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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城是宜城的一个老小区,一条巷道,两边各有六栋四层的房子,低矮拥挤陈旧。前些年看着到处热火朝天的拆迁,四方城的人也望着,眼看着隔壁小区拆了又建了,还按以前的老城的样子修了道城墙,四方城人隔着城墙眺望着新小区高楼大厦,很是眼热。
城墙建成之后,世界对于四方城好像就宁静了。城市主体东移,四方城在西郊城墙外,被遗弃了遗忘了。
走进四方城,日子还是一如既往,没有新城区的华丽喧嚣,像个古旧的小镇,温润丝滑。
小巷子是老旧的方砖,砖缝里的泥土早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每块砖都是岁月的痕迹。巷子两边有几家小店,卖米卖油换煤气,修车补胎,理发染发,店面不大,闪着灯飘着流行歌曲或者地方戏,里面不一定有人,吆喝一声,肯定有人答应。
店面大一点的是银花的店。银花的店侧面是一溜玻璃窗卖烟酒 ,正面是开棋牌室的,把整个客厅和一个房间连起来,装的是卷闸门,前面撑着雨布,卷闸门一开,场面就大了。
银花的店开得迟关得迟。
四方城要是没有银花,就更和谐丝滑。早上曹晶拎着一袋子菜回来了,进门前狠狠地剜了一眼银花家的屋子,白色遮阳棚白色卷闸门,曹晶的一边嘴角抽了一下。
曹晶的家在银花家前面一栋,曹晶总是透过窗子看银花的家,里面男男女女,吞云吐雾,麻将哗哗响着,也经常觥筹交错。
曹晶的丈夫刚起床,在窗前伸着胳膊扭着腰,眼睛盯着银花的屋子,那目光里有着艳羡。曹晶不看都知道那死样,装腔作势的,她把厨房的推拉门重重地推到墙上,丈夫就转身去了厕所。
丈夫上班按部就班的,没一点变通,也不努力,连累着自己也一辈子窝这里。厉害的,自己走不出这四方城,拼着命把孩子送出去。
曹晶的大儿子去的石化厂,他去的时候,厂子已经没落了,上着半死不活的班,回来打牌就活了,常常去银花那里,她闹过几次,儿子去更远的地方打牌。举一家之力给他在新城区买了房成了家,要么不回来,回来必打牌。她还欠着钱呢,她恨着银花。
后来小儿子不知怎么喜欢上银花的女儿李鑫。曹晶不同意,她看不上银花。看不上有两层含义,银花年纪和她差不多,看着比她漂亮年轻,她看不上她妖;银花比她有钱,不上班却有钱,她看不上。
银花打了一辈子麻将,除了在桌子上跟男人打情骂俏的,曹晶都不知道她还会做什么。她老公怎么死的?说喝酒死的,曹晶听别人谈白说那男人赌气喝了药。
这样人家的女儿能有什么好?念倒是念了个三流的大学,只怕以后和她妈一样。
小儿子还可以等几年,现在没钱弄房子。再在新城区买套房?老命不要了都不够。四方城的房子卖不掉,就是能卖,她和丈夫去哪里?
银花肯定攒了些钱,她要是买了房,那儿子等于入赘了,她看不得银花神气,想想家里爷仨那神气,她也受不了,她逼着儿子分手,儿子辞职南下了。
银花家的卷闸门一连关了十来天,曹晶心里那个畅快啊,跟理发厅门前那个转灯一样,五彩斑斓。
哗啦,卷闸门开了。银花穿着棉绸的小裤褂出来了,曹晶在客厅掐着菜,厕所里静悄悄的。银花的小腰身,大屁股,一扭一扭地把折叠桌搬到门口,把烟酒的橱窗也打开。搬出烟酒的广告牌来。
银花进进出出,大屁股小细腰不停扭动着。曹晶的一边嘴角抽动了一下,把菜狠狠掼进篮子里,扭给谁看呢。
男人,都好这个,自家的也是没有一个争气的。就是小的,在跟自己生气。
那个丫头,长得是不比银花差,谁叫她是银花的女儿,还不定是不是那个死鬼的呢。
李鑫在凌晨刚刚离开四方城。此时正在火车上睡着,头发吹得有点乱,露出的半边脸和银花的脸一样,有点黄白,眉毛淡淡的。眼角还有点泪痕。
李鑫不喜欢四方城,四方城留给她的印象是乌烟瘴气的哗哗麻将声,还有那些男人猥琐的眼神和笑声。
她对最初住的小房子没什么印象,记忆是从四方城开始的。父亲死后,银花带着搬过来的,银花开棋牌室,她跟着前面人家的小哥哥上学。
她常常坐三路车去奶奶家,奶奶家有一些果树,还有一些田地,爷爷奶奶一年四季都忙不完。
奶奶和姑姑对李鑫很好,感叹她爸死得早,然后话题就转到银花身上,经常说着说着又哭又骂。爸爸的记忆就是他们给的,说爸爸把银花宠坏了,自己在厂里上夜班,白天回来就买菜洗刷,黑夜回来把饭菜煮好,才去接打麻将的银花,能不累死吗?
姑姑说,可能也有气,银花那德性,在麻将桌上,眼睛都是飘的,哥能不吃醋?干净不干净难说。
奶奶和姑姑都说:“李鑫,你可别跟她学坏了,我李家不是这样的,你以后找你爸那样的人疼你,她不配。”
这些话她也是慢慢明白的。
李鑫回家,走过牌桌时,都屏住气,眼观鼻鼻观心。可是声音往耳朵里灌:“哟,银花,你这个可是一朵金花呢!是哪个的?”另一个声音说:“反正不是你的。”“那是你的?你们好了那么多年?”
银花把牌重重敲在桌上:“小心点,我要胡了!”
“诈胡吧。”
碰着那些污秽的目光,李鑫觉得自己衣服都脏了。幸亏学校里上晚自习,上完十一点,到家很晚,有前面小哥哥一起,倒也不怕,银花也问过她要不要接,她才不要。周末早上一起来就逃到奶奶那里去。
也总有逃不开的时候,还帮着烧水烧饭,她在后面听着银花的娇声软语,觉得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总有一天,她可以离开四方城。
离开了,李鑫就遇到了挫折。
他说家里死活不同意他们的事情,要他还钱断绝关系,他做不到。
李鑫知道,他妈看不上银花。以前他爸来打麻将,他妈就在家里摔东西骂,一起打麻将的人都不大好意思。
后来他哥来打麻将,他妈来掀过两回桌子,就没有人愿意带他家人打麻将了。他妈有时候在巷子里说得很难听,李鑫走过的时候,他妈不说话,看那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
她见识过。
有几个外小区常来的男的,看着就满脸的油满脑子的坏水。银花去摸牌,一只白胖的手按住,银花笑着把手抽出来。那肥手里抠着麻将牌,手指头慢慢捻着,眯着眼看着银花身上脸上,呲着牙腻腻地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我知道你哪里缺,我能摸着,相信吗?”脸上的肉油花花地抖动着,大家都凝神静气地等着,那脸的油花炸开来,手腕一翻,啪,“钻!”桌上一片叫声,然后哗哗刺耳的倒牌声音,那油脸滋滋地靠近银花:“怎么样?有钱了我们去香港玩。”手就搭了上去。
呸呸呸!
反正,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她管。
这事一筹莫展的时候,奶奶病重很快去世。银花在最后的时候才出现,看着银花伤心得差点晕厥过去,姑姑才没有说什么。
姑姑让李鑫扶着银花回家,银花倒不像装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睛一直泪汪汪的。她差点原谅了她。
第二天,她们睡得天昏地暗,也没有开门。下午起床,李鑫头昏脑胀,还有一点恶心,去漱口,越发恶心呕吐起来。
后面传来一声轻微的磕碰。
一刹那,她头脑清醒了,惊异地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青白的脸,后面还有一张黄白的脸,眼里汪着泪流露着恐惧和惊慌,嘴巴鼻子都无意识地张开着。
她心里腾起恶心和愤恨,盯着那张脸恶狠狠地笑着,一字一顿地说:“没想到吗?我和你的老相好去了一趟香港。知道是哪个吗?你去问问他们。”
地上一声清脆的响音。
离开的时候,四方城在黑夜里。
银花的相好是帽子。
帽子,长得健壮高大,喜欢戴着帽子和墨镜,看着有点横。把帽子和墨镜摘了,脸上有点黑肉疙瘩泛着光,还是横。
帽子吸烟喝酒打麻将,只和熟人一起,基本全程黑着脸,打一会儿,就靠边坐着看。
来银花这打麻将很多年了,这些年里,儿女成家了,老婆死了,帽子打成了光棍,麻将照打不误。
帽子第一次被人家拉来打麻将,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棋牌室缺个男人。
不是说要个男人来做这些事情,只要银花后面有个男人,那就不一样了。许多人就服这个。
当时银花把他们让了座,少了人,就自己上了座。银花的手白白细细的,声音也是细细低低的,缺少底气,不像做生意的样子。但是有些风情,不是做出来的。
同伴笑道:“他看着坏吧?其实不算太坏。老板娘以后有事尽管说,他能帮忙就会帮,不弄虚头。”
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门口指着这里骂,骂有人不要脸天天扭着屁股勾引人在这打麻将,就赢那些裤子扎不紧的男人的钱。
大家的手都慢了下来。帽子听见有人说:“快点快点又骂了,难为情,这样小玩玩都骂。你快点,赢钱了别想跑。”
帽子看见银花的脸上虽然还笑着,已经褪了色。帽子转头去看那一桌,一个男人脸上讪讪地,眼睛还盯着面前的牌,说:“别理她,更年期。”
外面那个女人又逼近了,骂:“一天到晚就晓得打牌,把家里小的也带坏了,把整个四方城风气都带坏了。”
帽子说:“你们等一会。”
他把墨镜推回鼻子上,把帽子扣上,缓缓走到门口,那个女人穿着门口裁缝裁制的料子衣服,裤腿在风里抖着,用手指着里面叫着:“还不出来?不要脸的东西!”
帽子捂着鼻子打个喷嚏,极响,女人吓一跳停住了,麻将室里鸦雀无声。帽子把帽子拿手里,微微欠身:“唉,进去,把那个裤腰没扎紧的男人领回去关家里。”
然后走回来继续打麻将。
那个女人愣住了,说了声回去再算账,走了。
帽子看见银花感激的眼神,那天,银花为他下了厨,开了一瓶迎驾贡。
有时候,他打一两场就下来坐着,在墨镜后面看着银花替人弄筹码,替人续水,腰身不错。他替银花算账,这棋牌室要是交税搞执照就得赔钱。收一点场子费,供吃供喝,一些老光棍慢慢打玩一天,就吃喝回去了,还手上嘴头占便宜,外面还有人骂。
她得供孩子上学得挣养老钱,帽子嚼着烟头替她谋划。
后来他指导着银花开了烟酒店,供饭可以,酒要买。也暗地里帮着她,人家砸场子,他去找人暗中说情收拾,上面来查赌,也是他应付。
水到渠成,他成了银花的男人,他没有提结婚的事,银花也没提,这点他喜欢,免了许多麻烦。他也没有留宿过,银花的女儿正在长大,多少也要避点嫌。
那些咸猪手那些流口水的人,帽子从不放在眼里的。
银花一连关门十几天,帽子知道是她老家有事。
帽子那天去的时候,麻将桌子几乎满座,银花没怎么招呼,大家说今天刚开张,银花有些累,散得比平时早。帽子进去的时候,银花靠在躺椅里,脸上有点黄有点瘦。
她身边桌子上有一把张开的剪刀。
帽子在她身边站着,看着银花,银花的眼神也不太对。
银花看着剪刀。
剪刀张开着,刃发着寒光。
帽子掏出一根烟,点着,吸了一口,看看银花看看剪刀。
烟吐了好几圈。帽子把烟掉了个头,放进嘴里,鼻子里冒出烟里,张嘴,把烟吐在桌子边,嘴里冒着烟,问:“什么事?”
“婆婆死了。”
“你婆婆不会喜欢喜欢你的。”
“她对着我女儿骂了我一辈子。”
“你女儿?”
“她长大了。”
帽子伸手把烟捻住,在桌上按着捺着,烟身散开了,烟丝带着焦香味慢慢散开。
“知道了。”帽子说,“我走了。有事要帮忙,还可以找我。”
4
银花蜷缩在椅子上,听着门轻轻地咔嗒一声关上了,觉得浑身发冷,心里一个地方隐隐地痛,向浑身辐射开来。她想起以前那些夜里,自己被拳头砸得千疮百孔,她裹着被子塞着嘴巴。
她嚎啕大哭,那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哭得透不过气来,被子里都湿漉漉的。伸出头来,房间里都是耀眼的光圈。四周静悄悄的,以前巷子里深夜还有自行车在方砖上颠簸的噗噗声,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音,现在是死一样寂静。
她的周围弥漫着烟味,再闻,还有帽子的气味,烟味汗味他的皮肤热烘烘的味道。银花撑起身子,抱着被子勾着腰走房间,进了女儿的卧室。
灯啪嗒开了,小床、花被、还珠格格的贴画,还有股女儿家的清香。她看看床和桌子,都很整齐。她拥着被子在她书桌前坐下,扭着身子伏在椅子背上。
银花被女儿的气味包裹着,浑身暖了,放松了,这些天的疲惫和委屈,暂时放一边,半睡半醒的。
婆婆生病前几天,银花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出了不少鲜红的血,以为是痔疮,人家叫她查妇科,查到后来,医生建议她做手术。
银花想了想,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去了省里大医院做了微创手术。手术后婆婆病危,她被姑子臭骂一顿,最后一天撑着去了。想起年轻就没了的丈夫,银花也很伤心,搭上身体虚弱,差点晕厥。
银花的丈夫,是喝酒喝死的,说了没人信。他确实是好男人,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好。
银花刚进城找工作就遇见了他,他不让她去找工作,闲着无聊,让她去打牌,他上班前送她去,下班后接她回来,深夜里两个人还喝一点点小酒。
下雨了,他打伞去接她,忘了拿雨鞋,他背着她回家。趴在他肩膀上,听着雨打着雨伞哔哔的声音,那是银花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他说他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是“我有了。”
银花没有告诉过别人的是,他喝酒过了量,就是另外一个人,打她,疯狂地打。
第一次在孩子一岁多,他在厂里挨了批,几个人出去喝大了被送了回来,夜里起来,他突然按着她使劲打,眼睛血红,她想跑,看他盯着孩子,那眼睛完全像个野兽,她就没动。
第二天,他问银花怎么了,然后赌咒发誓,接着对她又温柔有加。
像个神经病发作一样,越来越频繁。银花被打的时候感觉生不如死,她怕自己死了孩子要遭殃,他疯的时候,谁都不认识。一转眼,又觉得这个男人这么好,就是自己的天。
孩子幼儿园的时候,有天晚上打麻将回来,发现家里酒气冲天,他躺在一堆呕吐物里浑身冰凉,送去医院没拉回来。
银花什么都不会,就开棋牌室,先以为是容易的事,赚两个人生活小钱。还是得罪了几个邻居,被人骂被人嫌被人揩油。
遇见了帽子,帽子对自己很好,可是没有说过那句热烈的话。她很满足但也没说心里的话。帽子也知道自己有女儿要避嫌,从不张扬,也没提过要求。
银花觉得这样过下去,也不坏。
李鑫给了她当头一棒。她的老相好?帽子?她头发晕,晚上看着帽子的神情,知道没事。她相信帽子,至于别人,她在心里把他们称了一下,没人会舍得花钱去香港,一点小钱都捏着出汗的人。
这丫头是恨着自己。
银花醒着就想着他的墨镜和帽子。
第二天醒来银花昏昏沉沉,思前想后,又替李鑫着急。打电话找不到人,只好打电话给她姑姑,说李鑫这次回来不对劲,有事瞒着。
姑姑从鼻子里嗤了她一声,你女儿有什么事,你当妈的看不出来?猜不到是谁?好意思吧?
银花的手紧紧握住话筒,骨节都是苍白的。
“你仇人家的。”姑姑在那边笑起来,“这些年,你相好不少,仇人也不少吧。”
5
四方城的早晨,天蒙蒙亮,外面才有脚步声,有自行车在方砖上的噗噗声。
曹晶起来就习惯性地看看窗外,银花的店还沉沉地睡着。
这几天,银花的店关得早些,曹晶的周围少了些声音,突然的清静让她有点不习惯,醒来就觉得耳朵里有哗哗声,晃一晃头,就剩一片嘘嘘的声音。
银花这几天都迟迟才出来,搬张桌子,屁股都撅起来了,小细腰也不扭了。也没有喊人或者自己去凑桌子了,黄黄着一张脸靠着烟酒柜台坐着。
她也怪可怜的,自己厂里不景气提前退休,好歹每月有钱拿。曹晶心想,她一个女人,没班上,没个男人,能做什么,撑个店面也不容易,也把女儿养大了,估计想为女儿存一点钱,还要为自己以后留点儿,想着替她有点酸酸的。银花一直这样支撑着不少年,手里有点儿,曹晶又有点羡慕。
“铃……”电话铃声划破小巷的宁静,曹晶接了电话,是大儿媳妇,一声妈,压不住的怒气和怨气。
“你儿子昨晚跑乡下去赌,被抓起来了,要一万块钱才能放人!”
“一万块!让他关着!”曹晶浑身颤抖,前面买房结婚的债还没有还完,又要一万块,把家里东西都卖了也没有一万块!
媳妇连珠炮一样恨恨地说,他把家里钱都拿去赌,全没收了。自己爸妈那边也是没钱,挨到现在才来,半夜里怕把爸妈闹犯病了。赶紧找人弄出来去上班,不然捅到单位被开了就麻烦,日子没法过。
要不是自己父母拦着,孩子那样小,真的不想过了。不行就真的不过了。
“就今天!”媳妇挂了电话。
曹晶耳边还是噼噼啪啪的声音,愣了会儿,跑出去,老头子正在巷子里甩手甩脚倒着走,远看,捶胸顿足的样子。
曹晶来不及拉他回家就把大儿子的事情跟他讲了,叫快点想办法,媳妇声色可不对。老头子也呆了,手在空中慢慢掉了下来。
“找人?找谁?”
“我哪里知道,找局子里的银行里的都行吧,你快想想。”
老头子似乎还在震惊中,曹晶也是慌乱的,他们家一辈子不和那个地方打交道的。可是老头是个男人,能够在牌桌上气定神闲地坐一天,一点小事就慌了,她也看不上他。她摇晃着他,把他往家的方向牵拉。
“我脑子也乱的,小的打电话来说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说呢。”
“什么事?”
“你可别跳起来。”
“也抓起来了?”
“他打算结婚。”老头眼睛看了一眼银花的家,“说要买房结婚。”
结婚?曹晶的心在大儿子身上,还没有转过来。
老头说小儿子叫我们帮着借个十几万,他自己跟人凑了十几万,想在外买房。你想想,他找谁凑到钱,还不是女方的?再说了我们帮着大儿子买了房,他要买,你一点都不出手也不行.....
十几万?一万都没有,哪里来的十几万?
两个人走到了银花的店铺边上,卷闸门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上面写着大字:“烟酒、棋牌室”。
“我也想去打麻将,一坐一天就过去了。”曹晶木然地说。
“银花大概认得几个人,钱大概也有一点。”老头子期期艾艾地说。
“他要跟谁结婚?”没等老头说话,曹晶脸涨得通红。
她在心里吼叫着:“我恨死她了,这个婊子!”等脸上的热退了,她转过头,对老头说:“等会,你问问她。”
她店里有一两个男人,有点来头的,戴着墨镜戴着帽子,听说查赌,都是他给糊弄过去了。
她又说:“等会儿,你在银花那里买些烟酒,高档点的。”
“曹大姐,买菜去呀!”巷子里响起啪嗒啪嗒的声音。
银花和她的店还在睡梦中,四方城的一天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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