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味道

文/鹿鹿妈妈

今天，终于烙出了一张成形的玉米面饼。但还是没有妈妈做出的那种金黄的颜色，以及软糯甜香的味道。

作家李娟说：几乎每个母亲都有自己的拿手菜，几乎每个孩子对母亲的怀念里都有食物的内容。

母亲去世二十多年，时光的流逝从未冲淡她的身影。我清晰地记得她做的每一种吃食，在梦里，都是她在灶间的忙碌。

母亲善厨艺，不是大厨的厨艺，只是寻常饭食的用心烹饪。

她善于用最平常的食材，做出我们最喜欢的饭菜，并且做得精巧别致。她用几十年的烟火人生，养刁了自己孩子的胃。以至于我和弟弟们对饭食始终挑剔，从不肯将就。

记得第一次吃玉米面时，我和大弟（那时候二弟，小弟还没出生）都嫌它口感不佳，便不大喜欢。母亲并没有责备我们囗刁，只另外给我们做了吃的，自己很仔细地将我们剩的饭吃完。她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品味着玉米面的味道。

之后有好几天，都看到母亲对着玉米面出神。我跟着看了几次，很是不解，玉米面还是玉米面，并没有什么变化啊。问母亲，她摸摸我的头，并不说什么，只是温柔地微笑。

有时看她做玉米面饼，只做小小的一个，一小块一小块的掰着吃，认真的像在巡视整块玉米地的收成一样。我和大弟忍不住也去揪一块放到嘴里，更加迷茫，并不特别好吃啊。

直到有一天早晨，睡眼惺忪的我们被一股特殊的香味吸引。大弟是爬出被窝就直奔厨房，我也不甘落后。

灶台上的盘子里金黄色的玉米面饼冒着热气，油光发亮。醇厚的香味里透着一缕淡淡的酸，正是我们最喜欢的味道。

此时的母亲，正打开锅盖，弯着腰给锅里的饼翻面。看我们进去，抬起头冲我们笑。锅里的热气腾上来，被晨光一照，便有了一种暖金色。母亲的身影被太阳光和热气笼罩着，像极了刚出锅的玉米面饼。金黄又温馨。

大弟已迫不及待地伸手，被母亲笑着轻拍一巴掌，指着水盆让他去洗手。

那是一个初秋的早晨，阳光明媚，田野间的风吹进院墙，带着饱满的麦香。院子一角李子树上的李子累累垂垂，喜鹊在密集的李子缝隙间落好脚，发出婉转的叫声。鸡在院子里咯咯地聊天，很是热闹。

我、母亲、大弟坐在灶间，捧着甜香微酸的玉米面饼，边吃边笑着说话。让灶膛里温暖的火，秋光里美丽的一切，见证着我们的幸福。

我当时很惊奇，那样粗糙的玉米面，母亲是怎么做出这样好吃的饼的。

后面经过观察才知道。母亲做玉米面饼时先烫面，将其搅成糊状，发酵好后放白糖，在饼锅底抹上菜籽油，用汤勺将面糊舀入锅里，摊成薄厚均匀的一层，然后慢火烙。出锅的饼有玉米面的香、白糖的甜、酵母的微酸，菜籽油煎烤的玉米面金黄油亮。

微酸完全是为了照顾我的偏好。我喜欢做出来的馍，带点酵母的自然酸味。大弟在抗议几次无果后，便也接受。慢慢的，我家四个孩子便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母亲过世后，我再没有吃到过那样香味独特的玉米面饼。但那种味道，始终萦怀于心。直到现在回首，那股子香味仿佛还在鼻尖流转。

都说年纪大了的人，都善于回忆，也爱唠叨。我最爱唠叨的回忆就是母亲做的各类吃食，尤其是玉米面饼子。叨叨的让孩子都生出向往，让自己生出自力更生做玉米面饼的念头。

试着按记忆里母亲做的方法去做，却怎么都做不太成型，更不用说味道了。

心内无限感叹，我对食物脾性的掌握，果然怎么都及不上母亲。

也许母亲掌握的，不是食物本身，只是自己孩子的口味。她总能抓住我们的喜好点，调整食物的做法。

母亲只是一位乡间主妇，田间地头、一日三餐就是她的全部。生活劳累又简单，但她过日子从不凑合，对食物尤其看重。她将满心的爱都做进饮食里，在贫困的岁月里，富养着自己的孩子。

我们在母亲的疼爱里长大，小时候的饮食习惯也成为一种执念，牵系我们的一生。让我们的舌头和鼻子永远都逃不脱记忆的桎梏。

有时候听四川的朋友讲：好吃莫过茶泡饭。我想，这种对某种食物的偏爱，肯定也来源于小时候的习惯，或是基于对往事、对亲人的一种怀念。

就如我今天买回玉米面，认真按印象里母亲操作的步骤做饼。虽然最终成品的外形与口感都难以企及母亲做的玉米面饼，但内心却被一张玉米面饼牵着，往回走了几十年的路，回到从前，回到母亲的面前。

我深信“母亲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这句话。细想自己的行为，好多都是对母亲做事方式的复制。我对食物的态度，完全秉承了母亲对饮食口味的注重。就是对孩子的爱，也有了母亲对我们付出时的精神。

我也会如母亲一样，随孩子的口味调整菜肴烹饪方式，餐桌上仅保留她喜欢的菜式。

也许，每个做了母亲的女子，到最后，生活中最重要的角色，唯有母亲。

年前有朋友吐槽自己的厨艺。觉得孩子在身边时，似乎所有的饭菜都能做，也都可口。孩子大了，离开自己，好像越来越不会做饭了。

乳燕离巢，飞向更广阔的天空。于母亲而言，却是一种厨艺都无法正常发挥的寂寥。

对于平凡的人家，到最后，母亲留存最深刻，也最多的，也许便是我们三餐烟火营造的舌尖上的味道。

正如我不屈不挠地想要烙好玉米面饼，一方面基于对母亲的怀念，也是想让孩子尝到我记忆中玉米面那不一样的香甜。

归根究底，我们保留着的和我们想要留下的，其实都是那份妈妈的味道。独特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