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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伯乐主题写作之【在路上】
天已经大亮,马路上刺啦……刺啦……树梢上啾啾……咕咕……大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翻来覆去,他想起床,却又像被绳子绑了手脚,连出气都困难,好像一出立马就毙命了似的。自从高考结束后,从没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起,他一下子就变了,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木偶。
他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傻坐在椅子上发呆,反正就是不愿出屋,不愿出大门,他把自己锁在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孤零零的世界。他爹叫他干活时,他头耷拉着,眼半开半合,就像魂离了体。
不过他看起小说书,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头活顺了,两眼也发出活泛的光,好像魂又入体了。
有一天,他正在看《红楼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爹已经背着手,悄悄地站到了他身后,两眼盯着他手里的书。他慌了,手里的书啪掉在了地上。
“你这臭小子,书哩不好好念,整天就会看这些小说书,我叫你看。”说着卡住他的脖子就往外拖。
“放下我、放下我……”他一边叫,一边两脚胡乱踢跳。
他父亲一米七五,又黑又壮,两臂如猿。大柱蹬得越历害,他父亲越用力,反而把他的脖子卡得越死。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快断了,无奈他只好放弃挣扎,任由他父亲卡着往外拖,这样反而舒服了许多。
拖到了外面,他父亲随手一撂,把他扔了老远。大柱摸着被卡得生疼的脖子,他趔趄着把身子站稳,又是呲牙,又是咧嘴。
“你这个小冤家,非要气死我。我辛辛苦苦供应你上小学、上初中,上完初中盼着你上高中,上完高中又指望你考上个大学,也不枉我供应你这十多年,可结果呢学没考了,还白白把你变成了一个呆子。唉!这都是命,没考上就没考上吧!现在我也想通了,也许咱就是种地的命,走,跟爹下地干活去。”说着他把锄头往大柱面前一放。
大柱看到锄头,像是触电似的,一边跑,一边叫,“我才不去哩!这一辈子我就是逃荒做乞丐,也不愿意拿锄头。”
“你这龟孙,什么?你再说一遍。”说着他举起了巴掌,一巴掌打在了大柱的脸上。大柱的脸上瞬间起了五个鲜红的指头印子。
“去不去?”
“不去就是不去,你打死我吧。”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手摸着发烫的脸。
“不去。你翅膀硬了。”说着他又抬起了胳膊,这一次他胳膊停在了空中,因为被柱子娘拽住了。
“先让孩冷静冷静,说不定哪会开窍了就行了。”
“都是你平时给他惯坏了,去,一边去。”他用力把手抽回,顺势又推了柱子娘一下。大柱娘后退了几步。
他把目光再次对准了大柱,“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今天你到底下地不下地?”
“不去就是不去。”
“好。滚、滚得越远越好。”他把手指向了大门外。
“滚就滚。”
说着大柱跳进屋子,卷了个铺盖把几本书胡乱塞了进去,背起来就走。大柱娘看见了,急忙从灶火跑了出来,拽住大柱的包袱:“儿,你这早饭还没吃,你这是要去哪?你爹这不过是气话,一会儿,消消气就没事了。”
“俺爹嫌弃俺,俺还是走的好。娘,你保重。”说着挣脱他娘的手就往外走。
“儿呀!就是走也要吃了饭再走。”
大柱听见了像没听见似的,只是往外走。在他快走出村子时,他娘喘着粗气追上了,“孩,这两个馒头你吃了。”说着又顺手给他一叠钱。
“娘,我不要。”说着大柱就往回推。
“儿,别傻了,出门没有钱怎么行。”
大柱一激动,眼泪差点流出来。他调过头,狠狠心,把背上的铺盖卷往上提了提,一扭脸继续走。
大柱娘站在原地,看着儿子的背影,直到变成了黑点才返身回了家。
大柱开始背着包袱就像一个牛犊,时而蹦,时而跳,时而快,时而慢,有时顺手在路旁摘个毛毛穗噙在嘴里,他觉得还是外面好。一小段路过后,他浑身冒汗,两腿像灌了铅,肚子里也咕咕叫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他娘给他的馒头,于是他就放下包袱,把两个馒头掏出来,猛吃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想,这到底犯的是什么浑,不就是父亲说几句吗?至于吗?现在可好,开弓没有回头箭,回不去了。
他坐在包袱上,望着天空,天虽然出着日头,却没有晴天的一望无云,总感觉灰蒙蒙的。远处几棵老柳,几棵杨树更是少了春天的生机,夏天的葱笼。玉米吧虽然已出土,但也只是一筷子高,霸王根还没扎,看上去瘦弱弱的,连麦茬都没遮住。高低不平的麦茬让人感到揪心,仿佛又一下子刺中了眼睛的机关,他瞬时觉得老柳、杨树、玉米苗全倒了。
他不得不收回了目光,把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馒头上,此时他感谢母亲的先见之明,不然他就要挨饿了。
两个馒头很快吃光了,连手上的馍花也被他舔着吃了,他觉得还是有点饿,不过足够应付一阵子了。馍一落肚,浑身马上元气满满,他觉得此时提起的包袱不是包袱,仿佛是一个鸡毛或一团棉花,这一次他不是背着,而是把包袱高高举过了头顶,就那么高高举着,不知道他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精神亢奋的神经病患者。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他举着包袱赶到了镇上,坐上了去县城的公交。刚下公交就被一个挎着黑包,穿着长丝袜,超短裙的老女人拽住了胳膊,“小伙子,走去南方,广州、深圳那里遍地是黄金。”
大柱急忙抽掉胳膊,狠狠瞪了老女人一眼。老女人并没生气,反而接着说:“小伙子,真的,不骗你。”
大柱有些动心了,上学时他就听说,南方工资一天三四百,包吃包住,还有双休日。不过他还是些犹豫,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遇上骗子。他还容不得细想,就被老女人连推带拽拉上了车。
一上车,立刻一股汗气夹杂着一股胭脂水粉味向他袭来,大柱趔趄着身子不知所措,突然一个黄头发卷毛小青年站了起来,拍着他身旁的座位说:“兄弟,来吧!这还有个位置。”他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他站着瞅了瞅,觉得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就走向了那个座位。他刚坐稳,小青年就凑过来问,“哪里的?
“任店的。”
“老乡呀!去哪里?”他后背重重挨了一掌。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能去哪,他不乐意地回答,“去深圳。”
“真是巧,我也去深圳。”
正说着汽车一个紧急刹车,乘客们一阵骚动,“怎么开的?整死人了。”“会不会开车。”
司机瞪瞪眼骂了句,“妈呢个闭,怎么不长眼,找死里。”只见一个头发乱蓬蓬,满脸污垢的老乞丐趿拉着鞋不紧不慢正从车前走过。
司机开了车窗,又骂了句,“没长眼睛,还不快点,活腻了?”
乞丐跑了起来,可偏偏鞋掉了,他又弯腰急忙捡鞋,接着跑了。
车继续往前行驶,没走多远,老女人扯着嗓子喊:“各位注意了、注意了,请各自带好各自的物品。”
接着车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大柱拉开上衣拉链,用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还在。他放心地把眼睛投向了窗外,外面吹来了凉的风。杨树、柳树,红砖瓦房、水泥平房,高楼,在眼前穿梭。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前,怎么没了,他又重复了一下刚才的动作,还是没有。他低下头,上衣拉链被拉开了,“钱、我的钱。”车上的人都向他看去,他又不好意思地坐下了。他这才发现与自己同座的卷毛不见了,第一直觉告诉他,一定是他,于是大柱在车上找起来,一番周折过后,连个身影也没能找到。他急了,又不顾周围人的白眼,问这个问那个,可问来问去只问来了一堆抱怨 ,最后他只有求助老女人,“同志……不是……阿姨……我的钱刚才不见了,您看见与我相邻的卷毛了吗?”
“早下车了。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你们这些人就是不长记性。”说完气愤地转身走了。
大柱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老女人再次向他走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要想太多了。去吧!回座位吧!”他这才随着汽车的颠簸,一摇三晃移向了原来的位置,到了座位跟前他一屁股就蹲了上去,接着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闭上了眼他什么都不愿想,可偏偏什么都来了,卷毛的声音,“来吧!这还有一个位置。”
他娘的声音,“去哪呀?”“孩呀,这钱你带上,到路上花。”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当他被惊醒时,车厢里乱哄哄的,只听见老女人喊,“到了,广州车站到了,各位乘客下车了。慢点,不要挤。”到了,他猛然醒悟,拿到自己的包袱下了车。
一下车,白花花的太阳立刻刺了上来,使他分不清东西,他不知道该去哪,走向何方,只有被下车的人流撞来撞去。
他好不容易出了车站,抬头看了看,高楼耸立,使他感到一阵阵眩晕。他低下头,眼前又是一辆辆小汽车飞驰而过,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和陌生。
突然空中有个声音传了过来,“使劲打,好好教训教训他,看他下次敢不敢了。”
大柱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前面围了一圈人,好奇之心促使他往前迈了过去。到了跟前,他好不容易找了个缝钻进去,一下子他就懵了,这不是车上的那个卷毛吗?“打、使劲打,他还偷了自己的钱。”他把包袱往地上一放,撸了撸袖子,抱了抱拳,也想过去打他几拳。
突然,从人群里蹿出一个锅盖头,两眼露着凶光,跳入中间对着卷毛就拳打脚踢起来,并不停喊:“我非打死你个小孬种,竟然偷到老子头上了。”说着朝卷毛的头又是一拳,瞬间血就从头上流了出来,一拳、两拳……锅盖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围的人有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调头走了,有的则说:“还是算了吧!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关你们屁事?打死活该。”说着使劲又是一拳。
开始卷毛来回在地上打滚躲闪,并不停求饶,“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后来连动也不动了,求饶声也断了,只是躺着任凭锅盖头拳击般打来打去,这样卷毛早晚是要死掉的。
大柱开始时嫌打得不过瘾,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教训,谁让他连老乡的钱都偷。当他看到卷毛躺在血泊之中时,他又动了怜悯之心,他又盼着快速住手,可锅盖头却越打越猛,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完了、完了,这样卷毛必死无疑,他突然大喊一声,“住手。”
锅盖头先是一愣,“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
“一伙的,打。”说着就朝大柱奔来,过来就是一拳。
“识相喽给我滚得远远的。”
“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小东西,给你脸还不要脸了。”说着就对大柱拳打脚踢起来。后来他什么也不记清了。当他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小虎牙,还有城市亮起的夜灯,“你终于醒了,都是我,我不是人。你打我吧!”说着拉住大柱的手就朝他的脸上打。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我饿了,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能,能……”他口头上答应着,其实他心里很犯愁,上哪里去弄吃的,自己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何况自己也一天没吃动西了。真倒霉,一出手就失手,还差点命都没有了,不过幸亏有这位老乡,才保住了命。
他不能辜负了救命恩人,就只有沿街一家家乞讨,可大多数店主还没等到他走近就摆着手让他滚蛋。他知道这样下去是不会有不任何结果的,他走走停停,最后他选择了一对看上去和善的老夫妻开的店,一到店他就跪了下去,“老板呀!行行好吧!”
男的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女的,女的说了句,“我可怜的孩子。”说着拿了两卷肠粉装在盒子里递给了他。他叩过头,站起来就跑了,一直跑到了原来呆过的地方。
大老远他就喊:“要到吃的了,要到吃的了。”
他把盒子递了过去,大柱抓住就狼吞虎咽起来,当他吃完一卷时,他抬头看了看卷毛,卷毛正看着他呢!
“你吃了没有?”
“我吃过了,你吃吧!”说着他故意拍了拍肚子。
“你骗人,你撒谎。”说着他把剩下的肠粉递给了卷毛。
卷毛执意不要,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两个人干脆掰开一人一半,他吃一口,他吃一口,笑着吃完了各自手中的肠粉。
吃完了他们就抬着包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们不知道该去向哪,更不知道到哪过夜,最后他们看见了一座高架桥,那里躺着几个人,于是他们也奔向了那里,解开包袱,相挤着睡在了一起。
卷毛,“我没出生就没了爸,我今生多么希望能见见我爸,骂我几句或者打我一顿都行。”
柱子,“我恨我爸,我恨他不理解我,我看小说书他就把我赶出来,他还让我拿锄头,我死都不干。”
卷毛,“我两岁时,母亲又死掉了,只有和奶奶相依为命。十岁那年,奶奶又撒手而去,我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自然我成了一个流浪狗。你恨我吗?”
“恨,但现在又不恨了。你多大了?”
“十七了。”
“我二十了,我比你大。我没有弟弟,你愿意做我弟弟吗?”
“愿意、愿意。”突然,两个人翻身起来,对着天磕起了响头。
第二天,天刚亮,哥哥就带着弟弟,弟弟跟着哥哥找起了活。他们一直从早走到晚,几乎走遍了小半个城市,大多都嫌他们太小了,没力气。直到傍晚时分,终于有一家工地愿意收留他们,不过两个人只能当一个壮劳力用,也就是只付一个人的钱,这也太坑了,不过他们也接受了。
就是从那天起,他们的人生发生了转变,变成了一个工人。他们戴上了安全帽,穿上了工作服,搬起了砖,拌起了水泥、沙。工地上的工作时间是不固定的,有时是在夜深人静,有时是在阳光毒辣辣的下午。弟弟虽然过去吃了不少苦,挨过不少打,但从来都是自由自在,起初当然他就想一走了之,重操旧业。哥哥知道了也不责怪他,而是鼓励他,有时闲的时候他就念一些小说中的片段让弟弟听,弟弟在一旁一般只是静静地听,既不问,也不去轻易打断,他们自来默契,无需言语,无需沟通,又相互理解包容。
工地的生活又是无聊的,整天就是清垃圾、背钢管、卸钢筋……特别是到了雨季,整天没完没了地下雨,把人都下霉了。工棚里的工人只有整天搓麻将,一会儿是风,一会儿中,一声高似一声。
这时柱子就躲在帐子里,趴在床上静静地看书。后来他发现整个工棚里的人都对他另眼看待,把他当为异类,背后还有人说他是装洋。他为了表现不异类,有时他们在打麻将时,他就和他们坐得近一点,也学他们抠抠脚指头,然后拿鼻子前闻闻,也会把痰呸地一声吐在地上,连用脚抹都不抹,还会把鼻涕用手一擤甩在墙壁上。
当再遇到下雨天,柱子想看书时,就会偷偷带上书,找一个没人的楼层,搬几块砖头,或者一块泡沫砖靠着阳台,一边聆听雨的自然嘀嗒声,一边打开书慢慢欣赏。此时他好像置身在了雨季的花园,一边走,一边慢慢欣赏,他仿佛听到了种子发芽,花儿开放的声音。
有时弟弟也会找来,同他聊一下。不过他受不了静,大多数时候匆匆就离开了。也许他是不想打扰他,想多给他一些自由的空间。如果雨下一整天,大柱就会安安静静坐一整天,不吃也不喝,甚至连大小便能省都省,好像他整个人都冬眠了,可他的心此时偏偏又是最活跃的,能通古能通今,会过江会过海。
雨还在下,一边是雨声“嘀嗒……嘀嗒……”一边是翻书声“哗啦……哗啦……”
下雨了就看书,天晴了就上工,日子过得快又慢。转眼几个月就过了,平淡又安全,可安静中又给人几分恐惧,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该来的自然会来,不该来的就是请都请不来,不好的事还是来了,那天白天又是下了一整天雨,大柱自然不会错过这好时光,靠着栏杆看了一天的书,大概是湿寒入侵,半夜可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变得轻轻飘飘,好像成了气球,不用风吹就会升上天空,干活肯定不能,要干也只能在太空中。可那晚偏偏要应付甲方老总的突然袭击,要到二十六层中搭保护架,班长却又指定了他,他非去不可,弟弟没挑到。
大柱说他不能去,班长说他耍赖,揪住他的头发就往二十六楼上拖。背后只听到弟弟喊,“等等,让我去吧!我可以代替他。”
“你,你,好。”说着重重推了大柱一把。弟弟就跟着班长上了二十六楼,没想到的是时光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夜。
大柱回到工棚,蒙上头就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他被推醒,“快,快,出事了,卷毛从二十六楼摔下来了。”
他迷糊中跟着那人就跑,当跑到时周围人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缝,他看见了卷毛,还有那对小虎牙,只见他闭着眼睛,倒在血泊中。
大柱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大叫道,“卷毛……卷毛……弟弟……弟弟……”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紧紧抓住了柱子的手,“哥……哥……快带我回家,我想爸爸妈妈了。”
柱子使劲点着头。卷毛的头突然沉了下去,接着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弟弟……弟弟……”
第二天柱子带上弟弟回了家乡,一到家柱子就跪在了院子中央,“爹、娘是我错了,过去是我辜负了您的爱,我给您跪下。您看,我又给您带回了一个儿子,请把您的爱也给一点我这个可怜的弟弟吧!”
柱子爹、柱子娘跑了出来,一家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第二天 ,柱子一家人把弟弟葬在了小溪旁,那里有溪流、小草、鲜花相伴。柱子还时常带上书去那里坐上一会儿,念上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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