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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神秘的匣子
“入深山,取三岁灵猴脑髓浸染,可使木质纹理天成。再剥其筋骨捆扎缠绕七七四十九天,待三更取出,可增其百年龄而品相不减……”昏黄的油灯之下,我思虑再三又重新打开了这个盒子,里面摆放着我所为之不齿的造假密术。
准确的说是这千百年来古玩行业的利益趋势衍生出来的黑暗。
我本不愿意多看这一眼,但是我还是收下了这个东西。
我是古玩街一品堂的掌柜李玉堂,三个月前的一个雨夜,快要打烊的时候进来一个面色凝重的老者。穿着素色的长衫,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一般。
面如死灰,倒不似活人一般面无表情。
天色昏暗,老者不多言语。只道一句:“掌柜的,有样东西不知您敢不敢收?”
只见老者自袖袍下不知何时拿出一个花纹奇异的暗色匣子,他要卖这个匣子里的东西。
我走上前去接过物件,靠近老者时,不由的浑身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这古旧的匣子还是这个古怪的老者,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阴郁之气。
可当我打开匣子,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高价收了下来。因为里面的内容真实又令人发指,我不能让这个东西传到外面。
自收了这个匣子,我便粗略看过便锁进了内侧的密室之中。
等了一段时间,这古玩街一如往常的平静,并未发生什么。
那古怪的老者也没有再出现过。
于是我渐渐把这事不再常挂心上,得以享受闲散安适的时光。
我这一品堂所在的古玩街,是本地历史最久也最大的古玩街。
这古玩街上有本事的行家,十个手指头伸出来都不止,个顶个的厉害。
不过正所谓古玩行当鱼龙混杂,好东西是有,能淘到好东西不打眼,既能发财又能有名的还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在这条有名的古玩街上,什么稀罕玩意都能找着。风雅的客人,豪气的收藏家,投机的商人都是这边的常客。
就连这普通的玩家也会到这里的鬼市摊位练手捡漏。
这儿的鬼市摊位收的货来自五湖四海。
有真有假,仿的多,真的少,也有干那些个盗墓行当的顺来的烫手货在摊子上随便就低价出啦。
这摊位上大部分是没有钱的普通玩家,不过也有运气好的时候也能遇到有本事的大人物出来捡漏。
我们家族在这古玩街开了个一品堂,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
三代以前曾有大官在店内淘过宝贝进献给皇帝,一路飞黄腾达。
小小的古玩店得赐一品堂的御赐匾额。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凡事盛极而衰。到了我这一代,人丁不旺。
古玩店一缩再缩,只剩个两开门的小铺子。
我也只守得一个御赐招牌和祖上的鉴宝秘宗。
不敢说作为商人不贪图利益,只是凡事凭良心。
祖上秉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传到我这一辈,一品行的生意虽没有了以前的风光。
但口碑在古玩界还是排得上名号的。
不过我这人做事比较佛系,也不强求。
倒是喜欢结交文人雅士,四处闲逛游山玩水日行小善,求得内心安宁快乐。
二 血玉疑团
我不在店铺的时候只管丢给小跟班黑皮打理。
不过这家伙守着日渐冷清的生意,经常偷懒被我抓着。也难怪,几十岁的小伙子单着难免躁动,不比我这无家无事的闲散之人。
“我说师傅,你这成天的呆在店里,看起来人倒是福气不少啊!”店里的伙计黑皮咧着大嘴对我说。
他看我在店里跟他日日四目相对,略显尴尬,经常没话找话打趣我。
自从雨夜收到奇怪的盒子后,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出去闲逛了。
“唔,我不在店里,靠你生意能好吗?这几日的生意能做的成吗?你啊,还是多学学手艺,别偷乖耍滑。”
我也懒得搭话,觉得没意思,又补了句“你看着店,我走走去罢。”说罢,我便略微收拾了下向门外走去。
“师傅,你啥时候回来啊,给你留饭不?”身后传来黑皮的声音。
我摆摆手。“不要不要,不要等我,晚上打烊直接关门吧你。”
想起吃他做的饭我就毫无食欲,连忙摆手回绝,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照例来到街头老地方吃早茶,正准备动筷子。
突然背后有一个细小微弱的声音低声唱着落子乞讨。
一唱三叹,调子不算熟练。语调带悲,让人不禁心生同情。
我不禁回头找寻声音的来处。
看到一个乞丐,羸弱不堪,面黄肌瘦的一个半大孩子,看起来甚是可怜。
我招手让小乞丐过来,看到孩子一瘸一拐艰难的挪了过来。
一条腿竟然是自膝盖往外变形,这一看就不是正常的畸形,看起来是人为掰折的。
我不由的想起来拐带幼童致残,用来博同情乞讨的一些人。
世道乱,人心不古。
为了钱财,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作为人的基本都被丢的干干净净。
我知道施舍的钱财肯定到不了可怜的孩子手里。
待要给他也点一份早茶填饱肚子。
小乞丐却坚持是希望施舍几个铜板,给病重的母亲买药。
我明知是编造的谎话,待要摆手拒绝。
小乞丐高高的举起了他的破碗,一抹艳色掠过。
我打眼一瞧,哎哟,这磁口这青柚,碗内的嬉戏孩童,明显就是有年代的物件。这个是?对,肯定是,我也顾不得许多,赶紧从身上拿出一把碎银子,递给了小乞丐。
说道:“这娃子有孝心,既然你不要吃食,拿着这点钱去给你娘看病去吧。多做善事,相信你娘的病会早点好起来的。”
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手里的银钱不断叩谢,我看这气氛渲染差不多了。
又说道:“你看我这早茶点多了,刚路边的母狗生了小崽,一会我匀点出来给路边生完崽的狗下下奶。你这个破碗有多的话暂且留给我?”
小乞丐接过钱,听到我的要求,眼睛不自然的往远处看去。
我倒不必回头,自然是知道他是在征求后面“主人”的许可。
于是我也不着急,自顾的喝了一口茶水。
犹豫了一会,小乞丐一把把碗里的零碎银钱悉数揣到怀里,将空碗塞到我手中。
感激不尽的给我磕了几个头,丢下碗就感恩戴德的跑了出去。
看乞丐走远了,我也顾不得这剩下的早茶了。
丢了几个铜钱,揣着乞丐的碗就急匆匆的往回赶。
没错,这就是咱祖上藏品目录里的前朝皇家的贡品,后来下落不明的荷下童嬉碗。只不过不是全套,只剩个孤品,价值要大打折扣。
但是相对于我刚付出的碎银子,要是遇到个行家,倒是我可以多赚好几十倍。
虽然这样做不人道,但是一个碗在可怜的孩子手里只是个乞讨工具,他自己大概率也是被人控制住用来赚钱的工具。
待我赚了钱,又能出趟远门,略有剩余倘若再见到他,想法子会帮他打听到家人下落,还会再接济他的。
在这乱世,尚且让我保存这一点希望罢。
待我兴冲冲跑回一品堂,哎呀,店门关了。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这黑皮,真当我不存在呢?
我正愣神,黑皮大老远低着头跑过来,我迎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脑袋崩。
一顿乱拳之下,黑皮招了他真是偷懒出去捡漏去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跟我提起了他出门遇到的一件怪事……
原来,黑皮趁着不当班的功夫,出来摊子上捡漏。他是一品堂的伙计,平时跟着我鉴赏古玩,耳濡目染的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
总是手痒想试试本事,奈何兜里没几个银钱。隔三差五的就出来摊子上捡漏,好巧不巧看到一个摊子上有个玉扳指。
黑皮就拿起来摆弄,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瞅。
你要说这玉的好坏倒是不难分辨,无非就是听听音,看看水色,摸摸手感。
明显这是上好的冰玉,只是这样颜色诡异的很。
像是古书记载的血玉。
玉扳指上错综复杂的红线交叉缠绕在一起,以一种极其规整的秩序组建起来一棵血红的树。
像是人的经脉组成的,每条经脉里都仿佛流淌着炽热的鲜血,越盯着看越觉得有种奇异的美感。
黑皮被这个物件给迷住了,黑皮说听我说起过有一种血玉的传说。
但是这玩意也只是听说,没人见过啊,便跟摊主打听是什么。
这摊主呢也是近期收了一批货,这批货是相识的一群干着见不得光勾当的人。
也不知是从哪里又盗了批陪葬的物件。
为了安全起见都是分头出货的,所以这物件的出处和来头,大抵也是个迷了。
这摊主在这行也算是个滑头了,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物件,硬是夸得天花乱坠。
说是千百年前西域供给咱祖宗的大宝贝,这境内就没见过这种物件。
是自个家几代传下来的,多少辈之前行远路收货的时候碰到破落的大户人家收来的,搁着这当个镇摊的宝贝,是不卖的。
黑皮一听这是故意吊人胃口呢。
自己个也不免疑惑,你说造假,这玩意人都没见过,哪里造的假。
况且也不是一两日能出来的水平,咬咬牙跟摊主就这价格扯起了皮。
正僵持不下呢,黑皮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呢。
一扭头,果然,见着这古玩界的大行家龙利好。
龙爷可是名声在外,业内哪个人都不敢怀疑他的眼光,人家正儿八经祖上三代都是鉴宝的行家。
祖上当过大官,有门路有本事。他在这条街上的铺子叫臻品轩,是古玩街最大的一家店。
跟一品堂相反,这臻品轩祖上三代以前可没法跟一品堂相提并论。
反倒是后面慢慢在龙利好手里起来的,短短十余载就能出来无数宝贝,声名鹊起,纳财无数。
这有了钱,无非是置房购地。讽刺的是,这一品堂的房产有一大半儿是变卖给了龙利好。
财是有财,才也是真的有才,就是这个人吗,可不像名字说的是个好人了。正所谓无奸不商嘛。
虽然是一品堂的生意对手,可这龙爷毕竟见多识广。
黑皮腆着脸上去就让龙爷给长个眼瞧瞧。
龙爷接过手来都没细看,顺手就放回了黑皮手里。
“不是什么稀罕物,番外来的不值钱玩意儿。”
摊主正要说什么,黑皮抢先一步:“这可是上好的玉,就是这颜色看着稀罕……”
“哎,你有所不知……”
龙爷补充道:“我祖爷爷曾经远赴东洋,那边的有座山终年积雪。盛产一种玉石,赤红斑纹。只是质地脆弱,不是真正的玉石。此物邪门,用来祭祀招魂,人不能佩戴,久了必定重病缠身,烦恼不断。”
黑皮闻此大惊,赶紧将扳指甩到摊主身上。
拜谢了龙爷的赐教,赶紧的开溜了。
这摊主也是个怂,觉得这烫手的东西搁哪里都不好,讪讪的讨好着龙爷想问问破解的法子。
龙爷皱眉,:“这东西邪门,你送到北门福众寺埋于四大天王左侧,便可化解,并能逢凶化吉,也可造福一方,我正要起身去往寺中与住持会面还愿,可将此事帮你转达。”
摊主一听,赶忙的将扳指递到龙爷跟前。
点头哈腰的拜托道:“龙爷您心肠好,既是顺路,便将小人带此物去埋了吧。小人感激不尽。”
多方推辞不过,龙爷便收了这血扳指,待要去往寺内埋掉。
可是这边龙爷并没有去往福众寺,而是揣着扳指匆忙赶回了家。
这一切都让躲在远处悄悄尾随的黑皮看的一清二楚。
黑皮这小子,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悄悄尾随。
自己又拿不定主意,直到看到龙爷拿着宝贝回家了,才笃定是自己吃了大亏,于是跑来跟我诉苦。
我听完大骇,想起了密室里被锁起来的匣子。
又让黑皮详细叙述了下哪个玉扳指的样子。
没错,这就是传说中先贤佩戴的血扳指,一块上好通透的玉,经过长期持斋修行的人佩戴。
天长日久会跟人的血脉相通生出细细的血管,待到主人死去仍然贴身佩戴。
此时完全注入人的精血,便可养成如此通透灵气的血扳指。
这可是人人求而不得的宝贝啊。
古玩街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物件,我们祖上的宝典里倒是有这个介绍。
如今机缘巧合落到龙爷的手里,而且不花一个字儿,龙爷这可是捡了个大漏。
可是……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打发走黑皮,独自一人走进密室,又打开了那个匣子……
没过几日,我的大客户也是我的挚友,大文豪胡恺之来到了一品堂。
老先生也是个收藏家,相互交谈之时,他竟然主动谈到传说中的血玉,直言已经探听到消息这个物件已经出土面世。
想要花大价钱收藏。
但是这里面的水太深,想要找个靠谱的人,这个事情就委托给了我。
我深知此事的利害关系,一时难以抉择。
然而没过几天,对门的龙利好就亲自登门了。
那日阳光正好,我一如往常的趴在铺子里的长桌上摆弄着算盘。
“师傅,您这是有心事啊。”黑皮看出了我的心思。
“是关于被骗走的那个宝贝吗?这事有谱没谱啊?我看那个准是个宝贝啊。”
“你看那龙利好进了屋是半晌也没出来啊,更别提去什么寺庙还愿了,骗鬼呢。”
黑皮见我没搭腔,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瞎打听什么,干你的活去。”
我显得烦了,黑皮这才悻悻走出门去。
“师傅师傅,师傅……哎!掌柜哒。“黑皮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简直烦不胜烦,一股无名火起,起身就准备揪起他的耳朵扔出去。
“李兄,别来无恙啊。”一个字正腔圆浑厚略显世故的声音响起。
来人竟是臻品堂的龙利好。只见他华服带笑,手捧镶嵌着金线的锦缎盒子。
“今个儿,我给李兄送个宝贝。”
龙利好也不见外,轻车熟路的就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
是的,这个地方他也是最熟悉的地方。
就在这张桌子,这张椅子上,我亲手签字画押抵押变卖了祖上的基业。
生意上无数次的对赌,我输了,输的很惨。
记忆回到十五年前,那时的一品堂前还是车水马龙。
那时我春风正得意,生意兴隆,新娶美娇娘。
可在拜堂当日闯入不速之客,臻品轩的龙利好突然闯入,拿出一纸契约要我兑现承诺。
我承认年少轻狂之时略有成就就以为自己学富五车,博古通今。
才在新婚前一日饮酒豪赌,押上了一品堂大半的基业。
当日众人一起鉴赏古画,古画大多残品。
年代越是久远越是残缺不缺,我们只叹绢无八百纸无千年。
这时龙利好却说自己有品相完美的千年古画。
引得一众大笑,我自然也在其中,借着酒劲,想要奚落一番他。
便在众人的怂恿下与龙利好签下契约,愿意用一品堂的大半身家来一睹品相完美的千年古画。
我赌他拿不出来,拿出来我也有办法说是赝品。
没曾想,他随即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卷字。
当打开时众人都惊呆了,不敢断言真假,随即邀请我去鉴别。
卷轴上的准确来说并不是字,而是奇异的图形。
纸是纸又不像纸,手摸的触感细腻不粗糙,似乎是。
似乎是动物的皮,不对。
我当即就醒了一大半,这是人皮,人皮纸。
或者是部落战争胜利一方的祭祀仪式所用的。
古玩界一般不接触邪污之物,也没人去研究这类型的物品。
也不知到底是用何种妖术练就,能保存这么久。
可是这用人皮画轴冒充古字画,也说不过去啊。
我自认是正派人士,不齿这种做派,当即我就反悔,拂袖而去。
谁曾想他竟然在我新婚当日大闹。
拿出契约,当着满座宾朋要讨个说法。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计谋,尽然有大半有身份地位的人站出来支持他。
我也只能被迫在这张桌子,这张椅子上,颤抖着兑现了契约。
我的老父亲当场就气急病倒,没多久就与世长辞。
临终之时把一品堂的鉴宝图册传给了我。
而我的新婚妻子,盖头都未掀开就被老丈人家悔婚,大红花轿抬着新娘原路返回了。
这在当时一度传为坊间笑话。
我自幼母亲早逝,父亲被气死,妻子未过门。
经这一闹,我彻底蔫了下来。
时隔数年,恍如昨日。还是在这张桌子,这张椅子。
我苦笑了一下,叫了声黑皮奉茶。
龙利好随即打开锦盒,只见此宝贝果真如传说中的一般无二。
晶莹剔透,发着红润的光,条条经脉血管攀爬在玉扳指上。
龙利好也是很仗义的表示只要我点头,这个宝贝可以卖给我。让我遂了客人的重托,卖啥价他不过问,他只要百两黄金。
原来这个风声是他放出去的,我看着这个血扳指,看出来端倪,心里打定了主意。默不作声,当即收下了这个玉扳指。
龙利好收了黄金转身尚未出门,只听到“嘭”的一声,随即是金玉碎裂的声音。
是的,我用锤子敲碎了这传说中的无价之宝。
然后悠然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意味深远的看着目瞪口呆的龙利好。
这一刻我感觉我赢了,在这张桌子,这张椅子上。
片刻之后,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次日,对门龙利好就差人送来了一个盒子。
坊间只听闻大文豪胡恺之用了大半个身家换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宝贝。
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血玉。
只有我知道,他龙利好第一次送来的不是真的血扳指。
是自己偷偷花了三年时间,养在食草的羊身上的玉,待到期满,杀羊取玉,再找手艺最好的师傅作假。
原来这家伙也是知晓了那盒匣子里邪书上的诡术作假,早早的开始研究并且实际操作起来。
只是苦于没有实际的参照物,停留在动物培育的阶段。
这个法子没人能看的出来,就是想要一品堂名誉扫地,自毁招牌。
他没想到我已然看破不说破,收了假货给了酬金,毁了东西。
他龙利好自愧不如,后面才乖乖送了真宝贝过来。
三 神秘老者
但我知道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既然盒子的秘密还有另外一个人知晓,那我需要做的还远远不够。
我需要尽我的能力去阻止罪恶,那么我需要的是直面罪恶。
我慢慢走进密室打开了盒子,翻到了那一页:“取灵玉,待婴儿百天缝于股间,若成活,随血肉共生,三年可成百年血玉………”
我在密室呆了一整夜,除了面对这本诡异的书,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个雨夜的黑衣老人是谁?
为什么要把这个匣子卖掉?或者,为什么要卖给我。
自从神秘的老者卖给我这个匣子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然我家世代就居住在这个地方,但因为这个地方是四通八达的关口。
除了本地人,天南海北来来往往的客商也十分的多。
甚至还有番外的来客,要想茫茫人海中仅凭一面之缘去寻找一个人。
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问个明白了,只是事已至此。
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了。
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事情的真相开始浮出水面了。
我接到了一个请帖,是对门的臻品轩。
请帖的内容是邀请业界同行参加七日后的龙王鼎揭幕仪式。
龙王鼎可以说是古玩界流传最久最具争议性的一个话题了。
年代最久远,灵力最强,传说最多。
是古代第一个被用来举办大型祭祀的物品。
史书也曾有过记载,大旱之年曾用此鼎做法,献祭财宝。
最终天降甘霖,万物得以重返生机。
因此鼎通体有一真龙盘亘,首尾相连,形态逼真,声势惊人。
让人一见就心生敬畏之心,又因为可以求得甘霖,普渡众生,顾名龙王鼎。
历来所属于帝王之家。
因为战乱杀戮,龙王鼎几经转手,最终下落不明。
在古玩界,能玩这么大一票,把龙王鼎给弄到手。
简直是普通人不敢想的事情,先不说要有多大的因缘巧合能一睹此物,再者,没点真本事的,又未必识真假。
而且这东西官家盯的很紧。
真要是有什么风声,怎么也轮不到民间的收藏者。
但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对外宣称找到了龙王鼎,可就是赤裸裸的把他臻品轩推上风口浪尖啊。
除非他已经找到大买家,就跟我祖上一样,要跟官家做生意。
让臻品轩再度借助权利爬上最顶峰。
我不由的一阵心悸,龙利好算不上正人君子,不是出于个人恩怨。
在生意上他也是奸诈狡猾之流,唯利是图。
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越是这类人,财富堆积的反而更多。
现在城内大街小巷都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据说龙爷家门庭若市,已经有不少天南海北的人慕名前来。
大家都在谈论着龙利好飞黄腾达的将来,无数人都争相示好,妄图攀爬上这层关系,而我和黑皮接下来的日子,则只剩下喝茶叉腰看对门争相拜访的宾客相互推搡的热闹了。
马上就要到龙王鼎的揭幕日子了。
臻品轩在整条古玩街满满登登挂满了大红灯笼。
延绵几百米的红绸子铺地,更是邀请了全城的杂耍戏班子,好不热闹。
按说掐的是好日子,在这揭幕的头天晚上,老天爷又下起了暴雨。
就是在这样的暴雨夜,我又见到了那个卖给我匣子的无名老者。
这天,外面暴雨,我早早就关了店门。
最近几日的睡眠都不好,时常会有噩梦导致我半夜惊醒,然后久久不能入睡。
也不知是经常翻阅拿匣子里的怪书,导致的幻觉。
还是思虑过多的内心不安,我时常一觉醒来会心跳加快,感觉身边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四处查寻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天我照样从噩梦中惊醒,感觉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心跳加快,安慰自己又是幻觉,这时一道闪电划过,短暂的光从窗户照进来。
一双不似活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随即伴随着一个闷雷,我大吼一声吓得差点就晕了过去。
还好是自己也是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了,不至于心理太脆弱。
冷静一下可能是自己幻觉,摸索着点灯。
果然。
什么都没有,这时传来咣当哐当的声音,循声望去。
只是窗户没有关好,风雨拍打着窗户,雨水打湿了屋内的家具。
我长叹一口气,自嘲自己是有点敏感过头了。
听着窗外的雨声,很明显,今天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而明日,就是龙王鼎面世的日子。
关窗户的时候风雨打湿了我的贴身袍子,微有些寒意。
看来这又是一个无眠的漫漫长夜,我准备去起个炉子煮点热茶汤喝。
咚咚咚、咚咚咚。这时突然听到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
我以为听错了,但是声音越来越急促,连续不断,越来越强劲。
咚咚咚咚咚咚……到后来反倒有点像是要撞门一般。
我这才从刚才的迷茫中回过神来。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现在的时辰应该也是后半夜了。
这时候的访客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我犹疑着靠近门,门因为巨大的撞击,整块木板都在震颤。
因为来不及更换被风雨打湿的衣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手不由得握紧了门栓,顺着门缝往外看去。
一个熟悉的轮廓出现了。
是那个神秘的老者,卖给我匣子的老者。
对,没错,在黑暗中仿佛都能看到那刀刻般的皱纹,还有眼睛里发出的不似活人的光。
我赶紧拉开门栓,打开大门。
一阵寒风裹着豆大的雨劈头盖脸的弄我一脸水,得,这下全湿透了。
门外的老者没有撑伞,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湖里爬上来的水鬼。
长袍贴着骨瘦嶙峋的身体,像是被雷电击打过的枯木。
我赶紧将老者迎进屋内,赶紧关上了门窗。
想对比于屋外狂风暴雨的喧嚣,屋内瞬间寂静的多,静到可以听到老者湿透的长袍上水滴落下,滴答滴答的声音。
“老先生,不嫌弃的话我给您拿件干净的衣裳。”我不忍看老者浑身湿透。
“不急。掌柜的。”老者摆了摆手拦住了我。
老者声音沙哑,比上次见面时候更显衰老,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蚕食他身体里不多的能量。
“我时候不多了,有要事要跟您商量。”老者缓缓开口。
我看他面色凝重,也只好先听他说完。
“掌柜的,您记得我卖给您的匣子吗”老者问道。
提到这个匣子我正好有很多的疑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我还没开口,老者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
接着说道:“交给你的这个匣子,装的不是什么密术,是人心。”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自从三个月前我做了那个决定,把东西交给你了,我一直在观察你。你没有让我失望,你家祖上一直为人耿直良善,身为李家的后代,您也不输任何一个先人。所以我没有看错,这件事,也终于要有个了结。”
听老者的口气,应该是跟我的祖辈认识。接下来,他就把关于这个匣子的秘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原来,老者姓姑苏,不是本地人,祖先是从番外迁徙过来的。
说道迁徙,不如说是被驱赶。
他们祖先曾是遥远部落的巫师,钻研诡术,后来所依附的权贵倒台。
受牵连只得四处流离。
途中遇到了龙利好的祖先,那时也只是走街串巷的古玩小贩,不成气候。
不过龙家先祖头脑灵活,偶尔发现了姑苏族的巫诡之术。
发现能够改变物品的形态甚至是年限,于是结合利用在了古玩造假之上。
就这样,发了一笔财,龙家先祖答应庇护姑苏族人,于是双方达成协议。
姑苏族人在龙家为奴,帮助龙家用诡术为古玩造假。
甚至编撰了一本密术之书,将这些伤天害理的诡术炼制之法记录下来传给后人。
因为姑苏族的巫术多是伤害有灵力的生灵,大大的破坏了天地的平衡。
所以人丁凋零,族人也多是死于非命,到了这一代,除了老者和自己的孙儿。
家族已经没有人了。
所幸孙儿并不是纯正的姑苏巫人后代。
但是老人也很担心,因为自己已经预感到不久将离世,自己的孙儿如果受到天谴。
最后一个血脉都保不住。
老者下定了决心要改变这个命运。
龙家利用这本密术逐渐发家,现在又用这密术造假龙王鼎。
试图大肆宣传,让官家权贵知晓,好攀附作大。
那一夜我和老者交谈了很久,心里也打定了主意。
四 尘埃落定
转眼就到了龙王鼎宣告面世的这一天。
臻品轩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龙利好忙着接待络绎不绝的宾客,满面春风,忙的不亦乐乎。
我远远的看着,回忆拉到了多年前。
那时我也春风得意,在喜庆的宴客。
就是他龙利好的出现,我一瞬间失去了我的爹娘,也没有做成风光的新郎。
说不恨是假的,但相比于这令人发指的勾当,他龙利好的脸,我看到就觉得恶心。
眼看着宾客都到齐了,我也就不耽搁时间,带着黑皮,用红绸子盖着特意给龙爷带的贺礼走了进去。
门口的龙利好没想到我能来,看到黑皮捧着的礼物,怀疑的表情转瞬即逝。
马上换成一副八面玲珑的笑脸,幕僚正要接过礼物记录,我伸手拦住了,对龙利好说:龙爷,这份大礼我要亲手交给您过目,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罢我接过红绸子盖住的礼物递到龙利好眼前掀开一条缝给他看了一眼。
只见龙利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脸上表情复杂,低声说“李兄,借一步说话。”
于是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龙利好也顾不得旁人,将我引进了侧室,黑皮也昂首挺胸的跟在后面。
不过还未进门,龙利好一个眼色,门口的家丁就把黑皮给拦在了门外。
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我知道对于龙利好来说,接下来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兄,请坐。”
龙利好试探着靠近,亲自搬来一个椅子。
又四下打量了一下,遣散了周围的下人,关严实了门窗。
我看着这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免心内一阵好笑。
多年前大闹一品堂的时候可丝毫没有给我留退路,而如今我这么低调行事,已经算是留足了后路。
果然这人跟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我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龙利好走了过去,掀开了红绸子。
是的,没错,我把那个高价从老者手里收来的匣子又送还了回来。
“这……你。这这……”龙利好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
“龙爷,这里面有什么我们心知肚明。这些年你怎么发家的,前面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不过从今天开始,如果您继续执迷不悟,那么该怎么做,我想隔壁东厢房您请来的大老爷,应该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
我知道龙利好为了今天的龙王鼎面世,已经招呼请来了大官坐镇。
龙利好听闻,脸色铁青。
“烧了这个匣子,或者是我归还这个匣子,里面的造假密术我抄录数本,在坐宾客我每人发一本,让大家都借鉴一下您龙爷是如何将这个古玩生意做大做强的?”
“住口!”龙利好打断了我的话。
不过他又调整了下情绪,毕竟现在他骑虎难下!隔壁的权贵可不是一般的小民那般好糊弄,如今之际要先保住小命。
良久,龙利好终于下了决定。
龙利好退还了宾客的贺礼,设宴致歉龙王鼎看走了眼,确定为赝品。
引起一片哗然。
过后不久竟然有官家进了臻品轩,以欺瞒造假的罪名收缴了大批的古玩珍宝。
收缴的时候竟然在内院和密室里找到大批的骸骨和符咒,据说还有人的骸骨,是否是谋杀还有待查验。
当即,龙利好就被收押进了牢房。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避酷刑,没多久大名鼎鼎的龙爷就在牢狱中疯疯癫癫。
我照样吃喝玩乐没心没肺。
我没有报复的快感,那个雨夜跟老者约定一旦事成,就毁了这害人的匣子。
这世上,最后知晓这些密术的只有我和他了。
想必这个匣子一毁,姑苏一族世代的诅咒一定会化解,他可怜的孙儿会逃过一劫。
只要有一人还存有良知,我相信这害人的东西,就不会有重见天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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