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狐躲在神树后面看了好多天了,这个叫做樱的少女每日都会来到这神树下祈祷。也不算是祈祷,她只要跪下双手合十,便会有一位老奶奶的魂灵来到她身边。
白狐活了上千年,见过不少普通人能够召唤魂灵,并不觉得惊讶。但他看到少女经过的地方都开出紫色的花,从神树脚下一直延伸,隐没在远处低矮的草丛里。神树高大,树枝只会向上延伸,从来也不会这样伏在地下。他未见过这般场景,心中倒有些疑惑。
“奶奶。”这是白狐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听见少女的声音,她似是已经知道再难见到奶奶,声音中带了哭腔。
人死后的魂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消散后便再也召唤不出来了。老奶奶的身体几近透明,已然快到了永久离开的时候。
被普通人召唤的魂灵不会开口讲话,只能虚虚浮在半空。没有应答也不能拥抱,少女跪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她脚下开满了紫色的花,泪水落在花瓣上如珍珠般滚落进花芯。
她哭了很久,白狐也一直看着她。
直到太阳快要西沉的时候少女才慢慢站起来,但因为跪得久了,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差一些又要摔在地上。
白狐很快跃了出去,在半空中留下如月色般明洁的光影,它本意是想要跑过去用身体挡一下樱,不让她摔倒。结果樱站了起来,白狐却没能停下,“当”一下正撞在树干上,把刚起来的樱还吓了一跳。
“真丢人。”白狐闭着眼睛装死,他甚至听到了神树及周边的小草怪在窃窃嘲笑他。
樱因为哭得久了眼睛有些模糊,只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冲了过来,以为自己把这白狐吓到了以至于它慌不择路撞到了树上,便又蹲了下来,柔声问:“你没事吧?”
身为一只白狐自然是不会说话的,但白狐因为羞愤也不肯睁开眼睛。
樱以为它受伤昏了过去,动作很轻得将白狐抱在怀里,抬头看了看神树,“在神树下捡到你,你是奶奶送来的礼物吗?”
白狐也不知道自己被抱着走了多久,他悄悄睁开眼睛,便看到月色清明,少女背后是一路的紫色花朵,仿佛是神专门铺就的花路。
二
白狐知道樱的村庄在海的旁边,越靠近便越能闻到海水的咸腥气息,这是他讨厌的味道。他知道樱也讨厌这个味道,但她从小长在这里,根本没有别处可去。
他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密密麻麻用布缠了好几圈。但他却不舒服得很,以往只需舔一舔伤口便能恢复,从来没弄得这样麻烦过。
樱从早上起来吃过饭便抱着他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望着海面不知道想些什么。白狐也不是活泼的,懒懒躺在少女怀里闻着最讨厌的海水气,隐隐能听到海浪声下阵阵恶龙沉重的呼吸声。
没多久,海边突然吵闹起来,海面上陆续出现船只,出海打渔的人回来了。在家的妇人早已等在海边,看见自己家人便迎上去。
这是白狐第一次看见樱这样灵动的一面,她几乎是跑了起来,浅灰色的布裙在风中扬起,脚下一朵一朵紫色的花盛开。
“明哥。”樱来到一个年轻男子面前,喊他。
明哥对她笑了笑,“今日的鱼打得多,回去给你熬汤喝。”
婶母来得慢,道:“我看见花一路开到这里就知道你过来寻你哥哥了。”她看见樱怀里的白狐,有些被吓到,几乎要喊出来,“这是什么?”
樱不知道婶母为什么有这样大反应,声音低下来像是怕惹婶母生气,“这是我在神树下捡来的。”
婶母刚才大声说话已经引来了不少目光,“这不是白狐吗?哎呦哎呦,作孽啊,快离它远一些。”“怪物果然和怪物在一块啊。”......
樱不知道一只白狐有什么问题,她又抱紧了些,怕这些人冲上来抢走它。
白狐知道自己在世间早被看做不详的象征,每次到了世间,不是人们远远躲着他便是拿着锄头等驱赶他、打他。早些时候还放在心上,将这些人报复了个遍,如今却懒得理了。
但这个叫作樱的少女却不但不怕他,反而还给他疗伤、维护他,让他原本也想视而不见的念头消了下去,刚想伸个懒腰龇牙吓吓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类,一块充满着海水气息的布就兜头裹了下来。
明哥又掖了掖,将白狐遮严实,“先回家。”
三
白狐知道樱的事不算太多,只知道她幼时被奶奶从神树脚下捡回家,早两年奶奶死了她又孤身一人,村里只有婶母、明哥对她算好一些,其他人知道她能步下生花、召见魂灵都是绕着她走。
“婶母说如果我不丢掉你,她便不会送鱼来了。今日你吃的是家中最后一条鱼了,不知道你吃不吃花或芋头啊?”
白狐并不想吃花,甚至连花都不想看见了。樱不顾他的意见,也不管他是只公狐狸还是只母狐狸,在他头上和尾巴上都戴了花,若被神树看见又要大肆嘲笑他一番。
樱听不见白狐的嫌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它的毛发:“本不该带你回来的,我明知你跟我在一起会受到怨嫌。但奶奶在神树下捡到我,我又捡到你,却怎么也丢不下你了。”
少女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家中冷冷清清,以往几日都不会说一句话。现在有了白狐,即便它听不懂自己讲话,却还是想将什么都说与它听。
白狐也只安静听着,在樱的轻抚下昏昏欲睡。但半夜中他又被龙吟声惊醒,这声音细微,掩盖在呼啸的海风与海浪声中。他从窗户中跳出来,来到海边。海面不如往日平静,欲起不起的水纹暗示着海底正在觉醒的危险。
樱也跑了出来,她察觉到白狐不在她身边,害怕它被村民抓住,便出来寻找。她将白狐抱在怀里,也看着海面。“恶龙就要醒了。”
少女低下头来用脸颊贴了贴白狐的毛发,“明日我就送你回家吧。”但白狐撞破了脑袋才来到这里,自然不会轻易就回家。他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樱自然不懂狐狸的意思,还以为他受了寒风打了个寒颤,便将白狐掩在胳膊下转身打算回家。但还未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人正在路中站着,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敲开樱家的门。
樱喊了一声:“六婶。”
六婶像是没料到樱不在家,听到背后有人吓了一跳,等转过身看见白狐一双蓝盈盈的眼睛又被吓得抚胸口。
白狐记得她那天早上便一直说自己不详,要樱赶紧把他丢海里淹死。他记仇得很,便一直盯着被樱称作六婶的女人瞧。
白狐可算作是这庄上村民小时候的噩梦,听说它们无恶不作,最喜好装神弄鬼将人吓死再吃掉。六婶吓得结结巴巴的,但她有事求人,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淹死的话,便强迫自己忽略掉白狐,“阿樱,我......我想看看我女儿,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早几天还咄咄逼人,今日便能像无事发生一般来求人。人类,可真是恬不知耻啊。白狐冷眼瞧着,从樱怀里跳下来,径直回屋了。
樱回来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将白狐抱在怀里,“六婶的女儿从生前及去世后都不愿意见她,我召唤不出来的。她还说要我把你丢掉,我跟她说不用再担心了我明日就送你走。只是我刚刚有个伴,就要再自己一个人过了。”
少女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白狐的毛发,轻声道:“没关系,反正也过不了多久了。”
白狐也知道没有多少时日,海底的巨龙已经提前醒来了。
四
神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正上方,层层阶梯一直延伸到白狐脚下。神面容姣好神色却肃穆,声音也如往常一般冰冷,“我们不欲与龙发生斗争。几日后献祭时,龙会张开嘴巴,那钥匙便挂在他喉间逆鳞上,你只需取出便可。”
白狐问:“他居住在海底,我要怎样接近他?”
“神树下常来的那个少女会是献祭对象,只需在献祭时一同跟着她便可。”
“那是否要救下她?”
神冷冰冰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殿,“无需多事。”
白狐在神树下等了几天才确认了樱是神要自己寻找的少女。他本就厌倦了人类,不想现身于世,只打算偷偷跟在樱身后,献祭时再现身取出钥匙。但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就那样跑了出去,还很丢人地撞在树上,不跟着樱回家也不行了。
像樱说的那般,少女把白狐放在神树下,又看了一会奶奶就离开了。她知道的比白狐想象中的多。她知道自己要被献祭,也知道恶龙提前醒来,她回去也许会面临着囚禁,等村庄选出献祭的日子她就要被献给恶龙。
恶龙每十年便要村民献祭一次。因为她是捡来的孩子又被村民们所惧怕,十年前便有人提出要将她献祭,是奶奶拼命才救下她来。但奶奶现在去世了,没人再能护着她了。
樱走后,白狐蜷在神树下,提不起精神。神树在一旁笑他,“你尾巴上挂的什么,怎么现在沦落到要讨人类欢心了?”
“愚蠢,我只是想完成任务而已。”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知会被神树嘲笑,却还是不想将花摘下来。但任务还未完成,他实在没心情在这研究自己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便跳起来沿着开着紫色的花的路朝森林外面跑去。
到了樱的房子,白狐便看到一群人正围在那里。他仗着身体小从旁边的杂物堆里挤了进去,明哥正将樱护在身后,神色紧张地向村民们解释,“海上的危险本就是不可预知的,以前也过有海面突起风浪的事,此次怎么就能归咎到樱身上呢?”
“昨日我起夜便看到阿樱晚上不睡觉抱着白狐从海边走过来,今日明明看天气是晴天的,村里人这才出海,谁知中途就起了浪,那么多船还在海上至今没有消息,难道不是她昨夜抱着那白狐施了什么咒吗?”六婶又像那日咄咄逼人,但没有提起晚上找樱召唤魂灵的事。
“对啊,能看见鬼,脚底下还开那么诡异的花,谁知道她是不是什么巫女啊?”
“阿明,她都将你奶奶克死了,你还那么维护她?”
“那只白狐呢?白狐本来就不详,她还抱在怀里,谁知道她有没有染上什么啊?”
......
明哥着急地解释着,樱站在后面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知道村里的人不待见她、害怕她,却不知他们心里将她看做这样的人,认为她随意诅咒人、让人去死。
她很尽力地帮村中的人召唤他们死去亲人的魂灵,知道人们害怕她便经常躲在家里或绕着人群走。她这样谨小慎微地活着,却还是被当做坏人来看待,还是逃不过被献祭的命运。
村民们越说越激动,甚至从家里拿出了锄头、铁锹等,仗着这些工具在手,他们抓住明哥,然后去抓他身后的樱。
樱吓得尖叫起来。村民们从未听过樱发出过这样刺耳的声音,耳朵有些难耐,却更坚定了她是巫女的心。
白狐本能地冲了上去,灵力释放将围上来的村民全都推倒在地,手中的锄头、镐头也都砸在他们自己身上。那些村民看见白狐蓝幽幽的眼睛,又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当即害怕得大叫起来,“怪物、怪物......”“白狐要杀人了......”
白狐听见这些人口吐脏言,还要再释放第二次时,瞬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困在了原地。他挣脱不得,也明白过来这是神的告诫。如果他拦住村民,不让他们把樱带走,那么献祭那一天可能会一再推迟。夜长梦多,任务也可能因此而出问题。
被困住后白狐也冷静下来,这些本就与他无关,自己跳上来做什么?献祭本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自己做这些又岂能阻止。
见白狐像被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这些怒火中烧的村民忘却了害怕,又举起铁锹、镐头。白狐现在没有灵力,自然阻止不了村民,只能等着铁锹久违地再次拍在自己身上。他想起刚入人世时,便是这样一群人围着他,用石头扔他、用脚踢他。没想到过了几百年又要再次经历这些。
但铁锹意料之外地未落在他身上,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钳制中挣脱来,用身体护住了他。樱背上受了这一击,面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却还在催促他,“你快离开这,不要回来了。”
白狐动不了。樱眼泪落下来,有些着急:“这里很危险,快走啊。”
走不了了。白狐心道。
五
白狐与樱被关在一间破房子里,每日都会有人来送吃的,但都是地瓜、土豆之类的。白狐自然吃不下,樱也没办法,那些人也不会听她的求告给送些肉来,便只能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毛发当作安慰。
白狐知道樱看见自己释放灵力了,也肯定知道他便是世间常说的妖狐,却还不怕他,给他将枯萎的花摘下来又戴上新的,像往常的几个夜晚般跟他说话。
令白狐觉得可笑的是有些村民觉得樱要死了以后没机会,就恬不知耻地趁这个时候找她来召唤魂灵。樱拒绝却被骂,连带着还要打白狐。
白狐被打却还不了手,他灵力被神封住了,这是神对他没有思考便出手的惩罚。他又经历着几百年前被打骂的日子,但不同的是这次有人会替他辩解、甚至替他挨打。
樱的身上因此新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她晚上睡觉前都在喃喃不知道被献祭是痛苦还是另一种解脱。
六
献祭这一天很快到了。樱抱着白狐,在村民的注视下走向海边。
海边有两条船,一条上面放着装着各种鱼的筐子,另一条是樱要坐的。这村庄贫穷,没有什么好的祭品,也没有什么仪式,只能将少女和鱼放在海中央,等待着恶龙张开嘴巴。
这天海边刮起很大的风,海面却异常平静。樱身体单薄,长裙和头发都随风扬起,走过的路上开出一朵朵紫色的花。平常这花会牢牢长在地上,今日却随风飘起,纷纷扬扬像是下着一场紫色的雨。
樱用胳膊挡着白狐,不让它受风,“等一会我将你放在地上,你就离开吧。”
白狐自然不会离开,任务到这里已经快要完成了。他装作撒娇的样子,在地上用爪子扒着樱的裙角。
樱扯着裙子,面相故作生气,“快走啊,跟着我你会死的。”若是平常的狐狸,见到人类生气的模样早就已经被吓跑了,白狐自然不同,甚至两只爪子去扒樱的裙角。
樱没办法,只能再抱起白狐,打算一会将白狐直接丢在另一条船上让它跟着划船的人一起回来。
但船只还未到献祭的地点,海面上突起风浪。天空一瞬间阴沉,浪点劈头盖脸砸下来,船只在风浪中起起伏伏,随时都有翻船的迹象。划船的人害怕极了,慌忙跳上一条船打算划回去,但还未划多远,一个大浪打来,船只很快便被拍在浪下。两人虽然会水,此刻却慌了,在海里扑腾着大喊救命。
樱跪在船上,躬着身子死死抱着白狐,被吓得浑身发抖,她甚至不敢看那两个人。突然,两声尖叫在樱耳边响起。樱也被吓得大喊起来,等到声音平息后过了很久她才敢睁开眼睛,那两人早已不见踪影,入目皆是血水的猩红色。
天空阴暗低垂,海面茫茫,只有她这一叶小舟在海上摇摇晃晃。樱本来以为自己什么也不怕了,现在却万分惊惧。无助和未知的恐慌紧紧包围着她。她捂着白狐的眼睛不让它看见眼前的景象,一遍遍轻声说着:“对不起,不应该让你来的,对不起......”
突然她拼了命般的往后退缩,身体的抖动幅度变得更大。白狐从她臂弯缝隙看去,一只血红色的巨大的眼睛正从海里慢慢浮现。
七
白狐隐藏气息,将身体缩在樱的怀里。恶龙已经张开巨口,正要把樱和小船一起吞进口中。
周围变得更加昏暗,恶龙嘴巴里有恶臭气味不断涌出来。樱紧紧闭着眼睛流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她并没有忘记白狐,两手抓着它的身体拼力向外扔去。她不知道白狐会不会水,但它身体轻,也许能浮在海上有获救的可能。
白狐看到逆鳞,本来做好向龙逆鳞奔去的准备,突然毫无防备地被樱朝外扔去。他很快回过神又冲向龙,但没有去往逆鳞的方向,却是下意识将樱和整条小船用灵力带了出来,等再次回身想要冲进去时恶龙已经慢慢闭上嘴巴。
樱感觉自己又回到海面,慢慢睁开眼睛,便看到白狐正站在船头,与海面的那双眼睛对视着。
恶龙没想到到嘴的祭品会飞走,眼底血色更加浓郁,显然已是生怒,“你拿不到钥匙,岂不是违背了你所敬仰的神的旨意?”他沉睡十年,声音沙哑缓慢,尾音回响在海面之上。
龙比白狐早存在这世间有千年之久,白狐知道他灵力强大,却不知他能知道这样多的事,“你为何会知?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挂在逆鳞上想必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为何要阻止,你们的神为我送来礼物,我岂有不收的道理。”
白狐心里起了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原以为你会比他们聪明,才会在被我吞掉之前逃开,原来也不过如此。贪吃一个人怎会让我甘愿沉睡十年,她们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的祭品是你们这些神物,你们的灵力是我最好的补品。”
龙看着白狐的眼睛,“我与你们的神共同创世,他们受人敬仰,我却被囚禁于此。他们害怕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利被剥夺,便用你们这些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的神物来献祭,企求我能安稳待在这海里。”
“你们的神自私、愚蠢,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追随对象。”
这简直颠覆了白狐以往的所有认知,他冷眼看着龙的眼睛,“既然同创世,为何你会被囚禁,难道不是犯了错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龙蕴含着怒气的声音从海面下传来,“这就要问问你们那卑鄙的神了,问问他如何欺瞒我又是如何设计陷害与我。”
“你自认言之凿凿,便以为我会信你吗?”
龙的声音依旧缓慢低沉,“信与不信没有什么重要的,我并不在意我的食物是否和他们的神一样愚蠢。”
“听说白狐一族与人类从来不交好,为何你要救她?难道是像相信你们的神纯善那般相信人类也有善良的本质吗?”
龙活了这么久,已经擅读人心,“你们一族被人类仇视太久,所以便轻易相信给予你们些微良善的种族,不论是人还是神,不论他们是真心还是,只是想利用你们。这真是很可悲的一件事。”
“小心!”樱从被救出来便没有讲话,她看见白狐听见龙的话有些恍惚,连龙悄悄探出半个脑袋都没有看到,便习惯性地冲上来将白狐抱在怀里。
白狐回过神,释放灵力与龙拉远了距离。按照龙所说他也是创世神,那他灵力必然在自己之上。眼下不管他说的真的还是假的,都必须想办法先从恶龙手中逃生才行。
恶龙说了这么久耐心也已经耗尽,天色变得愈加昏暗。这是龙的领域,他不需要耗费多大气力便能随意在这片海面上掀起波澜。
白狐用灵力做了一层防护,罩住樱不让她受到伤害,然后躲避着一个个裹挟着灵力的浪花。他身体小,灵活,这是他在面对龙这一庞然大物的唯一优势。他看准了龙的眼睛,在躲避龙尾的一个拍打后,找好方向,用灵力幻化出根根利剑便向龙的左眼刺去。
但不论速度多快又或多灵活,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都是无用的。白狐还未靠近龙的眼睛,龙怒吼起来,灵力爆发,瞬间将白狐撞向海里。白狐吐出了几口血,洇湿了洁白的毛发。
樱哭喊起来,跳下船像平常一样将白狐护在怀里。她将白狐抱上船然后拼命划船想逃开这个地狱,大雨却倾盆而下,掩盖了所有逃生的方向。
八
白狐睁开眼睛,被有些热烈的阳光晃了眼睛。他蜷在神树旁边,身下是一簇簇盛开的紫色花朵。海面上的一切仿若是一场梦,他甚至有些记不清了。
“你醒了?”神树问。一群小草怪叽叽喳喳围上来,左右打量着他。
白狐还有些恍惚,声音嘶哑,“我怎么在这里?”
“睡了几百年睡傻了吗?你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不在这还能去哪。”
白狐没心情跟他吵嘴,“谁救了我,樱呢?”
“我救了你。一条龙你都打不过,活这么多年有什么用。樱的父母将她丢在我脚下时,我怕她饿死给了她一些我的灵力,没想到她在被龙吞吃前竟然与我有了感应,我这才知道你有危险。幸好你是神物,否则可能也救不回来了。”
白狐早就有料到这个消息,但心里还是有悲痛的感觉,眼泪盈在眼眶,他强忍着然后闭上了眼睛,又重新蜷在神树脚下。
“白狐一族与神解除了契约。神对我救了你也有怨嫌,但他们与龙有约定,不能涉足龙的那片海域,只能由着我救了你出来。只是他们在解契前施了灵力让白狐一族与我共生。若你们一族有反叛的心,他们要压制也就不必太过费力。”
“所以我脚下也会开花,那我会被人类认为是怪物吗?”
神树听出来白狐有责怪他喂养樱灵力使她能步下生花、召唤魂灵而被村中人视为怪物的意思。其实林中那么多果子,随便喂些樱也不会被饿死。他最开始只是抱了些好玩的心思,却没想到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出于愧疚,他在使龙重新陷入沉睡前有找过樱的魂灵,但龙是神物,吞吃人时连灵魂都能吞噬,最终什么也没找到。
白狐自嘲道:“算了,在人类眼中我本来就是怪物。”他受了伤身体虚弱,体力支撑不住,在草怪的叽叽声中又沉沉睡去。
睡梦中,白狐和樱一同走在森林的小路上,路上是两排并开的紫色花朵。少女从身后摘下两朵,一朵别在白狐耳朵上,一朵插在自己发上。然后她抱起白狐,朝着朝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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