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Q84》啊,”希拉里若有所思地想着,片刻之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细微而几乎无法令人察觉到的慌乱。然后她竭力朝我微笑,尽管她的微笑和平时并没有任何的不同,或者确切地说,希拉里认为我不能觉察出来。但是她的微笑是一种暗示,这种暗示让我麻木已久的心弦突然砰地一声猛烈地震动摇晃起来。〉
正文
我叫尤亚,是一个女留学生。
现在的我,和一整排和我一样的女孩一起,笔直地站成一排。我略微扭动脖子,往我的左右两边望过去,唯一映入眼帘的是不见尽头的女孩们,大家都被剪了短发,一样粗粝而丑陋的发式,白净而木讷的脸庞,穿着浅蓝色薄薄的易冲洗消毒的连体衣。我的面前是最无暇的古老瓷砖,有些发黄的白色砖面,一丝不苟的灰黑色水泥砌成的分割线条,漏槽里一滴水都没有,甚至没有水渍,已经被挤压到薄如蝉翼的牙膏上用黑色的炭笔写着“可吞咽”三个字。我们不再能看到自己,我们没有经历他人的虐待和欺凌,我们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的spot,静静地等待红色胡子,身材干瘦的领导者的每日宣讲,告诉我们,感谢你为人类,为这个国家,为地球节省的每一份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资源。
他的声音像含在喉咙里那样,在他苍老的低垂在脖颈深处的皮肤里,微微震颤,却令人心生恐惧。可是,如今的我尤亚,竟然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悲哀,困顿和躁狂。这些表面的,条件反射似的抵触已经在短短的几天内销声匿迹了。连思考一切事物的合理性都没有了,我轻声对身边的五十八号女孩说:“如果领导者死了,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吧。”她赞同地点点头说:“是啊,我也觉得就留在这里比较好。”
在我出国去加拿大留学之前,国内比较流行读村上春树的小说,我当然也是村上的粉丝之一。但我一直都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姑娘,并没有去思考为什么这个没有经历过战争,动乱,恐怖,瘟疫和流浪的雅痞日本大叔能写出让我们都极为受用的文字来,再说他的那些关于故乡,成长,少年,爵士,酒吧,雷蒙德卡佛,披头士这类的回忆,我们也并未有多少能侃侃而谈的共鸣呀。我出国之前读的最后一本书是村上春树的《1Q84》,读到中间那本,大约是讲那个女杀手要去不留痕迹地刺杀某教高级大boss的情节。女杀手已经为此做了长期的准备,属于孤注一掷,没有任何把柄和软肋的状态,然而不难看出,她的心态是极其平稳而淡定的。可是书没看完我就出国了,出国前一天想把这本捎上,结果匆匆忙忙地还是忘记了,后来想着去加拿大买一本看看的时候,却发现英文版的貌似那时只有《挪威的森林》在贩卖啊。
不过我并不是那种纠结在这种事情上的人,我总想着,如果是真的有缘分,那么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和村上春树重逢的。到那时,也许我可以更好地理解他笔下的人物也说不定呢。
一切留学生活的日常在多伦多电影节期间的华人小型live house的现场戛然而止。我和几个室友收到了一场来自于“浑圆音”华人歌手克里斯蒂.杨的演唱会邀请。这个歌手并没有正式出道,不过她的demo在我们校友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我也有一张demo,封面上印刷着歌曲的名字——“a song for zz”。那时在日本有一个叫滨崎步的歌手曾经出过一首“a song for xx”的歌,不过比起滨崎步曲高和寡的小鸡嗓,我们都已经习惯并且爱上了欧美歌手那种广阔音域带来的像牛奶巧克力一样润滑而令人回味无穷的浓郁感的嗓音来。我们在日光还明亮着的现场,四面都是有规则的落地玻璃,这把我们所有人包裹在一个像是四方形机器人头颅一样的独立空间里,只有中间的部位设置了一个旋转楼梯通向一层的地面。明明是一种冷酷而工业的后现代设计的房屋,却体现出一种夹杂了巴洛克风情的内饰来,但这都为克里斯蒂.杨的演出带来了不一样的魅力。
“为什么会哭泣/为什么会迷茫/为什么停滞不前/喂/请告诉我吧/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大人/到什么时候为止可以当个孩子就好...”
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听着隆隆作响的伴奏,不知不觉我唱起了《a song for xx》的歌词来。我们其实都很寂寞,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和同胞们聚集在一起。在北美很有趣的现实就是,很多在国内喜欢染头发的孩子,在北美就都不约而同地重新染回了黑发或者干脆保持黑发的模样。唱这首歌的滨崎步是金发大眼宛如东洋版芭比娃娃的造型,而我们全都是黑发随性的中国孩子,那天的现场竟然只有华人在一起。
克里斯蒂.杨带着一种类似于虔诚的笑容告诉我们:“如果没有意外,那么不止在电影节,我们可以吧这种华人圈互相交流音乐,只做我们的音乐的聚会,组织成一种定期的活动。”
大家更加热烈地鼓掌,几个克里斯蒂.杨的忠实歌迷更是大声呼喊着:“你是我们的音乐教主!”
我机械地拍着手,思索着“音乐教主”这个看似合情合理却让我心生不安的词汇来。而那时候,也许就是这句话,才在对于我们而言的冥冥之中,激活了那个世界的进攻体系。炽热的白色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像蓝鲸头颅那么巨大的镶嵌着密密麻麻钢钉的飞行器从四面八方相聚而来,我们都看到了,我们都目瞪口呆。
舞台上的克里斯蒂.杨绝望地蹲了下来,用手紧紧地抱着头,说:“他们把live house当成了我们的民族教堂了,彻头彻尾的教堂。”
大型的鲸鱼飞艇一共有四架,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挺近,巨大的噪音仿佛是好几十架直升飞机同时逼近的场面。在这些密不透风的大型怪物身上,我们看不到前镜中的飞行员,看不到任何足以洞察机内秋毫的任何破绽,这是十足的冰冷武器。他们没有广播,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甚至只是警示都没有。
而刚刚走出洗手间的我,恰好就在最南面落地窗前,我死死地瞪着鲸鱼飞艇这样的庞然大物,我想那时我之所以一动都没动,是因为我完全被吓到了吧,深入骨髓的惊恐让我无法理解,也无法使唤自己的身体。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让年轻人们自乱了阵脚,有人开始奔跑,有人蹲着抱头,但更多的人就像我这样,连驱使自己的身体去做出反应,发出声音的能力都丧失了。
“他们不会射击吧,不会射击,不会的,不会的。”我感到了目光中热辣的疼痛,我想那一定是因为恐惧感让我停止了眨眼。可是大鲸鱼的机身上微小的联排挡板齐刷刷地打开,圆形如探头的小机关枪呲呲地准备就位的瞬间还是如此强烈地映在我的视网膜上。
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吵。这就是射击的结局吗?我倒在墙垣的死角,血流像一条蜿蜒的小蛇,从我的上臂开始,交错着流下来,再从指尖猛烈地滴在地板上。耳朵已经听不到嚎叫的人声和玻璃飞溅的破裂声,嗡嗡的声音像一条金属的管道,从我的耳膜里穿梭进去,在脑中碰撞,持续发出阻隔一切的耳鸣。鲸鱼飞艇没有朝我们射击,它们只是瞄准了克里斯蒂.杨一个人而已。克里斯蒂.杨倒在舞台的中央,在七彩摇曳的灯光下,她被打穿的身体像一张纸片那样孱弱无力,她的面容已经被打烂到无可辨认,本该在安可再唱一遍的《a song for zz》已经响起,在唯一一个没有被打烂的音响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我眼里受了伤的人群由动态突然变得静止了,鲸鱼头裂开了,成群结队穿着雇佣兵制服的黑猩猩举着枪支开始登陆我们的live house。他们吼吼地互相确认方位,几个带头的黑猩猩戴着贝雷帽,帽子中央是熠熠生辉的彩虹徽标,还用金丝线描着“welcome to chimps union”的字样。它们一边举手,手掌朝下示意歌迷安静,一边迅速地形成了保卫的架势。
正在我发怵的瞬间我的几名室友在洗手间门口朝我招了招手,其中就有一个后来在我身边的那个五十八号女孩,她的名字叫阮圆圆。“快来,尤亚,这里有紧急通道。”
我咬着牙,费尽力气地屈起身,一手按着尚扎着玻璃碎渣的手臂,悄悄地,又极其僵硬地随着她们从洗手间的通道溜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没有变化,远远被我们抛在身后的live house,鲸鱼飞艇就像电影画面那样让人倍感疏离。我用衬衣按压手臂,血也渐渐止住了,看来没有割到大血管。电影节和早秋相形益彰的露天色彩显得如此静谧而和谐。广场上到处是今晚上映的几部入围作品的海报,其中不乏我很喜欢的导演是枝裕和的《如父如子》。我在中学时代就已经离开父母住校,所以和父母的感情与其说是寡淡不如说是陌生,想要了解,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是枝裕和的影片一直是用包含悲伤却又不直接描述悲伤的手段,与其说他是以主角的视角去描写,不如说他电影的视角更加神化,让观众会跌落进去。就像曾经的《空气人偶》,曾经的《下一站,天国》。
啊,那时陷入恐惧的我如果不是和友人之间的相互扶持——那是一种真切的扶持,手心的温度和汗水,接触在皮肤上的存在感;如果不是我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出现的是枝裕和电影里那种感觉,以及对《如父如子》影片的期待,我是没有勇气回复过来的吧。“啊,我还没有看这部电影呢,还没有看就让我死掉我不愿意啊!”我这么想着。
“坐下吧,孩子,别走远了,吃点东西吧。”广场长桌上的老年白人们正在进行一场平和而愉悦的露天餐会。他们把我们分别安排在座位上,给我们准备了空盘子,递上果汁,火腿,面包和青橄榄,还有看起来很美味的烤肉蒜泥焗蘑菇。我们埋头疯狂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幻想着如果抬起头的瞬间,天空中已经没有鲸鱼飞艇,那是多么美好。吃得越多,一阵阵理智恢复带来的疑问就铺天盖地地袭来。于是我抬头望向对面坐成一排的老者,她们的毛衣开衫的颜色就像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的套装那样充满了梦幻的色彩。我想起以前在北美的一个当地同学家,几个人窝在地下室看的一个古老的影碟。七八十年代的故事片里描绘了一个屠夫镇的故事,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一个可笑的伪纪录片。血淋淋的屠宰场不仅仅屠杀牲口,还有别的东西,但在老式电视上却又用马卡龙般绚烂又带着糖果香甜的镜头,描绘着穿着田园碎花围裙的母亲,在饭桌前一边跳舞歌唱一边切开火腿和烤肉的姿态,穿着一身私立学校毛衣开衫的男孩和女孩,脸蛋红扑扑的,男孩的头发梳成油亮的中分,女孩的金发卷卷的,点缀着两个红白色系的格子蝴蝶结头饰。“山姆牌肉制品,您幸福的来源。”
我停下来,呆呆地望着在恐惧之下被我们风卷残云般吃掉的食物,又呆呆地望着和煦慈祥的老人们。
“难道你们看不到附近的袭击?难道你们看不到庞大可怖的鲸鱼飞艇?”
轰轰烈烈的飞艇运行声又环绕而来,就在眼前,就在头顶,所有的老人,所有梦幻般的场景停摆了。就像电视录像被按了暂停键那样。有的老人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长桌中央给大家切割食物,有的老人正把吃的往嘴里送,有的老人正关切地看着我们,他们都停滞了,慈爱的眼神变成了一抹冰蓝的流体,漂亮的线条穿梭过他们的头部,只剩下我们,只剩下鲸鱼飞艇里的黑猩猩。
“但是带走你的是我,还算愉快吧?”在我点头同意追随红胡子老人的黑猩猩联盟时,当时带走我的正是长相酷似希拉里达芙的女孩,她也叫希拉里,是联盟的女教官之一。
当我在广场上顽固地抵抗,哭喊,撕咬着对抗黑猩猩时,是希拉里走近了我,她也穿着一样的雇佣兵制服,带着一样的贝雷帽,金黄中透着红光的头发束在脑后。她露出一脸和我不便多说但确实是我的伙伴会帮助我的表情,朝我眨眨眼,于是我像着迷了一样停止了抵抗,乖乖地把手交给了希拉里。
“你可以选择自由,选择出去。”之后的对话就是我和希拉里的对话。交谈室并不像审讯室那样冰冷,而是一种旧时朴素的感觉,虽然瓷砖上有着星星点点的污渍,软椅破了口子,里面棕黄色的海绵还露了出来。古老的木质桌面有着桉树油的馥郁清香,曼特宁咖啡也很好喝,还有那种口感粗糙却回香浓郁的燕麦薄饼。
“想过就业吗?否则就是回到自己的国家就业?现在听说你们所谓的‘海归'找工作都不那么容易了。回去会怎样?”希拉里关切地问我。
“回去,和父母生活,或许就很快要相亲,结婚,生孩子,相夫教子,变老。”我理所当然地说,因为这样的说辞虽然不是必然,但我对自己的父母的了解似乎在这个层面上是很清晰的。
“你害怕吗?克里斯蒂.杨的死?”
“对...她为什么必须死?为什么射杀她又要动用如此可怕的武力?”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桌子的边缘。
“因为在这个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布满了隐藏的'激活'系统,杨的那首歌《a song for zz》中出现了不该有的单词连接,而这些连接看起来可能是安全的无害的,也可能是极度危险的。我们的体系非常完善,绝不会断章取义,所以系统分析过后,包括杨的身世,演唱会的场地,参加人员。”希拉里停顿了一下,“这个人员构成你也知道,是一个纯粹的族群,这种情况下,杨就触发了系统。黑猩猩联盟并不是来歼灭你们这些普通的学生的,而是告诉你们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我追问道。
“那就是,你所见到的未必是真实。而如果你的自由是真实的,那么绝对不会有任何黑猩猩,当然也包括我这样的人,会挡在你昂首奔跑拥抱真实世界的道路上,我们是虚幻的,不存在的障碍,除非,你觉得我们是障碍。”希拉里耐心地解释。
“你知道世界上最轻松的事情是什么吗?”希拉里眨眨眼睛。
“是什么?”
“是你的神经在受到惊恐的打击以后,苏醒后迸发出的意识——你会无比享受被规划的人生。”希拉里说。
“那不就是坐牢吗?现在我要去坐牢吗?”我问。
“当然不是,”希拉里说,“你如果留在联盟,你会消耗很少的热量,利用更少的资源,水源,土地,能源,会产生更少的废物,垃圾会得到循环利用。”
“啊,utopia的陈词滥调。”我无奈地看着希拉里,带着颓废的口气。
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思考了,因为说完utopia这个词之后,我感到极其困倦,咖啡因像是起了颠倒的作用,把一种渗入灵魂的倦怠注入我的每一个神经末梢。可是我却无法入睡,我被推入管状的类似于简陋版核磁共振的器械内,连体的浅蓝色消毒服无痛无痒地嵌入了我的皮肤, 成为了我皮肤相连的一部分,没有办法剥离。头发被剪短了,没有镜子的联盟宿舍只有透亮的玻璃,在玻璃的投射下,小蓝人排着队伍,黑色的短发如出一辙。被安排地妥妥当当的生活磨平了我的恐惧。
娱乐室里循环播放着燃烧的哥特式教堂,灰黑色的古老墙垣,因为外置的飞扶墙的断裂,联排的小尖顶纷纷坠落入土。没有了外置的飞扶墙,因内部墙面薄如纸片,高耸拱顶外向的推力无以支撑,哥特建筑相继毁灭。那些都是我耳熟能详的建筑: 沙特尔大教堂,亚眠大教堂,科隆大教堂,米兰大教堂,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字幕上显示着:“还要东移,移动到日出的地方,移动到最古老的文明。”
“我们能做什么,五十八号?”
“无能为力。”五十八号冷漠异常地说,如果是曾经那个我多愁善感的室友阮圆圆,那她看着这样的画面,必定会忧伤地哭泣起来。
每个月,希拉里会找我面谈一次,一般会涉及身体的状况,睡眠的状况,工种的变换。我们会被按照公平的原则轮换从事农耕,果园,制造,冶金,科技,操练,驾驶等不同的工作,但是没有任何创造型的工作。没有美术,音乐,文学,体育,设计,工艺这样的工作。因为受到实体以及日复一日惊恐刺激的我们,不愿意再去创造了,还是被安排好,否则就太累了,太累终究不是好事。
尽管如此,我始终还有一件不能释怀的事。于是我在最近的一次面谈中对希拉里说:“希拉里,我有一个事情想要拜托你。我自己不知道如何安排,我需要你安排我。”
希拉里一如既往地眨眨眼睛,温和地问我:“五十七号,你需要被安排什么?”
“我在留学之前,两年前吧,在读一本村上春树的小说《1Q84》,一共有三本中译本,我读到第二本的开头就出国了,之后也没买到。现在这本书有没有英文版了,我想看。”我试探着说。
“《1Q84》啊,”希拉里若有所思地想着,片刻之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细微而几乎无法令人察觉到的慌乱。然后她竭力朝我微笑,尽管她的微笑和平时并没有任何的不同,或者确切地说,希拉里认为我不能觉察出来。但是她的微笑是一种暗示,这种暗示让我麻木已久的心弦突然砰地一声猛烈地震动摇晃起来。我突然害怕地发抖起来,胳膊和大腿都在剧烈地颤抖,我用手掌按在大腿上,想把这种明显的恐惧感掩盖起来。可是我做不到,豆大的汗珠从短发的额头毫无遮掩地密密渗出,眼睛像是被浓烟熏到了一样一阵阵发酸,连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落到嘴边,而牙齿咯咯作响。
“好的,我知道了。你等着吧。”希拉里也努力不露出异常那样,扶着桌子,稳住步伐,像往常一样朝门口走去。
我蹑手蹑脚地跟着希拉里,我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身体贴在门框内侧,偷偷地目送着希拉里的背影。那种熟悉的冰蓝色的线条又回来了,它并没有通过希拉里的眼睛,而是从她制服的背面,宛如一条细长的小尾巴那样不慎掉落了出来,线头互相因为电流的冲击而打着架,发出滋滋的声响。而在希拉里的后脑勺,她的马尾辫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留下一块空空的头皮,头皮上显示出一排轮播的绿色字体——“May day,May day。已触发《1Q84》禁忌字眼,恐有刺杀红胡子事件隐患。需紧急处理,紧急处理五十八号。”
此刻的我,似乎能闻到黑猩猩倾巢而出,悉悉索索穿上制服,带着兴奋和得意的吼叫声像蝗虫那样聚集而来,随之而带来的浓烈的气味一样。
而我,却在想着,我和村上春树的缘分似乎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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