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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重器主题联合征文

三匹战马疾驰在深秋的古道上,油光如波的皮毛下,每一处肌肉都在展示着速度与力量。
路旁陆续出现了难民,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都是些老人牵着小孩,他们步伐蹒跚,饥饿让那些小孩连哭泣的力量也失去了。
三人勒停了战马,一叶秋向着两名属下问道:“咱们还有多少食物?”
“驸马爷,即便全都给了他们,也远远不够。皇上急招你入京,不能耽误了行程。”一名护卫回话。
“我们四处征战不都是为了他们么?”一叶秋脸色凝重。
本就不多的干粮被分了下去,难民们安静下来。一叶秋看见那些饥饿的老人将分到的干粮全部都喂进了孩子的口中。他明白了,无助的老人已经失去了希望,而那些孩子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些该死的南唐人,有本事堂堂正正地干一仗,天天屠戮我大宋的村寨算什么英雄?”另一名护卫在偷偷抹泪,似乎想起了死去的爹娘。
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村落,战马打着响鼻停下来,它们喘着粗气,马口泛起了白沫,已经人困马乏。
“驸马爷,这里可是边境地区,咱们还是向前再赶一程。”护卫看了看那些还刺在房檐下的箭簇。
一叶秋看了一眼四周,每一处房屋的廊柱都有刀剑劈斩的痕迹,他沉默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过来,站在他的马前。“爹!我找到了。”她对着一处房屋喊话,将手里的木偶对比着一叶秋,举在如血的夕阳里。
木偶是一名重甲的战士,整齐的战铠外面笼着一件大氅,右手紧握腰间的佩剑,利剑仿佛随时都会呼啸着出鞘,鞘尾从大氅的边角探了出来。
一个老人从屋里跑出来,认出他们是大宋骑兵后,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巨大的疤痕分外狰狞,一叶秋知道,只有骑兵的斩马刀才能留下那样的伤痕。“以前也当过兵?”
“很久远的事情了。”他苦涩地笑了笑,然后熟练地摸了摸战马,军人的习惯一直还在。“战马身上有热汗,不能再跑了,不然会累死在路上。”
“今晚在这里将就一下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风吹开了老人花白的头发,显得沧桑。
一位年老的妇人见到他们的时候,惊恐铺满整张脸,她咿咿呀呀地尖叫着,举起了手里的木凳。
老人急忙过去拦下她,声音充满温柔,就像春日里涓涓流淌的溪水。“不怕!不怕!这是咱们自己的军队!”
老人回头看着一叶秋,有些不好意思。“她以前不这样,前边的几个孩子被南唐的士兵杀死后,她就疯了!”
妇人已经沉沉地睡去了,小女孩还是围在烛火前,拿着那个军士木偶在一叶秋身边不停地对比。
“他们都说,这样的人会一直保护着我们!是真的么?”女孩眼睛里面映着烛火,她踮起脚,高高举起木偶放在一叶秋的面前。
“是真的!”一叶秋拍了拍她的肩头。
女孩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高兴地笑了,蹦蹦跳跳地爬上床,钻进了那个疯女人的怀里。
天微明。一叶秋醒来的时候,看见那个老人已经牵来了战马。“我已经喂过了草料,我老了,已经失去了再上战场的能力,能帮你们的也就这些。”老人脸上有些落寞,仿佛陷进久远的记忆里。
一叶秋扭头看了一眼,妇人和小女孩还在熟睡。小女孩仿佛正在好梦中,稚嫩的脸庞都是笑。那个军士木偶一直都被她攥在手心里,一刻也不曾松开。
刚走出村子没多远,背后隐隐传来马蹄声。痛苦的哀嚎声瞬间充斥在四周,漫天的大火映红了远处的天空。
一叶秋拨转马头,刚想返回去,一名护卫拉住了他的马缰。“驸马爷!我们做不了什么!”
惊慌的人群哭喊着向这边涌了过来。“南唐骑兵又杀过来了。”
一叶秋的心脏仿佛被人捏在手里,他挣开护卫的手,向着村庄奔去。
两名护卫对望一眼,跟着催动战马追了上去。
几十名南唐骑兵出现在远处,四处都充斥着箭簇刺破空气的声响。
一叶秋看见老人也在向着这边奔跑,疯女人咿呀地叫着不愿离开,她想回家,回到那个让她心安的地方,愤怒的她扬起手掌狠狠抽在老人的脸上。老人也不理她,双手抵住她的腰间,拼命向前推。小女孩放声大哭,她的惊恐就像刻在脸上,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老人一遍又一遍向她发出指令,她总是跑出一段后又无措地返回到父母的身旁。
南唐的骑兵们冲过来,他们手里的斩马刀扬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随着他们的劈斩,不停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骑兵越来越近了,老人一脸的死灰,他看见了一叶秋。他站在风里微微一笑,花白的发梢随着细风飞舞。随后他的眼睛不再迷茫,变得有神,他对着一叶秋沉重地点头,像是最有经验的老兵向年轻战友最后的嘱托。
他猛推了妻子一把,转身迎上了骑兵。他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握住刀锋,身躯被战马带着向后疾退。一支战枪呼啸着洞穿他的身体,将他定在了地上。
疯女人仿佛恢复了意识,她最后看了一眼孩子,怒吼着向骑兵们扑了过去。一名骑兵快速地接近,斩马刀呼啸着推进,劈开了她的半边身子,滚烫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小女孩终于看见了一叶秋,她眼睛里的恐惧消失了,她赤着脚向着一叶秋飞奔过来,他们的距离正在拉近。
一叶秋听见了羽箭离弦的声音,他翻身下马,蹲了下来,撑开双臂准备迎接小女孩带来的冲击。刚冲进怀里,女孩的眼神猛地呆滞起来,两支箭簇从她瘦弱的心口透了出来。
一叶秋将她柔软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她的小手无力地垂下来,那个军士玩偶从手心滑在了血色的土地里。
“走!走!”两名护卫冲过来,挡在一叶秋身前,他们奋力拨开疾射而来的羽箭。
南唐的骑兵们发现了他们,所有的弓箭一起向他们射来。
一名护卫不停地中箭,致命伤来自喉间的那一支,他跌落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失去主人的战马放开四蹄,在箭雨中嘶鸣着狂奔,不一会便一头栽倒,口里泛起血沫。
几十名南唐的骑兵正在聚拢,他们摆出了冲锋的阵势。
剩下的护卫看了看地上的战友,狠狠地咬牙。“一叶秋!一叶秋!照顾好我娘!照顾好我娘!”这个一直跟随一叶秋的年轻战士没有再喊他驸马爷。
话音未落,他猛夹马腹,一人一骑向着南唐骑兵发起了冲锋。
一叶秋想要拉回他,地上的护卫死死拽住了他。他嘴里面都是血沫,他指着汴京的方向。“……走!带……带着咱们的军队过……过来!……去……去……”。鲜血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倾尽了全部的力量指向南唐的方向。他的手臂重重地垂下来,砸在地面上,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远处的天空。
一叶秋跨上战马,向着汴京的方向狂奔,鼻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也不顺畅。
赵匡胤来回踱步,将手背在身后。“朕已经令曹彬和潘美向峡口寨发起了进攻,这次务必攻灭南唐。自从上次你带领三千骑兵击溃契丹六万大军,契丹派了使者过来议和,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
赵匡胤将手有力地按在一叶秋的肩头,镇住了他的悲伤。“一叶秋,朕封你为枢密使兼骠骑大将军,节制曹彬和潘美所有兵马,务必在契丹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南唐!”
“臣一定不负皇上期望!”
“朕已经给你准备了五千重甲骑兵,你带着他们去峡口寨,当你赶到的时候,他们应该也拿下了那里。”
一叶秋带着五千骑兵就像是一支利箭,向着峡口寨高速地推进。他们来到那个村落,除了烟火焚烧过的残垣断壁,仿佛那场屠戮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一名斥候奔过来,在一叶秋身前下马,他半跪在马前。“前方发现南唐军队,大概两千轻骑兵,距此不到十里,正在向着峡口寨推进。”
等南唐那些骑兵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被一叶秋的骑兵们合围了。
一叶秋认出了对面那个带兵的将领,两人都认出了彼此,他们停在一箭之外遥望对方。
一叶秋知道自己的兵力还不足以完全包围对手,他将战场选择在两个秃山前的丁字路口,那里有一片荒凉的平地,很适合骑兵的冲杀。
大宋骑兵装备精良,骑士们将手搭在弩弓的机括上,安静地等待着命令。
南唐骑兵也将角弓提在手上,羽箭已经上弦,他们虚引着弓弦,箭簇斜斜地指向天空。他们的射程比不过弓弩,只能将羽箭射向天空来增加距离。
随着一叶秋的令旗,弩箭呼啸着出膛,拖出一道道笔直的轨迹,激起的气流就像猛鬼的吼叫。
“把箭全部射空!都射空!”随着南唐将领的怒吼,羽箭已经离弦,在天空划出弧线,仿佛蜂巢被人惊动了。
弩箭又快又疾,不停有人中箭倒地,哀嚎声骤然响起。很多战马也在中箭,它们嘶鸣着跳跃、奔跑,摔下了背上的主人,没跑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再也爬不起来。
大宋骑兵射完一轮,操起马鞍上的小圆盾举在头顶,羽箭开始落下,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更多的羽箭刺在大宋骑兵面前的土地里。
箭雨过后,骑兵们一起握紧了刀枪,狠狠地怒视着对方,年轻的身体在铠甲里面绷得铁硬,只待一声令下,他们就将突进到不死不休的战场中去。
命令几乎同时下达,雄伟的战马开始躁动起来。骑兵们开始奋力催马,眼睛里的怒火似乎要将这天地焚毁。
两军开始接上了,钢铁撞击的声响瞬间压住了战士们怒吼的声浪。马蹄带起的细尘飘散在空气中,满耳都是马蹄敲击地面的轰响。
几个回合下来,南唐骑兵便被大宋重骑兵压制住了,到处都充斥着刀枪裂开骨头的声音。
南唐将领四周看了一眼,他的部下虽然还在冒死冲击大宋的战阵,但都被对方强硬地逼退了。哀嚎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一起涌进他的耳朵里,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他知道自己的属下正在战死,一个接着一个。
大宋骑兵开始全力发起攻击,两边各有几百人的小队凸起,硬生生弯出一个包围的半圆。
一叶秋带领中军突进到南唐骑兵之中,枪锋在人群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凄美的弧线,每一枪都攒足了力量。
南唐将领感觉到了危险,他带领一队人马挡住大宋骑兵冲锋的压力,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在一些南唐骑兵拼死掩护下,南唐将领带领着几百骑兵撤离了战场。
包围圈中的抵抗越来越弱,一叶秋知道那些人是在用生命拖延时间,当他们看见将领安全脱离包围的时候,就彻底丧失了抵抗的意志。
那些逃兵向着峡口寨撤退,一切都在向着一叶秋的计划运行。曹彬的大军早已攻破了那里,他的军队已经张开了大口。
那些南唐的骑兵突然停止了奔逃,他们停在一处山脚前,开始慢慢集结起来。他们举起残破的南唐旗帜静静地矗立着,安静而有序。
一叶秋带领大军缓慢地逼近,他们身后的秃山藏不了援军,可一叶秋依然不敢大意。
太诡异了,刚才还惊慌失措的溃军,此时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齐迎上来。他们扬起了手中的战刀,望着一叶秋疯狂地大笑,凄凉的笑声穿透云霄,他们鲜血淋漓的脸上因狂笑而变得可怖。
进入弓箭的射程后,一叶秋扬手,身后的大军停了下来。骑兵战士们默默取出弓弩,战马带起的灰尘逐渐在四周弥漫开来。
南唐的骑兵似乎忘记了恐惧,他们紧紧攥着手中的斩马刀,互相在战友的刀背上敲击着,金属轰鸣的声浪一阵接着一阵。
那面残破的南唐旗帜猛地一震,如波浪般起伏,起风了。
在将领的指挥下,他们怒吼着将身体压低,身体绷得就像拉紧的硬弓。
一叶秋看了看,南唐骑兵分成了三排,前面都是伤兵,最强壮的战士留在了最后。他们射空了箭壶,也没有携带盾牌,唯有以战友的身体去阻挡弩箭,靠近敌军。
大宋几千弩箭齐齐地对准他们,安静而从容!
一叶秋有些吃惊,在装备精良的五千骑兵面前,那一两百溃军竟然摆出了冲锋的架势。
他们狂笑着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就像被逼上死路的野兽。
弩箭呼啸着离弦,南唐骑兵们纷纷仰头栽倒,身上被射成了刺猬,无主的战马拖拽着主人的尸体在荒野中漫无目的地奔跑。
最后一排骑兵终于还是倒下了,露出了背后惊恐的人群。那是一些老人和妇女,还有一些孩子。
那些从峡口寨逃出来的南唐难民汇聚在山脚下,他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各种包袱杂乱地堆放在路旁。他们抱着婴儿将头深埋进彼此的怀里,无声地啜泣。他们知道保护他们的战士已经死去,他们就是等待宰杀的羔羊。婴儿凄凉地哭嚎声充斥在整片天空。
突然那名骑兵将领颤颤巍巍爬起来,他用尽了全部的力量站在风里。他怒视着一叶秋,缓缓撑开了双臂,拦在了骑兵们前进的道路上,孤独而苍凉。
风猛地急了起来,乌云越压越低,大雨随时都会落下来,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抹掉。
一叶秋脑海里萦绕着一个声音,一直都在问。“他们都说,这样的人会一直保护着我们,是真的么?”他掏出怀里的染血木偶,那个小女孩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原本起名为“大宋护卫者”,后来,感觉不贴切,将“大宋”两个字去除了。因为当南唐骑兵逃离战场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家人就在他们身后,那种绝望与无助刺疼了他们,他们不敢想象他们逃跑后那些百姓会怎么样。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他们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再次返回战场?去参加一场没有活路的战斗。军人的责任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绳将他们连在一起,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们也想拼尽全力去把握,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因为他们都是重器——国之重器!总之,无论大宋军人还是南唐军人,他们都是护卫者!愿天下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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