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眼能看到一年后！
四个月前的一个雷雨夜，我突然拥有了这项特殊能力。
这是我的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拥有了这项能力的第二天，我去了附近的几家彩票店。
我的左眼能清晰地看见各家门店墙壁上的开奖号码走势图。
那是一年后的各期开奖号码走势图！
我将我能看到的各期中奖号码悄悄地记在了日记本上。
只需等待一年。
一年之后，我将一夜暴富！
而且，天天中头奖！
可让我担心的是，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1
深夜我起床喝水，忽然看见我家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手持尖刀的黑衣蒙面人，他悄悄地走进了我的屋子。
幸运的是，这是我左眼看到的！
我放下手中的水杯，用左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心说这人是要干嘛，入室抢劫吗？
难道一年后的今晚，我的家里会遭贼？
此刻我的屋子里是亮着灯的。
可一年后的今晚，整个屋子里都昏沉沉的。
我只能借助窗外的月光，勉强看清这个人的轮廓。
黑衣人个头不高，瘦瘦的，后背向上凸起，是个驼背。
他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戴着口罩。
手上脚上也分别戴了手套和鞋套。
看来这人早有预谋。
黑衣人手握尖刀走向了我的床。
趴在床上熟睡的我却浑然不知有人靠近。
黑衣人悄然来到了床边。
忽然他手起刀落，尖刀直接刺向我的后颈穿喉而过。
紧接着他拔出尖刀，用被子盖住了我的头。
被子里我都来不及反抗，略微动弹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黑衣人将刀刃上的鲜血尽数擦在了被子上，然后把尖刀塞进了口袋里。
他没有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只是拿起了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日记本，然后悄然离去。
什么情况？
一年后的今晚我会在睡梦中被人一刀捅死？
而对方的目的正是那个记载了彩票中奖号码的日记本？
那我岂不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如果我左眼看到的是未来，那么我的现在就代表了历史。
如果未来是注定的，那么历史也必然是注定的。
那么说即便我知道了一年后我会被人一刀捅死，无论我现在做任何努力，也不可能改变这一结果！
难道科幻电影里的“协调历史”规则也要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也太扯了！
不过我还是赶紧跟了出去。
即便一年后我真的会死，我至少也要搞清楚杀我的人是谁！
2
黑衣人出了屋子，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我租住在一楼，是那种非常老旧的小区，四周连个监控都没有的那种。
黑衣人绕过了几栋楼房，然后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后街。
后街地处偏僻，不仅没有监控，连路灯也没有。
月黑风高，树影绰绰。
他埋着头急速向前，我一路小跑紧跟其后。
又穿过了几条巷子。
忽然，他来到了一座宾馆前面，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宾馆，难道他要在这里过夜？
我也没犹豫，跟着走了进去。
黑衣人并没有在前台开房，他有意压低了帽檐，然后进入楼梯直奔楼上。
或许他之前早就开好了房间。
为了不跟丢，我来不及跟前台打招呼，直接冲上楼梯继续跟在黑衣人的后面。
我得知道他住哪个房间。
黑衣人略过二楼继续往三楼走。
在来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平台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
他取下了头上的帽子，我看见了扎起来的丸子头。
她是个女人！
她脱掉了身上的黑色大衣，里面穿着一身短裙，我还看见了她背在背上的包。
她不是驼背！
她解开了丸子头，一头长发披肩垂下。
她打开了她的包，一双高跟鞋被从中拿出换到了脚上。
她取下了口罩，一张精致的脸尽显无遗。
先前的驼背黑衣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身穿短裙脚踩高跟鞋的长发美女！
一年后的今晚我居然是被一个女人一刀捅死的。
可这个女人我压根儿就不认识。
我抬头看了看楼道里的监控，女人所站的位子正好是监控死角。
她为什么要突然变装？
她到底要干嘛？
女人将脱下来的大衣和换下来的鞋子塞进了包里，然后将包塞进了一旁的消防栓门框里。
接着她走上了三楼，然后敲响了304号房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笑盈盈地看着门口的女人，然后一把将女人拉进了房间里，房门也随之被关上。
什么情况？
这个女人在刚刚杀掉我之后，居然还有闲心跑到宾馆里来跟另一个男人幽会？
还是说，她是来杀这个男人的？
我越发对这个女人感到好奇，我得进入房间里去看看。
我赶紧跑下楼，在前台开了一间房。
我点名开了304号房。
3
幸运的是，今晚的304号房并没有客人入住。
我拿了门卡便直接冲上了三楼，接着打开了304号房门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之后，我只看到了女人，男人正在卫生间里洗澡。
我看到床头柜上摆了两个倒有红酒的酒杯。
女人正将一瓶安眠药倒入了其中的一个酒杯里。
五分钟后男人穿着一条裤衩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女人端着两只酒杯笑盈盈地走向了男人。
她将放有安眠药的酒杯递给了男人。
男人将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搂住女人就要上下其手。
女人却娇羞地将男人推开，然后以先洗澡为由走进了卫生间。
男人只好无奈地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他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
我猜女人在卫生间一定不会真的洗澡，她只是在等待男人睡着。
可如果她真的在洗澡呢？
我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女人只是将水放着，自己则贴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十分钟之后，男人终于睡着。
女人走出卫生间，双眼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男人。
目光冰冷，像一道充斥着杀气的寒光！
一年后的今晚，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这个女人一连杀了两个人，我还是其中一个！
最毒妇人心，这话简直一点儿没错。
女人爬上了男人的床，她将男人的左手撒开，然后取下了男人手指上的一枚钻戒。
女人开始清除房间内自己的指纹痕迹，然后走出房间，关好房门。
在楼道的转角处，女人重新换上了那身黑色的大衣，装扮成了一个驼背的模样。
女人出了宾馆，绕过几个监控盲区，在一个不起眼的垃圾堆前，她扔掉了她的大衣和包。
在不远处的一个路口，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本想继续跟上去的，只可惜我没女人运气好。
我在路口等了很久也没等来一辆出租车。
4
再次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我缓缓地走进了屋子，用左眼死死地盯着我的床。
还是我先前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床上的被子已经被鲜血染红。
被子里的我，应该已经死透了吧！
我是单身，身边没什么朋友。
如果不出意外，我的尸体可能要好些天才会被人发现。
或许是尸体腐烂发臭的时候被邻居发现。
或许是催交房租的时候被房东发现。
可是，一年后我真的会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吗？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做些什么。
我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我不能坐以待毙。
这间屋子我肯定是不会再住下去了，我不可能每天都对着一具尸体。
我开始连夜收拾行李。
天亮之后，我搬出了这间屋子。
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我打算先不退房，以便我随时回来查看一年后的情况。
新的住处是我通过房产中介找到的，屋内家电齐全，属于拎包入住的那种。
进了屋刚坐下，我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既然我已经搬离了之前的住处，那么一年之后我又怎么可能还会死在原来的屋子里？
难道一年后死在那间房子里的人不是我？
对了，我记得那人是趴着睡在床上的。
昨夜，我的左眼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人的脸，我只是先入为主地把床上的人当成了是一年后的我！
如今我都已经离开了那里，那么一年后死在那里的人就一定不是我！
唯一的可能就是，下一任租客！
可是还有一点说不通，我明明看到杀人凶手拿走了床头柜上的日记本。
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的日记本！
可此刻我的日记本就在我的身上！
既然我人都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住处，我的日记本又怎么会在一年之后出现在那间屋子里？
难道是同款日记本？
会有这么巧？
我越想脑子里越乱。
不管了，先洗澡睡一觉再说，今天急着搬家忙活了一天也够累的了。
5
当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忽然接到了我一哥们儿张三的电话。
“喂，听说你不住原来那地儿了？”
“是的，我已经搬出去了。”
“可我记得房租还没到期吧，就这么走了不是浪费嘛！”
“那屋子我住不惯，反正也就多交了两个月房租，浪费就浪费吧。”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便宜了我，我正愁没地儿住呢，我明早就搬过去，也好省两个月房租。”
“别，那屋子邪乎得很，你搬过去要出事的！”
“我可不信这些，只要能让我省钱就行！明天我来找你拿药匙！”
挂断了电话，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难道我那屋子的下一任租客是张三？
那么昨夜我左眼看到的被杀者会不会就是他？
可我那日记本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将来的某一天，张三会拿走我的日记本？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我就愣住了。
我看到屋子的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一个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我左眼看到的！
进屋的女人，居然就是昨夜我的左眼看到的杀人凶手！
她居然也住在这里，只不过是一年之后！
那我岂不是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同居”了？
准确地说，是跨时空同居！
女人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披着长发，只化了淡妆。
比起昨夜的浓妆艳抹，眼前的她显得清新秀丽了许多。
可我一想到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我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这可是个蛇蝎美女！
女人进屋后换了一双拖鞋，然后径直走到了窗边的梳妆台前坐下。
我的屋子里并没有梳妆台，窗边摆的是一张简易木桌。
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静静地看着梳妆台前的女人。
女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
她突然的一个动作，让我直接看傻了眼。
她一把拽下了头上的全部头发！
那是她的假发！
她自己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
她用卸妆水卸去了脸上的妆，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白。
她的五官生得很好，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
即便她没有头发，可依旧称得上是个美女。
接着我看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药来。
她倒出了几粒塞进了嘴里，然后就着一口水吞了下去。
药瓶上的名字很长，我赶紧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
那是一种治疗癌症的药！
她，身患绝症？
6
女人喝了药，进厨房给自己熬了一碗小米粥。
她给窗台上种的花花草草依次浇了一些水。
她拿起扫帚和麻布将整间屋子都打扫了一遍。
看得出来，她热爱生活。
喝完了粥，洗好了碗筷，女人走进了卫生间，她在洗澡。
我有想过也跟进去，只要我想看，我能看见一切！
但说不清为什么，我没有进去。
她是杀人不眨眼的蛇蝎美人。
她是身患绝症却依旧努力活着的抗癌女孩。
截然不同的印象，让她在我面前充满了神秘感！
我猜我是不想让这种神秘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我猜我是想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将她剥开！
洗完澡出来，她换上了一身有卡通图案的睡衣。
她在梳妆台前给自己的脸上涂了一些护肤水，然后躺到了床上玩儿起了手机。
我把我的床挪了挪位置。
挪到了和她的床完全相同的位置。
我也躺到了床上，就躺在她的“身旁”！
我没有玩手机，我在看她的手机。
她在追剧。
然而十分钟不到，她已经合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她的手机却依旧在自动播放着。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直接显示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方。
“宝贝，晚安！”
短信的发件人显示的是叶成。
而我，就叫叶成！
短信的内容只在屏幕上方停留了几秒钟就消失了。
可我却死死地记住了那个名字。
叶成！
这个叶成会是一年后的我吗？
还是仅仅是同名？
会有这么巧吗？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的我，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个女人啊。
宝贝？还晚安？
叫得这么亲热，什么关系！
这一夜女人睡得很沉，而我却辗转难眠。
7
早上天刚亮，一身酒气的张三就找上了门。
张三是铁了心要住我原来那屋子，他是专程来找我拿药匙的。
本来我有打算再劝劝他另找住处的，但他执意不肯。
我又不想把我左眼见到的事儿告诉他，就只能随他去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我选择了顺其自然。
我把药匙给了张三，自己还悄悄留了一把备用。
送走了张三，跟我“同居”的女人已经洗漱完毕。
她马上就要出门了。
我的工作很特殊，不用上班打卡的那种，所以我的时间很自由。
女人前脚刚出门，我后脚就跟了出去。
即便我现在还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我总觉得在将来的某一天，我肯定会跟这个女人扯上某种关系。
女人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长裙，依旧戴着假发，不过扎成了一个马尾。
出了小区，她在街边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然后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公交站台。
我也在同一个摊位买了五个包子一杯豆浆。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公交站台上挤满了人。
她瘦弱的身躯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才挤上了一趟公交。
我怕跟丢，赶紧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公交车！”
出租车师傅一脸懵逼地问我：“哪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然后就让师傅一直往前开，我让停就停。
途中有经过昨晚去过的那家宾馆，我左眼看到宾馆门口拉着警戒线，有不少警察进进出出。
女人并没有在宾馆那里下车，我猜她应该就是回来看看现场。
女人进宾馆行凶的时候有变过装，有避开过监控，而且还是用的安眠药，我想警察应该不容易查到女人的身上。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看见女人在一个站台前下了车，自己也赶紧下了出租车。
总算没有跟丢，我再次来到了她的“身旁”。
穿过了几条巷子，她走进了一个比较破烂的小区。
她在一颗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下，然后盯着不远处的一条巷子，久久不曾动过一下。
我也在她身旁坐下，看向了那条巷子。
那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巷子。
昏暗，狭窄，幽长。
我猜她应该是在等人，等谁呢？
昨晚那个给他发短息的叶成吗？
女人在大树下坐了一天，除了中途去了几趟公共厕所，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
我也在这儿陪着女人坐了一天，女人似乎并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直到晚上九点多，女人才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了住处。
到家后，女人依然会去梳妆台前取下假发，然后进厨房熬一碗粥。
接着是浇花，打扫卫生，洗澡，最后会躺到床上继续用手机追剧。
不过依旧没能坚持住十分钟就睡着了。
“宝贝，晚安！”
几乎是跟昨晚同一个时间，她的手机再次收到了叶成发来的短信。
8
第二天一大早，女人再次乘坐公交车去了那个小区，然后在大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第三天，第四天，连着好几天都是如此。
今天我抽空回了趟我原来的住处，张三早已搬了进去。
这家伙是个无业游民，日子过得邋遢不堪。
满地的酒瓶和外卖包装袋，屋子已经乱成了猪圈。
简单跟张三寒暄了几句，我径直走向了床。
床还在原来的位置，现在如此，一年后也还是如此。
床上的尸体依旧被被子包裹着，还是我离开时看到的模样。
一年后的此刻，我想屋子里应该已经能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了吧。
真不敢想象，张三每晚都要跟一具尸体“同床共枕”！
更有甚者，这具尸体就是他自己。
晚上回到家，女人已经先我一步回来了。
她似乎比平常要早了一个小时，我发现她的气色有些不太好。
女人坐在桌子前，正在往一张白纸上写着什么。
我来到她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写下了一句话：
等我给你报完了仇，我就下来陪你。叶成，等我！
女人写完之后，用打火机烧掉了整张纸。
她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知另一个世界的叶成。
女人再次从抽屉里拿出了药瓶开始吃药，这次她加大了药量。
吃完了药，女人来到了窗前。
她抬头仰望着夜空，久久不曾动过一下。
我会是她说的那个叶成吗？
如果是，难道一年后我真的死了？
她说她要报仇，难道她杀人是在为一年后的我报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行，我必须要向她问清楚。
可我该怎么跟她联系呢？
有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9
女人依旧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夜空。
我拿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在窗边的墙壁上写下了三个大字：“你是谁？”
如果在接下来的一年的时间里，没有人擦掉我写在墙壁上的字，那么此刻女人身旁的墙壁上，就应当也会有这三个字。
果然如我所料，在我写字的同时，女人身边的墙壁上也同时出现我的字迹。
我故意把字写得很大，女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墙壁上突然出现的大字。
她吓得连忙后退！
我赶紧又补充了一行字：“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你和叶成是什么关系？”
女人显然有些慌了，她紧张地看向四周，然后盯着墙上的字在说着什么。
不过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赶紧又在墙壁上写道：“我无法听到你的声音，你如果要对我说话，可以用笔写下来，写在纸上或者墙壁上，我都能看见！”
女人一开始并不相信，不过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将信将疑地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记号笔，那是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她在墙壁上颤抖地写下了三个字：“你是谁？”
我赶紧写道：“我和你同住一间屋子，只不过我和你的时间相差了一年，我现在的时间是2022年4月15日，你的时间是2023年4月15日！”
女人看后身子越发抖得厉害，她似乎不太相信，赶紧又在墙壁上写道：“你能看到我？”
“对，我的左眼能看到一年后的画面。”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成！”
“你是叶成？你是一年前的叶成？”
“对！在你的时间，你是不是认识我？”
女人显然还是不信，她开始问我一些很私人的问题。
包括我的出生地，在哪里上过学，在哪里上过班等等。
我一一作出回答，最终，她好像终于相信了我的话。
我继续在墙上写道：“你是谁？你跟一年后的我是什么关系？”
女人看后一下子红了眼眶，然后在墙壁上写道：“我是你妻子！”
我一下子愣住了，她是我一年后的妻子？
女人怕我不信，赶紧打开了她的手机相册，我看到了好多我跟她的自拍合影。
她还从柜子里拿出了我们的结婚证！
我看到她的名字叫张静。
她确实是我的妻子！
一年后的妻子！
老实说，我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几分钟之前，她给我的印象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身患绝症的陌生女人。
可此刻她一下子变成了我一年后的妻子，她的身份转变得太快，我实在有些难以适应。
“你还好吗？我好想你！”她红着眼眶在墙壁上写道。
“我还好，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几天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都亲眼目睹了。”
10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家的整面墙壁上几乎写满了红黑相间的文字。
“我叫张静，是个孤儿！”
“这么巧，我也是孤儿！”
“要不说咱俩有缘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你快说说，咱俩是怎么认识的？”
“四个月前，也就是你的八个月后，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正在自杀！”
“自杀？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身患绝症，没钱治病，即便有钱，医生说治愈的希望也不大，与其痛苦地死去，我选择了投湖自杀，而你，救了我！”
“原来是英雄救美，这个出场方式还可以。”
“别臭美了，你根本就不会游泳，我看你差点被呛死，好容易才把你拖上了岸，害得我自己也没死成！”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不会游泳，这也太尴尬了吧。
“当时我问你为什么救我，结果你说了一句很不害臊的话！”
“我说的啥？”
“你说：往后余生，我的世界只有你！”
“你确信这是我说的？这也太肉麻了！”
“是的，我骂你是神经病，你却笑我是招财猫！”
“招财猫？这是我给你起的外号？”
“嗯，你跟我说你刚刚得知你买的彩票中了头奖！”
“我真的中了头奖？那太好了！”
她点了点头，继续在墙上写道：“从那天起，你每天都赖在我身边不肯离开！”
“你鼓励我接受治疗，你说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会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连续的治疗让我的头发越来越少！”
“我很伤心，哭着让你去给我买了假发。”
“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医生告诉我，所剩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我生日的当天，你带着我去了民政局，我们领了结婚证！”
“没有办席，没有请客。”
“你带着我去买了一对不是很贵的钻戒，其实你想买最贵的，但我不让，我说贵贱不重要。”
“我搬来跟你住到了一起，就是此刻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
“你想带我搬进更好更大的房子，但我不喜欢，我说房子越小越有安全感。”
“我每天都吃不下饭，你每天都会给我煲粥。”
“我喜欢花花草草，于是你给我买了好多盆景放在了阳台上。”
“我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差，每天只能靠药物来缓解疼痛。”
“尽管我掉光了头发，我还是要你给我买来梳妆台！”
“我时常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跟我这个将死之人在一起，你的回答永远只有四个字：命中注定。”
“我本以为我会在你的守护下幸福地死去！”
“没想到，你却死在了我的前面。”
“你有一个能预知彩票中奖号码的日记本。”
“你连续好几期买的彩票都中了头奖。”
“你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同时也让你招来了杀身之祸！”
“一个星期前的一个夜晚，你因外出给我买药，遭到了几个匪徒的打劫！”
“他们抢走了你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现金，手表，结婚戒指，日记本，还有你的生命！”
“你被害的地点位于监控盲区，警方并没能抓到杀死你的凶手。”
“通过你身上的致命伤痕和现场痕迹判断，警方认定凶手是三个人。”
“我伤痛欲绝，在无助和绝望中，我走上了复仇之路。”
“他们抢走了你的日记本，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我开始留意近期彩票中头奖的得主。”
“经过好几天的跟踪和暗访，最终让我锁定了三个人，张三，李四，周海。”
“他们三个最近老在一起聚会。”
“我看到张三的手中拿着你的日记本。”
“李四的手指上戴着你的婚戒。”
“周海的手腕上戴着你的手表。”
“这是他们害死你的铁证，我没再报警，我怕我等不到他们被判刑的日子。”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给他们判刑。”
“张三嗜酒，每晚都会喝得酩酊大醉。”
“李四好色，隔三差五就会去宾馆招小姐。”
“在他们的一次聚会之后，我带着你的备用钥匙来到了张三的住处。”
“我装扮成夜总会的小姐去了李四开房的宾馆。”
“杀他们的过程你都看见了，我拿回了你的日记本和婚戒。”
“如今只剩下了周海，这两天我已经查清楚了他的作息规律。”
“周海每晚八点左右回家，他家门口的深巷，是我送他上路的地方。”
11
看着她写下的一行行文字，我思绪万千。
字里行间。
我看到了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孩的无助与脆弱。
我看到了一个为夫报仇的女人的果敢与坚强。
“其实，你不用给我报仇的，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我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她继续坚定地写道：“正是报仇的信念，才支撑我活到了现在，现在的你，是不会懂的！”
“不，我想我懂！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报仇！”
“不用，我是在帮我丈夫，你又不是我丈夫，至少现在还不是！”
看完她写下的字，我也不知该回什么好，想了很久才继续写道：“如果你真的要报仇，我会帮你！也算是帮我自己！”
“帮我？你打算怎么帮？”
“我可以明天就去杀死张三、李四、周海，这样我就不会被他们害死！你也就用不着给我报仇了。”
“不，你办不到的！”
“为什么？”
她思考了许久才继续写道：“你我同处一个空间，只是时差相隔了一年，你代表了历史，我代表了未来，既然那三个人能活到我所在的时间点，就说明他们不可能在你的时间点死去，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因果律，历史和未来必须相互协调，所以你根本无法杀死他们。”
“又是这该死的‘协调历史’规则，难道我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对！从因果律来讲确实如此，你无法改变历史，我只能面对当下！如果你真的能在你的时间点改变了历史，兴许，你我也不会有之后的相遇。”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道：“报仇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无需干涉！”
她写得斩钉截铁，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可撼动的坚毅。
这种坚毅让我忘记了她是一个癌症晚期的瘦弱女孩儿！
12
她去厨房喝了一口水，忽然又在墙壁上写道：“你真的能看见我的一切？”
“是的！”
“那你有没有偷看过我洗澡？”
“没有！”我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我的答案！
“鬼才相信！”
“真的没有，本来我有想过的，但我并没有那样做！”
她皱了皱眉，脸上略过一丝失落的表情：“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没有，即便你没有了头发也照样好看！”
“撒谎！谁会有欲望去看一个头发掉光病殃殃的女人洗澡呢。”
“不是这样的！你在我眼里，既是杀人不眨眼的蛇蝎美人！也是身患绝症却依旧努力活着的抗癌女孩！截然不同的印象，让你在我面前充满了神秘感！我是不想让这种神秘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我是想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将你剥开！这是当时我心里的真实写照！”
我一口气写完了这一大段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紧张。
我知道她很在乎自己在我眼前的样子，我也真的好想让她知道我不在乎她在我眼前的样子！
看完了我写的文字，我看到她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她去桌前吃了药，然后在墙上写道：“我要睡了，你呢？”
我回道：“我也是。”
她侧躺到了床上，并没有睡，而是用手机看起了剧。
我在床边的墙壁上写道：“这剧叫什么名字，我也搜来看看。”
她皱了皱眉，写道：“最近新出的剧，你那会儿还没有。”
“好看吗？”
“还行吧，叶成生前陪我看了开头！”
“那我来陪你看完结局吧！”
九点钟的时候，她的手机准时收到了那条短信：“晚安，宝贝。”
她放下了手机，我在墙上写道：“这条短信是怎么回事，好像你每晚都能收到。”
“是我用他的手机设置的定时短信，这样我会感觉他一直都在。”
我沉默了，她也沉默了，我猜她就快睡着了吧。
“你可以抱着我吗？”她忽然又在墙壁上写道。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13
今天晚上，我们约好一起去送周海上路。
这次她没有坐公交，我也没有打车。
我们说好，结伴同行。
我走在左边，她走在右边。
同一片星空。
同一条街道。
不同时空的两个人。
我们走走停停，有“说”有笑。
我们各自的身上都带着一支记号笔。
我的是黑色。
她的是红色。
她会把她想对我说的话写在马路牙子上，写在花坛上，甚至写在电线杆上。
她写给我的每一句话我都能看见。
我回给她的话她却不一定能看见。
14
快到晚上八点的时候。
我和她一起来到了周海所住的小区。
我们戴上了帽子、口罩还有手套，早早地埋伏到了那条没有任何监控的深巷里。
这是周海回家的必经之路！
八点一刻，我的左眼看到周海走进了巷口。
张静深吸了一口气，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等待周海的靠近。
就在周海刚刚经过大树的那一刻，张静举起匕首狠狠地捅向了周海的后背。
周海“啊”地一声还没叫出口，张静已经捅下了第二刀、第三刀！
我站在张静的身旁默默地看着一切，张静还在继续捅着周海。
她明显有些气力不够，她开始大口喘着粗气，可她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周海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奈何他身强力壮皮糙肉厚，正是这一下跌倒，反倒让他缓过了一口气。
张静冲上去继续捅向地上的周海，周海张牙舞爪地死死护住面门。
突然，周海一把抓住了张静握刀的右手，反手顺势掐住了张静的脖子！
张静本就有些气力不够，挣扎之间一下子被周海压在了地上！
局势瞬间反转！
一旁的我焦急万分，眼看着张静被掐住脖子无法动弹，而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右眼看到巷口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周海！
即便在我的时间点我杀不了周海，但我总能做些什么。
我必须要试一试！
我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的刀，躲在同一颗大树后面等着周海的靠近。
就在周海刚刚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我举起尖刀猛地砍向了周海的左手！
一瞬之间，周海的左手已经被我削断掉到了地上！
他疼得蜷缩在地上嗷嗷大叫！
我再次用左眼看向了一旁的张静，本来她握着刀的手已经被周海的左手死死按在了地上，可就在一瞬之间，周海的左手突然凭空消失了！
张静的右手一下子恢复了自由，她握紧匕首狠狠地捅向了周海的喉咙！
周海很快就倒下了，张静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她离开现场之前，她摘下了周海戴在手腕上的手表。
那是我的手表！
15
张静终于替我报完了仇，对于她来说，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东西是值得她留念的了。
事实上，她的身体状况也没给她留下更多的时间了。
张静将阳台上的花花草草都搬到了室外，她说以后她没办法再给它们浇水了。
她买来了油漆，将满屋子红黑相间的文字刷得干干净净。
我也买来了油漆，陪她一起将满屋子黑色的文字刷得干干净净。
张静将我彩票中奖的钱全部捐给了孤儿院。
在最后一次给屋子打扫完卫生之后，她向房东退掉了这间房子。
我问她打算去哪。
她说她要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埋我的地方。
那是一个美丽的小山坳，满山开满了野花，小溪畅流而下。
张静迈着艰难的步子，缓缓地走向了山顶。
这次她没有戴假发，没有化妆。
我知道，她是想干干净净地离去。
在山顶的一棵红枫树下，张静吃力地推开了一块铺着草皮的石板。
石板之下，是一个一米见方的坑洞。
坑洞里放着一个灰色的骨灰盒。
我知道，那里面是我。
张静当着我的面，缓缓地走进了那个洞里。
她慢慢地坐下，将骨灰盒抱在了怀里。
她虽然看不见我，但她知道我在看着她。
她从怀里摸出那支红色的记号笔。
她在骨灰盒上缓缓地写下了一行文字：若有来世，我还做你妻子！
她脸色苍白，却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她对着空气挥了挥手，她向我做了最后的告别。
她缓缓地将石板挪回了原位。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16
从那之后，我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我在等待与她相识的那一天。
可是。
我把跟她有关的一切，都给忘了！
……
深夜，我被一声雷鸣惊醒，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可我只记住了梦里的三件事。
梦里，我的左眼能看到未来。
梦里，我买的彩票中了头奖。
梦里，我看到了我未来的妻子。
多么天方夜谭的一个梦！
我起床去上厕所，忽然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个小本子。
我翻开一看，上面记载了好多彩票号码和对应的日期。
第一个日期标注的是12月15号。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直到12月15号那天，我买的彩票中了头奖。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很长的梦！
难道那不是个梦？
而是被我遗忘了的某些记忆？
可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呢？
而且，我的左眼也并没有能看到未来的能力啊！
还是说，我的这种能力和有关的记忆，被上天封印了呢？
在我去兑彩票的路上，我救了一位准备投湖自杀的女孩儿。
我不会游泳，严格来说还是女孩救了我。
总而言之，我让她没死成就是了。
当我见到女孩儿第一眼的时候，我的心忽然猛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女孩儿，我好像曾今在哪里见过！
我从女孩儿口中得知了她身患绝症的消息。
女孩儿问我：“我已是将死之人，为什么要救我？”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句话，好像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曾今对我说过的：若有来世，我还做你妻子！
我的心再次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往后余生，我的世界只有你！”
我说完，她听后，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你是神经病吧！大白天的胡说八道什么！”
“你是招财猫吧，我买的彩票今天中了头奖！”
她还在继续骂我，可我却笑而不语。
若有来世，我还做你妻子！
不知怎的，我认定脑子里出现的那句话就是她对我说的。
是的，一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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