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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两个字看起来特别简单的一个词汇,她却承担着许多角色不敢承担的责任。生活中,妈妈对儿女们的爱都不相同,就像大树对叶子一样,每一片都不相同。有的母亲是温柔的爱,有的母亲是严厉的爱,还有的母亲是默默的爱。而我母亲一生对子女们的爱却是无私的爱。
我从来不敢写一些关于母亲的文章,担心把控不好把母亲的一生写的糟糕。转念一想,作为子女即使没有华丽的辞藻形容,父母岂会怪罪,心疼还来不及。
新中国刚刚解放不久,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1956年正月初九,母亲出生在县城的农民家庭,从族谱来看,老外爷竟然是穿长衫的教师,老外婆却是三寸小脚老太太,家里的女孩都不识字。由于母亲是家里第二个女孩,老外婆总是不待见,就给母亲取名为“改”,势必希望改成男孩才肯罢休。于是在接连母亲后又生了三姨,从名字上使劲一拧(三姨叫宁),终于拧来了舅舅,舅舅叫牛荣。
家里姊妹六个,排行老二,又是女孩,拮据的家庭,母亲在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母亲十几岁就承担起家里的重任,挣工分,修公路,打水坝,修梯田哪里都离不开她的身影。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记录起母亲的一生,只是断断续续想起,小时候朦胧的记忆里,耳畔常常会响起母亲给我们讲她的故事。小时候觉得故事就是故事,和我关系并不是很大,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人母,才慢慢读懂母亲。
一 母亲的确良布衫
1966年左右,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提给孩子们添置新衣服。母亲那会也就十岁出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家庭窘迫,母亲们姊妹常常是衣不蔽体,大姨穿小我妈穿,我妈穿完三姨四姨穿,补丁不知道补了多少次。要说孩子们谁不羡慕有件新衣服,那都是假话,大都是穷的饭都快吃不饱。母亲说她们那会饿的不行有时还吃榆树叶,那会的榆树叶救了很多人的命。母亲还说他们那会最流行人家干部穿的军绿色或者蓝色的的确良布衫。母亲总是在讲她为挣那件衣服钱想起就特别可气,甚至过了几十年,还是会想起当年的事情,要骂几句可恶的贼娃子。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晌午,外婆去菜园摘菜。
村里的刘大婶看见外婆说:你知道不?
外婆说:“你这一惊一乍,我知道什么?”
刘大婶故作神秘的说:“你晓得不,老王家要修窑洞了,听说人家可多挣下钱了,排排场场要修几眼窑洞了?”
外婆还以为说什么她不知道的新闻了,不太想听刘大婶在那胡咧咧。继续埋头挖她的菜。
刘大婶见外婆不搭理她,就转了话题悄悄给外婆说:“她婶子,我给你说的意思人家雇人了,看你们家有人干营生的没,贴补家用。”
外婆说:“咱又不是匠人咱又干不了。”刘大婶继续说:“匠人干不了,挑水和泥总会了吧!”
外婆说:“哎!她婶子,你知道我现在怀娃娃着,你大叔气短的啥也干不了,叫谁去了?”
刘大婶看话不投机,就悻悻然说她回去做饭去了,让外婆自己考虑一下,毕竟是挣钱的营生。
外婆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刘大婶说的挣钱营生。不一会就到家了,看着一大群孩子嗷嗷待哺,就重重的哎了一声。外爷看见外爷问外婆这是怎么了?摘了回菜,就唉声叹气的!外婆说:老王家修窑洞了,雇人了,咱家这大大小小的,谁能挣了那钱?外爷瞅了一眼家里大点的几个女子,又看看只有几岁的舅舅,一个都顶不上,也跟着唉声叹气起来。大姨个头矮小,又有几分胆怯怕生,母亲个头比大姨还高一些,母亲看见外婆外爷愁眉苦脸的样子,就主动说报名去试试。不过有个要求是:现在最流行的确良布衫得给她买一件,剩下的添补家用。外婆总以为母亲拿不下这份活,似信非信应允母亲的要求。
五六月的天气稍微有些炎热,这户人家又住在山上,往上挑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还是个半大孩子。雇佣的主家当然是不愿意的,奈何母亲早已拿起长长的扁担,两边叮叮当当响着两个大铁桶,顺着小路小跑下去,撑满水,一步一个脚印送完第一趟,豆大的汗珠从她的乌黑的发丝再到额头 ,顺着脸颊缓缓的流淌下来,浸湿了她几分褶皱的衣衫。雇主看这半大的孩子倒是有几分能耐,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她,前提是挑一担水一毛钱,挑多少给多少。连续好几天,母亲就做着重复挑水的日子,挑上去一担水,虽然汗流浃背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衫,可心里却暗自窃喜这一毛钱又挣了。俗话说:“滴水穿石,愚公移山,铁杵磨针”,这样的故事我们并不少听。母亲豆大字不识一个,甚至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竟然完成了一担水一毛钱,她积攒了十块钱。扁担磨破了她的单薄的衣衫,红红的血透着衣衫渗出,似乎还能看到脱掉的肉皮,脚上的黑布鞋似乎比以前更破了,鞋底几乎就要磨得开个洞。外婆险些是看不过眼的,心疼这孩子倔强的很,非得挑水,非得心仪那件的确良布衫。又奈何不了穷困潦倒的家庭给不了孩子太多。应有的承诺总要兑现的。外婆说:“咋给,这是你辛苦挣得,你说要买布衫咋买去,别弄丢了”。母亲从外婆手里接过钱,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母亲说那时别提她多高兴了。
那件的确良布衫她惦记了好久,梦里有时还会梦见自己穿过好几次了。每次见有人穿那件布衫,她都羡慕的一直盯着人家看,一直等人家走远,目光才能收回来。心想:我要是能有那么一件衣服多好啊!现在她终于能买那件的确良布衫了,绿油油的像碧绿的青草,又像是八路军战士的衣衫是那么的神圣,或许主要是每人都有军人梦。母亲把钱藏在褴褛的衣衫最里面,检查一遍又检查一遍,深怕漏了,或者贼娃子给偷了。 外婆看着孩子们因为要买一件新衣服,不知怎么就黯然神伤起来,要说在外婆像母亲这么大的时候,外婆还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哪受过这罪啊。时代弄人,如今孩子们就为五块钱买一件衣服开心成这样,受了多少罪。外婆想着想着,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就随他们去吧!
母亲和大姨三姨走在大街上连蹦带跳的,美好的心情绽放在脸上,洋溢在心里,成功的喜悦让她们绽放着自我,以及马上得到战利品的兴奋。
花一般年纪的女孩欢声雀跃,曲曲折折终于来到“代销社”。琳琅满目的东西,让几个女子看花了眼。这天正赶上“集”(五天为一集,买卖东西规定的时间),人来人往增添了几分热闹,三个女子手拉着手又在人群中穿来梭去,挑挑这个,看看那个,好像她们现在是富家千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差钱的样子。走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商店,母亲嫖见了她心仪已久的的确良布衫。她叫住了跑在前面的三姨。一同小心翼翼的走进店里。
指着那件衣服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上下打量三个衣服褴褛的女子阴阳怪气的说:“三块五!
母亲打定主意买,示意老板说:“拿下来!我试试!”
店老板不情愿的切了一声,慢悠悠的从衣服架子上拿下来递给她。阴阳怪气的说:“轻点,别给弄坏了。”
大姨三姨白了一眼店老板,心想:瞧不起谁呢?
母亲试穿上心仪的衣服在镜子里看了好久,多么合身的衣服啊!三姨也打趣这是二姐量身定做的衣服,必须把它拿下。店老板看母亲好像还真有钱要买的样子,态度温和一些。立马换了副脸色,把脸从母亲后背贴在母亲肩膀旁,仔细瞅瞅镜子里的母亲,打趣说:“这衣服最适合你们这么大的女娃娃穿了,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想买就买上。”
母亲不想和这变脸子离得太近,故意和她保持距离,回头故意学着刚才她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说:“买是买,价钱能不能便宜些?”
店老板竖了三根手指,眼睛瞪得贼圆,故意拉高声音不紧不慢地说:“最低三块,少一分也不卖!”
母亲对着镜子又瞧了瞧,看哪里不合适。毕竟是三块的事不是小事,心里想买又拿不定主意,转头问年长的大姨要不要买?
大姨说:“是你自己挣得自己决定。”
又看看三姨,三姨期望的眼神已经给了明确的答案。
于是母亲斩钉截铁的说:“老板!打包,我们买!”,
老板欣喜若狂,没想到几个穷酸孩子还真有钱,屁跌屁跌的赶紧拿出袋子,伺候母亲把衣服脱下打包带走。正当母亲穿好自己的衣衫,找她那五块钱时怎么也找不到,口袋扁扁的,母亲把所有的衣兜翻了个底朝天,翻了一遍又一遍,豆大的冷汗从她瘦削的脸颊划过。心里慌乱如麻,不会丢了吧!去哪里了?就放到这个口袋里了?哪里去了?一万个疑问都在母亲的脑海里翻腾着。大姨三姨看母亲慌张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也跟着一起翻找,大姨问母亲确定是放进去了?母亲毫不犹豫说:“是啊!我检查了好几遍。”母亲最后还是没找到。脑子感觉嗡嗡的,不一会儿,一阵头晕目眩一下瘫软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丢了!确定是贼娃子给偷走了!”那可是五块钱啊!是挑了多少担水才挑来的。母亲一下子呆若木鸡,眼泪也顾不上流,没多会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晌午,她朦朦胧胧看见有一缕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又照射在外婆的脊背上,外婆仿佛散发着光芒,见母亲醒来,两行老泪止不住的哗哗流着,手里却整整齐齐拿着件的确良布衫轻轻放着母亲枕头边,一边抽泣一边抚摸着母亲的头说:“布衫买回来了!妈给你买回来了!我娃也回来了。”大姨、三姨、舅舅眼里含着泪水瞅着母亲。见醒来了,都开心的喊着母亲,三姨脸上还挂着泪珠,兴奋的叫唤着外婆说:“妈!二姐醒来了,醒来了!”母亲刚要抬起手指着衣服,眼泪又不听指挥哗哗的往出冒,她转过身趴在被子上又哇哇的大哭起来。痛哭她丢失的五块钱,痛恨那贼娃子。手不停的捶打着被子,责怪自己咋那么笨,怎能被贼娃子惦记,丢了五块钱。
二 婚 姻
六七十年代, 在陕北这些地方,居住农村的结婚早些,十八、九岁就结婚了,有的甚至更早。城里的结婚比较晚些,二十二三岁才结婚,也是响应新婚姻法规定不能太早婚。母亲是当改上人也就是城里人,心气也高一些。找对象条件也比较高:首先不去农村,离娘家近是最好的归宿;其次看家里弟兄多少了;再次看家境情况。母亲经历了两次婚姻,哥哥姐姐的父亲就是母亲第一任丈夫,也就是叔叔。我和二哥就是她第二个丈夫生的是我父亲。
人的命运都是注定好的,注定你有什么样的人生,都有一定的命数,正如我的母亲的命。我们姊妹常喜欢听母亲讲故事,讲她的一生,讲她经历的岁月。少则一两小时,多则故事好像讲不完,讲着讲着,母亲总是闪烁着泪花,泪花滴滴答答,每一滴眼泪仿佛都是母亲的人生。
母亲说她相亲的那天,天气稍微有点阴沉沉。村东头有个王老婆找上外婆说给母亲说媒。王老婆说:“邻村有个张家姓,家里有一个儿和一个女,年龄比“改”大一岁,人头模样花眉俊眼,两眼窑洞,问你们看不?”外婆一听这好的条件赶紧安排。
那个年代要是到了二十二、三岁还没嫁人准被人笑话。这么大的老女子还在家里养着,说不定还会猜测有什么毛病,要不然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外婆在庙上求了几年的签了,可算命的说婚不动谁也没办法。母亲看了很多对象都没有看成。这天又安排去看对象。听说是邻村的,母亲特意穿上她那件的确良布衫。脸上还涂抹了点雪花膏香喷喷的,头发梳了又梳,镜子上照了一次又照一次,就怕哪里不合适。临走时还特意把衣服裤子使劲往直拽了拽,黑布鞋用布子又擦了擦。母亲心里想:“这次我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媒人笑眯眯的瞅了她一眼,心想:这女子是想嫁人了。媒人这一瞅倒是把母亲搞得害羞的低下头,催促媒人赶紧走。
相亲的人家不是很远,大约走了三四里的路就到了。这户人家看起来像是不错的人家,两间土窑洞,院子好像是特意收拾过,农用工具也好像特意摆放过,齐整整的像是士兵耸立在那里。出门相迎的是个三寸小脚的老太太,大约六七十岁,穿戴很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倒也看起来特别和善。老太太瞅了一眼媒人后面的母亲,给媒人使了个眼色,确定相亲对象。这一瞅把母亲瞅害羞的低下头。走到门口,小脚老太太倒是麻利,把白色的门帘拉的挺高,招呼着赶紧进去喝点水。窑洞不是很大,炕上坐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老人也大约六七十岁,戴着白色地主小圆帽,正合适他的脑袋,一副地主老爷做派。神气的是:他戴着的眼镜眶大小只有约一元硬币那么大,而且是和黑墨镜,有几分神气。估计这个眼镜是个洋货。老人瞅见有人进来,特意把墨镜往下拉一下,从下往上看,看看进来的是谁?坐在小炕桌对面的倒是个俊朗的年轻后生,像媒人说的花眉俊眼,他偷偷嫖了一眼母亲,又假装没看见,急忙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底白花花,鞋面乌黑乌黑的布鞋,像是新鞋,又像不是。他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像是个干部气派。招呼上炕坐下,赶紧从锅台上的暖壶用印着毛主席头像的白色大水缸先递给媒人一杯,假装不留意又瞅了一眼母亲,母亲害羞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后生又给母亲倒了一杯,再递到手里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母亲的手,母亲本能的缩回了手,却不小心让水洒了裤子,年轻后生赶紧用手试图往下弄衣服上的水,嘴里一直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烫着了吧!。母亲被他滑稽的表现逗笑了,脸也憋得更红了。媒人看见这一对对新人顿时眉开眼笑,看来这事准能成。
一阵阵敲锣打鼓声,哥哥姐姐的父亲来迎娶她的新娘,就是我的母亲,今天的叔叔更帅了,深蓝色的中山装里面还配着白衬衣,裤子好像也是专门拿熨斗烫过,笔直的尺子可以量一下。今天像是穿着比之前更新的黑面白底布鞋,胸前戴朵鲜艳的大红花,推着二八大杠崭新乌黑的自行车,别提有多神气。当时能有三大件:缝纫机,自行车,录音机。那都是城里响当当不错的人家。而当时,叔叔就给母亲置办了两件。母亲这天打扮也别具一格,碎花的白衬衫,配深咖色的裤子,特意用两根线交叉把脸毛去了下,涂了好几层雪花膏,用红纸抿一下给嘴唇增加点色彩,白嫩的皮肤透着红,头发今天也特意给盘了起来,还卡了一朵大红花,是那么的鲜艳。又是一阵阵的敲锣打鼓,叔叔载着母亲,母亲一手环抱着叔叔的腰,一阵欢快的起哄声,叔叔迎娶了母亲。
三 姐姐的出生
时间的过得飞快,转眼两年过去了,母亲幸福的像花儿一样。婆家的生活要比外婆家的日子要好几倍,吃的玉米面馍馍,有时饭桌上还能看见肉,爷爷喜欢喝酒,桌上总有酒的。当时山上的野兔特别多,叔叔带着母亲,偶尔还能打只野兔回来,供家里美餐一顿,有孕在身的母亲更是能享受这兔子肉的待遇。谁也不知道怀孕是不能吃兔子肉的。
母亲说,生姐姐的时候天气有几分吓人,雷声响彻云霄,狂风也有六七级,把树都吹的嗖嗖作响。不一会又噼里啪啦下起了冰雹,生姐姐整整生了一天,天气也在作怪,闹得人心里怪不舒服。尤其三寸小脚的奶奶走来走去,更是心慌,姐姐的一声哇哇大哭,平安坠地,门外焦急的爷爷和叔叔才舒缓了一口气。没等缓过神,焦急的产婆从家里出来,一顿唉声叹气,奶奶也跟着出来,歪头叹着气。
爷爷不知道怎么了,问道:“怎么了?一个个,小子还是女子?”
产婆说:“女子!”
爷爷有几分不乐意,心想:要是生个小子多好!
叔叔倒是不介意母亲生的女子,说:“女子就女子,我就喜欢女子”说着就冲进产房去看母亲和孩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吓得的又从窑洞折回来。爷爷看见被吓着的叔叔,赶忙问是怎么了?
奶奶又是一顿唉声叹气。
爷爷更生气了问:“怎么了?一个个的!”
产婆才不紧不慢的说:“娃娃天生兔唇。”
爷爷后退几步,难怪这老天作妖,一会吼雷一会下冰雹,看来这孩子的命注定和别人不一样。他生气的重重:“哎!”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四 叔叔生病了
转眼又过了两年,母亲一直觉得有愧叔叔,她又怀孕了,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她也再不敢吃兔子肉了。可是叔叔却更忙了。叔叔是村里的负责人,村里有几分威望,大事小事都找他。农村队上的事特别多,家里每天都挤满了人,人一多抽旱烟的也多,满屋子的烟雾缭绕,呛的姐姐直咳嗽,母亲招呼姐姐跑外面去玩。叔叔一忙总是从早忙到半夜。事情多了就犯愁,犯愁了就想不停的抽口烟。有时抽猛还咳嗽,咳嗽的直冒眼泪,但是叔叔咳完还是接着抽,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咳嗽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母亲怀孕七八月的时候,在一个平常的夜里,叔叔突然咳嗽的特别厉害,厉害的像把肠子给咳出来,眼睛直翻白眼,母亲害怕极了,赶紧披件衣服,去叫隔壁窑洞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年龄大了,手脚也慢了些。等他们过来,乍一看,地下有一摊血,叔叔还是爬在炕拦边使劲的咳个不停。爷爷奶奶吓坏了,这时姐姐也突然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了,看见叔叔吐了血吓得哇哇大哭。没人顾得上理会姐姐。爷爷怔了几秒中,缓过神来说:“赶紧上医院!”母亲才和奶奶停了几秒,才缓过神来,赶紧提着煤油灯找架子车,铺上棉被。奶奶脚小走不动,就在家看着年幼的姐姐。爷爷和母亲使着全身的力气两边架着叔叔的胳膊,爷爷推着叔叔,母亲旁边搭把手推着送到医院。
母亲说: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犹如晴天霹雳。把整个家生存的希望快熄灭。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病人得的是肺癌晚期,维持不了几个月,家里准备后事。爷爷一听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瘫软在地,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也许是噩耗来的太突然,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突然跪起来,拉扯医生的衣服,哭嚎着几乎发不出的声音问医生:“医生!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就这么一个小子,你说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检查错了。”母亲拉扯着年迈的爷爷,眼泪吧嗒吧嗒一个劲的往下流,她要把爷爷给拉起来,可有孕在身的她怎么也拉不起来悲痛欲绝的爷爷。医生看着这一家子再次无奈的摇摇头,和母亲一同帮忙拉起爷爷到旁边椅子上。医生安慰爷爷:“老人家,听天由命,您老人家节哀!”爷爷抱着头,使劲捶打着他的脑袋,不时捂下他的心如刀绞的胸口,他再也承受不了丧子之痛了。母亲生怕爷爷背过气,拉着爷爷,要说心里歇斯底里的痛,母亲何尝比不过爷爷呢?
濒临死亡线的叔叔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刚开始还吐一点点血,后来是一碗,再后来是用盆盛。爷爷、奶奶、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犹如割他们身上的肉一样疼。奶奶在叔叔生病十多天时,也病倒了,她再也看不下去,白发人将要送黑发人。自从生病后,奶奶再也没有从床上下来过,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人也消瘦的就剩一把骨头。爷爷拄着拐杖,背也更驼了些,本来就瘦小的身材更小了。母亲有孕在身,过了一个多月,没见肚子长多少,反而小了些。姐姐不知道她的爸爸马上就要离她而去,在叔叔状态稍微好一点时还会依偎在他的旁边,唱她最喜欢的儿歌:拉大锯,扯大锯……,爷爷看着天真无邪的姐姐笑着笑着就流起了眼泪。
五 大哥出生
墙上刺耳的老铜哒哒的想起,转眼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母亲临盆的日子到了。老天总会开眼,让这个马上摇摇欲坠的家庭有一丝生的希望。随着大哥哇哇一声坠地,给这个家增添了几分色彩。孩子个头有点小,爷爷盯着和叔叔相似俊俏的脸稍微有一点点的笑容。心想:“老天开眼,终于抱上孙子了。”又看见床上躺着病恹恹的奶奶和叔叔,不由得又唉声叹气起来。
岁月的车轮就这么磨着这家人,叔叔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奶奶在病床上也是眼皮也快抬不起来,母亲整夜整夜的抹眼泪,都快流瞎了,更别提有奶水给大哥喂,懂事的姐姐踉踉跄跄的跑到母亲跟前,逗着大哥咯咯笑。姐姐好像也不知道家里将要发生什么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她玩她的。母亲忙时,有时也帮母亲照看会大哥。
六 叔叔去世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大哥又大了些。姐姐依然开心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那个又像往常一样没什么两样的日子。平常咳嗽的叔叔吐了两次血,没有什么变化。爷爷去卖旱烟还没回来,母亲下地摘些菜回来。看见外面有只乌鸦在房檐上飞来飞去。母亲特意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嘴里不停的念叨:“讨厌的死乌鸦!滚远些,让你绕我家门!”驱赶走讨厌的乌鸦离去。等到回来,母亲瞅了一眼炕上的叔叔,准备做饭,叔叔也抬眼看看母亲,伸出一点力气没有的手示意母亲过来坐下。叔叔声音是那么的微弱,他似乎在交代后事,拉着母亲的手说:“这个家就交给你,老人还全靠你照顾!”母亲又开始吧嗒吧嗒流起了眼泪。叔叔抬起的手准备给母亲擦把眼泪,可是还是没有力气,又垂了下去。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弱。直到一点声音都没有,手自然的滑落,眼睛慢慢的合上,眼角还挂着眼泪,身体渐渐失去温度。母亲才察觉叔叔这次是真的离开人世。她趴到叔叔身上放声大哭。惨烈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村庄,让这个村庄都看起来有几分悲凉。外面那两只讨厌的乌鸦又飞回来不停的叫唤着。姐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哇哇大哭。几个月一直在病床上病恹恹的奶奶踉踉跄跄来到去世叔叔的床前,再次瘫倒在地上。母亲看了眼奶奶,奶奶看了眼母亲,伤心的泪水似乎都流不尽她们内心的悲伤。没过一个月奶奶也撒手人寰了。这个家再也撑不下去了。只留下年迈的爷爷,年幼的哥哥姐姐。支离破碎的家,就剩母亲给支撑着。
七 性情大变的爷爷
自从奶奶和叔叔先后去世后,爷爷就性情大变了,在叔叔去世那天夜里,头发一下全白了。他也不去卖旱烟添补家用了,每天手里拿的就是酒瓶,每天昏天黑地的喝,喝醉了往下一躺,就什么也不用想了,什么事都不用惦记了。
爷爷喝酒有时常和他的几个兄弟喝,心事也常和他们说说。诉说他的悲伤。喝一会哭一会,哭着哭着就躺下睡着了,眼角还挂着眼泪。
爷爷其实有十一个孩子,四五十年代孩子们不太好养活。战死的,传染病死的,饿死的,……最后存活的只有叔叔和姑姑。叔叔很优秀,学习特别好,年纪轻轻就在村上当上队长,村里的大多数人听他指挥。爷爷也跟着神气起来,每天戴着他的西洋眼镜在村里转悠,就为听到人家说他是队长老子的。
天不遂人愿,叔叔走后,爷爷的主心骨就倒下了。他再也没有原来的精气头,要是没有哥哥姐姐,估计都不想活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爷爷的几个兄弟看见母亲还年轻,哥哥和姐姐还年幼,使着坏心思,霸占家产。一喝酒就让爷爷把母亲给赶走,张家的子孙他们给帮忙照顾。爷爷不情愿,有时也是喝酒糊涂,欺负母亲让母亲走。
母亲带着哥哥姐姐跪在爷爷面前,一跪就是大半天。哭诉着说:“爸呀!你让我去哪?这就是我的家呀!,您年纪这么大,孩子还小,我走了,您咋办呀!”
爷爷还是醉的糊涂,抡起拐杖在母亲的背上使劲抽打,赶母亲走,嘴里还硬的说:“不要你管,张家的人,我们自己管,你走你的!”
母亲抱着爷爷的腿求他不要赶她走。爷爷闹腾累了,自然躺下睡着了,等他醒来又会自责自己的行为。
爷爷的几个兄弟眼瞅着目的没有达成,就换着方法欺负,村里的人也跟着欺负。庄稼地不让浇水,不让踩他们的地,就看这一老两小,母亲一个婆姨女子,能把他们怎么着,等着看笑话。
八 母亲再婚
自从叔叔走后,爷爷也不卖旱烟了,两个孩子一个虚四岁,一个还不会走路。日子一下子就从黄面玉米馍馍就变成黑馍馍,再后来黑馍馍几乎都吃不上,母亲就采些野菜。哥哥皮包骨头,饿的直翻白眼,姐姐的兔唇见人就躲起来,有时候村里的孩子还老追着欺负她。母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家人饿死。可是又有什么法子。
这天的天气异常的晴朗,村头的大婶来到我们家串门,她四下打量下两眼土窑洞,进了门又摸了把家里摆放的两个红艳艳门箱(60、70年代特别流行),把门箱上的铜门把手敲了下,夸赞:“要不是老天作妖,张家还真是家好人家。”母亲听说大婶夸赞她们好人家,哀伤的低下头。她低声几乎乞求的声音说:“好大嫂,还顾得上好人家,饭都快吃不上了,你要是看上这对家具,给点钱,你拿走。”大婶没说话,倒是把整个家又打量了一遍。她把声音放的很慢,拉着母亲的手说:“南面农村有个老光棍,家里兄弟五个,穷的问不哈媳妇,人家不嫌弃咱结过婚,看你愿意去不?。”母亲连连摇头说:“那怎行?老的不同意,小的咋办了?”大婶拍了拍母亲的后背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唉!一人一个命,么办法!妹子!任命!”说完又使劲拉了下母亲的手,就说她忙先走了,不行让母亲先考虑着。
母亲才二十七岁,守一辈子活寡也不现实。又怕爷爷不同意,主要放不下哥哥姐姐。就退了这档子事。大婶只能作罢。过了几日,她又去找爷爷说起这事,爷爷清醒时也能诸事,这个家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家里再没个挣钱的男人,恐怕这家人都得活活饿死。爷爷唉了口气,沉沉的低下了头,算是应允了这件事。
母亲看着年迈的爷爷一天不如一天,她怎么忍心丢下爷爷呢?爷爷背过身,抹着眼泪,挥着手,示意让母亲去吧!把孩子留下。母亲自然是不肯的,哭诉着跪求爷爷别让她走行不?爷爷没转过身,他也不忍心,但是母亲还年轻,不能苦了母亲一辈子。他毅然又摆摆手让母亲走。母亲哭诉着不肯离开,她突然乞求爷爷:“不行让那个男人上门行不行?”
爷爷的眉头紧蹙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过招一个儿子回来。大婶倒觉得这是个办法,拍了一下大腿,开心的给爷爷说:“大叔!我倒觉得“改”说的是个好办法。咱说句公道话,也不怕得罪您?你看你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要是招回来个挣钱养家的就两全其美了。”爷爷觉得这是个不可思议的事,觉得大婶就是胡说八道。推辞说:“哪有那种憨人,干这种事!”大婶看爷爷思想有些动摇,赶紧附和道:“南面那个后生不就行,毕竟城里的条件要比农村条件好一些,总比打一辈子光棍强。”爷爷还是觉得大婶在信口开河,在那胡咧咧,摆摆手说:“随便吧!我也管不了!”
总以为这个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谁知大婶却是热心肠,上心了这事,她三天两头给两边上话。就这样在大婶的撮合协商下,爷爷同意了这门亲事,母亲和父亲顺利结了婚。相继有了二哥和我。日子渐渐的好转,至少不在饿肚子,也从黑馍馍变成黄面馍馍。
九 父亲撑起了家
要不是生活穷,头婚的男人谁会选择带两孩子的,还得给人家养老送终,估计世间很少找见这样的傻男人。而父亲就是做到了,他硬是撑起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父亲第一次到爷爷家,在院子的角落就看到兔唇怕生的姐姐,姐姐怯生生的瞅着父亲,父亲怕把姐姐吓着,假装没有看见径直走到窑洞。窑洞里有三个人,爷爷还是带着他的小墨镜,在炕头坐着,嘴里吧嗒吧嗒用烟锅抽着旱烟,炕上还是放着那个小饭桌,他斜着眼瞥了一眼父亲,转过去又一直盯着他的桌子,猛吸一口烟,烟又从鼻孔和嘴里慢慢冒出来。身旁的小男孩被爷爷的烟味熏的咳嗽了几声,母亲瞅了爷爷一眼,爷爷赶紧把烟锅的旱烟在锅台上使劲磕了几下,一直到不冒烟。放下烟锅又把小男孩给抱起,小男孩似乎还不会走路,看见陌生人进来,倒不怕生,眨巴着大眼睛瞅着父亲。看父亲有时偷偷看他一眼,还给父亲笑,父亲也被这个有趣俊朗的小男孩给逗笑了,伸手要抱一下,爷爷却假装没看见父亲伸出的手,他抱的更紧了,就怕把他的亲孙子抢走似的。母亲看到尴尬的父亲赶紧把倒好的水递给父亲。几个人就这么尴尬的坐了会,都没有说话,只有天真无邪的小男孩一直盯着父亲,有时为引起父亲的注意会故意发出咯咯笑。
时间的车轮就这么转啊转,打磨着这一家子人,父亲来到这个家,挣的工分也多了。农闲的时候父亲也出去揽工,填补点家用,家里又从黑馍馍吃成了黄面馍馍。
爷爷不喝酒家里一切太平,和正常家庭没什么两样。但是一喝酒,尤其和他的几个兄弟一喝酒三言两句碎语,爷爷就开始闹脾气。父亲是走的不对站的不好。母亲是左右为难,但也是束手无策。爷爷看着父亲,就想他的儿子,伤心的时候就欺负父亲和母亲。
一次父亲母亲农忙回来,爷爷就用锄头把家里刚修的窑洞玻璃给砸了稀碎,见他们回来,更是起劲,嘴里嘟囔着:“让你们修新窑!让你们住新窑”。他要把新窑洞给刨了才算解气。父亲母亲还有我们姊妹四个孩子就齐刷刷的跪在他面前,求他别砸了。母亲哭得梨花带雨,声嘶底里。父亲也绝望的说:“大叔!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我走行不?”说着父亲就愤愤的站起来就要走,母亲拉着父亲,哭得快上气接不下气说:“你走了,这么多娃娃咋办了?老人闹叫他闹可,他是心上难活了,出气了就好。”父亲看一眼这群可怜的孩子们,又看看难过的母亲步子再也迈不出去,就再没有走的意思。毕竟这里还有二哥和我,他的两个孩子。爷爷闹腾累了,就不闹腾了,就睡去了。等他心情不好还是闹腾,还是欺负父亲母亲,我们家的玻璃也是换了一次又换一次。
家里人太多了,吃饭的也多,主要靠父亲一个挣钱,我们还小,母亲还得照看我们。90末期,有那么几年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父亲听说当装卸工赚钱,就和母亲商量当装卸工。起初母亲不同意,怕瘦弱的父亲扛不下这工作。父亲起初装过几次啤酒,也不是很累,母亲后来就同意了。后来四个孩子都要要上学,家里的开支渐渐多起来。母亲还得给姐姐医院看兔唇,哥哥和我体弱多病三天两头跑医院。家里是实在是又快揭不开锅。父亲的负担就更重了,他不仅白天给人家装卸,有时晚上半夜还没回家,焦急的母亲在家等啊等,等着吃饭,等不上就给父亲送饭。看到父亲,正扛着大约二百多斤的货,腰里用绳子捆着,汗珠从他的头发流到额头,又从额头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往下流,汗水早已把父亲褴褛的衣衫浸透了,一步步走的那么艰难。母亲看着父亲,眼泪吧嗒吧往下流。等父亲卸完一车货,使劲拉着父亲说:“不干了!不干了,你这是要命了!”父亲嘴里说着再不干了,但是瞒着母亲还是偷偷一直干着,直到拿回一大堆钱扔到炕上,才咧着嘴笑了,说:“这下不缺钱了,随便花!”母亲暗自神伤的看了一眼父亲,知道父亲肯定又是装卸重货卖命去了。嘴里还嘟囔着责怪父亲,不该这么拼命。
十 快乐的童年
像我们这种家庭,在很多人眼里,我们一家肯定是鸡飞狗跳,家庭肯定不得和睦,但是大家都错了,我们比谁家都幸福,比谁家都和睦,不管我的母亲把我们四个带到哪里,都会赢来羡慕的目光,你还别不信?
小时候,母亲为了多点收入,也为了教育我们不偷拿别人的东西。她就和父亲商量多种几亩西瓜和小瓜。我们小时候的童年最快乐的时光也是在瓜棚度过的。父母农活忙,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照看西瓜和搬运,有时也跟着大人去卖,特别是村里看电影和说书的时候。
记得那天晚上放《小兵张嘎》,我们一家别提有多高兴。大哥二哥一直嚷嚷着母亲早早把饭给吃了。
母亲说:“去可以,但是得帮忙一起把西瓜拉到电影场。”
大哥二哥学着小兵张嘎的样子给母亲齐刷刷敬礼说:“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母亲被大哥二哥神气的样子搞得一阵捧腹大笑。看来孩子们还真是懂事了些。
父亲母亲就带领我们姊妹四个去田里摘瓜,去的路上,我们一阵欢声雀跃,车子上坐着大哥、二哥和我,姐姐怕车子沉,执意自己走,我们一会儿高歌,一会儿手舞足蹈。有时大哥喊:“冲啊!打倒小日本!”父亲就像接到指令推着我们几个毛孩子就往前冲,好像前面真有小鬼子似的,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瓜地,好几亩的西瓜地,碧绿碧绿的,放眼望去,就像绿色的海洋一样,又像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母亲叮嘱我们不能乱跑,小心把瓜苗给踩死了。母亲给我们分别安排了任务。父亲负责采瓜,母亲和姐姐负责从瓜地抱到路边,我们几个负责往车子上运,就这样,我们一人抱一个西瓜,哥哥力气大一些,他让我和二哥抱小的。没一会工夫,我们就把车子装的满满当当,着急看电影的二哥说:“满了,满了,放不下了!去看电影喽!”大哥也跟着说:“看电影去喽!”我也跟着大哥喊:“看电影喽!”爷爷年龄大了说他腿脚不方便就不去了,他负责看瓜。父亲就拉着满满一车西瓜,我们一家人就欢快的去往看电影的路上,别提有多开心了。
满满一车子的西瓜压得车子咯吱咯吱响,我们都感觉那像是交响乐,是那么的动听。到了一道上坡路,父亲一个拉着有些吃力,母亲就吆喝我们一起帮父亲推车,我们都学着母亲的样子撅起屁股,随着父亲的口号:“一二、一二……”我们齐心协力冲过了很多个坡,很快我们就到达目的地。看电影的人真多呀!乌压压的好多人,有拿凳子早占好位置的,有找位置的,有的拿着明晃晃的手电筒找家人一起坐的,还有的小情侣打情骂俏的,吵吵闹闹,就像一个大夜场,沸腾的像一锅粥。人也多,卖东西的也多,呐喊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让这个寂静的小山村,一下子沸腾起来。我们找了个出口的位置。母亲给我们每个孩子五毛钱零花钱,让我自行去玩,买些爱吃的,玩累了就在这个目的地集合,西瓜卖完就回。我那会还小,姐姐就带着我找个位置坐下看电影,大哥二哥早跑的无影无踪,也许早就想好买什么好吃的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突然一片漆黑,电影场突然刹那间静了下来,大家都屏住呼吸,大家都知道这是电影要开始的节奏。精彩的《小兵张嘎》当时看来要多精彩就有精彩,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特别喜欢看,但是父亲和母亲忙着卖瓜估计都没顾上看,母亲说喜欢我们讲给她听,她不稀罕看,现在想来那是哄小孩的谎话,母亲是忙的卖瓜,哪顾上看电影。过了差不多两小时电影结束了,我们就去找父亲和母亲,他们的西瓜卖的就剩四五个了。母亲说:“不卖了!回家!”我那会年龄小,就把我单独放在车上。回家的路上,我们还沉浸在小兵张嘎的英勇善战的情节里,单纯的我们果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有的讲,有的补充情节。每次我们开心的讲完,母亲就看着齐刷刷我们姊妹四个幸福的笑,父亲也跟着母亲笑。
我们姊妹四个的快乐童年就这么快乐的度过着,母亲就这么盼啊盼啊,等着我们长大。好日子也一天天来临着,我们在过去的几年里,也渐渐从黄面馍馍变成白面馍馍,也从小米饭变成小米加大米饭。日子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好起来,我们也慢慢的长大。但是父母亲的头上渐渐的爬上白发,脸上也沟壑了些沧桑。
十一 又陷困境
我们的好日子过了几年,一直到了我13岁,二哥16,大哥十八岁,姐姐二十岁。家里老人一个接一个的去世,给老人办丧事,我们都又要上学,家里又陷入了困境。
爷爷去世时我十三岁,我深刻的记得爷爷生病那几天,母亲和姑姑轮替照顾着爷爷,到最后,爷爷好像水都喝不进去,母亲就像照顾我们小时候一样,一勺一勺给爷爷喂的吃,爷爷像个小婴儿,吃一口往出吐一口,母亲还是不厌其烦的给爷爷喂得吃。我以为爷爷只是生病,过几天就能好,每天一放学,我做的第一件事就去跑的看爷爷,爷爷每次看见我都慈祥的给我笑。母亲就和姑姑说:“爸还是看见霞还亲了!”姑姑也说:“是了!到底是养大的亲,不是生的亲。”小时候不明白姑姑和母亲的意思,长大才慢慢明白其中的话里的话。
大约过了一个礼拜,我正常的放学看爷爷,令我诧异的是爷爷穿着老衣在门板上躺着,我吓坏了,懂事的姐姐怕把我吓着,赶紧把我拉回家里,在炕上见姑姑歇息底里打着滚嚎着,哭喊着,她再也回不了娘家的门。母亲在旁边也跟着姑姑哭,哭着安慰姑姑:“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咋别嚎了,咱们多会都是姊妹子,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嫂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姑姑好像和母亲都哭累了,或许也知道人死也不能复生,母亲和姑姑还要给爷爷操办后事,所以都顾不上伤心难过。
爷爷一生的愿望希望自己有个好的晚年。在他去世时,大哥才十八岁,还是上学的年龄,他唯一遗憾是没等上给大哥成家抱重孙,他已经太老了,等不到那个时候,但是他至少等到了吃白面的日子。
爷爷去世,父亲和母亲杀了家里养的唯一一头大白猪,本来是卖了添补家用,可是正赶上爷爷去世,也就派上了用场。他们给爷爷做了最好的棺材,最好的坟地,排排场场的给爷爷办了后事。村里的那些闲言碎语估计再也没有了。我们家的积蓄也没有了。
第二年,母亲又养大一头大黑猪,心想:今年怎也能卖了,等价钱好了就卖。可是没等母亲卖,南面那边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亲爷爷又去世了,父亲母亲又得赶上他们养大的大黑猪给那边的爷爷安排后事。后事第三天,城里又打来电话说外爷又快不行了。噩耗一件接一件,母亲早已快接受不了事实,她好像连哭得力气都没有,或者是没有时间哭。她和父亲带着我姊妹四个,急匆匆坐着三轮车,一路颠簸从父亲老家又赶到外婆家,外爷还在等母亲,母亲看见奄奄一息的外爷,顿时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她再也承受不了生活及亲人离去的压力与悲痛。她哭嚎着外爷:“爸爸呀!你要是走了 ,我咋办呀!我也不想活了呀!我也是活的够够的呀!”外爷看着悲痛欲绝的母亲,用他最后的力气抚摸着母亲的头断断续续的说:“娃啊!我几个娃,最你苦,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你要挺住!”母亲看着病入膏肓的外爷稍微控制下自己的情绪说:“爸呀!你也要好好活着,我们都一起好好活!”尽管母亲多么希望外爷活着,但是外爷还是悄悄地离开人世了。
第三年,没等我们家的黑猪长大,南面的父亲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亲奶奶又突发疾病去世了。这次是父亲,再也承受不了打击,瘫软在地上。父亲在老家的寄托再也没有了,踏出家门的那一步父亲承受了多少辛酸与苦楚,又有谁人知道?父亲在奶奶的灵前嚎了三天三夜,静谧的的小山村,北风乎乎的吹着,雪下的有一尺厚,母亲推开门看见跪在灵前的父亲歇斯底里哭嚎着他这些年受的苦和罪。母亲并没有出去安慰父亲,而是又轻轻地把门闭上,让父亲尽情的在那丧,自己却在那吧嗒吧嗒流着眼泪。是啊!这十几年过得真是太漫长了,也太苦了。
就这样,三年去世四个老人,母亲的天空又仿佛塌了,我们家又陷入了困境。
十二 母亲病了
母亲一生很吝啬,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舍不得穿。小时候的记忆,母亲一直都特别忙,半夜起来,天蒙蒙亮她就在地里翻腾。她从来不吃早点,卖菜的时候,饿的不行,最多买个馍馍对付。父亲常说:“母亲的病都是饿出来的!”
在一个秋风凌冽的夜里,大家都已经沉睡,母亲睡着睡着突然肚子疼的特别厉害,大滴大滴的汗珠直往外冒,父亲还以为母亲又是胃疼,说他给揉一下,但是母亲却疼的脸刷白刷白,话也几乎说不上来。父亲赶紧招呼我们几个孩子送母亲去医院。父亲拉架子车,我们几个孩子帮忙给母亲穿衣服的穿衣服,穿鞋的穿鞋。大家都被母亲吓坏了。
漆黑的夜是那么的寂静,凛冽的秋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
出门太匆忙,我们都穿的单薄。母亲疼痛的在架子车上,紧闭着双眼,发出哎呦哎呦疼痛的声音,大滴大滴的汗珠从母亲额头滑到脸颊,懂事的姐姐不停的给母亲擦拭着。大哥帮父亲拉着架子车,让车子走的更快点。我们的神经也都跟着紧张着。大约走了二十多分。我们到了医院,医院的灯忽明忽暗,阴森森的有几分吓人。我们几个七手八脚把母亲从架子车上扶下来,母亲虚弱的似乎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大哥说她背母亲进去,父亲看了十几岁的大哥摆摆手说:“你背不动,我来!”
凌晨三四点只有值班大夫,大夫打着瞌睡,睡眼惺忪的抬了下眼皮,问我们是干什么?大半夜的赶来,他都没发现肚子疼的厉害的母亲。
父亲指着母亲给医生说:“我娃娘病了,你给看一下!” 医生不耐烦的说:“哪里有病?”
父亲赶紧说:“肚子疼!”
医生慢悠悠的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桌子上拿了个手电筒,走到母亲跟前,拨开母亲的眼皮看了看,让母亲嘴张开,拿手电筒晃了几下,又拿听诊器听了听,按压了几下母亲的肚子,不缓不慢的说:“得先做个B超,化验,做完检查再过来!”
父亲背着着母亲,我们跟在后面,听从医嘱做了一系列检查。我们心惊胆战的看着护士抽了母亲几管子血,期待着母亲能相安无事。但是你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母亲得了胆结石,急需手术,要不然就有生命危险。“做手术”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我们一家人呆在那里良久谁也没有动一下,母亲可是我们一家的天啊!她倒下了天不就塌了吗?除了姐姐,我们几个还都在上学,母亲病倒了,我们该怎办了?
父亲镇定了几秒,问医生:“大夫!不做手术可以吗?吃药行不?”
医生斩钉截铁的说:“你娃他娘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有十几年了吧!结石已经把管子都堵满了,不做命都没了。”
父亲看了眼疼痛难熬的母亲,恳求医生先给母亲做手术,他回去给准备钱去。冷漠的医生却说:“医院有规定,先交钱,再看病。”
父亲有几分生气但也强压着怒火继续恳求医生:“我娃娘的疼的厉害,不行先给吃点止疼药,我回去拿钱!”
医生不耐烦的说:“知道了,抓紧准备钱!”
父亲急匆匆的医院跑出去了,他去哪里找钱,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家里肯定是没钱的。大约过了几小时,天也蒙蒙亮了,突然从不远处看见父亲单薄的身影朝着医院走来,父亲看起来更苍老一些,单薄的身影看起来一股风都能把他吹倒。走到医生跟前,他从口袋掏出好几沓大小不等的人民币放到桌子上,赶紧催促医生给母亲做手术。母亲看了眼父亲颤颤巍巍的说:“你哪里找的钱?”父亲看了眼母亲说:“这你别管了!做手术当紧!”母亲眉头紧蹙着,这会疼的自己顾不了自己,任凭父亲从哪里搞得钱。
医院墙上的老钟使劲拧着它的发条行走着。母亲进去手术好长时间,一小时,两小时,父亲紧张的搓着粗糙的长满茧子的双手,在手术门口踱来踱去,姐姐抱着我,大哥二哥并排在医院的长椅上坐着,我们几个孩子害怕的不敢出声。
时间就这么像老黄牛一样行走着。黄天不负有心人,母亲的手术很成功。从手术室出来,母亲还打着麻药,还没有清醒,她满身插着管子,我害怕极了,哇哇大哭起来。医生生气的给我暗示,示意我安静,然后不紧不慢的说:“手术很成功,病人需要静养”。我们这才放心下来。
十三 大哥立业
时间的车轮继续打磨着这家人,转眼孩子们渐渐大了。姐姐初中毕业学了裁缝,大哥初中毕业没有个事情做也是让人犯愁。
突然有一天,大哥的一个同学说他爸爸煤矿上招工,看我大哥去不?母亲怎也是不同意这事。煤矿多危险呀!再苦再难也不能让娃钻那个黑窟窿。但是穷人家的孩子又有什么法子。母亲求爷爷告奶奶想让大哥学个手艺,可是就连最亲近的叔伯兄弟都不愿意帮大哥,大哥很无奈就和他的同学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那天正好我们放学,我远远的望见从远处疾驰而来的大客车从我们家坡底下停下,母亲似乎知道大哥今天回来,焦急的在路边等着。大哥瘦的皮包骨头,满脸黑乎乎的从车上下来,他一下车看见母亲,就抱着母亲嚎啕大哭,母亲拍着大哥的后背,抽泣着说:“娃啊!你这是受了什么罪!”大哥说:“妈!我再也不去了,那里可受罪了,矿里的头光让干苦力活,我实在受不了就跑回来了”母亲抱着瘦弱的大哥心疼的说:“再也别去了,就赔妈跟前!”说着抚摸着大哥的头,大哥的情绪才好一些。有谁知道他才是十几岁的孩子。
儿子大了也不能一直守着母亲,大哥干了很多工作,也受了很多苦,当过小工,开过三轮车送过货。突然有一天,大哥背一个黑色的书包回来,我以为大哥肯定给我们买的好吃的,眼巴巴的等着大哥打开书包和我们分享,结果大哥包里装了满满一书包钱,里面一沓,一沓沓的,各种面值的都有。我很好奇的问大哥:“大哥!怎会有这么多钱?”大哥得意说:“这是他这半年挣得工钱,有好几千块钱,我要拿这些钱创业”。我问:“创业?大哥什么是创业?”大哥白了我一眼说:“就是拿这些钱再去赚钱,你不懂!”我年龄小当时也不懂大哥说的宏伟大志,只能“哦”了一声,算是听懂大哥说什么。
我清晰的记得那天大哥和父亲母亲说了一夜的话,我感觉大哥是在给父母洗脑,说着说着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记得大哥说他要买车,买辆大客车。他一开口,父亲母亲连连否定。大哥连小车都没有,连个驾照都没有怎开大车了?大哥却说现在最吃香的就是跑车赚钱。母亲担心大哥开大车危险,成本高。给大哥语重心长的说:“好娃娃!咱们是穷人家,挣起赔不起,先买个出租车从小做起。”大哥也算是在市了见过世面的人,执拗非得买大车。大哥从小倔强,母亲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钱不够,父亲就给他到处贷款。东拼西凑总算钱凑够了。
迎接新车那天天气异常晴朗,蓝蓝的天空清澈的看不见任何瑕疵,四五月的风吹起来也是特别的温柔。父亲、母亲、姐姐、二哥和我都内心都像小鹿乱撞一般,期待着大哥接新车回来。父亲早早准备好的鞭炮挂在竹竿上,随着微风的吹动,仿佛也在开心的舞蹈,红艳艳的,看起来也是那么的喜庆。不一会儿,一辆宝蓝色的大客车疾驰过来,大哥威风凛凛的在驾驶室开着车,副驾坐着姐夫,为大哥保驾护航,见车过来,我开心的一蹦三尺高,兴奋的指着车给母亲说:“是大哥!是大哥他们的车!”父亲赶紧点燃鞭炮,一阵响彻云霄的鞭炮声,迎接来大哥的第一辆车。
谁也没曾想到,从小执拗的大哥,他的决定让他从此走上发家致富之路。他先买了一辆,之后又买了三辆,还买了西安大巴车。再后来我也不知道大哥有几辆车,我们家的日子从此因为大哥风生水起的生意变得扬眉吐气起来。父亲母亲的腰杆也变得挺直起来。尤其是父亲觉得大哥是车老板,他是车老板老子也跟着神气起来。
十四 叛 逆
我们姊妹四个,最我不听话,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上树掏鸟窝,和村里孩子打架也少不了我,尤其在学习方面我都是让父母操碎了心。
上初中的时候我更是叛逆,不好好学习,还被老师叫家长了几次。母亲一直很忙,每次老师让我叫家长或者开家长会,母亲总会说:“我忙着了,哪顾上给你开会,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每次因为母亲不去,我总是被老师罚站。我的成绩也老是垫底。
我开始热爱学习是在上初二的时候。那天英语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记得那天她给我说了很多话,但一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刻。她说:“我们和别人比不了父母,就得自己加倍努力,要不然更比不了别人。”听了英语老师的淳淳教诲,我的眼睛突然湿润,眼泪在我的眼眶里直打转转,父母那么辛苦为我们,为什么我还贪玩任性,不好好学习。回到教室我坐了好久,我一直在想:“到底我还是错了,我和别人比不了父母,还不努力,以后的路我该怎么办呀!”正当我想的出神,我的好朋友欣走过来,她问我怎么了?我说:“英语老师训我了!”欣略带讥讽的说:“训让训们,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知道她在讽刺我,不过我一点都不想理会她。我反问她:“欣!你说我还有救没?”欣说:“只要肯努力,多会都不晚!”我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同意了她的观点。
1999年,我初中考试,还记得那天还下着雨。我备战中考了好长时间,就等着中考这天。终于迎来了考试时间。我早早的起来,准备好考试用的东西。母亲走过来给我说:“考不上,就别念了!”我好奇的问母亲:“为什么我考不上就别念了?”母亲就说:“你哥哥姐姐就没考上,就没念,你考不上也别念了。”我很生气母亲为啥这时候给我说这话。我感觉站在面前的不是我的母亲。就赌气说:“不念就不念!” 就这样,我冒着雨,也没带伞,从家里跑出去,奔赴学校考试,眼泪早已经迷糊了双眼。我当时特别恨母亲,恨母亲为什么在我要考试时给我说这句话。等我跑到学校,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也迟到了,老师招呼我赶紧坐下考试。可是我的心情还是没有缓过来。我恨透母亲了。
大约过了一小时多,一阵急促的铃声想起,考试时间结束,而我脑袋才彻底懵圈,我还有一大半没有写完,这下真的完蛋了。看来真是考不上就念不成书了,我害怕极了。
果真不出所料,我没有考上高中。在整个假期里我都对母亲怀恨在心,心里却心心念念还想上学。眼看着马上要开学,大哥看出了我的心思。
那天他去给村里用三轮车拉砖,路上我正心不在焉的走着,大哥看见我,停下三轮车向我打招呼:“霞!你去哪?”我心情郁闷不想理大哥,嘟着嘴:“哼”了一声。任何人都不想理,继续走我的路。大哥边开着三轮车边喊我:“霞霞!你要是想上学,我给妈说。”我依然不理大哥。大哥见我不理他,开着三轮车就走了。等我回到家,母亲让我过她身边来,我就是不肯。把脸都快拉在地上,母亲走过来,从衣服口袋拿出一大沓钱,说:“你大哥说你想上高中,咋你给学校补交钱去。你大哥给打听了,一分100块钱,你差二十几分,你想上,把钱拿去。”我看着那厚厚的一大沓钱,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想上学又不忍心接住,故意赌气说:“你不是说我考不上,就不念了,我不念了,你总满意了吧!”母亲说:“我当时是鼓励你,意思让你好好考,你这孩子怎么那样想呢?”“你不是说我哥我姐没考上就别念了,我也考不上,也别念了!”我说。母亲说:“你哥你姐是他们不念了,不是我不供他们念。”听母亲说完我这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并不是母亲不想让我上学,而完全出于是母亲为了鼓励我,我却歪解她的意思,还怀恨在心,真是不应该。
十五 二哥头疼
每个人从一出生,也许都会被上帝已经安排好,安排好你有什么样的人生。
二哥出生时,家里条件特别差,母亲怀二哥的时候几乎饭都吃不饱,别说吃点营养的东西了。二哥出生只有二三斤的样子,瘦的皮包骨头,母亲一口奶也没有,二哥就靠父亲一天两块钱的揽工钱给二哥买奶粉,面糊糊让二哥活命下来。到了五六岁的时候,二哥不知怎么全身又溃烂生疮,母亲吓坏了。村里父亲的妹妹,我们叫二姑给我妈说:“一把把那孩子扔了,那娃娃还能活成个人。”母亲很生气说:“杂家也是条命了,你说扔就扔了,你也太残忍了吧!”二姑嫌我母亲话不中听,悻悻的说:“嫂子!我咋还为你们好了,你看你还生气了。”母亲怒怼:“不管杂家娃娃是条生命了,说扔就扔了。”二姑觉的和母亲话不投机就悻悻然走了。后来母亲找了很多偏方终于把二哥的病给看好了。
二哥从小特别懂事,老帮母亲干活,挑水喂猪,干家务,哪样他都抢着帮母亲干,在母亲看来,姐姐和二哥是最听话的两个。二哥每次吃饭都看眼色,每次吃饭,他都是最后一个端碗,饭不够了,他就说他吃饱了,剩下饭了他就说别浪费了他给吃完,所以在小时候,我一直不知道二哥能吃多少饭。
二哥从小就学习特别好,爱学习成为一种境界。每天朗读背诵课文,在我们院子旁边一个安静的巷巷硬是让他踩出了一条路。母亲一直认为我们姊妹四个二哥肯定是最出息的一个。
天不遂人愿,二哥在上高二的时候,状态特别不好,刚开始,他老是说他瞌睡,一到晚上八九点,他就开始睡,也不像原来学习到十一二点,刚开始母亲还不以为然,总以为二哥是学习累了,后来二哥的学习一落千丈。他突然给母亲说他不想念书了。母亲一听顿时觉得不可思议,以为二哥是开玩笑,没有理会。
到了高二下学期的时候,二哥的头疼越来越严重了,而母亲却浑然不知。后来有一天,二哥没有去上学,从早到晚,他一直躺在炕上睡着不起,母亲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母亲抚摸着二哥的头也并没有生气,语重心长的说:“娃呀!你咋睡了一天不去学校,能行了?”
二哥瞅了母亲说:“妈!我不想上学了,我头疼!”
母亲心疼的说:“娃呀!你不上学干啥呀!”
二哥说:“我想好了,给人家当小工,学个手艺也能赚钱。”
母亲慈爱说:“好娃娃了,哪有那么容易,钱哪有那么容易挣,你爸爸干了多半辈子挣哈了?你身体不好,受苦营生你干不了,你还是听妈劝,好好念书去。”
二哥不服气的提高嗓门说:“妈!我实在头疼的念不进去啊!”
母亲拗不过二哥,无奈让二哥吃点苦头,孩子们才会理解她的苦衷。
一放暑假,不服气的二哥硬说他要去打工,儿大不由娘,母亲没有办法,就让父亲给他问村里小工的营生。要说苦力营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半天下来,二哥的手上都是血泡,太阳火辣辣的照射在他细皮嫩肉的脸上,这时他才想起母亲的苦口婆心,觉得他错了。工地上,工头又觉得他是学生娃娃,就对他百般刁难,把砖头故意扔在厕所里让他去捡,二哥不从,就欺负二哥不让他干,这钱反正就是让你挣不成,他才明白挣钱不容易,他假装头疼不想上学有多么的幼稚。
就这样,二哥经过一暑假的磨炼,终于知道他必须通过学习才能改变命运。
上帝总会偏爱那些努力的孩子,通过一年的努力学习,接到录取通知书,他把红艳艳的录取通知书放在母亲的手上,母亲才欣慰的觉得:最省事的孩子才终于省事了。二哥才觉得不是母亲的坚持,他的一生估计就毁于一旦,他哪里还能坐在这体面的办公室教书育人,估计现在还可能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被人歧视的穷苦人生。
十六 大哥娶妻
大哥结婚的时候,我们家的日子已经好过了些。姐姐已经成家生子,二哥上大学,我上高中。我们家盖了几间瓦房,那几间瓦房坐落在村中央别提有多神气,所以给大哥说媒的络绎不绝,大哥看对象估计都看了几十个。当时我就在想,爷爷要是活着多好,能看到大哥娶媳妇能有多开心啊!
在二00二年腊月的二十一的清晨,一阵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打破了村子的宁静。这天是大哥娶大嫂的结婚日子,父亲专门请了村里的负责人,还请了当时流行的乐队助兴,给大哥大操大办着婚礼。喷香的饭菜弥漫着整个村庄,给这个村庄增添了几分喜色,让这个寒冷的冬天突然觉得温暖起来。
大哥今天的样子真是帅气,西装革领的,本来浓眉大眼,今天一身装备,大哥就更帅气了,母亲看着大哥,摄像的人让母亲给大哥整理下衣服。母亲看着大哥似乎想起了过世的叔叔。是啊!叔叔当年就是这副俊模样。时间过得真快,儿子也到娶妻生子的年龄。母亲抚摸着和叔叔相似的脸,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奔腾出来,她觉得终于熬出来了,终于把孩子们养大了。过去的苦日子总算熬过去了。母亲哭着哭着就笑了,我们看着母亲笑了,也都跟着笑了。
转眼过了一年,随着大侄儿一声呱呱坠地,给这个家又增添了不少笑容。大侄儿似乎比大哥还要英俊,母亲又升级成了奶奶,腰杆又直了些,父亲更是得意的合不拢嘴,总是带着大侄儿,说是他大儿的娃娃,见人就夸这是他的俊孙子。
十六 大哥昏迷
随着大哥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好,大侄儿的出生给我们家又增添了不少色彩。但是有句话说:当你感觉生活太顺的时候,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果真不出所料。
大年初三,北方的天气还是比较寒冷。母亲早早就给一大家子准备好饭,吃过饭大哥就把车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准备今天发车。
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就是做生意第一天都得放炮,寓意有个好兆头。父亲提前几天就给大哥准备好了,知道今天发车,早早的把烟花爆竹齐整整的排练在大客车的前方。我们一家人也都齐整整的站在两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车老板的大哥手持一个烟花筒,他看起来就像勇士,又像是剪彩仪式那样隆重,我们都以为他手持这种就像加特林烟花一样,谁也不知道危险这个怪物正慢慢向我们靠拢。烟花火苗一点点向大哥靠拢着,随着巨大的“砰”的一声,大哥被烟花振的老远,他当场昏迷不醒,眼前一片黑暗,身体随即倒了下去,把在场的我们都吓坏了。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哥了。母亲和嫂子吓得都瘫软在地,她哭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使命爬在大哥跟前,歇斯底里发出沙哑声音呼喊着:“儿啊!你快醒醒!儿啊!你快醒!你要妈的命啊!”母亲痛苦的呼喊声并没有把大哥唤醒,大哥脸色煞白,看不出还有呼吸声,我们家乱作一团,好心的邻居赶紧拨打了120。
一阵急促的滴嘟滴嘟声,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把大哥三下两下抬上车,插上氧气,量血压,测心率,问谁是家属跟着去。父亲一阵懵才反应过来说:“我是娃娃老子的,我去!”母亲连哭带嚎也要跟着去,也就上了车。车在前面疾驰的奔跑,我们姊妹三,还有嫂子在后面拼命的追着跑,这时候谁也顾不上累,只知道要追上车,追上大哥。突然,后面听见好心的邻居开着车在后面急促的鸣笛,呼喊我们赶紧上车,没几分,我们和救护车同时就到了,大哥还没有醒,救护队三下两下就把大哥抬到抢救室,我们在后面扶着母亲,母亲歇斯底里的痛或许只有做了母亲才会懂!她太疼爱大哥了,如果能用她的命换回大哥的命,她肯定会毫不犹豫。
时间滴滴答答一分一秒过去,像个年迈老人迈着艰难的步伐。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突然从抢救室出来个穿白大褂的护士,我们赶紧围上去问大哥情况。护士说:“病人暂时醒过来了,脱离了危险,不过得给病人输血。”我们争着都要给大哥输血。母亲抓着护士的手恳求的说:“护士!我是娃娃娘的,抽我的!”护士问:“病人是0型血,你是吗?”母亲急忙说:“他是我儿,我就是!”或许冥冥中都是注定好的,只有母亲和姐姐是0型血,看着一管管红艳艳的血从母亲和姐姐的身体流出,而我们却无能为力,跟着干着急。母亲还一个劲的催医生多给她抽点,多抽点。好心的医生看了眼焦急的母亲说:“放心吧!娃娃娘的,你儿没事,脱离危险了,有你和你女子的血就够了!”母亲这才放心下来,要说这次还真够吓人的。老天总算开眼,大哥只是振懵,毫发无损。当大哥从抢救室推出来那刹那,母亲老泪纵横再次像决堤的海水奔腾涌出来,抱着大哥就是不放手。是啊!她太害怕失去亲人了。尤其,大哥还是他的挚爱。大哥抬起插着管子的手给母亲擦拭着眼泪说:“妈!我没事了!”母亲抓着大哥的手不停的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吓死妈了!”
这次之后,大哥出车再也没有放过鞭炮,我们家过年只有父亲意思放一下,再也不买烟花。每当过年,我们一家都站在院子里看别人放烟花,那五彩斑斓的颜色是那么耀眼。看着那像流行一样滑落,或许都心里默默许了同样的愿望:希望一家子都平平安安。
十七 给母亲过生日
时间过得真快,我和二哥相继毕业,顺利参加工作,又结婚生子。大哥的生意越做越好。父亲总是得意的说:“我们家四个家孙子,三个外孙子。家里总共13口人,咱们是大家业人家。”母亲总是嫌我父亲就爱嘚瑟。是啊!到现在最让父母嘚瑟的或许真还是儿孙满堂,阖家欢乐。孩子们渐渐长大,我们看着父亲母亲却是一天天变老。
正月初九是我母亲的生日,每年过生日母亲都吃过年炸下的食物,随便给她过一下。今年是母亲65岁生日,说什么也得给母亲隆重过一下。
那天正好赶上二舅也在我们家。我们早早买好蛋糕,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就等着给母亲过生日。二舅还叫了二妗。我们姊妹四个,两个媳妇,两个女婿,我妈的四个家孙子,三个外孙子,还有二舅二妗。家里十几口人,家里炕上挤不下,就自己找地方站着。我们点燃蜡烛,蜡烛的火光铺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家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欢快的给母亲拍着手,唱着生日快乐歌,一起把美好的祝福送给母亲。那天我看见母亲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她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我们都知道:那是幸福的眼泪!
二舅看着母亲,眼里也闪着泪花。二妗偷偷抹了把眼泪不禁叹道:“二姐这下是好了,这下终于享福了,你们以后要好好孝敬你妈了!”我们姊妹几个深情的看着年迈的母亲,看着母亲满头爬满的白发,满脸沟壑岁月的纵横,良久都没有说话。是啊!我的母亲一辈子真是太辛苦了,她是应该享清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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