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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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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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唐甜所在的泰顺小区外正有一辆挖土机运输修路产生的废弃物，跟在后面的洒水车试图用水覆盖沙尘，因此导致原本并不宽敞的另一条柏油马路被隔壁小学接孩子的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她推着电瓶车，拉紧手刹，冲下土坡，在一辆临时停靠路边的轿车后面等待。身边不断经过行人和车辆，令她感到烦躁不安。自从她在该小区租房入住开始，就听说了不少因路引出的事端。先是占据此地的老旧房屋主人不肯搬迁，后又涉及到施工方与出资方之间的矛盾……如今所有问题好不容易得到解决，终于开始施工修路，可房子拆掉后却一拖再拖直至入冬才开始动工。为赶工期，施工方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连轴转，机器轰鸣声不断。每天都有车辆乱停乱放，阻塞道路。

二十几分钟前，唐甜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为节约时间，省去麻烦，她把收餐地点设在了今晚将要去工作的地方，恒发商业城。可不凑巧，她因为帮助一位老人乘坐电梯耽误了时间，没能错开放学高峰期。查看订单进度，时间将到，她只得跨上车座，准备出发。谁知对面驶来一辆救护车，恰好堵在她身边。急促的鸣笛声中，夹杂着身后传来的女人声音，“你往前点我就能过去。”她不得不往前挪动一步，在与停靠车辆保持一拳的位置拉紧手刹，眼睁睁看着身后女人骑着电瓶车与救护车擦肩而过。

唐甜心中不知是哪些物质起了化学反应，无故升腾起一股“邪恶”想法。她启动车子、加速、绕开原本应该转弯的路段，继续前行，只为赶超刚刚说话的女人以证明即使不急于一时也能顺利到达想去的地方。她如风一般在过路车辆中穿梭，终于在接近路口处将女人赶超。她故意回望一眼女人并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转瞬却将自己陷入到四面夹击的车流里，寸步难行。多亏有好心人出面指挥，她才勉强跟随其它车辆一起得以脱困。

左转，继续前行，唐甜注意到路边立着一块标有前方施工请绕行的牌子，以及许多调头行驶的车辆。原来不远处的小区外正有施工队挖深沟填埋天然气管道。高高的围栏占据大半个柏油马路，只留下一条过道可以通行非机动车。她想：这些司机师傅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看指示牌非要多走一遭。说来施工方办事实在不妥，既不将指示牌摆到路口，又非要用很小的字书写。

所幸，非机动车可以顺利通过。

她得意地骑着电瓶车往前走，却很快将自己陷入窘境之中。在狭小过道处与对面电瓶车错车时，她因操作不当摔倒在地，致使车胎被扎，裤脚也因碾进车轮而被扯破。顾不上旁人“问候”，她不得不先接听外卖员打来的电话。

“对对，是我。” “抱歉，我这就到了。”

对面声称已过约定时间，只肯多等五分钟。唐甜挂断电话，费力抽出被车压住的腿，起身将车扶起，挪至不远处的空地，紧靠边缘停好。她拍拍身上的土，拉扯撕破的裤脚试图遮掩。路人匆匆而过，似有目光斜睨看她。她顿时脸红心跳，心绪难安，恨不能立刻找到一只志同道合的老鼠，替她挖出洞穴，最好直接通向她想要前往的目的地。

从这里到恒发商业城还有一段距离，需要经过一段红灯时间长、绿灯时间短的路口。唐甜长舒一口气，奋起狂奔。她平时缺乏运动，这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而还要看一眼时间。到路口处刚好过去五分钟，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闯红灯，忽略正常行驶车辆狂按的喇叭，在出口处拦住正要离开的外卖员，赶紧一边道歉一边去拿装着外卖的口袋。

外卖员确认信息后将物品甩给唐甜，满脸不高兴地骑车要走，却被她一句话硬生生拦了回来。

唐甜说：“你什么态度呀？我已经道歉了。”

外卖员回了一句：“我没什么态度，这单子耽误时间了，你要是看着时间不够，为什么不重新定个位置呢。”

“是我想耽误你的时间吗？谁知道会堵车？我在这里上班，还不是为了节约时间才定在这里？要不还要等你送到小区我才能离开。”

外卖员听了不乐意，回道：“合着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我已经耽误下一单了。好了好了，我认倒霉，急着走呢。”他没再继续与唐甜争执，骑车先走了。

唐甜拎着外卖，站在风里，嘴角抽动，泪水在眼角打转。她不甘心就这么被吵嚷，越发感到委屈，转而却生起气来。她翻看手机，在订单页面找到了投诉选项。“要你这样，我非得投诉你不可！”她在投诉理由一栏写了好长一段说明，却又在看到配送员备注名为张发财时将所有文字删除，随即关上手机。张发财？盼着发财过好日子？唉，算了，这年头看来谁都一样，干什么都不容易。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唐甜走进商场，趁上班时间未到，赶紧吃起买来的食物，顺便发信息给朋友吐槽今天的遭遇。她发了好多条信息过去，朋友只回了几个字：抱歉，我还要再刷一套题。

唐甜无奈一笑，又是这样。她和朋友因考试结缘，这么多年话题一直没变。她觉得无趣，专心吃起食物。今晚，她将从六点至十点负责照看二楼的电玩城，这是她临时找到的小时工。工作日的这个时间段，能来玩的小孩子没有几个，她的工作相对清闲些，赚到的钱也不是很多，不过能找到第二份工作，赚点零花钱，于她已经很好。

唐甜大学毕业之后，父母一直劝她回家乡考公，工作稳定体面，离家还近。可她有自己的想法，跟着同学一起直奔大城市闯荡了一年多，不仅没闯出名堂，还被私人中介骗去不少钱，吃了哑巴亏，只得认命离开，又好面子不肯回老家，就跑去邻近县城，在一家自营美工部找了份工作。她答应父母会尝试继续参加考试，也可以回家乡工作。

可实际上，唐甜根本没心思学习。她第一次参加考试，笔试都没有过，看着惨淡的分数，她觉得再报考也是浪费报名费和时间，不如踏踏实实学自己感兴趣的美工。如今，她从小白到对业务驾轻就熟，从人生地不熟到熟悉这座城市，已然习惯了当下的生活。她朋友不多，流连于这座小城，仍梦想着可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作为归宿。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向父母开口，请他们帮忙出首付和装修的钱。可父母的意思比较明确，除非她回老家，才能给买。她不愿意，就决定靠自己，因此不得不勤俭节约过日子。

唐甜一边吃着食物，一边盯着电玩城里不断闪光的游戏机器，想着这个月的伙食费所剩无多，明天还要去维修电瓶车和擦破的裤子，不禁叹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阿姨好，你能帮我看看那台机器吗？它不吐票了。”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扯她的衣角，她立刻收回思绪，微笑着回应，并赶紧吃完食物快速进入工作状态。她走向小男孩所说的那台机器，熟练地打开铁门，重新换上厚厚的一卷游戏票。起身回到柜台附近，扫视一圈整个电玩城，有好些青年围着投币机“叮当叮当”拉动摇杆。

唉，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这世道干什么都不容易，就好比眼前这些需要释放压力的青年，再好比刚刚给她送外卖的张发财。唉，刚才真不该和他起争执，毕竟是自己迟到在先。希望他之后的配送一切顺利吧。

2.

张发财的配送之路，似乎并不顺利。他急慌慌去送第二单，正巧走的是刚刚唐甜走过的路。天黑下来，工程队已收工回去，只留下两盏微弱的灯在围栏的两端。他在经过窄路时没有减速，也没有注意到停在路边的电瓶车，硬生生剐蹭着骑过去，仍旧没有放慢车速。他终于抢出时间准点把物品送到指定地点，这里恰好是他自己家所在的小区。他看看清空的订单和时间，决定先回家吃口晚饭再出来继续跑单。

张发财今年四十出头，生活打压得他像个老头。他幼时没能接受太好的教育，又生性贪玩，勉强考了个普通大专，毕业后本想考公或是找到体面的公司上班，可他学历不够，经验不足，既没考公上岸，也没被公司录用。他在工地打过零工，去超市当过搬运工，外卖行业兴起后，做起了外卖员。他肯吃苦，不怕累，每天比别人多送十几单。如此卖命，是因为他家里有刚刚上小学的双胞胎儿子，还有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的母亲。妻子要照顾一家老小，无法出去工作，全家只能靠他一个人。

尽管如此，他每天仍然会花两元钱去买一张彩票，使用自己的一套逻辑编出号码。他盼着自己有天突然发笔大财，带着老婆孩子从此过上吃穿不愁，要什么有什么的神仙日子。可惜他从来都没有中过奖，妻子偶尔上来烦心会怼他一句，说他空剩个发财的名。每每此时，他都憨憨笑道：“媳妇，你就当我抽了一根烟，喝了一瓶酒。反正我平时不抽烟不喝酒的，比起那些天天泡在酒桌上的人，比起那些嘴里吐烟圈圈的人，是不是强太多了？”

妻子抱怨：“话是这么说，可你哪天不是没日没夜，加班加点超负荷跑腿接单，没少劳累身体吧。”

张发财挠头，心安于妻子的理解。好在这次修路拆迁，他们家从过去的老破小搬进新的住宅楼。妻子终于不再说他是空有其名。可自从住进楼房，他们才发现不仅电费水费上涨，还要交物业费电梯费这些过去没有的费用，就连吃的蔬菜都没地方种，还要花好价钱到菜市场买，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妻子都想出去打点零工了，可她又脱离不开，还得照顾时而犯糊涂的老人。楼房比不得以前的大院，门一锁就成。门窗、电梯等对于病中的老人来说都存在着隐患。妻子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时，都会把老母亲关在屋内，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敢走。

张发财原本因为上一单的事情心情变得极差，可想到家中妻儿，又立刻转换成轻松的样子。他一到家，却发现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赶紧拨打妻子的电话，里面却传来阵阵哭声：“咱妈没了，哎呀呀！”

妻子说不明白话，张发财越发心急如焚，他赶紧去敲邻居家的门想问清情况。邻居一见张发财，赶忙告诉他：“你快去医院吧。你家老太太自己跑出来，上了电梯，踩空摔进井道里，已经被救出来送去医院了。你家我妹子没敢告诉你呢，托我照顾孩子，她去医院了。”

老太太，电梯，踩空，医院……张发财听着这些词语，脑子里却像灌入浆糊混作一团，他来不及细问，也顾不上两个孩子喊他，赶紧奔下楼梯，骑上摩托车冲出小区。忽略旁人啐他“为了抢单发疯似的骑车不看路”，浑浑噩噩不知如何赶到了医院。冰冷的过道，雪白的布，从抢救室推向停尸房的正是他年迈的母亲。他抓着痛哭流涕的妻子的衣领，嘴角不住地抽动，却最终只是收回手来，狠命地抽打自己两个嘴巴。他几乎瘫坐在地，含混着骂自己无能，让母亲没得个好归宿，让妻子和孩子跟着受苦。

妻子痛哭流涕，说：“我真的就是出去接个孩子呀，我锁门了。不知道咱妈怎么出去的，都怪我呀。”

张发财没说话，紧紧抱住妻子。

那夜，北风凉，轻呜咽，叫人伤断肠。

3.

晚上十点，唐甜准时下班。她边走边浏览微信上的信息，在业主大群内看到了好多大段大段的语音，她随便听了几条，好像在说哪个电梯出故障了，有人坠了电梯井。她赶紧往前面翻，一条条听过去，又看到语音之间夹杂着一些字。她把所有信息整合，终于听懂了一件事：隔壁小区有电梯出故障，一位老人坠落电梯井，未知生死。

唐甜猛然想起今天傍晚她曾在去卖废品时，横穿过那个小区，恰好帮助过一位老人乘坐电梯，瞬间后背发凉。事情会有这么巧吗？她赶紧发了一条信息，在群里询问：请问，电梯出事的地方确定是隔壁小区？有人知道具体的楼牌号吗？

信息发出不久，就有人回复了。

怎么还在说这个事？都几点了？庆幸不是咱们小区的吧。大晚上的可别说了。

唐甜一看，不敢再继续打听。回想着今天的事情，加快了脚步。

今天她接到的单子少，可以提前回家。抽空把之前整理好的废旧物品搬到附近废品回收站卖掉，换钱，趁机点了一份外卖。她为了少走路，横穿了隔壁小区。谁知在路过一栋楼门口时，被一位老奶奶叫住，“小姑娘，你帮我按下电梯，我要回家去。”

唐甜其实并不想多管闲事，可她又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于是停下脚步耐心询问这个看起来有点局促不安的老奶奶，“您确定在这栋楼里住吗？你自己进电梯可以吗？”

老奶奶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在唐甜面前晃，口里念叨着：“是这里住呀，你就帮我开电梯门。”

唐甜答应着，跟着老奶奶走进门里，穿过一段狭长的过道，帮她按下按钮后匆匆离开。她还没忍住在朋友圈发了一段文字：城市里的一些设计，对一些老年人来说真的不怎么友好。像早些时候兴起的手机支付，医院里的在线挂号……真希望一切都能做到真正地以人为本。

唐甜想着这件事，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位瘦削老人的样貌，久久挥之不去。她双脚仿佛离地亦或者踩在松软棉花上，不知怎么样趔趔趄趄走回了家，已然忘记暂时停放路旁的电瓶车。

她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个昏昏沉沉睡不安稳的夜晚。她多么希望这件事只是巧合，与她无关。

次日早晨，唐甜都没有吃饭，匆匆洗了脸，先去找自己的电瓶车。车子倒在地上，像个惨兮兮被人丢路边的猫。她不得不再一次费力扶起电瓶车，缓慢地推着车子去找修理铺。

昨夜下了雨，气温降到零下，路上有些低洼处蓄积了雨水，结了薄薄的冰。一个外卖员骑着电瓶车嗖的一下从唐甜身边过去，却在冰面处滑倒。路过的人站在外卖员身边，询问是否有事，迟迟不敢帮助。被车压住腿的外卖员说：“大哥，你就帮我把车扶起来就行。你放心，我不讹人。实在不行，你可以拿手机录像的。”

两个过路的人帮忙，外卖员站起来，说声谢谢，又赶紧骑上电瓶车走远。

唐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说：“外卖员真是拼命，要是换做我，肯定不敢在从冰面上骑车。”

修车，骑车，上班。各种事情交加，她整个上午状态都不太好。

快中午时，唐甜工作的地方来了两个警察。不出所料，警察是来了解老人坠电梯井的事情的。老人家属想了解事情发生的过程，通过警方调取监控，发现了她曾与老人交流过，这才找到这里。

他们聊了许久，并记了笔录。

最终警察给出了结论：从监控和口述内容中可看到，老人坠井与她无关。

如此，唐甜在惋惜之余终于松了一口气。

4.

老人突然离世，让张发财措手不及。告知亲人，操办葬礼，收拾遗物……一晃竟过半月。妻子不再需要照顾老人，她在家附近的酱油厂找了份工作，赚点钱，补贴家用，减轻他的压力。

破天荒，张发财不再去买彩票，换成每天固定存起来两元钱。他仍旧每天早出晚归，配送外卖，转眼快十二月份。

一场小雪过后，气温变得更低，残留路面的冰随处可见。这天早晨，张发财到某高中校外附近的早餐店取外卖。恰逢一年一度国考，考生刚刚走进考场。有个清秀的青年焦急地喊他：“抱歉，大哥，能不能临时充当一会儿摩的骑手，送我回家取身份证。我想要考试，证件忘带了。”

张发财说：“我还有单子没有送完，不能帮你了。你若是回家来不及，可以去找临时服务站，那应该有民警可办临时身份证的。”

“对对对，我这一着急都忘了。”那青年说完赶紧跑着去找。

张发财边骑车边想，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太毛躁了，有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若是换成我……唉，我还是快点赶完这一单吧，买家投了准时达，迟到还得我赔钱。

张发财加快骑车的速度，继续走向走过无数次的路。几日前，这条路上的天然气管道已经填埋完毕，挖坑处填平了泥土，还没有铺柏油。整条路看起来像是一张本该完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加之另一侧有一层薄薄的冰，经过此处的行人和车辆都要格外小心。

张发财急着送餐，路过此处时没有减速，结结实实摔在冰面上，车子压身，脚面很滑，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挣脱出来。路过的人驻足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他感激不尽地说：“只要帮我扶起车子就行，绝对不讹人。”

这一幕，恰好被推着电瓶车小心翼翼走过的唐甜看在眼里。她正要去美工部，看见这里有冰，以防万一，只得推着走。她记不住人，没看出外卖员是谁，只觉得外卖员也不容易，为了抢单，不管路好坏，不管人多车多，说走就走。她以为外卖员起来之后会多加注意，可他起身又上车，快速离开了。

唐甜身边仍有车子经过，那些人似乎并没有把冰放在心上。可她不敢轻易尝试，万一再摔跤可不划算。她要万事小心，还要抓紧制图，今天是朋友参加国考的日子，她打算中午约朋友一起吃个饭。

可是，朋友爽约了。他们在电话里有简短的对话。

“甜甜，我不去吃饭了。”

“为什么？考试怎么样？”

“我忘了带身份证，一早晨补办又找东西，着急没调整个好状态，好烦，我要回家，我还要努力。”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执着呢？非考不可吗？不能换个地方找工作？”

“你不懂，我是男的，压力很大的。”

“所以呢？”

“所以我还要再努力一年！”

“你呀。”

挂断电话，唐甜若有所思，许久会心一笑，独自走进一家面馆。她知道未来一年他又要埋头学习了。他们是前几年考试时认识的，那会他已经考过一年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人，若是她的话，嘿，她已经放弃了。

唐甜发了一条信息给朋友：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若是此路不通行，记得掉头加转弯。祝你好运哦，加油！

5.

张发财继续接着单子送外卖，唐甜也在不温不火的工作中存着钱，她的朋友一直埋头于书海奔着考公上岸……冬天里接连下了两场大雪，将一切颜色掩埋。

冬去，春来，夏逝，秋回，转眼又是一年。

春天到来，固封在冬日里的冷冻开始化解。唐甜步行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脚步轻快。她的父母看出她的坚持，松口说可以支付房子的首付，她存款的负担一下子轻松不少。她会去附近的公交车站点等车上班。

身边偶尔有外卖员骑着车子飞速经过，唐甜思考着今天中午可以和朋友一起吃点什么。干脆吃火锅好了，热气腾腾的，正好庆祝朋友终于如偿所愿，考公上岸。昨晚听到朋友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也是由衷地替他高兴呢。顺便告诉他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也许一切都会向好发展。

公交车驶入站点，唐甜上车。公交车要经过一座桥，桥下的冰已经化开不少。车上的人突然躁动起来，都往窗外看。她也好奇地瞧了瞧。桥栏杆处被蓝色布条封锁，一旁停靠着两辆警车。桥上有一名民警维持秩序，驱赶看热闹的人。桥下似乎还有两名民警，手里拿着绳子之类的物件。

“不会有人跳河吧。”

“现在的人总有想不开的事。”

车上的人议论纷纷，唐甜既好奇又隐藏着真实的内心，在公交车驶出大桥，通过十字路口后提前下了车。她想去瞧一瞧，又害怕路人看向她的目光。于是她站在路口处，假装拨通电话，装作等人的样子。绿灯亮起，她迈开脚步过马路，恰与一个右转骑着车子的外卖员相撞。

“对不起，对不起。”唐甜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是我着急，该让直行的。”外卖员回答，顺便告诉她，“桥上对面封锁了，人走不过去的。”

“是吗？啊，谢谢。”唐甜像被看穿心思，脸红了。

“好像有人掉河里了，还没确认身份。哎呀，我着急，你没事吧？那我先走了。”外卖员稳住车把手，加速离开，以保证及时送达。其实，自母亲意外过世后，妻子时常叮嘱他事事安全第一，可他有自己的不得已，干这一行要求高，只要没准时送达就要被扣钱，很可能一天都白忙乎了。

“啊，没，没事。”唐甜留在原地，尴尬又无措。好险！算了，还是不凑热闹了。她犹豫片刻，决定离开，步行回美工部，在没有确认事情真相的前提下，仍旧迫不及待发了信息给朋友，告诉他：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啊！我们这又有个跳河的，我刚路过桥头，看警察们打捞呢。

这条信息，唐甜一直没有等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