。徐昭看湖里女孩越沉越深,就一头扎入水里,向女孩游去,虽然是北方孩子,但是徐昭的水性是村里出名的好,可能是因为他经常去山上弄一些奇怪的东西。徐昭奋力地游向女孩,然后将女孩儿的身体往上拖,用胳膊护住女孩儿向湖边游去,终于是将已经湿透晕倒的女孩儿拽了出来。在另一个女孩儿的指引下,徐昭背着女孩送她回了家,家里的主人也就是女孩儿的父亲穿着一身中山装,看到衣着和面相应该是北京的官员,女孩儿的父亲见徐昭把女儿送回来了很高兴,先把女儿送下去休息,然后热情的要招待徐昭吃饭,徐昭连连拒绝,但是女孩父亲坚持要让徐昭吃饭,多待几天,徐昭没有办法说道:“那,嗯,先生,我可以带些吃的回去吗?我娘还没吃饭”得知这样,女孩父亲让徐昭把所有饭菜都带了回去,并和徐昭说在北京有困难的话,可以随时来找他,他都会尽力而为,并递给徐昭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华北交通部副部长——孙周。

    翠微姐已经等了徐昭很久,不知道这孩子又跑到哪去了,“你真是让我心累啊,都19岁的人了能懂点事吗?”。“还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翠微姐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憔悴,“家里又来信了,你爹死了”噩耗又一次砸在这对不幸的母子身上,这次他们没有什么眼泪,只有无助的抽泣,不知是不是眼泪已经哭干了。冬天,这北京城比村里要热闹,有的是和村里一样光秃秃的树,和村里一样凌冽的风。过了许久,徐昭从口袋里摸出了名片,递到了母亲手里,“或许,孙周先生能帮我,我救了他的女儿”。

    “求你帮帮我吧”这次翠微姐没了之前的落落大方和那种出落的大气,她一下扑在地上,无力的垂下头,孙周赶紧扶起翠微姐说:“你放心,你请放心……玲儿,把她扶下去好好休息”,被救的女孩儿将翠微姐扶走,孙周安排了医生为徐昭治病。

    (五天后)“女士,你好些了吗?”。“好多了,谢谢你部长同志,请问徐昭怎样了?”翠微姐已经恢复了神色 ,“徐昭很好……”。“他的病怎么样?”翠微姐急切地问,“女士,他不是癌症,是长期性的食物中毒,很好医治,吃些洵草就能好,谁诊断的他是得了癌症?”

    徐灵儿:“娘,金处长对我很好,你放心吧”。

    李老二:“你闺女被大官看上,搬进城里了听人说已经怀了个大胖小子了,你真是好福气赶紧去城里享福吧”。

    脆弱的名字并非女人,而是所有不幸都接踵而至,压弯了坚强女人的腰杆。村里院中能治孩子的洵草再也无用。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oawczd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