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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艾米找到大壮要他帮忙的时候，大壮是拒绝的。

正值暑假，傍晚时分，广场边上的那家咖啡店里正是人多的时候。灯光昏暗，气氛暧昧，那些脸贴着脸你侬我侬又窃窃私语的小情侣们散发出来的爱情的光快扎瞎了大壮这单身狗的眼。

坐在大壮对面的艾米清澈的眼睛里多少带着点乞求。多年兄弟，你就不能帮帮我吗？艾米试图动之以情。

不是我不肯帮，这万一穿帮了属于诈骗，诈骗！你晓得哇，要是叔叔告我我是要坐牢的，到时不但会有案底，我甚至连媳妇都娶不上！

我嫁你！

啥？

如果到时你真坐牢了，我嫁你，我等你，我给你们家传宗接代！艾米说这话时坚定带着几分戏谑，真诚里又带着几分玩笑。

这排比句先是让大壮愣了一下，然后脑子里快速闪过《九品芝麻官》里壮硕如牛、一脸胡茬的如花一边抠着鼻孔一边将监狱的墙撞得粉碎帮包龙星越狱的场景。oh no！大壮刚喝了一口的咖啡差点没一口喷出来。真的不行啦！

那如果我能帮你打听小丽要报考的学校和专业呢？

那也不……

我能帮你给小丽递情书！

可是……

然后再帮你美言几句！

……

艾米无耻地抛出了诱饵一、二、三，一一断了大壮的后路，而大壮原来坚定的立场也开始动摇，喉头的“不”字由于想到小丽的脸却再也说不出来。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大壮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个十足的借口。那你可说话算话！大壮一边讨要着保证，一边骂自己色令智昏。

放心，兄弟我一向说话算话。艾米拍着胸脯保证。

小丽和艾米是同届不同班的好友，两人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每天上下学两人几乎都一块走。小丽的美名在他们高中是数一数二的，但她的高冷和不好追也是数一数二的。之前有好多人给小丽递过情书，但都被她以学习为重拒绝了，甚至有好几次艾米还充当过护花使者，将那些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雄性动物给“打”将回去。大壮曾经也想递，但又怕如果高考前被拒绝反而影响了考试的发挥，于是就这么卡在这，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好容易挨到了高考后，可是一想到两人可能会报考不同的院校又让大壮的心情沉重了起来。现下艾米的诱饵无疑就是大壮黑暗恋情路上的一道光，是他沉溺在爱情之河这么久之后抓到的一根浮木，不管结果如何，大壮都打算试一试，哪怕被拒，至少对自己有个交待。

大壮的回应换回了艾米“还不束手就擒”的表情，后可能是为了让他不那么担心，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爸那脑回路，不骗他都对不起这么多年他对我的养育之恩！再说了，就算穿帮了，不还有我呢嘛！

大壮心里给了艾米一个无奈的眼神，说吧，需要我怎么做。大壮眼睛里开始闪着光。

艾米的食指做了个勾小狗小猫的动作，得意地说道：“附耳过来……”

艾米先是让大壮回家拿了身份证去电信的营业厅里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再申请一个新的微信号，加完艾米后，艾米让他回家等消息，临走的时候说让他把情书写好 。大壮红着脸没有说话，但胸膛里的心脏像战士出征前擂的战鼓，“嘭嘭”地跳得厉害。

当天晚上，大壮吃了饭就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并且锁上了门，要家人不要打扰他。嘴上说的是要专心提前挑选院校和专业，心里盘算的却是专心写情书。

大壮努力地回忆小学、初中的语文老师就人物描写总结的那些个点，比如描写外貌可以从上到下，描写神态可以借助事情或环境，描写性格要借助事件等等，可就当女神的音容笑貌浮现在他眼前、笔尖就要真情流露时，没想到艾米的微信来了，而且还是接二连三地来。信息的提示音让沉浸在小丽音容笑貌里的大壮吓了一跳，他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才点开了微信。原来是几张图片，间或着还有几条文字信息。

第一条是张图片，大壮点开图片放大着看了一下，就两个白底红色的大字“健康”，字号还被加粗过了，是楞楞的宋体，毫无美感可言。后面紧附着一句话：把它换成你新微信的头像。再后面跟着一个金黄色的小手，食指向上指着。

下一条还是文字：“把微信名改为‘私人健康顾问-冯’”。接着又是几张图片，内容都是某个听都没听过的保健品的广告，有什么深海鱼油的，大豆卵磷脂的，软骨素的，最后一张竟然是张床！这床比普通的单人床要短、要窄，更像美容院的按摩床，看起来笨重无比，下面黑乎乎的，貌似有机械动力，床面上则铺着一张像是用玉石片串编起来的席面。大壮推想着它是不是像医院的病床那样可以半折叠。

这床是什么意思？大壮问。

本公司新品——玉石按摩床，有病能治病，没病能预防，冬天暖，夏天凉，每天用它来按摩，想要多健康，就有多健康！然后是个笑脸的符号。

你这还挺押韵。大壮说。

艾米没有接话，又发过来一个链接。大壮点开一看，是玉石按摩床详细的安装介绍和使用说明书。大壮又往下划了划，下面先是一张人体穴位图，接着详细介绍了人体的各大穴位和功能，哪些穴位管心、肝、脾、肺、肾，哪些穴位管记忆、血压和饮食。接下来是用一个短视频着重介绍了这张玉石床的功能。

大壮发现这床似乎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从视频上看，这床的上半部分不但折叠立起，甚至在人躺上去之后，与人体几大关节比如颈、肩、肘、腰、臀、腿等对应的地方都是可以起伏活动的，从侧面看来就是一排按波峰波谷上下运动的机器，只是外表做成了床的样子。机械在按照波浪的起伏规律上下运动。

大壮好奇地问了一句这床多少钱？

八万八，会员价。还不算运费和安装费。

好家伙，快够普通大学四年的学费加伙食费了！

嗯，我查了正规厂家的报价，撑死了也就一万来块钱，包运费包安装。

视频下面则是全国各地所谓的使用者写来的感谢信，可以说是既图文并茂，又情真意切，既有科学解释，又有实例佐证。有的说自从用了那按摩床，失眠治好了，饭也能多吃两碗了，上下楼都有劲了，腰也不酸、腿也不软了，更夸张的是有一个说他80岁瘫痪在床多年的老父亲都能下地走了。

大壮一边看着图片一边说这也太神了，一看就是骗人的！大壮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艾米让他用冒充卖保健品销售的方法来阻止艾米爸被骗。你和阿姨为什么不直接跟叔叔说呢？

你以为我们没说过啊，一说他就说那个八万八的玉石是天山产的和田玉，对人体什么什么穴位和什么磁场起作用，我说那些都是骗人的，他就认为我们在阻挡他奔向健康，真是气死人了！

大壮想起了在银行柜台工作的表姐，她也说过好些老年人给陌生人汇款，一汇就是大额超大额的，说他们被骗了却怎么都不信，非要汇，拦都拦不住。

那你也不能骗他钱啊！

他被我骗总比被别人骗强吧！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艾米嘿嘿地阴险的笑让大壮后背一阵阵发凉。

那行吧，大壮说那什么时候开始？

艾米说先不着急，这些图片你先存着，过几天再给你发新的，随后你就等我通知吧，等我拿到我爸的手机，把那人的微信加成黑名单，再换成你的，哦对了，别忘了发朋友圈。

行，我知道了。虽然由局外人一下变成了同盟，大壮还是感觉怪怪的，有点像他为鱼肉她为刀俎，现在只能躺在案板上任其宰割。对了……

大壮后面的字还没打完，艾米又发过来一条“你的情书写得怎么样了？”

快写完了。其实刚才他想说的是情书他还没来得及动笔，但看到艾米这么上心只得心虚地回了一句。情书他得字斟句酌，否则就玷污了他日思夜想的女神。

明天能写完吗？

能。大壮来了精气神，心里打定主意今晚就算通宵鏖战也要把情书写出来。

那你明天先给我，我给你看看，完了这周末找个机会帮你递出去。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监视敌情了，对了，弄完之后把咱俩刚才的对话删了。

大壮知道艾米爸那头又有情况，只得回了个简短的“好”。

摁黑手机前，大壮看了眼时间，这会儿俨然已经过了九点了，接下来短短的几秒，大壮就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当小丽看到情书时的惊艳表情，然后他把胸脯往前挺了挺，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接着从抽屉里抽出一张A4纸，开始认真写起来。

当形容头发的“乌黑亮丽”换成“瀑布飞泻”又换成“动人的青丝”，当形容眼睛的“又大又圆”换成“灵动逼人”又换成“明眸善睐”时，大壮的书桌头已经被一本本加高的《现代汉语词典》、《成语词典》、《写作文就用好词好句》、《一本书搞定高分作文》等书堆满了，脚边也丢满了被揉成团的废纸，大壮认真得就连大壮妈用备用钥匙偷着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发觉。

儿子没事吧？大壮爸在客厅压低声音问道。大壮妈躬着身一边偷偷后退出大壮的房间一边说没事，好像在认真做笔记东西呢。嗯，一会儿去给儿子煮碗面，多加两鸡蛋，这都快十二点了。嗯，大壮妈答应着往厨房去了。等热腾腾的鸡蛋面送进屋里时，大壮妈眼尖地瞄见了“动人”、“身影”等敏感词汇，但无奈儿子捂得严实，她只能先退出了房间。

又过了一会儿，大壮妈以收碗的名义进了大壮房间，看孩子已经躺在床上睡得正沉，于是先把台灯关上，刚想出去时，竟鬼使神差地偷摸用儿子的指纹解了手机的锁，然后就这么看到了那篇小作文，和这篇小作文的接收人……

你猜……这是哪家的姑娘？会不会是骗子啊？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大壮妈连牙都顾不上刷就朝已经躺在床上的大壮爸发出了一连串自言自语式的提问。大壮爸则还沉浸在自家的小猪已经长大并且已经会拱白菜的喜悦里，说管她是谁呢，先看看再说。大壮妈说你不知道，大壮用的是个新微信号，里面就那女孩一个人。但是关心则乱的她也忽略了大壮那微信的头像透露出来的信息。他才刚高中毕业，还小呢！大壮爸说都高中毕业了，已经不小了，人家姑娘答不答应还另说呢，再说这情书写得比我当年的可差远了！大壮妈说去你的，当年也就是我吃了没文化的亏，一句“你的眉毛细又长，好像那天上的弯月亮”就被你拐跑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句歌词。大壮爸说好歹也证明了我是有文艺细胞的，少数名族的歌曲都会唱，不然当年你怎么会看上我。大壮妈说滚！孩子的事我看你一点也不关心。大壮爸说关心、我当然关心了！但是我更关心孩子他妈，明天你还得当一天班，你们科缺了你这护士长肯定要乱套了，那多少病人得跟着遭殃啊，这样，我抽个时间问问，毕竟父子间有些话更好说，你呢就放宽心，有结果了我第肯定第一个向你汇报。这还差不多，关灯！随着一声令下，“啪”地一声，卧室里两盏床头灯终于熄灭了。

艾米一大早打开手机就看到大壮昨天半夜发来的情书，那写得真叫一个让人想yue，但念在自己还有求于对方，便也只能违心地说写得挺好的，就是有些肉麻。

大壮说女生不就喜欢这些肉麻的词嘛，不过我嫌它有点短，不能充分表达我浓郁的情感，要不你再帮我改改，可以适当再加几句。

行——吧。艾米还是想yue。

那叔叔那边……

你等我通知吧！

行。

两天后的早上，同一地点，艾米把改好的情书递到大壮手里，说你原来写的形容词太少，而且也没有特色，我给你加了几个形容词，又把你原来描写的顺序改成了从上到下，又用了个排比句……大壮一边听一边逐字逐句默念完修改版然后面露喜色，他大力地在艾米肩上拍了一下说真有你的！这“明亮又闪烁”、还有这个——“轻拂在我心”，真是写到我心坎去了！特别是当“你温柔美丽的身影和芳华绝代的嘴角让我魂牵梦绕”一出时，大壮无不感慨地说艾米啊艾米，你空有一身泡妞的本事，无奈自己是个妞啊！

艾米饱以一顿老拳，打得大壮连连求饶，然后说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回头请你吃烤串！

艾米爽笑着说都是兄弟，那我不客气了！

大壮说那我先拿回去抄，你挑好时间了告诉我。艾米说没问题，然后又说我今天会找个借口拿到我爸的手机，到时候先把那个骗子的微信拉了黑名单，同时加你，你注意着点。另外骗子管我爸叫李叔，你也这么叫吧，平时他会给我爸推送一些养生类的文章。我记得阿姨是护士长，要找这方面的资料应该难不倒你，你就跟他聊些三高的危害，让他少吃点盐，饭后多散步，平时多喝水。

那万一他要跟我买保健品呢？

你就问他买什么，然后跟我说，我给你链接，都是正规商铺，我爸不会网购，微信也没绑着银行卡，最后还得我给他买。

哦。大壮答应了一声。

然后艾米又给大壮培训了一下保健品销售的话术，甚至还有老年人的心理，无非就是些“一夸二哄三吓唬”的套路。“一夸”就是夸这些老年人年轻时是多么地吃苦耐劳，为了家庭和儿女辛苦操劳而毫无怨言；“二哄”就是哄着这些叔叔阿姨们不但要了解自己的身体，更要对自己好一点。为什么呀？年轻时为了家人，现在退休了多爱自己一点、为自己花几个钱怎么啦？“三吓唬”则是促单的关键，说到底，人们通常愿意为之买单的，不是欲望，就是恐惧。很多老人害怕自己刚领退休金没几年就嗝屁了，害怕还没看遍祖国大好河山老胳膊老腿就罢工了，害怕第一个几十年还好好的身体零部件在下一个几十年刚开始的时候说不能用就不能用了，害怕自己哪天眼一闭腿一蹬就上另一个世界报道去了……总之，害怕什么的都有。

和卖保险的套路如出一辙。艾米“呼噜噜”地吸了还烫嘴的咖啡如是说，我爸性格孤僻，别看他年纪大了，但心地单纯，平时没什么来往的朋友，自从退居二线以后也是作息规律，饮食有度，但人也没什么精气神了。最近也不知道从哪看了几篇养生保健的文章，就开始在家庭群里传起来了。

嗯，骗子就喜欢这样的老实人。大壮实话实说。

叔叔阿姨他们不会上这样的当吧？

不会，我妈是护士，这些卖保健品的哪说得过她呀？

也是，回头我得给我爸多普及一下科学的保健知识，省得我这老给他擦屁股了。

你一个女生说话能不能——斯文一点？大壮其实还有后半句“别把我们家小丽带坏了”没说出来，他怕刺激到艾米，把送情书的事再弄折戟了。

把心放肚子里，你们家小丽早就百毒不侵了。我约了她过两天出来坐坐，当面把情书给她，也显得郑重其事些。

好，听你的。大壮呷了一口咖啡，将将掩饰住内心的雀跃，心想半年来的暗恋终于就要昭告给女神了，这怎能不令人激动呢？

回家的路上，大壮发现新微信号多了一个陌生人加好友的请求，头像是个朝阳的图片，随后是艾米的信息：赶紧通过请求，是我爸。大壮通过了请求，然后顺手给艾米爸转发着之前艾米转给他的那些养生的文章链接，努力扮演着一个热情的、对老年人超级有爱心和耐心的年轻人，接着又特地绕道到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买了一叠有漂亮风景做背景且带有香味的信笺。那是爱情的味道。大壮笑着给自己洗脑。这也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他离爱情离得最近的一次。

回到家，大壮又一头扎进屋里，只留下一句“别打扰我”和面面相觑的大壮爸和大壮妈。

一小时后，大壮妈以叫他吃为饭由进入了大壮的房间，进门的时候大壮早已将抄好的情书小心地收到抽屉里，大壮妈一时看不出什么端倪。

饭桌上，大壮爸在接收到大壮妈使了至少三次的眼色之后说，儿子，你这眼看就是要上大学了，找对象这块——可以提上日程了。

“噗”——大壮妈半咽半留在嘴里的米饭喷了半个桌面，心里骂道你这个死鬼，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啊？

大壮先是看了看他妈的脸色，心里警铃大响。高考前甚至整个高中三年，父母大人明里暗里地跟他说早恋会影响学习，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付出一辈子的代价云云，哪次他要是放学晚回来十分钟，都会被往那方面怀疑。现在倒好，搞得他像头一考定性成年与否的种猪，想让他扑他就得扑，想让他往哪扑他就得往哪扑。再说了，和小丽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倒是想扑，人家也得让扑啊！思及此，打算干脆什么也别说，以不变应万变，于是只不咸不淡地“哦”一下。

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什么样的啊？大壮妈假装不在意地一边把米粒擦到垃圾桶里一边问道。

大壮脸上一副“我就知道有坑”的表情，接着用百炼成钢的心态回道那妈您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啊？传球嘛，谁不会似的。

这还用问？！当然照着你妈的样子找啦！大壮爸把话截过来，这是在多年送命题的枪林弹雨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又没问你！一记箭眼射来，大壮爸只能低下头死命刨饭，儿子啊，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自求多福吧！

我觉得爸说得对，要善良的。大壮顺着他爸说了一个很宽泛且绝对不会出错的词。

嗯，善良是很重要，但身体也得好。大壮妈出于职业习惯提出了个看似不是条件的条件，只是这句话倒让大壮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

身体好？大壮想起了和艾米一起打球时她略显健硕的身影。不对，我怎么想起她了？大壮强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敷衍道我知道了。

行了，儿子自有分寸。大壮爸又壮起了胆一边替儿子解着围，一边往大壮妈碗里夹着菜。

饭毕大壮直接回了屋，但是时不时从屋里传出来的微信提示音让大壮爸和大壮妈伸长了耳朵想要听个明白。两人在门口做贼似的偷听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儿子发的是文字，而不是语音，于是只能作罢。

其实这是大壮一直在跟艾米爸聊他的“业务”，什么“三高”了，什么饮食要清淡了，总之之前艾米给他发的那些养生的链接他把能捡的都捡出来跟艾米爸胡侃一通，然后又嘱咐了几句平时饭后可以去散散步，不要老抱着手机之类的。聊到后果竟变成了大壮越不跟艾米爸聊产品，艾米爸反而越愿意把自己身上那些毛病跟大壮“分享”，什么夜尿频多，耳鸣失眠，腰膝酸软……那种感觉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在沙漠里迷路的人看到了商队，瞌睡的人搞到了枕头，饥饿的秃鹫发现了肥胖的小猪……搞得大壮越听越害怕，他怕艾米爸真有个什么严重的毛病没跟家里人说反而跟他这个外人说了。好在说来说去说到最后，都是一些老年人常见的毛病，并且像大壮妈这种有着多年医护工作的护士就能解决。大壮正打算有时间跟自己老妈请教一下有什么省钱的好方法能解决一下大壮爸的这些问题，也省得他去上这些保健品销售的当。

直到下午快4点时，大壮才从卧室里出来，他换了身球服拿了个篮球正换鞋准备出门，大壮爸正在客厅里浇他的那盆蝴蝶兰，扭头问大周末的你去哪啊？大壮晃了晃球说跟同学打篮球去。大壮爸又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跟谁去啊？大壮说艾米、小杜还有大李，你都认识的。哦，那去吧，带点钱，渴了买水喝。带着呢！大壮应了一声就出门了。

大壮他们所在的高中有个室内的篮球场，即使在假期也是对外开放的，更何况对于大壮和艾米他们这一群刚刚要离开母校的人来说，能在上大学之前再回去转转，也是一种情感上的释放。

没想到大壮他们到球场时，已经有人在场上打开了，不过好在对方只有两人，确切地说是两个男生。

是一班的。艾米说。

你怎么知道？大壮有点奇怪。

那个15号在毕业晚会的时候上台唱过歌。

唱的什么歌啊？我怎么不记得？大壮瞅了一眼那个穿15号球服的小子，觉得他有点油头粉面。

《七友》，跟原唱有一比。你满脑子都是你女神跳的孔雀舞，哪还看得到别人啊！艾米前后的两句话竟用了不同的语气，前一句香喷喷的，后一句臭哄哄的。说完不顾大壮臭臭的表情朝那两个男生喊了一句，喂，要不要一起？语气竟是让大壮直起鸡皮疙瘩的夹子音！

15号扭头看了艾米一眼，说好啊！

眼看大李和小杜都没有异议，大壮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两边随即重新组合成了两队。

一场球下来，六个青年男女虚脱似的坐在场地边的长椅上，汗水浸透了各自的衣衫。艾米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和坐在椅子的这头15号挨着坐，大壮则坐在另一头。

我去买水，你们要喝什么？15号问道。

我要脉动。我要红茶……几人定好后15号一人跑到门口的小卖部去了，艾米一看自己这边人多，让人买不合适，也跟着去了。回来的时候，两人手里各拿着3瓶各式的饮料，一一分给众人。

你受伤了？我帮你吧。15号看到艾米左手大拇指缠着一个肉色的创可贴，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谢谢！艾米笑得甜甜的，把手上的饮料递了过去，眼里亮晶晶的。

本来只是个无心的动作，坐在另一头的大壮看到这一幕却没来由地不舒服起来，不知道是看不得艾米突如其来柔弱的样子，还是横插进来的这个男生充当了他平时作为艾米“兄弟”的角色，大壮用力地咳了一声，然后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冲15号说毕业晚会上唱歌的是你？

15号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大壮的发问径直把拧开的饮料递给了艾米。艾米回以一个更加明媚的微笑，外加一个更甜的“谢谢”。

看见自己被无视，大壮一肚子气却又不知道冲谁发，只能“咕咚咕咚”一口气把饮料全喝下肚，然后把空瓶扔在地上，再狠狠地把它踩扁。“啪啦啦”的塑料瓶子被踩扁的声音还没让众人回过神来，他就一句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这股莫名的气恼顶着他的胃，让他连晚饭都没吃几口就回了自己卧室，他躺在床上想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在气些什么。进门时的一张臭脸却让大壮妈以为他表白失败了，她想让大壮爸出马去探一探，大壮爸却说现在不是探听消息的好时机，等等再说。大壮妈低声又把大壮爸骂了一顿，说他不关心孩子云云，然后匆忙出门上晚班去了。

晚上9点多，睡意朦胧的大壮被艾米的短信吵醒了。

我爸洗澡去了，一会儿他可能会跟你买鱼肝油，我先把链接发你，如果他问怎么不是之前那个牌子，你就说公司的新品牌，还没来得及做宣传。

大壮没有回话。

隔了几分钟，艾米又发过来一条，我约了小丽后天出来，你情书抄好没？

事关自己，大壮此刻不想回也得回了。但只高傲地回了一个字“嗯”。

对了，还有个事，那个玉石按摩床，网上现在全都下架了，听说是涉嫌虚假宣传，我一时也找不到链接，要是我爸说要买，你就给他个银行帐号，让他打到里面去。

大壮回说你就不怕我拿了钱不认账。艾米说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不相信你也不会找你。

大壮有点生气艾米打完球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他生气的情绪，并且回来之后他内心里就生成了一个怪物，她刚才对他的这种信任让这个怪物迅速地成长起来，和他与艾米之间的兄弟情“打”得正酣，关键这怪物用的还是阴招，就只会在他的心里挠啊挠的，挠得他又痒又别扭。

大壮一直等着艾米开口问他今天怎么突然回家了，然后他正好借机问问艾米是不是喜欢那个15号，可他等了1个多小时才等来艾米一句：明天上午10点，老地方，带上情书。

再后来，大壮的手机再没有亮过。

艾米那头才发完那一句，一抬头迎来的是近在眼前的艾米爸放大了两倍的脸……

爸……

情书？谁的情书？唉我怎么看着刚才那个微信号有点眼熟啊？谁啊那是？

艾米赶忙把手机熄了屏，说爸你看错了，那是我同学，我们就瞎聊天呢，啥也没有。说完鸵鸟插头似的扭头回了自己屋。

艾米爸刚升起的疑心哪那么容易收起，他刚才明明看见了“明天上午10点”几个字，心想着闺女不说，但做老爹的自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艾米爸慌称出门办事，然后一直躲在小区门口对面的大树后，等艾米一出现便立刻跟了上去。

艾米自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个特务似的尾巴，而且这个尾巴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也进了咖啡店并找了个角落坐下了。艾米扫了一眼，发现大壮竟然提前到了，还买了一袋圣女果。

给，汁多味美，知道你喜欢这个，老喝咖啡容易缺钙。大壮把水果推给刚落坐的艾米。

谢了兄弟。艾米先往嘴里塞了一个圣女果，然后说昨天晚上差点让我爸发现。因为吃东西的故事，艾米说话的时候有点含混不清。

没事吧？

应该没事，情书呢？

大壮有点犹豫，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将情书掏了出来。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大姑娘！艾米一起身，一个长手便把情书抽了过来。哟字不错，看来这几天下苦功练了！艾米这说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

大壮有点尴尬，但好在艾米没有注意到他的这种尴尬。

对了，我爸那边，估计他这两天就会问你买玉石床的事，你盯着点手机，要是他不主动找你，你得主动找他，我怕他有别的渠道，回头真让人给骗了。

原来是你小子，骗我买玉石床的？！

声音传来，两个年轻人惊在当场。

叔叔，不是您想的那样！大壮和艾米同时被突然出现的艾米爸吓了个措手不及，两人赶紧站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活像两只被吓着的小兽。

不是那样是哪样？好小子哈，这头写着情书勾引我闺女，那头李叔李叔地叫着，憋着劲儿的让我花钱买保健品还有那八万八的床，合着觉得我们家人傻钱多呗？回想起刚才闺女接到情书时那眉开眼笑的样儿，艾米爸瞬间被笼罩在自己精心养了十几年的名贵花马上就要被哪家不知名的小猪仔给拱走了的糟糕又恐慌的情绪里。

爸！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同班同学！

哼！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小子可以啊！还可着一个窝的草使劲吃！

爸！……

闺女，这小子不但勾引未成年少女，这几个月来还让我买了不少保健品，你可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大壮听到这里真是百口莫辩，他既不能说情书不是写给艾米的，因为说了就还得解释是写给另一个女孩的，对于冒充保健品销售给艾米爸卖东西的事就更不能解释了，一解释就相当于把艾米卖了，现下他只能认下这两项“指控”，打算以后有机会再解释，今天先把这“关”过去再说。

没想到艾米听不下去了，说爸，我已经满十八了，而且这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让大壮假装销售卖给你保健品和床的，总比你的钱被骗子骗走的好！

艾米爸越听越来气，说好啊，你翅膀硬了，敢联合外人来骗自己老爸了！说完举起手直接冲艾米的脸上扇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壮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了艾米前面，然后是“啪”地一声脆响，艾米爸的大巴掌扇在了大壮的脸上。两秒之后，只见淡红色的血水顺着大壮的嘴角流了下来，还有两滴滴到了地上。

爸！！你干嘛！？艾米说着伸手去给大壮擦掉血水。

大壮则后知后觉地发出“啊——啊——”两声，然后又用力地“哧啊哧啊”地往嘴里吸着气，昭示着脸上已经显形的红印确实给他的脸带来了持续性的痛感。

艾米这边给大壮擦着血，擦着擦着就发现事有蹊跷，但老爸当前，她只得先把大壮拽离这个“车祸现场”再说。

咖啡馆十点才上班的保洁阿姨这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拿着墩布一边拖着地一边在嘴里小声地嘟囔：现在的年轻人真没有公德心，吃个水果把地弄得那么脏……

艾米爸无心去听保洁阿姨的抱怨，正转身想走，被咖啡店里的服务员叫住了让他把账结一下。艾米爸想发作，但是人都走了，这气也是没处发，只得付了钱。临走时又被叫住，原来是那袋圣女果忘了拿，艾米爸拎起水果直接扔到了拐角处的垃圾桶，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咖啡店。

艾米妈看艾米爸回到家时一脸的怒容，说你吃错药了，这么大火气。艾米爸说养错闺女了，艾米联合外人来骗自己老爸。艾米爸于是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艾米妈，当然省略了自己对保健品功能迷信的那一部分。

艾米妈说大壮那孩子我见过，艾米常跟他们几个一块打球，你别想歪了。

这兔仔子情书都写了还能有假？艾米爸怒不可遏。

你闺女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真有喜欢的可不是现在这表现。

就你惯着她！

哼，要不是闺女警醒，你攒的那点工资早进骗子的口袋了！我早就说过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别老信那些保健品，保健品再好能治病？那些销售再专业能比得过医生？

艾米爸说那不是医药费贵嘛。

嫌贵明天开始去晨跑，把你这一身的膘减减，老都老了，也不想想要是钱都被骗光了你让女儿怎么办？艾米妈抓住了重点，从今天开始，工资卡上交，零花钱每月200元。

才200？那连烟钱都不够……艾米爸想再争取一下，无奈自知理亏的他声音越来越小。

你还想抽烟？！是肺不想要了还是想往医院里多扔点钱！？艾米妈说完手一伸，明摆着要立马执行新“政令”。艾米爸无奈只得乖乖交出了工资卡。

艾米妈很好地隐去了脸上的笑意，说你也别怪人小伙子，如果不是他挡着，真打着闺女了还不知道疼的是谁呢！艾米妈说完就说出门买菜去了，出了门就给闺女打了电话。

离咖啡店不远的小公园里，艾米着急地检查着大壮脸上的伤情，疼吗？我爸要打我就让他打呗，你怎么就冲上去了？快让我看看。

大壮在刚才呻吟的那几秒钟里已经把嘴里的圣女果都咽了，此刻嘴里还有残余的果味。脸上说疼吧其实也算不上很疼，因为当他经受那一巴掌落在脸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艾米爸在下手的那一刻已经收了劲儿了。那一巴掌的力道可比他爸踹他的时候轻多了。

不是很疼。大壮说。看着艾米关心他的样子，心里的甜早就盖过了脸上的伤。

虽然没流血，但是你脸肯定得肿，这样怎么见小丽啊？

情书，我不打算给小丽了。

为什么？

我不打算追她了。

大哥你这是要干嘛！情书我都帮你修改好了，啊，好词、好段、排比句都给你用上了，啊，人家要报哪个学校哪个专业都给你打听清楚了，我还约了人家明天晚上见面！打算当面、正式地把情书交给她再好好把你夸一顿结果现在你说你不追了？！你到底要干什么？？？艾米的情绪从不解到微怒，再从一分疑惑到两分歇斯底里。

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好像——喜欢的人——是——你。话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听不到了。如果不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大壮想自己绝不可能这么唐突地就说出这句话。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大壮鼓足了勇气。

你——你——！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泡我！她没想到两人当了三年的“兄弟”，临了临了却被对方表白。这个“打击”她可承受不了。再想到人家本来是喜欢小丽的，现在却反过来说喜欢自己，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艾米直接站起身愤愤地想要离开，却被大壮一个手抓住手腕直接往怀里带。

没想到艾米一个顺滑的旋转外加一个肘击，坚硬的手肘直接击到了大壮的腹部，让他瞬间痛得直不起腰来。

艾米看他吃痛的样子不禁心软起来，但一想到刚才他说的话，又黑着脸说如果不是把你当兄弟，早把你摔地上了！说完扭头走了。

大壮顶着半张肿脸回到了家，大壮爸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的时候他正从冰箱里拿冰块准备冷敷一下。大壮妈朝大壮爸努了努嘴，意思是你快去问问。大壮爸说你这脸怎么了？大壮颓颓地说不小心撞的。大壮妈说你这形状可不像是被撞的。大壮知道瞒不过，只得说为了帮个同学被人家爸爸打了。

你这个同学男的女的？人家爸爸为什么打你？大壮爸和大壮妈同时发问，但一听就是两个方向的问题。大壮想了一下每个问题回答后可能再引出来的问题，决定先回答关于性别那个。

女的。

她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问什么？

她没问你疼不疼吗？

问了，我说不怎么疼。

傻小子，你应该说很疼，疼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你都为她挨巴掌了，不得看看她对你的态度吗？

她对我的态度就是——依然当我是兄弟。说到这个让大壮很是气馁。

你不会直接说了喜欢人家吧！？

啊！不然呢？大壮不明白喜欢这种事不直接说难道还要拐着弯地说吗？

爷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怎么表白才对的时候，大壮妈打断他们说你都不关心儿子为什么被打吗？

我——

大壮爸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大壮妈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湿手前去开门。

阿姨您好，我是大壮的同学艾米，今天上午大壮为了我被我爸打了，我和我妈过来看看他。

坐在餐厅的里大壮爸听到声音先是给了大壮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然后快步走到门口，大壮也跟着出来，刹时间真是，兄弟见面，分外尴尬。

那个，快进来坐。大壮妈把艾米妈和艾米迎进了门。一点心意，还请收下。艾米妈和艾米先是把手里拎的牛奶、鸡蛋和水果递了过去，看大壮妈和大壮爸把东西接过去了才进门。坐定后艾米妈说孩子，你这脸没事吧？要不阿姨带你上医院看看。

大壮说阿姨我没事，我妈就是护士，这点伤我自己就能处理。再说了也没流血，流的是圣女果的汁。

几人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笑出声来。

大壮妈看对方诚意上门道歉，心里其实早就原谅对方了，说看，我们家这个也是个不省心的。

艾米妈说也是我家这闺女淘气，才拉着你们家大壮一块跟她爸撒谎。今天大壮这孩子还挨了我们家老头子一巴掌，确实我们不对。

大壮爸妈这才知道自家儿子是为了这女孩冒充销售，大壮妈不禁看了艾米一眼，而大壮爸看的却是自家儿子。大壮在一旁看着自家父母不同的眼神方向，不禁在心里扶额兴叹。

艾米妈话虽如此，可在两个孩子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艾米想的是怎么就成了为了我了？明明是他为了向小丽表白才答应冒充的好吧！大壮心里想的是，前半截不是为了艾米，但挨打肯定是为了她。只是长辈在说话，两个年轻都识相地没有插嘴。

艾米妈接着说说来说去都是艾米太担心她爸被骗了，我们那栋楼里有好几个老头老太把攒了好几年的退休金都拿出来了，买了一屋子的保健品，人家还承诺说去旅游啥的，结果还是个强迫购物团，唉！

大壮爸则在旁边说了一句，大壮他妈是护士长，我们全家人的饮食保健都是他妈一手操持的，你看我们家大壮壮得像头牛似的就知道。要是你们信得过，回头让大壮整理出一份针对中老年人的饮食、作息和锻炼资料给艾米。

艾米妈说那多不好意思，今天本来是来道歉的，结果还占了便宜。

大壮爸说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艾米同学之前还帮大壮补过课，我们正愁没机会谢谢她呢，是吧大壮！

啊？啊！大壮在懵圈中茫然地点了点头。

艾米妈说那我先替艾米爸爸谢谢了！今天天也不早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改天我和他爸再登门道谢！

大壮妈说太客气了。艾米妈说应该的。

大壮爸让大壮送送艾米和艾米妈，随后扯了扯大壮妈的衣角暗示她留下。大壮就这样把艾米和她妈妈送出了门。

你什么意思？

这你还看不出来，儿子喜欢那姑娘！

我知道，可是……

可是啥可是，昨天不还说人家可以谈对象吗？现在又反悔了！

不是反悔，是还不清楚那姑娘的品性你就给人机会。

大壮爸条理清晰地说第一，我相信咱儿子的眼光，第二，你没看见他刚回来的时候那沮丧样？甭管成与不成，咱们得给他创造机会不是？

那就看看——再说？大壮妈把悬着的心试着往下放了放。

看看再说吧！走，我给你做我拿手的油焖大虾！

大壮把艾米妈和艾米送下了楼，因为不好意思单独找艾米说话，只得看她们走后才回了家，大壮爸听见开门声，又伸出个脑袋用口型告诉他——徐徐图之。

大壮则会心一笑。

晚饭过后，经历过白天的闹剧，两边的家长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跟自己的子女提起白天的事情，而两个孩子也默契地各回各屋，各抱各机。

艾米的手机先响了，是大壮的信息，喂，小丽打算报什么学校？

海河师范大学。

那你呢？

我不告诉你。只有文字没有语气的回复却让大壮发挥了他无限脑补的特长，他甚至觉得艾米开启了撒娇模式。

为什么？

不为什么。嗯，还是撒娇模式。大壮如是想。

那我问小丽去。

去吧，我就不信她能告诉你！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先把她发展成兄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