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海风许了一个愿

作者: 才华绝缘体 | 来源:发表于2022-10-07 21:15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那天,秋风忽起,拂起一片涟漪;我踩着七彩斑斓的鹅卵石,迎着海风,虔诚地许了一个愿。


    打开手机微信,看着和自己用着柯基情头的肉肉发了一条朋友圈:姑苏一日游。

    手指在点赞的界面不知停留了多久,终是装作没看到一般,退出了微信。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连她去了哪里都要从朋友圈才能知道了呢?


    一  与她初识,只觉人间甚是温柔


    我与肉肉之间不短不浅的缘分应该要从简单又快乐的高中说起。

    高中伊始,我们被分到了一个宿舍,至今想想仍觉幸运至极。那时候虽是在安城最好的市一中,但住的仍然是上下铺的八人寝,幸好我们宿舍只住了五个人,不至于那么拥挤。

    从未住过宿舍的我不像她们在初中就已经适应了集体生活,因此年龄稍比她们大一点的我却成了事事都要被照顾的小朋友。

    送走爸爸已是傍晚了,看着陌生的学校建筑、望不见星星的夜空,还有一间我以为会住三年的608,我站在宿舍门口发着呆迟迟没有进去。

    “你怎么不进去啊?”

    直至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脑海我才回过神来,肉肉,不,那时候我还不叫她肉肉,她还是陌生的顾千岁。

    “哦!这就进去了,刚刚好像有点不认门。”我立刻憨憨地笑了笑,右手不自然地摸着额头整齐的头发。

    门里门外仿若两个世界,门外寂寥无言,门里喧嚣一片。

    看着很快打成一片的她们,我既羡慕又害怕。羡慕她们可以这么快地适应新环境和陌生的人,害怕的是再次遇见我拼命想要逃离的过去。

    “你们听说了吗?班主任说班级第一在我们宿舍呢!还是年级前三十呢!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实验班。”活泼开朗的张子薇好奇地审视着我们,好像在判断谁是第一。

    “啊?天哪,饶了我吧!我这么个学渣,能混进一中已经实属不易了,怎么还和学霸在一个宿舍啊!”大大咧咧的方砚之哭天喊地地哭诉着。

    “那个,嘿嘿嘿,是我……”看着大家津津有味地讨论着第一名的故事,我不好意思地举起手回答想要终结这一话题。毕竟,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自己处于中心的事件。

    “啊?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你啊?”直爽的郭子宁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是啊,你这调皮的模样看着确实不像只会学习的学霸。还有,你成绩这么好,怎么没有去实验班啊?”千岁还是那么温柔地看着我轻声说话。

    “额,中考完我就去上海玩了一个暑假,学过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而且考实验班的时候刚刚下车,实在是太困了!不过,感觉我们班还是挺好的,班主任很负责的样子。”看着这样的千岁,一向不喜欢向别人解释原因的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回答起来。

    “怪不得……你加油,后面还是可以进的!”她朝我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就去洗衣服了,我一向随缘,倒也没有将进不进实验班放在心上。

    刚刚认识的大家好像有着聊不完的话题,而我在她们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既觉得自己应该参与其中,又觉得话题实在无从说起,纠结之中反而无所为还被认为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高中住宿的第一个晚上,我有点不知所措又极度没有安全感,像极了脱离妈妈怀抱的小孩子,直至十二点才在她们的谈话中有了睡意。那时晚上九点睡觉都觉得晚的我惊讶于她们觉得十二点睡觉是非常正常的事,只是不曾想,后来因为一个人我也在无尽的漫漫长夜里与星月相伴道着说不尽的悔。

    那时第一天遇到的这么多人里,只有顾千岁的温柔让我可以在睡梦中回味。


    二  与她交心,是我三生有幸


    五人的队伍实在太过浩荡且拥挤,青春的我们站在一排都可以将一条宽宽的马路堵住。就像是我们的青春里只能容下一个白衬衫一样,友情的队伍里也不能超载。

    郭子宁、张子薇和我成了三人小分队,而顾千岁和方砚之成了两人组。因此,我对顾千岁短暂的好感也随着距离的增大慢慢地流逝。

    刚刚开学自然是千年不变的军训,我们的教官又高又帅,俘获了一众女学生的芳心,当然也包括颜值至上的我。如果说军训给我们几个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什么,那我们一定会异口同声地说是我与教官的罗曼史。

    初中向来听老师话的我,却在步入高中的那个盛夏变得越来越叛逆;现在想想,可能是从前太过听话,也想试一试不一样的人生吧。小时候的我可以爬树捉鸟、也可以下河摸鱼,独独让我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向来懒散的我总是各种不合规,一来二去,教官也就知道了我不安分的小心思。

    我们之间的故事,应该是从那次装晕开始的吧。我本身就是一个骨架壮实的女生,本以为可以拥有强健的身体,奈何天妒红颜,只要我运动量过大就会太阳穴疼,接着就是眼睛变红泪流不止,最后就会演变成鼻涕直流的邋遢模样。

    因此,在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强度的训练以后,就开始耍起小聪明。联合了子宁、子薇,在保持站立时突然倒下装晕。她俩见我一倒,立刻就跑到我的身边,大喊着:“教官!教官!张百龄晕倒了!”

    她们太过投入喊得十分卖力,以至于装晕的我差点就没忍住笑了出来。还好,我及时地把要勾起的嘴角憋了回去。

    “哇哇哇……”

    什么情况?教……教官怎么把我抱起来了?

    这我可怎么敢装下去!

    “教……教官……”就很尴尬,我忽地睁眼想一笑蒙混过关就看到他担忧的眼神在看到我醒来之后变成了愤怒。

    “好玩吗?张百龄!你觉得你在干什么!”他紧抱着我大吼着。

    我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韩三千,在我们这群小孩面前他向来都是成熟稳重,即便犯了小错他也只是轻骂。

    “我……”我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能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不理直气壮。

    “归队!”他略带歉意地看着我,轻声说着话。

    我着实有点搞不懂他了,识破我谎言生气的是他,我什么也没解释就不气了的也是他……

    难道,他是自我攻略了?

    当时的我不懂冷酷教官的想法,一如至今我都想不明白韩三千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儿。

    自从装晕事件后,我——张百龄,在高一27个班里臭名远播,倒也算是一个小名人了。

    也是从那以后,我总觉得韩三千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出来,但就是让我感觉有些的……受宠若惊。

    每次太阳暴晒时,他就带着我们躲在树荫下,却不会像其他教官一样和我们聊天。一般都是我们在树荫下叽叽喳喳地开玩笑,他就一个人站着太阳底下望着远方的云或是跨越一整个操场距离的篮球架。

    以前,我不知他是在看云还是在出神,现在觉得应是在想念,想念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


    军训中期,我们迎来了最头疼的拉练。在我看来就是生不如死,毕竟上个六层楼就气喘吁吁的人,对于运动实在提不起好感。

    那天五点钟就要起床,我在床上磨磨唧唧地磨蹭着,直到顾千岁硬把我从我热爱的小床床上拽起来时我还迷迷糊糊着。

    这种迷糊直到我看到韩三千略带嘲讽的笑意时才被驱散,他逆着光站在操场最显眼的地方——五星红旗下,那时的我不知什么是神明,但看了他一眼,以后想起神明总觉得应该是如他那般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从未经历过爱情的我,变得心事重重。从前不知相思,才知相思,便惹相思。

    拉练的路上,一贯吵闹的我突然安静得不像样子,出神地想着我这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悸动。

    “张百龄!出列!”

    一声命令吓得我慌了神,脑子还没有分清该干什么,身体就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站到第一个,领队!”

    看着他正经严肃的眼神,我多少有点心虚,不知是心虚着走神还是那不能明说的情愫。我摸了摸鼻子和耳朵,慢吞吞地在万众瞩目下走到第一的位置,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我们走走停停,天色也逐渐清明,把我们在黑暗中暧昧交缠一起的影子变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仿佛我们之间不曾有过曾经。

    “停!在这休息一下吧。”

    一声喊停太过突然,而我就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撞到了他坚挺的后背。我能感受到他的僵硬,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那颗心跳动得有多剧烈。

    “没事……吧?”

    终是他反应过来,轻柔地揉着我的额头询问。

    我不知自己回答了什么,只是任凭他粗糙的指腹在我娇嫩的皮肤上不断绕圈磨砺,连同我火热的心和灿烂的青春一并绕了进去。

    等到我们再次回到学校夜幕早已降临,却比出发时更加深沉,让人想要沉沦。匆匆解散后,大家都疲惫地赶回宿舍。

    “张百龄!”我正准备和顾千岁她们一起回去,他突然叫住了我。

    “聊一聊可以吗?”他很认真地问着我,我想,一定是那天晚上星星太过耀眼了,让我慌了神、动了心。

    我羞答答地让她们先回去,和他在操场上挨着走了一圈又一圈,任凭灯光下我们的影子在燥热的晚风吹佛下荡漾一圈又一圈,纠缠一下又一下。

    大概走了五圈左右的样子,我甚至觉得中午在他的惊诧下吃完的两份烫面都全部消化了。

    他轻声问我:“刚进入人生新的阶段,可有什么不适应?”

    “有啊!我从来没有住过宿,感觉和别人磨合需要很长的时间。我的室友每天睡觉都很晚,我每次都是等他们睡着了才能睡。吃饭也是,食堂实在太难吃了,我感觉我都瘦了好多……”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向来不爱表达自己的感受,却在他面前喋喋不休。他给了我和顾千岁一样温柔的感受,让我觉得我的委屈可以全盘托出。

    我们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宿舍熄了灯他才送我回去。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在这个热烈的夜晚,我突然有了想要拥抱一个人、和他组成一个家的热血,却终究在无数凄冷的夜晚让我知道这仅是我的痴心妄想。

    我用一个晚上爱上了一个人,后来,我用无数个像它或不像它的夜晚也没能忘记。


    我们终是到了军训的最后三天,每个班级都在争分夺秒,想要比别人更整齐一些、更团结一些,我们班由于前期相对懒散,也开始了紧急加训。每天都在紧张的操练、喊口号,每每结束,整个人都瘫了,嗓子更是要冒烟了。

    终是在暴晒下,虚弱的我不堪重负。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我是真晕了。等我醒来,只看到顾千岁在我身旁睡得正香。我的心莫名一软,仿佛世间除了父母在天涯一角也有了我的一块天地。

    等到医务室姐姐来时,顾千岁已经不知道做了几个梦才辗转醒来。

    “注意休息,这几天饮食清淡一些……”

    听着这些没用的唠叨,我想跟姐姐说声知道了就走,可扭头看到顾千岁像是上课那般认真地记着笔记,我突然又想让姐姐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了。

    “都记住了吗?”

    “嗯,都记下来了,谢谢姐姐!”

    看着顾千岁一脸积极地应答,我百感交集。

    “你干嘛这么认真啊?还记笔记?这种话一般都是套话,没什么用的。”

    “记着总比不知道好啊!你以后就按照这个本子上的规律饮食和作息。”

    看着顾千岁严肃且认真的脸,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我后面的生活将会黯淡无光。

    “哎?怎么是你在这?”

    明明当时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你看看你这个人,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教官说她俩太吵了,所以让我在这等你醒来。”

    “哦哦哦,怪不得呢?”

    “教官这次可又是抱着你过来的,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听说现在校领导在找他训话呢!”

    “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说你和教官在谈恋爱么……”

    “什么!天地良心,这纯属是我在单相思,教官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

    “啊?你喜欢教官?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们一直以为是教官喜欢你……”

    一向淡定的顾千岁也不由得惊呼,仿佛我喜欢教官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就那天嘛……”说着说着,我的脸就开始红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每天都想见到他,但又害怕他知道我想见他。想让他对我特殊一些,但又怕他引起别人的注意,哎呀,总之,我就是喜欢他了!”

    说着说着竟是把自己激怒了,也真是青春年少了。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要去告白吗?过两天军训结束他们就走了哎!”顾千岁一脸担忧的样子实在逗笑了我,我俩本就八字还没一撇,说得好像我们要开始生离死别一样。

    “嗯,我还没想好,我不知道怎么表白,或者表白之后该怎么办……”我纠结着,“你别告诉别人啊,只有你知道。”

    “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自从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像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战友。


    再次回到训练场上,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境有了很大的不同。

    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吗,又什么好扭捏的呢?

    那时的我不知道心境为何变化得如此之快,更不会细想其中因果。现在想来,不过是有了个和我共享秘密的人,我的喜怒哀乐、我的害怕恐惧,都可以被另一个人稳稳接住。

    耀眼又灿烂的金轮高高悬挂于头顶,将我羞涩又愉悦的暗恋一览无遗。

    “韩三千,我……我……”我这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胆小鬼终是连一句喜欢都未曾说出口。

    “过来!”

    看着他复杂的眼神,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也是慢吞吞地走向他,再与他一起走向无人的角落,仿佛这个世界可以仅有我俩。

    我好希望这段路可以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这样我的暗恋也不至于来去匆匆,仿佛从未出现又从未消失。

    “张百龄,我很快就要走了,很开心能与你……与你们相识一场,但人生总归是要分别的,你还太小……”

    “我有多小?”

    我怕极了他要说一直以来都把我当作小孩子,当作什么妹妹……像是把我第一次交付的真心当作儿戏一般践踏。倒不如直接说着不喜欢,也不至于让我放在心上这么多年。

    “张百龄,我比你大八岁,身份、年龄、地位,你谈何与我相配!又怎么敢说长长久久!”他那双好看的眼眸像极了兔子的眼睛,我却顾不得再心疼他半分,只觉自己太过荒唐。

    “那……又是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我也红了眼想问一问,问一个我心动的因、问一个我好像应该结束的果。

    “不过是……你长得像从前那人罢了……”他的眼神忽闪,心虚的样子让我崩溃不堪。

    想起了从前他的眼神,他看着我,像是看云,又像是看雨,分不清心里想的究竟是谁。

    我从未觉得岁晏长空如此灼人,连地上的影子都难堪地蜷缩了起来。

    也曾在某一刻,我奢望过,这地上的一双人影,一个是我,一个是我的。至今想来,都觉得这幻想可笑至极。


    “顾千岁,我失恋了……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

    “怎么了?”

    白天的心酸与委屈在这星月闪耀的夜里仿佛全部归成了顾千岁担忧又难过的脸庞。

    “他就是个大渣男!神经病……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呜呜呜呜……”

    “不急,你慢慢说。”

    她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我的头,柔声细语地安慰让我知道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委屈。

    “他有喜欢的人了,不过是跟我长的相像一些……呜哇哇哇……怎么会有人长成我这个鬼样子啊……为什么就是我呢?”

    “白白,你要知道,他与我们不同,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谈情说爱对他而言和对我们而言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了,他并不适合你,散了也就散了,以后会有更好的!”

    “就是就是,他是个渣男……我只难过一会会儿就好……”

    那时的我并没有听进去顾千岁的话,只知道她在安慰着我,让我无处安放的难过有了一个家。

    而我,所有对于友情的概念也因为她有了具象。


    自从那件事后,我们宿舍的关系又重新有了调整。

    我整天死皮赖脸地赖着顾千岁,就差吃饭都让她喂我了。当然,如果她愿意,我也可以一直喂她。方方向来清冷独立,因为我的到来她选择了独来独往,不像我们这般疯闹。而郭子宁和张子薇的关系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好到了顶峰。

    我们五个,明明才过了没几天,关系却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不知道别人的好朋友如何相处,只是每次吃饭、洗澡、上厕所我都要粘着顾千岁,在从教室到外面吃饭的路上,我喜欢听着她说着一些八卦,吐槽一些东西。

    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主见,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无关于我,我都没有什么想法,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八卦绝缘体。而听着顾千岁嘴里的世界,我好像获得了一个新大陆。

    高一一年我们俩的粘糊劲儿也一直被全班同学吐槽,她们说在路上碰到了跟我们打招呼,可我俩没有一个人理会。

    这可不是装高冷,毕竟我的眼里只有顾千岁,脑子里也全部在想着她讲的故事,自然不会听到别人的声音。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好笨,以前我总觉得顾千岁对我没有我对她那么爱,可是,若不是和我一样,她又怎么会也听不到别人的话呢?


    三  与她有过分离,是我此生之憾


    高一下学期,即将迎来高中的第一个盛夏。

    若我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要告诉自己不要走读。在余下的两年里,我想再好好地陪一陪我的肉肉,陪她度过她独自难捱的岁月。

    可当时的自己无法理性、无法通透,只是平平凡凡的一个女孩,选择着自认为逃避苦难的途径。

    那年的端午节我们选择了回家,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从未收到过那条短信。

    明明已经是智能机流行的年代,可我还是习惯于老年机,我和朋友的QQ聊天,仅限于我用电脑的时候。

    可陈岳仍是会用短信与我联系。

    他是我的前桌,什么事情都要和我吵上一吵,做什么都要打我头一下,平时遇见了我是能躲就躲可他总是能把我揪出来讽刺一番。我讨厌他这种态度,却也看在他有很多黄金豆的份上勉强与他和平相处,毕竟我想,和我一样喜欢吃黄金豆的人应该不会太差。

    他跟我说着他的生活琐碎,这是和平时的他不一样的一面,我和他聊了一会说自己要去吃饭了,他突然发了一条短信。

    “我爱你!”

    过了十秒,他撤回了。

    “爱”之一字于当时的我而言太过可怕,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完全没有被表白的喜悦,反而惊恐或是其他迷茫的情绪在我脑子里、心里可怕地蔓延。

    我不缺爱,我的父母、我的爷爷奶奶对我都是极好的,尽管直至长大我才能理解他们的爱,理解他们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爱着我。可我仍然在寄人篱下的日子里长成了一个胆小鬼,在曾经经历友情的背叛后成了一个小刺猬。

    胆小的小刺猬向来喜欢玩笑一般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害怕别人直白仓促的爱意,尤其是在那个一无所知的年纪说着与自身不符的深沉。

    带着这份沉重到了学校,我选择了更换座位,也不再与他说话,每天避他都像是避如蛇蝎。而他,总是会在课间放很多零食在我的桌子上,我不要也不吃,我们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而顾千岁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可是,敏感、自卑、胆小的我不知该如何向她表达我的……至今我也不知该如何称作这份情绪。

    我以为心大的自己过一段时间也就忘记了,换了座位和另一个学霸坐在了一起,却不曾想成了我更大的悲剧。

    有一天晚自习,大家都在偷偷聊着天,学霸同桌突然转头跟我说,“张百龄,你的身上有一种女人香,和她们都不一样。”

    我的笑脸瞬间凝滞,侮辱、不尊重、不堪……各种让我凌乱的字眼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不知别人的十几岁是怎样的成熟,可这些,是那时的我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我只觉得令人作呕。

    那个晚自习,我去厕所吐了好久,裸露在外的皮肤也不知被揉搓了多久,从那以后,即使是大夏天我也不敢穿着短袖,排斥着与任何异性的肢体接触。

    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走了好久好久,那么热的风,我却如同掉进了冷窖。没有韩三千陪我一圈又一圈地走,没有顾千岁一下又一下地安慰,这些难以启齿的痛苦,压在了腼腆又内向的我身上。

    那时的我觉得痛苦是无穷无尽的,可时间却是有界限的,原来悲伤与悲伤仅是隔了一个盛夏。

    我所想逃离的过往,在新一轮的痛苦冲击下竟也变得如此渺小。这些事情现在来看并没有什么让我惊慌失措的,可从前那个没有接触过性教育或是人性考验的胆小鬼,始终无法直视,永远选择着逃避。

    那天之后,我更加不爱说话了,拒绝着与别人的交流。而顾千岁以为,我与她像别人一样走到了友情的尽头。

    我们渐渐在一点点的小事中走远,我也开始对整个世界排斥。

    爱情、友情、亲情,都像是海浪一般,来时气势汹汹像极了我以为的永远,却又转瞬即逝告诉我没有什么会永恒。


    四  破镜重圆,是我与她不变的心意


    高二开始我也一个人独来独往,选择了搬出宿舍。虽然会默默关注着顾千岁的动态,却总是别扭地不与她搭话,以前一起做的事情也变成了和别人一起。看到她和别人一起嬉闹时,我嫉妒地发狂却又假装一点儿也不在乎,故意地在她面前和别人开心地玩闹着。

    我讨厌死了这种感觉,却又拉不下脸说一声抱歉。

    最终,在方方的无数劝说下,高二上学期末我写了一封信给她。

    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里,那是我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给别人的信里写满了我自己的难过,我胆小无作为的抱歉,我想要改变的决心,还有我想与一个人一生相伴的心意。

    可我还是没能将我的经历一一诉说,我怕这世间的险恶有一分沾染到我的肉肉,直到最近,我才将其中一件当作玩笑告诉她们。我不知什么是释怀,想不起来却好像又不曾忘记,受过的伤好像已经消失却又无处不在。

    那封信之后,我俩重新和好。

    我这个人向来不相信破镜重圆,却因为她我愿意深信不疑。我们最初和好的一段时间里都能到彼此的小心翼翼,我装作傻傻的样子不提从前,她装作无所不知的样子一脸坦然。

    我们就这样假装没有裂痕一如既往,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可以将我们之间的裂痕一一被爱填满。

    我想这些波折于我而言是很好的,从那开始,我变得谨慎,也会倍加珍惜,做事情会考虑一下她的感受,懂得了做事多为别人想一想,这是现在的我都受益其中的。

    我们之间,每天都平平凡凡却又好像每天都惊天动地,现在回想,总觉得开心不已。我是说,遇见她,我很幸福。

    在我纯白的青春里,她是我唯一能公之于众的爱意。


    与她和好之后的我仍然十分腼腆,所有的心意若有十分,只能说出来三分。

    有一次我去她家,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的我总会害怕着黑暗中的未知,非要缠着她和我一起,她攥着我的手颇有感慨地说,“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你是需要我的。”

    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有装傻充愣地笑着,嗔怪着她不爱我了。

    也是从那之后,我开始反思自己,学会表达自己的喜欢与爱意,让我所遇到的人都知道有人也在如喜欢珍宝一般喜欢着她们。


    高二那年的清明节是我们最张扬的日子,不似元旦晚会那般隆重,也不似圣诞送苹果那么随意。

    在我们那边,有一个叫做“杠鸡蛋”的活动。就是用家里的白煮蛋和别人的鸡蛋对打,最后没有碎的鸡蛋就是“蛋王”。

    现在看来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但以前的我们凡事都觉得有趣,也想争一争第一。

    别的同学多是在学校食堂买的鸡蛋,因为限于生活费的压力,最多也买不了几个。而我因为奶奶在家煮了一锅的鸡蛋,毫不客气地全部拿走准备赢一赢第一。

    顾千岁实在蠢笨,总是拿鸡蛋尾巴与别人的鸡蛋尖尖碰,让我想到了拿鸡蛋碰石头。看着越来越少的鸡蛋,我实在忍不住出手,不再默默地做她背后的女人。

    小时候我可是杠鸡蛋小能手,总能很快地找到别人的鸡蛋的弱点,然后在杠的时候精准一击,保证刀刀致命。

    这项技能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在顾千岁震惊又崇拜的目光追随下,我拿到了“蛋王”之称。

    向来没有生活技能的我在高一27班和隔壁兄弟班两个班里迅速出名,从此大家提及27班的英语课代表都是用“蛋王”替代,额……咱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开心。

    我想,也是从那天开始,肉肉对我多了一分崇拜吧。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份崇拜并没有持续太久。

    与清明仅有一月之隔,是我的十八岁生日。而我们,也是在这一天再一次有了裂痕。

    生日前一天的晚上,肉肉就来了我家,我俩挤在我的床上玩闹着。

    半夜十二点时,她喊醒了熟睡的我,我这人向来小孩子脾气,尤其在熟悉的人身上见不到我一丝情商。我撅着嘴、拉着脸一脸不开心地问她喊我干什么,她打着手电筒拿出了自己做了很久很久的礼物,一脸虔诚地祝我生日快乐,希望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而我呢,打开礼物之后看了一会就拉着她一起睡觉,我想,礼物明天再看也不迟,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可粗心大意的我忘记了,我的肉肉细心体贴、敏感脆弱,在我酣睡的十八岁晚上,我不知她有没有睡着过一分钟。至今想起,我都想回到过去狠狠地打自己一顿,不,多打几顿。

    第二天早上,所有朋友都带着礼物过来,欢快地祝福着我,而粗心的我也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开心地打开她们的礼物。看着我一个又一个打开的礼物,肉肉崩溃地躲在了我的房里不肯出来,我喊了好久终是没有结果。为了不辜负奶奶做了一桌子的菜,我们气氛低沉地吃完了饭,直到结束,她才出来一起拍手哼歌,祝福着我的十八岁。

    那时的我因为愧疚地不敢面对她没有说上一句抱歉,而她以为我嫌弃她手工的礼物。

    我这个人,从小就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却从不贪求。我知道它可以给带来吃的,带来玩的,带来朋友;长大后亦是如此。可肉肉不同于其他人,她让我知道心意不等同于金钱,快乐不局限于吃喝玩乐。

    别人的礼物我不知后来搬家还有没有带回去,只有她的我细心封好了放在自己的床头柜里,在她笔迹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填满了我的心意。

    我清醒地知道,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收到如它一般贵重的礼物了。

    即便是它曾经的主人,也不会再花上如当年一般的心意去准备了。每每想起,我总会难过不已。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此生收到的唯一一份沉重到一生都会愧疚、欢喜至一生都会怀念的情意。


    礼物事件之后,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争论谁对谁错,因为在高三这个关键点大家都已经要被王小黑无时无刻的监视逼疯了。

    我们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却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她也开始认认真真地学习,希望有着一个美好的未来。而我,痛恨着自己当时无穷无尽的睡意,酿成了我俩之间又一个疤痕。

    我开始报复性地熬夜,企图在无数睡不着的夜晚弥补着曾经的过错。我从未想过,我与半夜十二点,仅是差了一个顾千岁。

    高三下学期,在这个别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我每天的睡眠仅限于白天老师的上课时间,每天晚自习结束,就是我个人的疯狂世界。骑着单车,买着夜宵,听着歌看着剧,在自己的房间里骗着所有人我在学习。

    直到高考前一个月,大家课间忙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我的心脏也因为长期熬夜像要停歇一样。

    我从不怕死,至今也是,自己所做的大多数事都坦坦荡荡,能做的每一件事也是尽力所为,我不曾有过让我留恋的遗憾,所以那时连遗书都写好放在了桌子上书本的夹层里。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望着教室后面茂盛的银杏,生机盎然,任凭风吹日晒却仍挺拔地摇曳着。那一刻,我突然又想再看一会儿银杏飘摇,看着我的肉肉长大成人,再看看我的家人和睦美满。

    我去了医院,像是获得了一次新生。

    从那天起,我发誓再也不要熬夜,可我的誓言早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自己忘得七零八碎。但是幸好,在后来我所熬的夜里都有她陪我一起。

    至今想来,曾经或争吵或误解的事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身处其境的我们总是窥不到现在的格局,在无尽琐碎中挣扎煎熬,用尽全力去耗尽每一份心情。

    我想,生活的精彩便是在于我们只能过好每一个当下,应对每一份未知吧。


    高考结束了,于我谈不上如释重负,反而愧疚与自责洒在了我高三那年的每一个脚印上。

    幸而我从未止步于后悔,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努力珍惜每一个遇见的朋友,积极把握我想要的未来。这些我奋斗的源泉,全部称之为那个叫做顾千岁的人和魂。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我骑着单车带着她围着学校绕了好久,教室、小卖部、食堂、开水房、浴室、篮球场、小树林、小凉亭、小菜园、宿舍……学校的每一处角落都藏着我们或张扬疯狂或细水长流的情义。

    我们默默地走过每一个朝夕相处的地方,任凭感动或不舍在周围释放,充盈着我们呼吸的每一寸天地。

    然后我们在教室后面的银杏树下泪眼婆娑,紧紧拥抱,仿若共生。青葱三年,我与她都不再是初见时青涩张扬的少年,却仍是初心不改、砥砺前行的我们。

    最后我骑得累了,索性拉着她出去买了好多烧烤,在赵叔家的周黑鸭店里准备让自己一醉方休。奈何我俩不知是酒量过好还是胆量过人,喝了挺多,愣是没有一点儿感觉。

    高中所有的难过、所有的喜悦,还有我们之间点点滴滴的所有故事,全部都融在了在那天晚上的酒里,在我们微醺的回忆里,在我们至今都连绵不断的情义里。

    那天之后,山高水远,我们各奔东西。我们之间未曾有过道别,因为我们知道即使天高地厚,这世间都会有一个属于我们的永远。


    五  我向海风许了愿,望岁岁年年常相见


    “你去哪里玩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将我们高中三年这不多不少的经历回忆了一遍的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发消息问了她我这一天的困惑。

    “?你在犯什么病啊?”

    果然,不爱了就是不爱了,连标点符号都在表达着她的嫌弃。

    “哼!大猪蹄子……”

    “……你正常点吧,不早跟你说了!自己忘记了,还怪这个怪那个!多少要点脸吧……”

    看着她理直气壮地发来的消息,我突然有点心虚。毕竟那天她说的时候我没听太清,又没敢继续追问,毕竟她最不喜欢别人重复问一个问题了。

    “嗐!我不就是逗你玩儿吗?什么时候来我这啊!你就是不爱了,去别人那都不来找我!”果然,倒打一耙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地适合我。

    “张娇娇,准备接驾吧!”

    “得嘞!您老扶好吧!”

    看着画风又变作如往常一样,我笑得不成样子。

    兜兜转转,只有你,可以让我无比坚定地相信自己,相信世界。


    我在海的彼岸站了良久,忽而抬头,夜幕之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俏皮地向我眨眼,我佯装没有看到笑着望向那轮明月,一阵海风撩起了我耳边的碎发,我听到她说,你会如愿。

    海风说我会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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