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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蕾拉
1.
由萝嫁给源清成的时候,是十九岁。那时由萝的娘家怎么说都是町外的“乡下”,而清成的父亲则是町内数一数二锦织坊的二代目。不过由萝家毕竟和清成的母亲是远亲,而且她父亲家在町外也算是有良田数百亩,在各方的游说和努力下,由萝还是嫁入了源家。
可惜好日子并不长久,清成的父亲在由萝入门不到两年,就感染了白喉这种不治之症而亡。家丧还未平息,一场春日夜袭的晚风,伴着干燥的惊雷和迟迟不能降临的春雨,反而挑起了暗夜摩擦的火苗。
那历历在目的火势,就如同是恶阎罗派来的黑凤凰。
黑凤凰振起硕大的翅膀,灰天黑地,扬起漫天的尘土,把它羽毛里洒落下来的金珠子化成噼里啪啦肆意爆炸的火星。最后黑凤凰玩腻了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珠子,于是一鼓作气把这一团炙热的乌烟瘴气全部环抱起来,然后猛地扇动翅膀,把全部的地狱之火扔到了源家那成排的住宅和店铺里。
这场大火后剩余的最后一间户院,便是清成和由萝新婚住的别邸。
灾后,小夫妇两人便暂时回到了町外由萝父母的老宅,那时由萝已经怀了身孕,是后来两人的第一个女儿,名字叫做源近熹。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出町就再也回不去了。
由萝记得清成那日和她说的明明白白,回去收拾一下残局,便可继续经营和生活。
可是,直到那日深夜,清成也没回来。由萝怀抱着半夜哭醒的近熹,一边叫唤奶妈来领走近熹,一边起身点烛。不知道为什么,那夜由萝感觉特别心悸不安。明明夜色静谧,月光朦胧,本是一个娴雅的春夜呢。可是由萝一直没有睡下,只单愣愣地半仰在床头等啊等啊,连奶妈什么时候把近熹还回来,都完全没有记忆了,剩下一大片迷迷糊糊的空白。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近熹粉红的小脸正贴着自己,撅着嘴巴还在吮吸着梦中的甘露。
砰砰砰,侧小门敲击的声音特别清亮,但是这声音就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一下,紧紧地砸在由萝的心头。
父亲起身了,身后跟着母亲急急忙忙提着褂子给他披上的身影。由萝也起身了,她放下孩子,从屋子的一侧轻手轻脚地移动到青板石台阶的尽头,那个厅门和宅院转弯的阴影里,她就站在那里侧耳倾听,那模样,被掩映在微曦的青竹影子里,就像是一座玉雕仙子。
进来报信的是源家的近仆,那个叫尧兵卫的人。他的声音向来很清晰,绝不会让人听漏或是听错半句,他说:“老爷,我家少主,在和姑奶奶家的纠纷里被误杀了……”
“什么!?”父母吓得都不能动弹了。而在身后的由萝,她竟然无法理解自己对于夫君的死讯,居然一时之间,无动于衷……是不是太过不现实了,一切的一切,从花嫁的那一瞬,被穿上一层层像盔甲一般厚重的华服开始,这一切就不再是现实了?
尧兵卫继续一字一句地说:“别邸的屋子已经被姑奶奶全家占了。说是大灾后,老夫人改嫁黑田家,所以清成少主也不是源家的人了,而是黑田家的人,无权继承源家的产业。少主一个人苦心言论,还说要去外面讨个公道,可姑奶奶那边人多势众,明暗勾结的势力也绝非少主一人之力可及……少主手上什么契约也没有,不是我要冒犯老爷您,可您这边要是强势些,您若是町内有头有脸的人家,少主也不会在争斗中被打成重伤呀……”
“他人呢?”
“奴才和少主一路回家来,可少主伤势太重了,我们实在不得已,就在荒社山庄的破屋里歇着了。我候着少主,但是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午夜才过,他就青灰了脸,不再呼吸了。我摸摸他的手,都渐渐凉了,听听他的胸口,也没了心跳,这才回来报信。”尧兵卫说着说着,也极其不忍心地痛哭流涕起来。
父亲虽然愤恨,但是想到自己家只是町外地主的身份,又毫无办法,只好捶胸顿足地和母亲抱在一起也哭了起来。两人倒未必是哭女婿的英年早逝,而更多地是哀怨自家女儿红颜薄命,哀怨尚在襁褓中的外孙女命运不济……最后,父亲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才恢复了些许理智,拍拍尧兵卫的肩膀说:“这也是十分无可奈何的命运,如此一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本府之力,给亡婿举办一场周到的丧礼了。我这就去找几个下人,尧兵卫,你就帮忙带个路,我们天一亮就去荒社山庄,把那孩子接回来吧。”
他又回头握着母亲的双手,说:“夫人,这件事先暂瞒着由萝吧……你再派个人,到亲家母现在所在的黑田家报个丧吧。”
由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也没有顾得上哭,毕竟这种与生俱来的感情就像心里的一根弦,由萝想,也许,在我亲眼见到清成那已经僵硬的身子之时,我会直接而彻底地淹没在泪水的海洋里,千万遍的挣扎都是无济于事了吧,那时,如果神様能宽容我的自私,就不要怪我抛下嗷嗷待哺的小女,而随清成殉死啊。由萝暗自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2.
由萝预先就在屋子里穿好旅行的轻便外衣,一听到院子里三四个人悉悉索索拿了木梯和棉布,小声说着话准备出门时,就一溜烟跟在了后头。
春日清晨的空气沁凉,鸟鸣声婉转悠扬,可是由萝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些让人心旷神怡的伴奏,只是着急心慌,又不敢发出声音地匆匆行走着。直到到了荒社山庄的破屋跟前,由萝趁家丁一行人进门的瞬间,闪过身子到了破屋的侧面,兴盛的杂草丛正好给她做了掩护,她找到了一扇看似通风口的小矮窗,或者不如说是一个方形的洞,把脸凑在那里偷看起来。
阳光从门后照射进来,把几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首先叫起来的是尧兵卫:“啊哟!这是怎么回事呀?”
然后众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其中领头的家丁难免担忧地问尧兵卫:“你没记错地方吧?这里明明空无一人啊!”
尧兵卫一手指着靠着廊柱的草垛,一边围着这个位置绕起圈来。随后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蹲下身来,双手胡乱地剥开碎枯草,然后抬头看着围在身边的家丁,激动不已地说:“瞧啊!这是我家少主的血迹!血迹明明还印在地上,在这里,在这里……”话没说完,尧兵卫哽咽了。最后大家只能判定清成是被山里的什么野兽拖走了,所以无论如何都没能找到他的遗骸……
这件事情以后,所有人便也不提清成的事情,就连由萝也没有显得特别在意。因为由萝年纪尚轻,家里的土地也算丰饶,便不时有乡里的青年来和由萝提亲,甚至愿意入赘的人也比比皆是。每当母亲旁敲侧击地和由萝暗示这个事情时,由萝的眼神里总是流露出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坚定和决绝。
由萝自己想必也很惊讶,她遥想起那日在荒社山庄的所见所闻,总是不时地自问:为什么他们那么轻易地就断定清成是被野兽拖走了呢?万一错了呢?万一那天回家路上,清成根本没有断气,而在尧兵卫回家报信的时候,清成被路上经过的贵人给搭救了呢?
于是由萝抱着这样虚无的信心,一边悉心抚养女儿,一边学着管理家务和农田的事情。由萝的父母在她二十五岁时相继撒手人寰,即使如此,由萝一个女地主,也勉强把家里的田地维持了下来,可是她也隐约感到力不从心,惴惴不安,有时甚至害怕如果深夜遇到劫匪,自己一个女人,该如何是好。
由萝二十七岁那年的阳春时节过半,春雨潇潇,连大山樱这种迟开的品种都一夜散尽,漫天飞舞的樱花雨把乡间的小道和未加修饰的庭院点缀得楚楚动人,竟有了少女般的娇羞和惆怅。暮色中叩响大门的男子身穿纯白的长衫,背上背着一个唐草纹的包袱,长发及背,脸色苍白。开门的先是女儿近熹,她蹦蹦跳跳地跑到由萝面前说:“门外有个就像光源氏贵公子那样的男人。”
“清成……”由萝站在几米远的距离,一步也没敢走进,她的夫君源清成就在那里,笔直的身板就像春天里飘逸如碧绿丝绸那般的水杉。
“由萝,我回来了。”清成笑盈盈地说,那笑容里,饱含着五年来他经历过的万劫沧桑。
夜晚由萝亲自为他沐浴更衣,不由聊起了清成这几年的种种经历。
清成一边追忆,一边描述着:
“那日受了重伤后,我自己也一度神志不清。似乎经历了马车的一路颠沛流离,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安置在了安稳温馨的卧榻上。屋子沿着峭壁而建,从窗口望去是深不见底的山林,绿得甚至有了妖气。
断崖一侧像是观音的手掌一样托出了一汪浅浅的蓝色温泉,散发出一种硫磺特有的臭鸡蛋味。大小不一的椭圆卵石围绕着温泉散开,一直连接到了屋子的门口。
那间屋子,连同温泉的主人是一位隐居在山林的花匠,名字叫敏海。于是我就一边恢复疗养,一边跟着他种花,那个时节我们种郁金香和洋牡丹,后来到了初夏就跟着他打理花菖蒲和紫阳花,这些都是清高又孤傲的花,但在敏海的打理下,花就像金盏花一般,开得热闹又活泼,仿佛永远都不会凋零一样。
敏海说,他住的山林是个奇怪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进出之时都会兜兜转转出问题。只有每隔五年才会和外界一路畅通无阻。敏海自己倒是无所谓五年才去城镇和市集游玩一阵子,才和熟人见面叙旧一次。
本来就是隐士而已啊。敏海这样感叹。但是我就不同了,住了一年我就和敏海说,我有妻儿,需要回去,不然她们会觉得我已经死了。敏海没有强留我,每次我闹着要回家,他都会悉心帮我准备好盘缠和必须的路费,可是每次我都在山林里遇到莫名其妙的迷雾,即使自己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比如在树上做记号啊,拿绳索绑着树引路啊,最后却始终没有办法顺利地走出去。每当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敏海那边的时候,他总是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的饭菜和美酒,好像他早就知道我的努力是徒劳的一样。
后来的一两年,我就直接放弃了出去的念头了,我想着我家本来锦织布的生意其实和鲜花是有共同点的,毕竟高级和服和花卉装饰在町内的一些重要的活动里总是捆绑出现的。现在我家道中落,遇人不淑,回去以后固然不能再继续经营布匹生意,但我可以在妻子的娘家种花卖花啊,做一个花匠也未尝不是一件谋生的美事。
于是我一边跟敏海学习关于养花的知识,一边耐心地算着日子,等待着五年后回家的那天。啊,你没有改嫁他人,孩子也长得玲珑剔透的,真是太好了……”
3.
清成回家之后,果然重新编排了一组机灵的家丁,跟着他一起重新翻弄家中适合栽重花苗的田地。他从敏海那里背回了数量可观的稀世花种和花苗,不多时间,就把花田打造得井井有条了。
清成和以前不同了。
尽管夫妻很和睦,但是细心敏感的由萝还是发现了清成性格里变化的部分。
曾经在布庄做少主的清成,是一个广交朋友的年轻人。即使结了婚,有了妻室,他还是会每个月都抽出固定的日子和朋友们游山玩水,垂钓骑马,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男人。在经营上,清成父亲在世时他几乎对生意不闻不问,但父亲过世后,他还是随着铺子里的资深师傅四处拜访了各处的客户和联络人,不过态度还是多少有些漫不经心的。
可是如今的清成,花在照料花田的时间甚至比在家的时间还多,由萝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紧迫感,似乎有一种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焦虑。他每天都把自己逼迫到几乎体力透支,但在深夜时,又坚持秉烛写信,这些长长的、包含丰富知识和诚挚情谊的信,无非都是写给当初在锦织坊照顾他父亲生意的客户。
他自己从不抛头露面去町里送货。而遇上商会的活动啊,答谢会啊,重要客户的宴请啊,清成总是要由萝带着女儿去。
由萝也会问清成,为什么不能一家三口一起去呢?
清成却总是回答:“当年在町内的家事太过伤人,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再去,难免招人仇恨,总会有一些人看不得你东山再起的。还不如你带着孩子寒暄一下,低调行事,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不过,每次由萝要领着女儿近熹去町里参加活动时,清成总是额外会写一份长信给经营高级和果子的商人椎名家,并且让由萝带上当季最好的花束去拜访椎名家。椎名家本来和源家就是世交,只不过源家经历了火灾的家门不幸后,就逐渐淡疏了。
由萝和近熹都很喜欢椎名家的氛围,用近熹的话说,椎名家的樱花糕的香味总是飘散在整个屋子里,就好像一进椎名家,就被染上了樱花浅浅的粉色,脸上就被扑上了樱花微微酸甜的香粉。这样的话,近熹也总是带着天真的表情,直言不讳地对椎名家的老夫人说,说得老夫人笑开了花,别提她老人家有多么喜欢这个孩子了。
椎名家的次子有一个男孩和近熹年龄相仿,这两个孩子又特别投缘,每次在椎名家,近熹都和这个孩子玩得难舍难分,几乎都是哭着被由萝拉回去的。时间长了,连老夫人都说:“近熹将来就做椎名家的媳妇吧。”
近熹懵懵懂懂的,每次也都微笑着回答说:“近熹要做椎名家的媳妇。”
如水的日子渐渐加快了脚步,由萝后来又怀了孕,为清成生下来一个容貌比长女近熹更加细腻、端正又水灵的女儿,次女取名叫做源归蝶,正是和那美浓的浓姬,第六天魔王的妻子同名。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只是清成似乎在日常饮食起居上更愿意带着归蝶,在她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清成就带着归蝶去花田里,早出晚归。
由萝总说这样可能不合适,归蝶年纪小,万一生病了可不行。可是丈夫每次都大大咧咧地拍拍由萝的脑袋,笑着说:“没事,归蝶是个健壮的孩子。”
这一点,真是不假,归蝶几乎从不生病,抚养起来也和近熹不同,一点都不需要额外的精力和关注。有时由萝跟着他们去花田,站在土丘上远远地眺望着父女俩掩在花丛中嘻笑打闹的样子,眼看着孩子被一群翩翩起舞的白粉蝶环绕,发出爽朗笑声的样子,由萝会莫名地忧伤。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好像是自己在观摩一副充满动态感的绘画作品,好像自己置身画外,而他们却深深地和画里的天空、云彩、花田、微风、蝴蝶融合在了一起。
4.
由萝三十岁的时候,清成渐渐减少了订单的数量,花是照样地种植,但是有时候不再送出去,只待它们自然盛放,又最终随着季节的流逝,随着空气中水分的变化,温度的起伏,慢慢地落土凋零。
由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咳嗽不止,怕是肺痨。椎名家得知由萝的病情不容乐观,就说要派人来把近熹接到府上去,让由萝安心养病。来接近熹的家丁刚准备离开,由萝便披着外衣,扶着墙走到家丁身前,说着:“我冒昧提一个贪心的请求,能不能拜托老夫人把我的小女儿归蝶也一起接走几天?我丈夫这几天夜以继日地照顾我,小女儿真的是太可怜,太孤独了。”
可是家丁却一脸困惑地摇摇头说:“由萝夫人,您一直说家里的丈夫啊,小女儿啊,可是我们并没有见到这个家有男人和比近熹小姐更小的姑娘了。”
“啊,他们在的,今天一直在家里,刚刚不还在门厅吗?喏!”由萝回头一看,丈夫和小女儿归蝶明明还在门厅玩游戏,“他们不就在那儿吗?你看呀……”
“由萝夫人,恕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您赶紧进屋歇息吧,小姐交给我们家照顾您一百个放心!”
由萝不由地带着迷惑的神情,看着清成和孩子,而他们也在那一瞬抬头看了由萝。清成的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由萝不知为什么,泪水迷花了眼睛。
清成始终没有开口,到时他牵着的女儿,那个小小的不喑世事的归蝶开了口,说话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几岁的娃娃:“其实,父亲那年就死了。那年,他躺在荒社山庄的破屋里,在尧兵卫面前断的气。”
此时清成接过话来,继续说道:
“路过的花神敏海对我说,随我去云端做仙人如何?我不愿意,我说,我还有妻儿在家等我。
敏海说,这有什么意思,人生苦短,你那深爱的妻子,也不过只能活到三十岁就要归西,这种短暂而无常的命运,你除了任其自然还能怎样。
我说,至少,让我见见她们最后一面。
敏海说,不如这样,你给我的花田打下手,不长不短也就五年,我再换给你几年的时间,你去陪她种种花,过过余生的好日子,把你的长女也安排个好人家托付了,直到你的妻子阳寿终尽。
我问,长女?您的意思是,难道已经不在人世间的我,还能再有一个孩子?
敏海哈哈大笑道,如果你们不嫌弃,这边的世界早已为你们准备好。一片漫不见边际的永不凋落的金盏花田,连着缓坡和如同天空一般灰蓝色的海。你们全家的宅院就在那绿油油的高岗上,来见我吃茶饮酒垂钓泡汤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一对夫妻,即使不在人间,永恒的日子里,膝下无儿无女也难免寂寞,我可以预先告诉你,最后那几年,你们还会生下一个女娃娃。到时候一定要记着给她取名字叫“归蝶”。没错,就是织田信长的妻子浓姬的名字。如果不起这个名字,到最后,你们就缺少一个引路的白粉蝶,就找不到我这儿来啦,记住了吗?
我说,我明白了。”
此时,接走近熹的拖车已经几乎消失在道路尽头了,昏沉的天空被镀上了浅浅的玫瑰色。由萝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不那么沉重了,她眼前的丈夫和小女儿都穿着雪白的长衫,这种白色,纯净又晃眼,好像慢慢地蒙蔽了人世间所有东西的形状。
“所以,是时候了吗?清成?”由萝轻声问。
“是时候了,由萝。你这一世,过得还好吗?”
“我过得很好,谢谢你,清成。”
归蝶一下子飞了起来,从看不清楚的迷雾里幻化成普通的白粉蝶,扑闪着蝶翼,绕着这对夫妻飞啊转啊,飞转的微弱气流里,散发着清成栽种过的四季之花的香芬。
“快点,跟着归蝶,”清成急急忙忙地说,“敏海这个老家伙,正备了美酒在等着我们哩。”
由萝把手放进了清成那终日栽花的粗糙大手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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