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片一望无垠的平原上,盛开着一簇簇茂盛的向日葵,它们向阳而生长,在这片苍茫大地上永远扎着根。
“爸爸爸爸,你说会有一个地方种满向日葵吗?”小葵看着楼底阳台上王大爷种着的一盆向日葵问向我。
“一定会有的。”我对着小葵说到。
“来,别看了,回来吃药了小葵。”我拿起桌上瓶瓶罐罐的药,在小葵面前晃了晃。
小葵噘了噘嘴,“不想吃药,爸爸我们吃糖好不好。”
“不想看妈妈了吗?来,乖乖吃药。”
“想,妈妈去哪儿了呀?”小葵忙颠儿颠儿的跑过来,一颗一颗数着桌上的药,一边说道。
“妈妈出差了,等她回来我们小葵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从客厅移步回卧室,砰的一声响,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默默无声哽咽。
手机上传来一条简讯。
“我们离婚吧,我们都该有一段新的开始。”冰冷的字句就这么躺在手机屏幕中,自她出走这个家后,这条简讯就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手机里,长按,关机。
我从卧室的储物柜中拿出一盒烟,点燃,烟雾在空中瞬间弥漫开来,目光一转,望向了床头的结婚照,照片中的两人深深依偎在一起,深情对视,目光中略显俏皮的样子是幸福的模样,只是,那种感觉,我好久都不曾感受到了。
照片中的那个人叫陈岩,是我的妻子,简讯的主人也叫这个名字。
我轻咬舌尖,传来的疼痛将我狠狠的拽回现实。
“爸爸爸爸,你是不是又抽烟了啊,外婆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再抽烟了。”卧室门外传来嘭嘭的敲击声。
“奇怪,我明明把家里的烟都冲到马桶里了呀。”小葵一边敲一边小声嘟囔道。
我忙擦去眼中尚未干涸的泪水,调整语气,一边把手头的烟掐灭。一边忙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卧室门打开,小葵身影一闪便到房中,仔细辨别着房间中的烟味是从哪个位置飘散过来的,目光略显严肃的望着我,学着电视中大人的模样,小手往后一背,“说吧,是要我搜还是爸爸自己主动交出来呀?”我平复后心情看到小葵这样,瞬间就被她逗乐了,这小鬼,这段时间把家里的那些港片录影带都看了个遍吧。
我作势双手举高,“我坦白,求组织把我给宽大了。”我把烟从卧室里的储物柜中拿出来,往前递去。
小葵把烟攥到自己肉乎乎的手里,“好,这次就放过爸爸吧,不能再有下次了啊,唉,真拿爸爸没办法,都说多少遍了。”
说完一溜身就进了卫生间。
“小葵,快出来了,我们今天要去医院了。”
“好耶,小月儿护士姐姐扎的辫子可好看了,爸爸扎的真丑。”说完一脸嫌弃的望着我。
我耸耸肩,“爸爸手笨,学了好多遍了。”
我拉着小葵的手漫步在大街上,人流攒动,阳光肆意的照射下来,人们都在不停蹄的忙碌,路边有一辆小推车,车上扎着一排排花的形状各异的棉花糖,手忽然被拉了拉。低头看着小葵抬头望着我,又看了看小推车上的棉花糖。
“爸爸......”小葵眼睛水汪汪的望着我。
“只能吃一点儿啊。”
“好耶,我来挑。”小葵喜出望外,拽着我的手忙把我往小推车那边拉。
“大叔,这个,我要这个向日葵形状的,大叔你真好,爸爸快给大叔钱。”小葵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棉花糖,咬一口就融化掉一片叶子,咬一口就融化掉一片叶子,一路上都哼着歌,阳光晒下来打到小葵的脸上,那张欢快的面庞充满着笑意。
终于到了医院,这个我两年来不停光顾的地方,每一次,都如一张深渊巨口将我吞噬,每一次都把我谨存于世的唯一一点儿希望磨灭。
“小月儿姐姐,小月儿姐姐。爸爸你在这儿等我。”小葵在医院门口一眼就认出了小月儿护士。忙挣脱我的手,朝那边跑去。
“是我们的小葵来了呀,小葵的头发又乱了哦。”
“爸爸笨,不会扎小辫子,月儿姐姐最聪明了,嘻嘻。”小葵忙奉承道。
“走吧小葵,去办公室我们去扎小辫子吧。”
“嗯嗯,爸爸一会来找我啊,不要跑丢了哦。”小葵对着我这边大声喊道。
我与沐笙月相视一笑,对着小葵摆了摆手。小葵牵着她的月儿姐姐的手,走两步回过头,走两步再回过头,以确定我是不是在原地等她,我就站在原地目光一直望着小葵的身影。
我走进医院花坛,花坛中盛开着一簇簇的鲜花,五颜六色,中间有一个小喷泉每天一到整点就喷出水来,映照着那些鲜花闪出五光十色。
“小葵还是那样吗?”耳边突然传出了一道叹息。
“还是没有合适配型的骨髓吗?”我转过头,望着我的发小,目前就任于长江医院的血液科主任医师陈涛。
“没有,我相信一定会有的,一定要坚持。”陈涛激励的目光望向我。
“你叫我怎么坚持,一次又一次希望破灭,你叫我怎么坚持。”我抱着头蹲下,眼泪又一次的止不住的划过面庞,我低着头,在大庭广众下尽失声哭了起来。
“小葵之前的病情还可以靠药物来维持,可是现在病情已然加重了,尽快住院接受化疗吧,骨髓这边我也给你盯着,栋子,一定要撑住。” 陈涛蹲下身来,拍拍我的肩。
“做化疗,做化疗是不是要掉头发?那丫头很喜欢她头上的辫子来着。”我情绪稍缓,站起身来,轻声低喃道。
“这是不可避免的。”陈涛叹叹气说道。
“走吧,我们先去取药。”我取完药来到了沐笙月的办公室门口。
“小月儿姐姐,这个应该这样子扎。”
“好好好,听小葵的。”
我站在门外听到门里的声响,平复了下心情,敲门进去。
“爸爸,你来了呀,爸爸你看小月儿姐姐扎的辫子好不好看呀,爸爸你看你快看。”欣喜若狂的小葵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个圈,两条双马尾随着身体的摆动在空中轻舞。
“爸爸你要好好和小月儿姐姐学哦,在家里就可以给小葵扎辫子了。”小葵踮起脚尖,拍了拍我的手背,一副语重心长的说。
“好好好,爸爸慢慢学。”我弯下腰抱起小葵来,眼神柔和的看着小葵,但是一想到小葵马上要接受化疗,心又是没由来的一紧。
“小葵爸爸和你商量一件事哦,以后我们住在医院里好不好呀?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看到小月儿姐姐了,小月儿姐姐也可以一直给你扎鞭子哦。”我话一脱口,就感觉像是有深渊将我吞噬,我倚在墙角,顺势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
“好耶好耶。”小葵忙从我的怀抱中蹦下地面,眼神欣喜的看向沐笙月。
“小月儿姐姐,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玩了。嘻嘻。”
“小葵要乖乖的哦,不然月儿姐姐就不找小葵玩了。”沐笙月佯装生气的样子,目光中有一丝不忍的神色,抬头又望了望我,神色又是充满着疑惑。
“嗯嗯,小葵一定乖乖的,乖乖吃饭,乖乖喝水,乖乖吃药。”小葵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像是立下了不小的誓言一般。
回家就开始收拾东西,所有瓶瓶罐罐的药,还有出自医院的各种检查报告,我经常都是把那些检查报告藏在书房的第二个抽屉里面,不让小葵看到,那里面写满了我的心酸和无奈,又为什么要让听话懂事的小葵增添烦恼呢;第二天下午小葵就入住医院了,她的小月儿姐姐买了一个超级大的向日葵抱枕送给小葵,我也把楼下王大爷种的那盆向日葵放到病房阳台的窗户边上,小葵为此也很开心,嘴巴上的笑容眯成一条线,眼睛弯的像天空中皎洁的月光一样。
小葵睡在病床上抱着小月儿姐姐送她的向日葵,抬眼便看到阳台上那株向日葵迎着耀眼阳光正在肆意的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地方种满向日葵吗?小葵心想着,渐渐陷入了她自己的内心世界。
“爸爸这次把烟又藏在哪里了呀?”狡黠的目光不停的打量着家里的一切事物,她闪身进了书房,在书架中不停的来回穿梭,所有的疑似物品都被她拿到手里仔细打量着,第一个抽屉,没有,第二个抽屉,入眼一摞印着长江医院的院徽的纸张,还有每张上面都有自己的名字,王小葵,她用字典仔细查阅了每个字所代表的含义,终于,在最下面的检查结果一栏中,写着先天性白血病 。
“小度小度,什么是先天性白血病呀?”
“小主,先天性白血病是指出生至生后4~6周内发生的白血病,属于婴儿白血病,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先天性疾病,与基因遗传有很大关系,部分先天性白血病与染色体显性或者隐性遗传病相伴行,患儿可表现为贫血、出血、发热等症状,可伴有肝脾肿大。患儿生存期较短,多数在幼年时期夭折,预后较差。”
“什么叫夭折呀?小度。”小葵所有所思的说着。
“小主,夭折的意思就像泡沫一样,消散于空气中。”
“小葵会消失吗?那爸爸怎么办?他那么笨,连烟都藏不好,要是我消失了谁来照顾他呀?”小葵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蹲在地上小声抽泣起来,我不能让爸爸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然他会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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