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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就是什么呢?热闹一场,宛若一束火焰,在尘嚣中渐渐熄灭,从热闹归于安宁。从一无所有再到一无所有,虽说开始和终点都是清冷,但其意义却不一样了。天青色,细雨缠绵,是春天,她在窗檐下收衣。衣衫染上了薄薄的细雨,她的眉眼恬静如水,看向窗外的雨。那目光不悲不喜,没有杂质。下雨也好,不下雨也好,她的心是镜湖,沉静中敞亮。她移了椅子靠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缝她的衣服。日子是绵长的、平整的,就像手上的针线,由她理顺、编织。这样的一天天过去,堆积成一种平实,像是一种依靠,让人实在、安心。
(一)萧永浩
天在下雨,有些湿冷。萧先生不喜欢泥泞的感觉,微微拧着眉,厌烦着脚下的泥水。
城市里的春日好像总是彷徨,钢筋水泥的躯体有些苍白又暗淡。天空是漫长的遗忘,灰蒙蒙的,没有太阳和云朵的点缀。
萧先生走出公寓,去往今日商议的地点。匆忙的生活没有生龙活虎,只有暗流涌动、声色俱全。生在金钱和权势中的人,多少身不由己。眼神是细长的线,冷冷地割着灰色街景。
侍者将车开到他面前,下了车。走到他跟前,俯耳告诉他刚刚电话中得知的消息。短短几句话,却让他的心里有一瞬的震颤。
“去帮我准备点水果和糕点。”
心中的激动还未减退。他抬头看了看天,看见一群燕子在低飞,滑过天幕,不留痕迹。脑海中,记忆浮现。他想起父亲,想起一些过去,想起了很多他曾对此闭口不提的问题,这样无端地愣了愣神,才终于醒过来。
准备好东西,他调开侍者,坐上了驾驶座,向目的地奔去。
上海很繁华,可这繁华是一场富丽堂皇又爬着虱子的袍子。这里汇聚着四面八方的势力,吸收了中西方的格调,潜伏着各种暗流,可谓是卧虎藏龙。可是在角落里,又生长着许多闲碎,藏匿着许多污浊,演绎着各种悲欢。这个罗曼蒂克又喧嚣戏剧的城市,曾有多少风云在这里上演。
萧先生在驾驶座沉闷着,有些走神。缠绵的雨丝是细细的白线,一切有些朦胧的不甚清晰。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擦身而过,每一个陌生的脸庞都隐藏着一个故事。从闹市开过来,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路也越来越窄。萧先生沉默地开车,最后在一条巷弄前停下了。
他下车,西装革履的他在这个阴冷的巷子前显得格格不入。他打量着面前的老房子,铅灰的墙面剥落,生着苔藓。下雨天,并不平整的路上有着深深浅浅的水坑。这条巷子在他的印象里,显得污浊而泥泞。他叹了口气,向前走去。
即使是找到了668的门牌号,敲门的那一刻,还是有一瞬的犹豫。在铜臭斑驳的门前,他感到千言万语都堵塞在心中,百感交集。
路过的人都好奇地望了望他,他这才醒来,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现在需要鼓起勇气面对现实。
敲了三下,门开了。
门内站了一个清瘦的女人。面容苍老而憔悴。一瞬间,双方都怔了一怔。萧先生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见那个女人和蔼地笑了起来。“小萧啊,怎么来啦?快进来坐坐。”
萧先生看见她亲和的笑意,心里的彷徨被驱散了一些。接着,眼眶有些红了。一阵沉默后,他干哑地开口。
“吴姨。近来无恙吧?”萧先生脸上露出笑容,还是有一些吃力的痕迹。“买了些吃的,您看放在哪里。”半生的疑问与困惑,在面对真相的那一刻,反而不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只是沉默、只是怔忪。
“哎呀,无恙无恙。放在这里吧,小萧来坐!我去给你泡杯茶。”吴姨似乎比他要更为清醒一些,招呼开了。
他进门,在椅子上坐下了。客厅有些黑小,但里面的一切干净整洁。电视也有,但没有开着。想来平常吴姨也不是爱看电视的人。他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一个很大的箱子,看上去虽老旧却也很名贵。上面的灰尘被擦拭得很干净,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转头,又看见吴姨沏茶的身影,知道她是有意做得欢喜,好不使他感到尴尬,他感到心头有一丝暖意。
“来,喝茶。吴姨没有好茶,你将就着喝啊。”说着,又亲切地笑起来。
萧先生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悲伤,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他看着吴姨清瘦的身影,想来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之前吴姨下落不明,如今终于找到了,他却突然觉得爱莫能助。能帮的太少了。
为了不让她瞧出他的惭愧与失落,他借故离开了。走出巷弄那一刻,裤脚沾满了泥水,他没有察觉,却忍不住回过头,突然觉得往年的记忆如洪流般一并涌来,猝不及防打湿了他的双眼。
(二)冉之
“冉姐,又去买菜啊?”
“是的呀,慢走啊。”
住在上海所有平常普通的巷弄中的其中一个,平时弄弄针线、补补衣服,粗茶淡饭,过着朴实琐碎的日子。这样的生活,算不得引人注意。但在冉之身上,却有了神秘的意味。
她的神秘,来自于她的举止与言语,也来自于她的眉眼与气韵。
冉之的身世与前半生是个谜,街访邻居都说冉之原来不是巷弄里的人,而是有一日突然搬来的,而且来到这里已有十年之久。刚开始,陌生与好奇使人们像小孩子一样,时常在巷弄探头探脑,或者向冉之的背影行注目礼。
“您好吗?陈姨。”冉之对着邻居点点头,又招呼着一旁的安大姐说:“安大姐,买菜回来啦?”
当人们好奇的目光出现时,冉之就这么礼貌热切地问候起来。几次下来,人们也开始问候回去。一来二去,这关系便从生硬转为自然了。大家不再把冉之当一个陌生人打量,而是接纳了她的存在。渐渐关系熟络,年月增加,那份好奇心也就淡了下去。
尽管,大家的寒暄已不显生分,但有一件事还是保留着最初的神秘。那就是,没有人进过冉之的家门。
她不是个活泼的人,也不接待客人,与人的关系虽有接触与言语,但也不过是各过各的日子。因此,冉之的家门就是一个桃花源的洞口,隔绝了外世。
冉之也自懂得固守宁静的道理,不悲不喜地、恬淡安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就像在桃花源中,不知门外魏晋,不闻乱世风云。沉静的冉之,自有她的岁月,无需凭借时间。
伏案读书是与三餐一般平常的事情。多是在傍晚,晚霞余晖还罩着斜阳的时刻,冉之关窗。不一会儿,夜就顺着窗帘蔓延进屋子里,满屋的影子逐渐沉淀出墨色来。然后,映在墙上。她会点上一盏灯,那橘黄的颜色,仿佛续上一段黄昏。油灯摆在窗前,温暖的色泽流淌,她打开客厅里陈旧的箱子,取下一本书,打开,一瞬,有纸墨的香气扑面。然后她便静下眉眼,目光循着字句流畅地走动。这是一段无言却忘我的时光,来自于一个灵魂与智慧最深沉的对话。
一盏油灯燃灭的时候,夜晚的月光扑进屋子里,像是扑了个空。然后往往有一刻的静默。她的眼神在光灭里有一瞬黯淡的停顿。然后,才回过神来收起视线,将书拣进箱子里,走进卧房。
有时,这夜也就相安无事,然而有时,卧房的灯又点亮了。在时间寂籁中,默默地燃烧。这一屋的安静,有时安然、有时落寞、有时平淡、有时孤寂。然而只有人自己知道。
第二天,冉之神色如常地出现在门口,与人们寒暄招呼着,一如往常。
人们虽然不至于大惊小怪,然而常有议论,对于她的身世、身份感到奇怪。冉之垂着眼当没有听到,心却还是会忽然疼一下。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又怎么会害怕淋一次雨呢?秉持着这个理念,冉之也算活得自洽。
可无意中,故去的岁月和回忆,却像走失的游魂重回躯体,给人以无穷无尽的幻象与遐想。可是时间过去,感触渐渐地少了,随之而来的是冷静和从容,就像看默片一样,看着回忆在眼前匆匆过。
那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少女时代了。冉之在客厅中坐着,望着窗外想。
“阿姊,快来看!”
一声娇嫩的呼唤,在夏日长空里响起。
“冉之,慢点跑。”冉之的丫鬟追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在一片荷塘前,冉之兴奋地用手拨开一层荷叶,看小红鱼在碧潭中机灵地摆尾巴。瞬间,一种新鲜感油然而生。
夏日,风荷出水。粉嫩、鹅黄、白净的一朵朵荷花在池坛中盛放,有一种不可方物的美。
“哇。”冉之伸长胳膊,去触一只莲蓬。终于够到了!她拔下莲蓬,放在手上赏玩。
“冉之。”她终于追上冉之,停在原地喘气。
“快点回去了,老爷会生气的。”她望着快要下落的太阳。
“不要,还没落日呢。”她气鼓鼓地,还是玩着手上的莲蓬。
身旁的丫鬟叹了口气。“先生教的课文你可背了?”
冉之耸耸肩。
“回去了,老爷会骂我。”
冉之默不作声了一会儿。然后道:“走吧,也该回去了。”然后拍拍身上的衣服,站起身。
“走吧。”
夕阳照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女孩子的身影,拉长了影子。冉之的少女时代,在余晖中,闪闪的发着光。
夕阳沉了头,陪她独坐了一会儿,是个倾听的好伴侣。心里悲凉地升起情绪,又渐渐淡了起来。
平常的日子教会她沉默,也教会她如何躲避那些突如其来的悲伤与愁怨。
待会儿做些什么呢?衣服该收了。她默默地躺回平凡的日子里。
生活就是茶米油盐,打理琐碎就像是熨烫一件褶皱的衣服,耐心是最关键的东西。冉之活得自洽,该怎么评定呢?世俗的评价往往是无法定义的,像陶渊明的不为五斗米折腰,她的生活虽然清贫,但也安贫乐道,虽然清冷,却也固守宁静。时间流逝,筛不走的,必然是最珍贵的。
现在的冉之有时候把书平铺在桌面,眼神望向远方,像是在思索,记忆微茫闪烁,若隐若现。越是想,便越是清晰,越是清晰,却又实在遥远。什么敌得过时间呢?大概,就只有那颗越来越淡泊释然的心吧?
她慢慢地阖上眼睛,好像在举行一个安静的仪式。
今天,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天色泛青,像石阶上的旧苔藓。屋檐上有雨滴的声音,路面上一块块小水潭,上面荡漾着一滴又一滴的水纹。冉之在屋内坐着,静静地织着毛衣。时而抬抬眼,看看窗外的天色。
大概是到了下午,雨还不见停,冉之在屋内有些怅然。然后像是终于决定了,取下了柜上的雨伞,走出门,融入了这个清冷的雨天。
脚步在泥泞上有些打滑,冉之尽可能小心地走着,时不时抬抬头寻路。路是有的,但是是偏僻的小径。小心翼翼地走了很久,终于到了。
昔日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断壁残垣、无人遗骸。她用目光抚摸着那石壁上的青苔、落魄的屋檐、落满灰尘的阶梯。本来还没有流下泪来。
“爹,娘。”只说下这一句,泪就掉了下来。她没有轼泪,撑着伞在雨中站了很久。这半生的苦,多么漫长,然而这样的难熬,她却也挺了过来。
在沉浮中固守沉静,在徒步中遥遥无期。遇见什么算什么,有时候也有一种难得的勇气与肚量。
“爹,你安心吧。”冉之的双眼盈盈后,里面的光芒又充满了坚毅与力量。
雨中,她说着无言的话:“这一生,何必让经历人尽皆知,自知冷暖、自食其力、自作主张,便也活得详实而从容,活得问心无愧、心如明镜。”
对于别人,少点苛责,自然也就让人如沐春风、尊敬善待。
雨渐渐停了,天色是一壶清亮的龙井,在春风里,万物生长。一个人的苦难,恰似在冬天煮茶,只要心境明净,从容坦然,自然也会熬出一个春天。
对于过往,她正是因为了然才无言。并非是要逃避或无视。这其中的心境,已经足够她涅槃重生、重返于世了。
良久,雨停了。她望望天,收起伞,重返回家的路上。
(三)李冉
春风吹绿了草木后,不知不觉迎来了夏日。蝉鸣在这时显得燥热又倦乏。在阳光下,大地像一个蒸笼,闷闷地压着整个城市,让人发晕。这就让人想到,甜腻的绿豆冰沙、清甜的西瓜、吱呀吱呀的风扇、凉爽的绿荫、街上叫卖的老冰棍。
下午时分,夏天的热浪还未随着黄昏退去,李冉穿着短袖与牛仔裤出现在出版社公司楼下。今天接到了一个特别的任务,那就是给一个人送去最新出版的珍藏版新书。可是李冉怎么也想不到,出版社会让刚刚升职的她去接取这样一个实习生的任务。李冉闷闷的,有一种被压榨的不快感。
顶着烈阳在大地上被烘烤,忍受着街上人群的喧闹与街车的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这样的心情可不太好。
李冉骑着车到达了信上的地址。那是一个有些污浊的巷弄。
这时,那种不快感又占据了上风。李冉深呼吸,调整自己的不悦。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失职。于是,带着一抹僵硬的微笑,她敲开了668号的房门。
“您好,我是xxx出版社的副主编,这是您的新书,我负责拿给您。”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女人,李冉抬眼一看,竟觉得她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哎呀,我还以为是别人呢。谢谢你呀。”她和气地开口,说话有种娓娓道来的宁静与风度。
李冉愣了一下,感觉到她的气质与这里的风景皆不相称。一闪而过的念头,变成了略显沉默的迟疑。
也许是看李冉的额头上渗着汗珠,她对着李冉笑了一笑。
“外面那么热的呀,进来坐坐。屋里凉快。”她招呼着,闪身为她让路。
“不、不,我就……”
“我在等人呢,茶也泡好了。不过……”她查看地抬头望了一眼夕阳,“今天应该是不会来了。来吧,茶刚泡好。是好的茶叶,香着呢。”
李冉推脱不了,又觉得眼前的女人很和气、很热情,就进了屋。
小小的屋子里,确实很凉快,但也很黑。李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遁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虽然气氛冷清,但不阴森,有平淡宁静的感觉。饭桌上有简单的饭菜,用蚊帐罩着,茶杯干净,里面的茶汤清亮,看上去温润如玉。
女人将书拿过来,放在桌上。然后就去给她倒茶,李冉看见她墨绿色的衣衫有些旧了,但针脚都很考究、细致,素雅的意味。
“谢谢。”李冉接过茶杯,觉得有些新奇。她的眼神落在客厅的柜子上,察觉到不寻常。直觉告诉她,那里面另有玄机。
简单地和她交流了几句。她突然发觉,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已经老去,却仍有着风度,对于一些书的评论也是深刻而精炼。一瞬间,她感到如遇良师。
“小姑娘很能干的样子,叫什么名字呀?”清瘦的女人赞赏地看着李冉,也好像在她身上发现了光芒一般。
“李冉。”
这时,眼前的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李冉啊!好巧不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冉字呢。那我就叫你小冉吧?”
李冉是很精明的人,喜欢与明智的人结交,也是一个好学的女孩子,所以她在出版社干了三年就得到了副主编的位置。而对于这次送书的经历,她这时觉得自己的收益大于了苦累。疲惫感一扫而空。也是对于面前这个女人的喜欢和尊敬,她暗下决心,要和她多谈谈话、多学学事。她高兴地告别,之后的往来,就成常态了。
(四)吴冉之
吴姨的全名叫吴冉之,是曾经富甲一方的吴家的吴大小姐。这个身份,是随着两个人的到来而慢慢退下神秘的面纱,让世人终于目睹真容的。一个是萧先生,萧永浩;一个是出版社副主编,李冉。
巷弄的事情总是微不足道,这件事像一个特大新闻一般不胫而走,传到了街访邻居的耳朵里。大家对吴姨的身世,有震惊、有羡嫉、有同情。可是唯独主人公吴姨在这中间,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那一场陈年往事就好像梦一样离她远去了。但是,她没有折损、毫不可怜。在变故与苦难中,她用脊背扛起了一片天,并在自己的生活里留下了可贵的光辉。
清贫的生活虽然平淡,却也安贫乐道。清冷的生活固然寂寥,但也不乏宁静。吴姨的身影在这之中安然自得、从容释然。这一部分,既归于天性的聪颖,也要归结于吴爷的教育。
吴爷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但也十分敬重学识渊博、气节非凡的人。对于子女,他一向重视教育,希望他们读书做人,都堂堂正正、认认真真。生意钱财是一时,人品学问是一世。深愔这个道理,吴爷教育冉之精通诗书、敬重学问。吴爷的名声,在当时可谓是名震一方,吴家像一个遥远的传说一样活在人们耳朵里。只是不知何时,它渐渐失传了。
萧爷,是吴爷生时最信任也最紧密的一个朋友。尽管他们相差十几岁,性格却很投缘。吴爷经常向萧爷传授经营行业的道理和手段,自然萧爷十分敬佩吴爷。两个人经常一起喝茶、谈笑风生。
有时候,在吴家大院一棵古老的槐树下,萧爷和吴爷品着茶,一阵阵风吹来,撒下槐花,阳光渗着树叶透下来,有着斑驳的光影和熟悉的温度。冉之在一旁偷听,有时也搬着凳子好奇又装作懂得的样子参与进对话,问出的问题常常惹得主人客人双双失笑。
以为日子能一直安闲繁荣,但变故还是发生了。人生的轨迹突然断裂,转而背道而驰。
由于当时吴爷的家业极大,不得不就有了一些不怎么真心的朋友,他们对于吴爷又恨又怕,吴爷平常只当看不见,却没料到被暗捅一刀。
手段丰富又阅人无数的吴爷,也有了疏忽的一天。也许,没有人是传说,只是因为一时的风光,“活”在了人们的传说里。吴爷猝不及防,身体与生意都遭到了重创,再也经不起折腾。
没想到,墙倒众人推,到最后,吴家会有从繁华变到这么冷清的一天。
吴爷生病了,身子孱弱。然而为了保护女儿,不得不让冉之隐姓埋名,到一个安全但人群稀少的地方去。临终那一天,冉之被遣走,萧爷在吴爷跟前,听着他最后一句嘱托。然后,吴爷慢慢地,永远闭上了眼睛。
吴爷走后,商行就这样寂静了许多天,但隔不久,又有了新的霸主。吴爷的事迹逐渐被人们遗忘。
只有萧爷在风中暗自垂泪,他最好的朋友,他却爱莫能助了。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日后的某一天,能见到冉之,完成吴爷的遗嘱。
然而,萧爷没有等到那一天。而是在走后,把终于查到的冉之的下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萧先生。
那时候,萧永浩对冉之和吴爷虽没有过多的记忆,却也有模糊的印象。关于冉之的事情,他的认识更多来源于父亲紧皱的眉和常叹的气。
因此,这也算老父亲的一大遗愿,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替父亲去办理。
如今,萧永浩仍沿袭着萧爷的产业,他的行商手段又是得到了吴爷的真传,在商行成为了新的传奇。
时过境迁,这一切,多么像大梦一场。
萧先生的充满困惑,终于在找到冉之以后,消散了。他秉承着承诺,为吴姨提供着生活保障。因为知道吴姨喜爱看书,于是联系了上海最好的出版社,让他们每月送去当季新书。他的尽心尽力,是对吴姨的补偿与愧疚。而吴姨的包容,又使他感到被理解和宽慰。
这一次,萧先生又如往常一样,来看望吴姨。
他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谈论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走进门,看见吴姨和一个女孩子在谈话,正说到热烈处,两个人都笑了。
萧永浩就这样看见了李冉。两个人目光接触,有一瞬的会意,一时间又有些闪避。吴姨察觉到了,于是会心一笑。
“这是小萧。”吴姨对着李冉说,“这是李小姐。”她站起身。
“我去给你们沏茶。”吴姨闪身去拿茶具。萧先生已经坐下了。
等吴姨回来,看见他们已经说上话且聊开了。吴姨淡淡地一笑,说的话变少了。更多时候,成为了旁听者。
李冉和萧永浩一言一答十分融洽,似乎相见恨晚。但又很客气地保持着礼貌。
天色渐渐晚了,夜色收起夏日的热意。李冉要离开,萧先生也要走了。
吴姨目送着他们,两个年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柳暗花明,到达了下一个驿站。也许,故事的结局未必要圆满幸福,但它踏实、有温度、有希望,这便是极好了。
岁月大风大浪后,再见到温暖,的确又是不一样的境地了。吴冉之这个名字,在岁月里会渐渐褪色,直至透明,可,它在这世间,却也是独一无二、光芒闪烁。岁月不一定要铭记的,知道它曾经来过,没有被抛弃或被辜负,便已是最大的可贵。冉之的身影,在荒凉的贫瘠中,化为一种清朗的圆满,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这过程中间的一瞬闪烁,却也成永恒。
轻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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