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如花

作者: 鬓如霜 | 来源:发表于2022-12-08 19:45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离婚不离家

    “好,你说离,咱就离!我要好好给你个教训,让你这般折腾不知个死活!你以为离婚你一个女人日子好过啊?就你这种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手儿,哼!”韩军一脸毫不掩饰的鄙夷对老婆玉菲嘲讽道。

    “不离也行,你要保证和她断掉!”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却希望出现奇迹。

    “断什么断?我和她又没啥!只是知己而已,有什么好断的?你抓住我们上床啦?”

    “知己?有这么做知己的么?害得人家家都要破了,还在那一天无数个电话短信通着死皮赖脸做知己?”

    “我电话费用不完,多打几个电话玩玩怎么了?”

    “那你给我打不行么?怎么就不舍得给我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呢?”

    “无理取闹!我和你无话可说!”

    “你既不愿意了断,咱就去办了吧!”

    “我和你即便离婚,也绝不是为了她,而是我受够了你!”在老婆面前无论做任何事都有一万个理由来行使理直气壮权利的韩军恶狠狠地说。

    也不知打何时起,玉菲在老公韩军眼里,已是一无是处,嫌家里不够整齐,嫌孩子带得不够伶俐,嫌她不能分担他的工作苦恼,嫌她不够温柔,嫌他不够体贴,嫌她……总之,韩军要说起玉菲的不是来,是滔滔不绝唾液横飞外加痛心疾首,连玉菲听着也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竟是个这般不堪的女人!难为人家还披肝沥胆将就了她这么多年!

    当一个人厌烦一个人的时候,你说话是烦琐不说话是木讷你打扮是浮夸不打扮是邋遢,你就连呼吸的频率都是错的!总之装在眼里的全是不好,那好的过往,就像那漏网的鱼,早已飞身一跃沉入水底逃之夭夭没了踪迹。

    俩人到底还是办了手续,毕竞对韩军来说,宝贵的知己才是人生最大财富,失去知己便失去他生活全部意义,让他和知己了断你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呢!天下第一好蓝颜他自是当之无愧的。老婆孩子算什么?生命诚可贵,知己价更高,若为知己故,妻孩皆可抛!

    当你还为衣食住行发愁的时候,知己是个啥玩意?即不能吃又不当喝的,当你一日三餐维继有余时,你便是也得适当生出点精神维度的追求了吧!不再是王八蛋的知己于是便快马加鞭地提上了日程,毕竟人不是动物,作为食物链最底端的动物吃饱了可以心满意足晒太阳睡大觉,终日无所事事只剩等着有朝一日被吃或挨宰,而人就不同了,但凡作为个食物链金字塔最顶端的高级动物的男人,吃饱喝足后必然还要时常找知己诉诉衷肠的,以凸显自己的优越感,要不他咋叫做男人而不叫猪狗牛马的呢?一只动物有知己那是奇闻,而一个男人特别又再是个显点山水润点颜色的男人,若没一个或几个男人口中的知己那简直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奇耻大辱吗!一旦把衷肠诉得个生死契阔与子相悦,再把家里那位取而代之自也是情之所至人之常情理所当然的事件了。

    也没啥好争夺的,两所房子一人一个,本着俩人上班便利原则新装修的大房子给了韩军,玉菲留这个老破小,公司股份和车等绝大部分财产都归韩军,用韩军的话说那都是他多年来呕心沥血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理所当然要归他,家里现有的数目也不算是很少的现金存款给了玉菲,权当给孩子数年一次性抚养费,抚养个十岁孩子直至成年不出意外的话倒也完全不成问题的。

    民政局出来后,她憋在眼里一直打转的泪终于如决堤的河流般汹涌而出,此时的韩军如获大赦般以飞快速度毫不迟疑地开车独自绝尘而去。和坐韩军车同来的玉菲一点不怀疑,倘若那纸离婚证书能变成翅膀的话,一向不露声色的韩军绝对会插上翅膀扑棱扑棱地以更快速度从她身边飞走的。玉菲妄自揣测,带着一脸实在难以抑制的雀跃的他这是迫不及待和知己报喜去了应该。理论上讲,自从那张纸被稳稳妥妥扣上民政局的大红离婚印章开始,他和她已然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了,他无论去和谁报喜报忧都和她没半毛钱关系了。十年一梦,过去,和现在,被他们一笔勾销,再没了纠缠和瓜葛。

    晚上,韩军竟提早回了来,要比从前每天早好些时候。

    “你说,咱俩像是要离婚的夫妻吗?我怎么不敢相信?这样吧!咱离婚不离家,也不和外人讲,哪天要觉着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再说。”因着一纸离婚证书在握而明显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优越状态的韩军一脸的轻松得意道。

    玉菲注意到,他说的是“要离婚”而不是“已离婚”,这是不是说明,俩人虽已领了证,单从感情上来讲其实他也还没完全抽离这段婚姻关系,但一个“要”字,也足以证明他已是充分在做预备了,看他那酷似久居深闺的老姑娘终于熬到要登上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大花轿前的,无论怎么掩也掩不住的欢天喜地精神洋溢的样,玉菲心里难过得昏天黑地无以言喻,却还是用无言应和了他。俩人依旧分床而睡。

    晚上,她破天荒地睡了个囫囵觉。这个人她强迫自己不去注意他,不再查他的电话记录,不再记挂他的行踪,不再胡乱揣测他又和谁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她的理智和她轻飘飘地讲道理说,他们如同两条相交的直线,在某个点上汇合歇息片刻之后,都要从新整装待发了,从此山高水长路漫漫愈走愈远再无干系。而占据主导地位的她的潜意识里,却希望俩人都各自反省下自己,她也不是毫无过错,不是说么,家火不烧也起不了野火,她十分乐意相信,韩军若还珍惜这个家,哪怕就为孩子着想也会幡然悔悟回头的,她等着那一天,虽然明知那一天渺渺茫茫甚或永远都不会到来。

    韩军也意外地勤快起来,离婚后的第一个早晨居然还主动帮她洗了次碗,这个所谓的家,似是而非的家,玉菲心里重之又重的家,竟空前的莫名和谐起来,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还是齐心要和玉菲构建和谐家庭和谐社会的预演呢?玉菲也不好分辨,她只好不留余地地强迫自己相信是后者在作祟,这样一想阴郁蔽日的心情也才稍微平静敞亮些。

    二 波澜再起

    闲来无事,拿手机浏览网页的韩军,心血来潮捧着手机非要给正洗衣的玉菲看个笑话,也是天赶人凑无巧不成书,又被她一头撞见那个被称作知己的号码!那串早已熟稔在心在她心头划过千万万刀的刺眼数字,仿佛向她示威般堂而皇之地赫然又卧在韩军的电话丛林里,震惊中,如芒刺背的她突遭了一记重击般,整个人瞬间便石化掉了。双手蘸满皂水的僵立在那里的她无比艰难的,假装若无其事地慢吞吞道:“你们还在联系?”

    “是,今天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们已和好了。”

    再仔细看,还是个未拨通的电话!韩军笑道:“你这贼心眼子,亏得你这点漏洞也看得出!这个记录我不小心漏下没删,拨出去的那个删掉了。”

    “干吗删掉?”

    “这不是怕你多心么?”

    “我们和好了,你还得向人家报告一声,不愧是好知己,都离婚了,你说我还有权利多心么?”

    “你别想恁多中不?我们真的就是朋友。”继而又叹道:“你说说你,别人家女人都能许自己男人过这种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生活,为何你就过不得呢?你就放手让我玩到五十岁又能如何?”韩军的神情里满是不甘心及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做不到!”刚刚还拼力一副人淡如菊扮相的玉菲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变得愈来愈悲壮凛然起来。

    为了这个所谓知己,他们离了婚,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寝食难安,他却轻描淡写地说不是为这离的,离婚后还云淡风轻无关痛痒的和人七七八八地继续来往!

    她的心又翻江倒海般难受起来,同旁边水壶里正开着的沸水一起咕咕地翻滚蒸腾着,又像置身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里,灼烧得她浑身都疼,痛,灼得浑身骨节噼啪作响,烧得宛若有千军万马狂奔在血液里左冲右突横冲直撞,踏遍万里河山却怎么也无法抵达想要抵达的出口。

    自我保护的下意识本能,让一时热血上涌胸闷难忍的玉菲瞬间做出个决定—让他走!这个家里,她要把有关这个男人的痕迹统统清走!她要让这个男人马上,立刻从她的眼前,生活里,彻底消失干净。

    见她动了真格,韩军态度又软塌下来,甚至不惜跪倒在她面前俯在地上苦苦乞求:“我求求你别赶我走行不——那你要实在过不了这坎儿,我出去住也行,但我东西暂还放你这儿行不行?”

    看似哀求的目光中还有狡谲试探躲闪及其它太多让她读不太懂的东西掺杂里面,唯独看不到她最想看到的真诚和悔过,这实比韩军的背叛和谎言更让她绝望得彻底。

    这个紧要关口了,他和那女人了断的事,仍是只字不提,哪怕是权且之际的谎言,玉菲也敢肯定她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当真话来听的。便是这个,他也不肯施舍给她了!

    他低声喃喃自语:“你说,我出去住,谁给我洗衣谁给我做饭呢?”

    看来知己暂还没光芒万丈到统管他衣食住行的地步,俩人还在天上做着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呢!没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繁杂干扰,这自然更让男人留恋难以割舍,凭着那纸耀眼夺目的大红离婚证书,作为事业正如日中天的韩军再次奔赴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儿一样的幸福生活的通行证,接下去再和知己做对金风玉露举案齐眉的人间饮食男女,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指日可待的小事吗?!

    “买个洗衣机回来,衣服扔里完事,你现在也不怎么在家吃饭,只早晨一顿,出去解决也不成问题。”

    韩军公司旁边那所新房子只剩了洗衣机和冰箱还没添置,玉菲倒先替他想得周全。同时更无不悲哀地意识到,如今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只剩一个保姆的角色,任何一个只要有手有脚的活人就能胜任的角色,仅此而已。

    “还有,我求你,即便离了婚,即便有一天咱俩真的分道扬镳,再没有复婚可能,你就口下留情,看在我是孩子爸爸的份上,别破坏我名声好不?”

    “好,我答应你。”心似刀绞的玉菲狠劲地往下咽着眼泪道。

    三 离别的样子

    临走时候,韩军环顾了半天这个已共同生活了十余年的家,眼里,满是依恋和不舍。也或者,他不舍的只是多年来早已养成的一种惯性习惯,旧人早有新人替,只是用习惯用顺手的旧物还没来得及从心上替换掉罢了。人心,如同天上的云,无时不刻游走变化变幻莫测,海誓山盟,就是笑话大全里最大的笑话,心眼子比擀面杖还敦实许多的玉菲哪里又跟得上趟。

    而眼前这个已有了新欢的男人,这个为他生儿育女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十余年她一心一意跟随的现在却准备把她决绝抛下的男人,居然还留恋着除了自己以外的家里一切!这铁一样又冷又硬的事实更是把玉菲的心生剥活剐成了一丝丝,一片片,一星星,一点点,心痛,对此时的她来说决不是个形容词了,她真切感受到了动词意义上的来自她胸腔心脏那一小块地方的痛,痛彻心扉痛入骨髓痛得她哑口说不出话痛得她浑身战栗颤抖……

    是的,这间屋子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一碗一筷甚至一针一线,都是他和她用心置办的,每一物什都饱含了他们对这个家曾经寄予的希冀、热爱、眷恋和对彼此的情意,虽然那盈盈不堪一击的情意早已在玉菲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灰飞烟灭香消玉殒!

    她在窗前目不转睛看他下楼趔趔趄趄把几大袋他的用品物件丢进楼下停泊的车里,在黄昏一片红彤彤的瑰丽晚霞里,在夕阳血色余晖的映照下,在这个本应是倦鸟归巢的旖旎时分,有一只鸟儿却义无反顾撇下旧巢穴飞向他那蕴含无限幸福快乐宝藏的新巢去了!适才被人扫地出门的狼狈不堪一举被奔赴美好新生活的意气风发毫无悬念的涵而盖之,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宽阔背影拉开左前车门没有半秒犹疑地把自己塞进座位,随着汽车的轰鸣声车子尾部有灰色烟雾一股股冒了出来,车子慢慢起步逐渐加速,转个楼角连人带车眨眼就不见踪影了,似他们的爱情,她以为确实存在过的,可是现在不见了!一溜烟儿就跑不见了!她即没力气摁住它也追不上它风驰电掣的脚步。一向爱哭的她这时却是没有泪流出来的,一股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的感觉,遮天蔽日紧锣密鼓的迅速把她紧紧包裹了起来。那夜,卧室那张才新换不久的一米八的大床格外的空旷宽广,米白漆的床头在白炽灯下泛着毫无生气的清冷的光,一夕间如同遭了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霜打的花朵般迅速枯萎凋零了的她蜷在床角寂寂无声,睁眼到天亮。

    几天后,他向前岳母发来求救信号,玉菲中午再回离她单位和孩子学校都很便利的娘家就被唠叨不停,大致意思说但凡男人有些本事,就没一个在外面没事的,你一个女人,又是一个没啥大本事的女人,就得多担待些!那声妈哪有白叫的,就算是为了孩子,为了给孩子个圆满点的人生你一个当妈的也得多做些牺牲的了!更何况韩军对咱家老少都还不错,大事小情的没少帮了咱忙,你又没有实锤他和别的女人真正怎样怎样,结了婚的女人就得学会睁只眼闭只眼才是聪明。老太太和韩军的口气如出一辙,确实,她没抓到过韩军现行,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那神秘的女人具体是谁,韩军的知己在玉菲这只具体到一个手机号码,而且还是个从没肯让她打通过哪怕一次的号码!可是她切实感受到韩军的灵魂和肉体均早已游移飘离在家门外了!这才是最要命的点,抓不抓现行也改变不了这个板上钉钉的确凿残酷事实,原来她还怀疑是自己错觉,并为平白腹诽韩军而暗自感到羞愧自责,直到她发现他和他的“知己”几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保持着绝对非同寻常的密切联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直觉并没出错。

    老妈的话貌似不全无道理,可是,就是不能说服自己的心,她的心,无时不刻在受煎熬,如同一片被人扔在滚烫油锅里随意翻炒的肉片,虽说成为别人的盘中餐被一口吞下已是大概率注定的结局,那她也特想和无法掌舵自己命运的滋滋冒着油烟气的肉片一样大声嘶鸣,尖叫抗争,或还能减轻点那扯心扯肺的疼痛,可实际情况是,她已经好些天没怎么开口了,不到万不得已她的嘴巴便像是抹了质量老过硬的胶水般结结实实地被糊住了,只剩了机械的吃一丁饭喝一星水的功能,她总不能在父母孩子面前做出一副不吃不喝没了韩军便活不下去的死样子吧!哪怕她身体里那满满当当没留一丝空隙的悲伤,鸠占鹊巢般地也侵占了作为食物的所有栖息地,而那丁饭那星水亦从她无知无觉吞进喉咙的那一刻起,蜕变成同样的悲伤扎扎实实储叠在了她的胸腔里。那样她和自己都没法交代了,就这么点出息么?离开一个早已不爱你的人不应是人生一大幸事的吗?每天充满谎言欺骗冷漠疏离的日子有那么好过的吗?附加的另一个好处是短短一周她的体重迅速掉了五斤,倒还省了绞尽脑汁减肥的烦恼,简直是双喜临门锦上添花的呢!当然是在外面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他大慈大悲给她临的喜添的花了,照理说她才应该双膝跪地叩谢他的隆恩才是,而不是总臆想着怎样把他拿来碎尸万段或削成手纸一样薄的水煮肉片,她的理智和情感活活一对天生小冤家,总是狠狠拧着劲地狼奔豕突背道而驰而不顾她的为难死活。

    半个月后,也是被老妈叨念得不耐烦,更是心疼他在外面没人照顾,就本打算无论如何要他先回来了。每天晚上,心脏似被人活活挖去了一块的玉菲也是不能睡个安稳觉,那盏曾每晚都习惯性为韩军晚归留着的小夜灯,一直亮到天明。

    四 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为了证明他回家的诚心,也为给自己讨个让他回家的理由,玉菲又一次轻车熟路地抄了他的通话清单,结果,震惊愤怒伤心绝望,再次把她来了个密不透风次序有致地包抄围剿,触目惊心密密匝匝的通话记录显示,他和那个女人,和那个如同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一样横亘在他俩面前的“知己”,压根儿就从来都没断过!

    整个心,彻底冰凉下来。好似一条被滔天巨浪拍打到沙滩上搁浅了的鱼,哪怕张再大嘴巴也已喘不上来一口气的鱼儿深深明白,面对毒辣辣的太阳和远远退却的潮水,气若游丝的它再也没气力和机会游回心爱的大海了。

    没多会儿,她这背地里揭人隐私的不耻行径自是又被韩军发觉的了,每次她这头查毕,韩军那头便有短信提示的。如同再次被人扒光了衣服般,终于惹得个正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家里家外都很顾要脸面的韩军恼羞成怒,向来从从容容张弛有度的他,只剩一副只恨不得把打乱他行事节奏的罪大恶极的玉菲,撕成碎片嚼嚼咽肚子里都不解恨的样,他愤愤嘶吼着打来电话破了声似的和下班路上的她震天喊,说什么你到底还要不要脸?都这时候了还查我干嘛?我和别的女人即便上床关你屁事!气愤之极难以言表,破罐子破摔的他再也不屑与她再行各种费尽心机的周旋遮瞒了。

    “你不是说要回来么?我想要看你到底断掉没有。”

    “做梦吧你!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更不可能和她断掉,气死你!”

    “那孩子呢,你连孩子也不考虑了?”

    “孩子咱们尽量减少伤害到最小程度!其它的免谈!”

    什么叫做“尽量减少伤害到最小程度”?她很想仔细请教请教韩军,声音愈发低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的玉菲却只微微翕动了下嘴唇,往下再没了声气。她已没力气和他生气了,整个身心疲惫至极,茫茫然的眼神空洞又无神地穿过人群越过车流射向很远的远方,像个突被掏空了身体的空心人般,每走一步都虚飘飘软绵绵的如踩在了棉花上云雾里,捏电话的手居然也失了知觉,任凭手机从附在耳边的手里顺顺当当出溜到硬梆梆的人行路的石板地面上,任凭薄薄的手机屏幕在她脚边宛如冰花儿般慢慢炸裂开来……

    原来,他不过是略微摆点样子给人看,好让所有人知道,不是他不想回家,还不是比糊涂虫还糊涂许多倍的玉菲愣生生不肯给人家回去机会!两套截然相反的说词,从同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嘴里清清楚楚地倾吐了出来。俩人这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关系,她以为在她死抵死扛忍辱负重下终会破镜重圆的关系,终于如同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而不是蓄谋已久的撼天动地的海啸冲击的大厦般轰然倒塌。

    韩军公司同事兼俩人朋友晓红例外知道他们的事,给她打来电话叹气道:“我叫你先别离,你不听,这回好了,现在韩军办公室每天那简直是衣香鬓影环肥燕瘦络绎不绝的,都给人直晃得眼花缭乱的呢!”

    玉菲说:“也好,让他作吧!终于熬完了有妻徒刑,自由了,翻身得解放了!从前一直偷偷摸摸怕人知道,只人前人后落得个爱发短信的名声,你和我提起时,我倒以为他是在忙活工作,如今才回过味来。”

    “是啊!我早和你说过的不是,韩军手机和我老公的一模一样,但他手机的手写屏早已用得惨不忍睹,我老公的还完好无损和新的似的呢!我常见他没事鼓捣手机,还以为是你两口子恩爱得不得了他发信息给你的呢!还把我给羡慕够呛。” 晓红无不感慨的口气道。

    又原来,他早就又有恩爱的人了,不过愚钝如她后知后觉而已。想到这里,她反倒又轻松些许,人各有命,她相信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她爱的那个男人,以为保准会和她地老天荒的男人,早已同她离心离德,离她越来越遥远了。原本也早晚有一天,相遇的人都会从彼此的生命里彻底消逝的,只消逝的方式许有不同但结局大抵相同,便是把再见变成再也不见。只是他俩的这一天,对自以为这辈子和他只有死别没有生离的玉菲来说,到底还是早了些时候。

    她深刻怀疑当初历尽万水千山冲破重重险难也要追随的和她情深意重海枯石烂的男人,是否是她幻想中的人物而从没真实存在过,还是薄情善妒的岁月这把锋利无比无有抗衡的利剑,擅自做主恶生生斩断了他俩今生今世阴差阳错的因缘。玉菲和韩军初识时,她原是想把他和表妹撮合成一对的,只因他回绝她的言简意赅又不失意味深长的那句,我要找也只找像你这般的女人。仅仅一句亦真亦假似是而非或暗含些许绵绵情愫的浅薄暧昧言词,在当时还从没谈过一场真正恋爱的她听来却是犹如天籁般动听继而让她动情不能自已,电光火石间,她便情根深种无可救药地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还以为会和他双宿双飞蝶舞花香兼柴米油盐吵吵闹闹地伴一辈子咧,而现实似老巫婆身下那把神奇的大扫帚,轻轻随手一扬便把沉溺在美梦中的她打醒了,同时却也把凄惶无助不知所措的她打懵了,便是怕她不够清醒,又兜头浇了她一头又一头的冷水,终于让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了些。

    五 大梦初醒

    “你俩还一直不许我和朋友说你们的事,可是,朋友王建前两天打电话,说你家里出大事了,问我到底是什么事?怎么样了。”

    晓红又一席话,使得玉菲如醍醐灌顶,实心子的榆木疙瘩脑袋终于透点缝隙通些光亮了。

    事情大致经过是,大约离婚前一年,韩军在家说起往外放了笔款子,总共有一百万利息还不错,一半自己赚的一半公司公款。玉菲要他拿回借款合同文本她也要看看,之后好长一段时日,他不拿她便再要,仿佛馋嘴的小孩讨要大人攥在手心里的糖果似的他还不拿她便还要,不急不恼不慌不忙锲而不舍地讨要多次后,韩军终于拎回张全他笔迹的寥寥数字的所谓借款合同。试问有谁这么往外放钱的么?上面竟没最重要的债务人亲笔签名,凭他韩军如此谨慎之人,这可完全不合乎他一贯风格,这张借条实和白纸或孩子随处涂鸦的画纸并无二致。可韩军一口咬定没别的凭据,朋友关系好,对方便让他自己写了这么个不是借条的借条。玉菲心道,或许吧!即便撒谎,家财不出外国,随他去就是也省去烦恼。

    再后来,又假以时日,难得闲暇在家的韩军,腻在沙发里边不停扒拉手机边和玉菲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那钱人家不用那么多了,收回了一半,公司的已还回去,剩下的给另打了借条。”

    “在哪?我看看。”

    “办公室,再说一张借条有什么好看的!”  韩军一脸不耐烦道。

    玉菲亦没再追究,自此,这事就算不了了之。离婚前昔因着无意中发现了韩军和别个女人营营苟苟沆瀣一气,以致导致俩人甚至最后不惜因此直接离婚的诸般暧昧行为,玉菲借此由头执意要去他办公室,严查之前他口中的那张借条,此时的她有十足理由怀疑那张借条是用韩军那巧舌如簧的嘴巴打下的,而不是债务人真正用手亲笔写下的。韩军却是推三阻四不想去,拗不过她,也是被人攥着把柄不敢再同以往那样嚣张,到底还是被拖去了办公室。

    其实,她看借条事假,借以打探下韩军态度的虚实却是真。以前韩军撒谎她不在意,她是拿他当自己人,好似个贪玩不懂事的孩童,偶尔在家人面前撒个小谎也无伤大雅的,现在不同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韩军成天价正偷偷和别的女人千般柔情万般蜜意,如若再和她撒这种不三不四的谎,她便给他的谎言不得不赋予更多更复杂的意义了。对玉菲来说,谎言本身的意义,要比她失去这一百万的所属权重要得多得多。

    韩军以和客户谈生意有商业机密为由,要她先在门外等。

    等十几分钟后打发完客户,韩军首先坦白道:“借条没有,我骗你的,以为你不会过来看,那钱早已全还了,其中三十万存在银行,另二十借给朋友王建了。”

    “存折呢?”

    “没有,是转账,给一个银行的朋友临时顶储蓄任务了,不信你打电话问就是。”

    玉菲再要那二十万的借据来看,又全韩军一人笔迹!A4纸张的所谓借条倒是保存得很完好,板板正正没有丝毫折叠的印记,即便这个,是不是适才临时起意才编写出来的除非找专业部门做个鉴定,否则咱平常人等怎好有理有据对书写的时间远近剖别个十分清楚,而显然他俩还远远没到需拿起法律的专业武器解决这点子纷争的地步。更何况若说到法律,谁若敢拿这么一张自说自话的所谓借条去打官司做鉴定,不把人们直接笑死那才叫怪了,你当法律是玉菲的亲爹热娘吗?不分青红皂白无论何种情形都能护着自家孩子的周全?果若如此,人人便都可自画个一百亿的借条和比尔盖茨索罗斯之流的人物去打官司去了。

    “朋友么,互相信任,就没打正式借据,也是提醒自己好歹总得有个数目。”微微扬起点下颌的韩军一副淡定而不失沉稳的语气解释道,快速乱转着的眼珠子在他前方的天花板和玉菲身上蜻蜓点水般来回不停地穿梭。

    他的朋友原都这么得要好,简直就是一群视金钱如粪土的金兰之士嘛!这么勉强的解释,这么匪夷叠加的理由,鬼使神差地使韩军再一次蒙混过关了!也或是玉菲内心深处,委实不愿把事情想得过坏吧!太坏的结果让她不敢想象无法想象,也让轻如鸿毛的她承受不起,她倒宁可也当回那个捂着耳朵偷铃铛的人了,如同瞌睡遇到枕头,他漏洞百出昭然若揭的实在算不得高明的敷衍谎言,也顺理成章地刚好吻合了玉菲心意的了。

    她倒也认识这个王建,之后不知怎的突长了个额外心眼,悄悄打电话给王建核实,素来不会绕弯打岔寒暄客套的玉菲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平铺直述:“韩军从手里给你倒过钱,是吧大哥?”

    “咳,有这回事。”

    “那具体有多少?”

    “反正,是经常从他那儿倒,我都记不清总共有多少数目了,呵呵!”王建有些含糊支吾地笑道。

    这便让玉菲更心安了些,无论数目多少,到底还是有这么一回事不是。却时隔多日,昔日的夫妻都已彻底分崩离析了,王建这通恰逢适宜的电话才还原了事实真相,倘若二人真有事实借贷关系,他又怎会打来如此个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电话来?两个中年大男人那又得好成何种程度,连涉及几十万的借款都既不用打条又不用记得清楚?便是父子、亲兄弟也未见能及于此的吧?!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不折不扣一个紧挨一个的彻头彻尾的谎言啊!近几年来,韩军早已不再和她提及公司收入,问及就讲生意有多难做和钱难挣屎难吃的大道理若干,虽不再往家拿钱,却仍是没黑带白的在外整日忙活着。他应是千方百计隐匿了相当数目财产,甚至用千方百计形容都有言过其实的嫌疑,单以他俩的差别,一个韩军能顶十个玉菲估计都不止,和玉菲周旋,杀鸡还焉用牛刀?他轻松随意地略施点雕虫小技便能对付应付过去的。韩军的脑子和他的事业一样日新月异与时俱进,而玉菲的智商从她一头栽进韩军那使人沉醉痴迷的怀抱那刻起就凝固了,那一刻定格成了玉菲世界里唯一的永恒,她那本来就堪比小儿科的令人堪忧的情智两商,亦被永远滞留在那段甜蜜得令她永远无法忘怀的光辉岁月里了。

    可是,那又怎样?也是他枉费心机而已,她是不会也不屑和他争的。最宝贝最知重的家都没了,一切对她都失了意义,她没了争抢任何东西和做任何事情的心思和动力。玉菲也明白,怪不得韩军移情别恋另有所爱,谁都看得出她是个多没出息多没用的女人,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呢!韩军又不是和她一样的大脑和大肠都装了一样物件儿的傻大姐儿,人家脑子里装的每个细胞可都是杠杠有用又能耐的硬通货,既然外面有更多甘甜美丽又新鲜的好果子可吃,你有何理由要人家继续死守着家里那早已令人生厌的,都快被岁月风干了的,拙得连墙头都爬不出去或即使爬出去也没人愿摘的陈李旧杏呢!韩军说过,且不止一次说过,能爬出墙头的杏子那都是有本事的不一般的明艳可人的杏子,如玉菲这般晦涩无光要啥没啥的,只怕是费尽力气拼了老命翻出墙头去了也找不见个肯伸手摘她的人的呢!

    至于他不小心应是大概率又有所保留的说漏嘴的放款一事,要不是再次提起王建,玉菲早把那一百万甚或很可能更多个百万的叠加忘之九霄云外去了。万幸白痴一样的玉菲离婚时没再提及此事,否则早把肠子悔青的韩军,指不定得悔恨交加得抡圆了大巴掌,啪啪啪直扇自个那几乎称得上是罪该万死的多嘴饶舌的嘴巴子多少个的呢!

    却对玉菲来说,只要孩子和她能平平淡淡好好过活下去就好,这点能力,即便没有韩军给的那笔抚养费,以目前拥有行业里最高专业职称的她来说应也不成问题的。

    这个事件,很是有融会贯通之特效,似仙人指路般让大梦初醒的玉菲瞬间明白好多事情,一时间好多风马牛不相及的往事都争先恐后挤进了她此刻清晰无比的脑洞里。

    六 谎言如花

    她忽然想起,韩军以前常借要陪外地来的某个友人在宾馆聊天为由而彻夜不归,试问那得又好成什么样的朋友白天陪吃陪喝陪聊不够数还得晚上继续各种作陪的呢?且那位和他如胶似漆总有唠不完的知心话的男性好友,基本还都是老婆从没谋面甚至闻所未闻的人。每每间隔一两月便会有这种外地好友因各种五花八门的事由大驾光临本地,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不一而足,唯一个相通之处便都是男性且都直奔热忱厚道的韩军而来,这便也是玉菲从不深入过问最为放心的地方。韩军向老婆口头做个简单报备后,家里便会连续几天都捞不着个他人影。为朋友两肋插刀为给自己带来利润的生意伙伴鞍前马后周到侍候一向是韩军强项,打江山不易,老婆已然是帮不上他了也不能给他再添乱不是,她便很自觉的乖乖守在他的大后方,静静侯着日理万机的韩军,得空回来和老婆孩子哪怕一年里都难得罕有的花好月圆。对于洁身自好且素来誓和外面那些拈花惹草风流成性的臭男人绝不同流合污的韩军的话,玉菲十年如一日的向来都不过脑子的无条件盲目相信跟从的,韩军若敢说基因突变了,鸭蛋从此变成树上结的了,她也绝不会想到去亲自验证下或怀疑其真实性的。从一向好交好为行侠仗义的老江湖韩军那舌灿莲花的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就是妥妥真理,你一介凡夫俗子有必要去怀疑真理的可信度,或有啥子大能耐和真理去做抗衡的吗?你会龌龊到这种程度的吗?!很显然任何人前都简单明了得同张白纸似的玉菲,一时半会儿还没恁大本事达到此种高度的,或者说,若想使她这辈子达到此种高度,也是件不大容易的事,毕竟狗嘴里虽说是吐不出象牙来了,可也并不妨碍使韩军的神奇嘴巴口口都吐金灿灿的莲花出来的吧!且还不是普普通通的莲花,却是能助他步步高升财源广进心想事成,同时还有强力洗脑功效的法力无边的大莲花呢!

    她清楚记得,今年正月初几韩军就急忙忙去那个知己所在的阳城出差,据说开一个顶重要的冗长会议,重要得任何人都不可随便打扰联系的会议,回来不久却在无意中和个朋友大谈特谈起在阳城一个知名旅游景点的见闻。玉菲问他:“当时不是紧张地一直开会连电话都打不得接不得的么?你啥功夫去玩的又?”得到的回答是暴跳如雷: “我就是不想接你电话!怎么地!”他那随着玉菲的问话不知是因尴尬还是生气而突涨成猪肝色的脸,从谈笑风生到怒不可遏简直比六月天孩儿脸变得还快,又如表演川剧变脸似的中间没任何过度,变化之快令玉菲错愕结舌得一时又呆愣在那里没了下茬话接;

    若干月前她在还未正式入住的新房打扫卫生时发现垃圾桶里有明显异物,韩军却怒冲冲立眉瞪眼反咬说是不是她带男人来过,不然怎么回事?弄得玉菲倒先戚戚然起来,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可是,我没有呀!这里一直你中午来住,我平时根本就不过来除了打扫卫生,又怎么可能?再说你看这根儿头发打了弯的,而我是直发好不好?”一头顺直长发的玉菲指着不远处被正和韩军理论半途的她突然意外发现的,显然是一头金色大波浪的女人留下的物证委屈地分辨道。这根至少过肩的,带有明显的弯弯曲曲弧度的发丝正慵懒地趴在地上,在光线充足的正午散出浪漫又不失贵气的棕金色光芒,犹如金子般珍贵的它的突然现身,刚好能为头脑简单百口莫辩的玉菲洗脱这莫名其妙突降的莫须有罪名。韩军忽做恍然大悟状笑道:“有段时间朋友六哥常来这块儿,我给的钥匙,指定他带女人来干的好事,领的那女人我倒见过一回,确是烫的长发。”玉菲仔细琢磨,认识的周围朋友里除了晓红一头染色的时髦金色大波浪外,还真没旁人留这种发型的,而晓红人好得任谁都没话说自然决不可能,也没道理是她的了。这种龌龊事和冰清玉洁仙女般的晓红若挂上钩,你便是打死一直视晓红为自己人的玉菲也不会信的,她一直和韩军一样视晓红为自己人的,虽说这自己人的意义,可能在每个人那里所代表的含义都不尽相同;

    前不久在韩军手机里还翻到过他和晓红凌晨两三点钟明显异常的通话记录,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业务白天沟通不够,还需半夜俩人再打电话继续?韩军给出的解释是,通话那天他俩刚好又出差到某地,晚饭后晓红陪客户去k歌,他半夜担心她晚归安全与否才打的电话。对于几乎每周自称都有出差的俩人,此时的玉菲早不记得那日韩军是否有和晓红至少名义上是又出差至韩军口中的某地,自打发现韩军手机里的秘密后的这两个多月来,从吵闹到离婚再到俩人彻底分开,她满脑子呼啸的都是阳城那个罂粟般让韩军沉迷不能自拔的女人,她那有限的脑容量早已装不下别物了。

    所有这些,无论韩军之前做多么牵强附会的解释,玉菲竟然一一都信!假使说全世界的人终将都不再相信韩军的话,玉菲也指定是那个直到最后一刻还肯盲目信他的人,也不知是她太过蠢得无以复加还是神通广大的韩军给她施了什么魔法之故。她活脱脱一睁眼瞎子,还是个被蒙蔽了心智的睁眼瞎子,眼睁睁对韩军所说所做的一切熟视无睹!伟大的韩军虽不是个操刀的手术医生,却成功神奇地使她变成了一个眼瞎心也瞎的分外可笑又可悲的女人。

    且论那最傻最笨最呆最蠢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世界头号大傻瓜,舍她还有其谁?!

    离婚前几日给一时心乱如麻慌不择路到处寻找救命稻草的玉菲算命的那个老先生也讲过,韩军的桃花远不止一朵,他这辈子就是桃花朵朵开的命,谁做他老婆都得认。当时半信半疑的玉菲还和老先生说:“我只确定他有一朵枝繁叶茂的桃花开在阳城,其它还真没发现呢。”老先生从塌在鼻梁上的眼镜上方翻出眼皮慢条斯理地瞥了她一眼,只轻轻摇了摇头再没说什么。

    谎言许是难以示人的秘密孪生出来的妖魅惑人的花朵,在不偏不袒的太阳无一遗漏的亮堂堂的照耀下,总会有枯萎露出真相那天的。

    七 落幕

    如今,终于不再有人在她身边聒噪,嫌她这嫌她那,没有尊严的生活,终于结束,外表光鲜华丽丽的生活,终于落幕。满屋的寂静,让她的心,逐渐安宁下来。该是你的,左躲右闪也跑不掉,不是你的,早晚都要离开。

    也许,离魔鬼远一些,就会离天使近一些。上天从来都会做最好的安排,塞翁失马,又焉知福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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