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小蓝问:风哥你为什么还未追到凤姐啊?
蔡风也故作认真地看向我:对,为什么?
我面不改容:
因为你是风,你要扶的是大鹏,我是凤,我要栖的是梧桐。
一个要上天,一个要落地,那能在一起?
1
下午三点,我在蒸炉前,把蒸笼上下换位置。
身后桌上电话响,我扭头,屏幕上显示蔡风给你来电。
蔡风是那年深夜在街上酒后驾车乱了方向,祸及到我,从而认识的朋友。
“亲,”蔡风故作深沉的声音从免提中传出。“我在凤凰酒店,突然很想念咱们家的汤包子,想得胃都疼了……”
瞧他说的,在四星级的酒店里想念着街头的包子!
“那你过来,”我说。
“但我现在正忙着,走不开。”他嘟嚷。
“我们家没有送外卖的先例。”我不为所动。
包子铺是小本毛利,一向没做外卖的,划不来,况且也没有这个人手。
“那更好,这个先例就让我来开。”他声音转为兴奋。
“凭啥?”我弯弯嘴角。
“我又失恋了,都说叫你收了我,你又不肯,看,又害我失恋。你的心既不肯给我,那总得慰藉慰藉我的胃吧。”
哼!鬼话连篇,顺口开河,讲得好似真的一样!
蔡风这人,总是不分场合的宣扬喜欢我,我从不把他当回事。
但他,除了嘴贫点,心地却是很好的,人也够仗义,我就仗着曾经帮他顶过包而常常去使唤他,他也总能百呼百应的,现今社会,如此知恩图报的青年,实在难得。
上天总算对我不薄!
“在酒店里还饥肠辘辘?几日不见,你这样落魄了?”我故作惊讶。
“严格来说,在酒店门口,没在酒店里,搭着舞台呢!”
“凭据不足。”我不为所动。
“逼我出杀手锏是吧?”他郑重其事地说:“你得先捂好你的小心脏!”
切!故弄什么玄虚:“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嗯哼!”他清清嗓子,一字一字慢慢吐:“我…找…到…了…你…要…找…的…人!”
我停下手中的活:“真的?”
“我们一直以为那人在A市,往那乱找,谁知却在本地,这不,还自己撞上门来了,真是神了个奇……”他滔滔不绝地说。
我打断他:“人在哪?”
“说了让你先别紧张嘛,你这人真让人不省心,就在酒店。”
“包子要几份?”我不和他啰嗦。
“20。”他说,“你别急,打车来,他跑不了的。”
我挂断电话,立马拿盒子装好20份包子。
伸头进工作间,我爸正顶着个大白帽在和面粉,“爸,我出去一下。”
“你不是才回来吗?又要出去?”爸搓搓一双沾满面粉的手。“这半年来你工作怎么那么忙?老没空回家?人还瘦了那么多?”
“我就到凤凰酒店那给蔡风送些包子,很快回来。”我说。
“那好吧,快去快回,让蔡风有空来坐。”听到是蔡风,爸马上放行。
我看看爸白帽边露出的白发,心下一闷:“好,知道了。”
我把食物放到自行车的篮子里,慢慢骑了出去。
2
经过嘉兴广场,穿过环形大花坛,转入辅路,直走,过马路,右拐,转入山边路,顺小斜坡上坡顶,眼前一片开阔,往右向上,凤凰酒店欧式气派的大门楼与阶梯式的喷泉就呈现在眼前了。
我看看表,本来10分钟的路程,多花了5分钟,蔡风说让我扶好小心脏,我摸了一把,还好。
酒店门前向开,是碧绿的大草坪,一堆工作人员正在忙忙碌碌地移动着,一座高大的舞台已初具模型,音响内林俊杰在唱着:因为在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
我踏入草地,一千年?可能明天我都不知自己在哪呢?还一千年以后??
脚下的绿草却仿佛感染了这婚庆气氛,娑娑地发出愉悦的声响。
蔡风上穿黑衣,下着破洞牛仔裤,额前竖着几缕蓝发,跑过来就凶人:“怎么骑车来?不叫你打车吗?叫你别急,怎么又不听,你刚‘维修过’……”
“人呢?”我忽略他的话。
“急什么?又跑不了!”蔡风不理我,接过食袋,打开盒子,拿筷子夹了一个汤包子整个送入口中,口齿不清地说:“嗯,嗯,嗯,还是咱家的包子好吃!”说完又咬进一个,嘴巴满足地一鼓一鼓的。
他这话倒是不假,我们家的灌汤包子是附近一绝,做的都是回头客生意。
我爸专挑本地大肥猪的半肥瘦,油光鉴鉴,而且都是凌晨进货,肉质鲜亮!
从不会为了利润,到中午或下午才去进卖剩的便宜货,那些猪肉在肉台上摊了大半天,肉色都已暗哑发黑,发腻,再怎么处理,始终都会带一股肉台味。
鲜肉搅成碎,红白相映,再用手摔,摔出胶,揉进佐料,加上鲜虾熬的汤,包好,蒸熟后肉馅弹牙鲜美,汁香浓郁。
我理亏,只好忍住,看蔡风连着干掉5个汤包子,才朝我勾勾手指,往工作台那边走去。
大家都暂停了工作,围到工作长台的一头来,除了文员小蓝,清一色都是男丁。
他的同事我都见过,因为风哥的缘故,大家都热情地叫我凤姐(凤是我的别名)。
小蓝鼓着小嘴,朝我挤挤眼,故意对蔡风说:“凤姐家的汤包子真是太好吃了!话说风哥,你为什么还未追到凤姐啊?”
蔡风也故作认真地看向我:“对,为什么?”
我面不改容:“因为你是风,你要扶的是大鹏,我是凤,我要栖的是梧桐。一个要上天,一个要落地,那能在一起?”
伙伴们一阵爆笑,蔡风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我拍他:“人呢?”
他扬扬头,带我走到长台的另一头,上面卷着一些海报。
他抄起其中一卷,递给我。
难怪他说跑不了,原来只是照片。
对于照片,男的与女的不同,女的艺术照与生活照可以完全是两个人,身材样貌翻天覆地,面目全非。
但男的,一般不会修饰得太离谱,纵使由胶卷到数码,换了材质,做了后期,中间还隔了个六年,但人还是那人,脸还是那脸。
所以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海报上印着林永森&卢燕容!
是他。
3
蔡风扬扬下巴:“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点头:“是,名字也一样。”
“我说你找这人干嘛?你总不肯告诉我。”他委屈地说。
我合上海报:“到时你就知道了。”
“怎么?这厮到底是欠你钱还是欠你情,你这么着急找他。”
“他没欠我什么。”
“难道他与你有仇?”
“没有。”
他突然放大眼睛,脑洞大开:“怎么?你不会是看上了这姓林的吧?”
“对啊,”我顺嘴问,“那他家底厚不厚?”
“你还真看上他了?”蔡风一脸受伤。
“厚也没用啦,人家后天都结婚了,没你份!你还是优先考虑考虑我吧。”他又换了笑脸涎过来。
“不会以你蔡公子的实力,也比不过他吧?”我激他。
蔡风摸摸下巴:“这样说吧,若讲相貌,他是比我酷那么一点,但那种人肯定很闷的,那有我这么亲切可爱。”
“至于讲身家嘛,据我所知,他这次如果结不成婚,就只是一靠自身奋斗起家的励志小老板,和我一个级别。”
这厮,赞美别人的同时也不忘标榜自己!
“但现在他和某公司老板的独女联姻,结成了,他就比我多了一家大公司,所以我和他之间就相差了一个有钱的老婆。他胜之不武!”蔡风重重地下着结论。
“那你也找一个有钱的老婆不就得了。”我说。
“你有好介绍?”他双眼放光。
“没有,有的话,我也留着给我爸。”
蔡风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咱叔都那个年纪了!”
我把手搭上他肩膀:“既然那新娘子那么有钱,要不你去把新娘子抢了?”
蔡风把手回搂过来,斜瞄着我,关切地说:“你今天不舒服?”
“你才不舒服。”我一把拍掉他的手。
“那这话是你说的?”
“不是,魔鬼说的。”
“哎呀…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别人?”他还想扯。
我赶紧打住。
“不和你疯了,婚礼在后天,你们赶得急吗?”我正经问。
“今日搭好舞台,今晚调灯光,明天布场,桌椅,鲜花,彩排,够时间的!”蔡风说。
“那你们在这布场,一对新人没有来监督监督?”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啊,由头到尾都是新娘来做接洽筹划,那新郎好像一点都不上心的,要不是海报来了,我们还不知新郎长啥样子呢?
不过,刚听小蓝说新郎官今日总算露脸了,正在上面酒店。”蔡风向酒店那边努努嘴。“你真够运气,一来就碰上了!”
“那你忙,我先走啦。”我拍拍他肩膀。
“你不会是去找他吧?”
“是,”我正经点点头。
“抢婚?”他紧张起来。
“嗯,很大可能。”
“你来真的?”他被我唬住了。
我不置可否。
蔡风上下扫描我:“你那风吹就倒的小身板,还学人抢婚?”
又伸头过来,一脸关切:“话说,要不要帮忙?这么刺激的事情,你顶得住吗?我得看着你,你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不怕我搅黄了你的生意?”我不禁觉得好笑。
“生什么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我一向为你两肋插刀的,你不知道吗?”他拍拍胸口。接着又诡异一笑:“我担心个啥,反正钱都收了大半。如果他结不成,趁现成的,干脆我们结好了。”
这人,真是无语,我眼眶一热,转身丢下一句话:
“懶得和你贫,我走了,你接着忙吧。”
“好,需要后援就Call我,包子钱随后发你。”蔡风也见好就收。
“不用了,我请大家的。”我快步走开,仰头,让咸咸的液体倒流进喉头。
正是秋季,天很蓝,微风不燥,阳光正好,草地青青,红绿相映,真是喜结连理的好日子。
音响里换了周杰伦在唱: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回头看去,蔡风正站在舞台下方,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着什么!
我与他,以后隔的何止是千万里??
4
酒店门前一条半圆的坡路,右上左下,大门口建在半圆的背上,喷泉在半圆的中间,上中下建了三个池,一簇簇的水柱不知不倦地升起,开花。
风一吹,轻烟一样的雨雾粘过来,肌肤上一片湿润的凉意。
我顺着右边上坡,走到酒店的大门口。
运气果然不错,大门刚好打开,走出一群人来。
也果真如蔡风那句:得来全不费功夫!
为首的不负我望的长着那张我正要找的脸。
他无意中看到门口的我,显然愣了一下。
我自然而然地穿过大门口下坡。
下到一半,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追上来轻拍我的肩膀,小声翼翼地叫:“燕容?”
我暗笑,转头,已一脸平静。
相对起那张陈旧胶片上的青年,随着年龄与财富,他的相貌和气度都升了好几级。
“你叫我?”我问。
“你不认识我了?”他脸上很紧张又很期待。
“不认识。”我淡淡地说。
“你…不是燕容?”他脸上换了迷茫。
“不是。”想起海报上新娘的名字叫卢燕容。
“我是永森。”
我当然知道。
“你认错人了。”我说。
他认真地审视着我。
静默了好几秒,举举手:“哦…对不起…,但是…你和她真是太像了。”他喃喃地说。
有个娇气的声音在酒店门口叫下来:“永森,你在哪干嘛呢?”
“哦,没什么。”他应着。
我抬脚,快走几步,不经意地把早握在手中的彩绳掉在地上。
他追出来时,我已推了自行车,不管不顾地往回骑。
转上大马路上,心尖突然传来刺痛,我停了车,弯下身,不敢动,闭眼等这阵刺痛过去。
就这几分钟,他发狠追上来用力抓住我的车尾架,我晃了晃。
“这绳你那来的?”他摊开手掌。
我不做声。
“谁给你的?是燕容吗?”他追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燕容,这绳是我妈留给我的。”我忍着不适,慢慢地说。
他看看绳,又看看我。
“请问你贵姓?”他犹豫了一下问。
“姓何。”
“姓何?你不姓陈?”
“不姓陈。”
他脸上写满失落。
“怎么人长得一样,绳也一样?”他看看我又看看绳子,完全懵了的样子。
“陈燕容是你很重要的人吗?”我用力抓住车把。
“是,我找了她好几年。”
“你不是后天就结婚了吗?这人重要得过你的新娘子?”
他眼中暗了下来,不作声。
“她是你什么人?”
“我以前的女朋友。”
“那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她后来失踪了,我找不到她。”
“哦,对不起,”他苦笑。“我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不好意思,彩绳还你。”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后天结婚?”他奇怪。
我接过彩绳:“帮你做婚礼策划的蔡风是我朋友。”
“哦,这样,那真巧。”
他挠挠头:“对不起,打扰了,先走。”
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来:“你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
“没事,”我踢起脚架,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那好吧,”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客气地递过来:“如果有需要帮忙,可以打我电话。”
我接了名片,转过头去,闭上眼睛,慢慢做着深呼吸。
秋日很暖,微风轻拂,但我的腋下全湿了。
5
回到家,爸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遇到个朋友,聊了一会。”
“嗯,刚你姐还问你来着。”爸说。
我向后院走去,后面是个大天井。
左边是红砖墙,右边四间平房,两个房间,一个澡间,一个厨房直角排列。
爸在红砖墙头与平房间搭了个玻璃雨棚,让我们拥有了一方光亮又干净的小院子。
我们的饭桌就摆在雨棚下,墙角让我弄了一排花,就两种,菊花与玫瑰。
菊花是我喜欢的,玫瑰是姐喜爱的。爸又种了些葱,姜,蒜与菊花玫瑰做伴,这是包子喜欢的佐料。
饭桌,椅子是木的,爸的手艺。
爸没开包子铺以前一直在外市做室内装修,对木工很在行。
因为母亲病了才辞工回家,把前院改成铺面,一边照顾母亲与我们,一边卖起了包子。
母亲病逝后,他也没有再外出,一直守护着我们姐妹长大。
此时院中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坐在桌旁剥红葱头。
别家的包子一向只放葱白和葱叶。我们却坚持用本地的红衣葱头,气味微辣。细细剁了,拌点花生油,揉进肉馅,那叫一个香!
听见我脚步声,姐转过头来:“你回来啦。”
“嗯,”我坐到她旁边。
她笑:“在剥葱头呢,还坐那么近?当心一会又被呛得流眼。”
“不怕,就当给眼部杀菌!”我大义凛然地顺手把一簇葱头打散,捋掉干叶子。
我这人,用以前妈的话就是:没有富贵命,但一身富贵的毛病,担不得,抬不得,怕痒,怕痛,怕蛇怕虫又胆小,脸皮薄,眼更淺,碰碰就皮黑,手脚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刨香芋,淮山手会红肿,剥红葱头,洋葱,总要“哭”。除了把头埋进书里,其他啥都不行。
姐就不同,懂事,听话,家里,地里,铺里干活样样能手,干净利落。
我们的包子铺从早上6点一直营业到晚上9点,但爸凌晨3点就开始忙活了。
母亲发病时,我们15岁,姐几乎包揽了家里地里全部的活。
早上5点就起来帮爸做包子,煎中药,做早饭,7点一到,甩着高辫子拉着我匆匆往学校跑。
中午放学照顾母亲吃饭吃药。
傍晚放学带我去菜地摘菜,淋菜。晚饭后,让爸去睡觉,我们一边看铺一边写作业。写完作业让我看铺,她去照顾母亲冲凉,安歇,然后再带我一起搞卫生收铺。
我一向笨手笨脚,只能帮她打打下手。
那时,姐是咱这几条街上的模范,谁家都羡慕我们家这个懂事,乖巧,能干的女儿!训孩子时总是这样开的头:你看看人家何月?……
但现在,姐就坐在我身侧。瘦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红晕,马尾伏贴在颈后,早失去了往日的朝气,那双大眼睛里空洞无光,我看着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心中一片刺痛。
姐碰碰我:“爸说你去给蔡风送包子啦?”
“嗯。”
“他怎不来坐坐?”
“他忙着呢,”我犹豫了一下:“接了个婚礼布置,在凤凰酒店那草地里搭舞台。”
“噢,原来这样。那他接到好活了,能在凤凰酒店那做婚庆的,都是有身家的人。”
我沉默。
我口袋里装着一张名片,上面有一个名字,那三个字我在很多的夜里听见姐在睡梦中喊过,在她的梦里,心中,那三个字就像这字面的含义一样,长成了一片永久的森林!
她的箱底,还压着好几张发黄的相片,相片中的人,我两小时前见过,他后天就要结婚了。
“咋不出声了?”姐问。
“哦…姐…那个…?”
“干嘛?你今天,吞吞吐吐的?”姐"注视"我。
“嗯,就是那个,”我咬咬牙:“那个……那个林永森?”
姐手一滞,脸上痛苦闪过,随后又恢复平静:“这事早过去了,为什么今日又来提?”
“姐:假如,我说假如他还一直在找你呢?”
“已经过去了。”
“如果他真的还在找呢?”我固执地问。
“你今日是怎么啦,遇到什么人了?还是听到什么了?”姐绷紧了神经。
我把心一横。
“我今日见到一个人,和你箱底相片那人很像,还把我认成了陈燕容。”
姐浑身一震,想站起来:“那…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他认错人了。”
“然后呢?”
“然后我掉了妈留给我们的彩绳,他捡到了,追了来,一直问我绳子哪里来的。”
姐冷默了一下:“你是故意的吧?那绳从小就系在我们颈上,怎么会掉?”
“是。”
“你想干什么?”姐止不住大声起来。
“我看得出来他一直没有忘记你,而你也从来没忘记过他。”
“这事你不要管。”她厉声说。
“他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那又怎样?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他后天要结婚了,那新娘刚好也叫燕容。”
姐浑身一震,霍地站起来,起得太猛,椅子也翻了。
“他…要结婚了?新娘也叫…燕容?”她嘴唇翕动,浑身发抖。
“是,证明他从没忘记你,姐,你还可以和他说清楚的,你一直没忘记过他,他也根本没忘记过你。”
“说清楚?怎么说?”
姐仰天冷笑,手中的葱头被她捏碎,一股辛辣味冲进我鼻腔,辣得我眼泪外涌。
“说我当初用的是别人的名字,和他交朋友,还偷了他货款跑路?后来遭报应给车撞了,现在没脸没眼见人吗?”
姐狂叫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后朝房门跑去,几乎摔倒,我扶她,她一手推开我,摸进房间,用力甩上门。
“那不怪你,姐,你那时迫不得已啊!都是为了救妈!”我拍门。
屋里传来姐在被子下的呜咽。
我捂住胸口,不自觉地滑下地。
一抬头,发现爸正站在走廊上。
“妹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爸快步过来扶起我,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我连忙垂下手:“爸,我没事。对不起,我又惹了姐的伤心事。”
爸看看房门:“你姐那,我知你为她好,但你还是别刺激她了吧,都过去了。”他用围裙擦擦手。
“但她没忘记过他,他原来也一直在找她。”
“慢慢再说吧。”爸摇摇头。
“不能慢,没时间了。”我冲口而出。
“什么没时间?”爸狐疑地看向我。
“呃,呃……我……那人,那林永森后天要结婚了。”我结巴。
“如果那人要结婚,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是因为他一直找不到她,姐那时顶的是别人的名义去上工。”
“那又怎样?”爸叹气,“难道他会不结婚吗?”
“我想试一试,世事那么无常,我不想他们留有遗憾,爸,我出去一下。”
“你又要去那?”爸紧张起来。
“我找蔡风。”
“但你的脸色……”爸欲言又止。
“没事,”我扭头就走,转出街角,掏出电话,传来蔡风一连串的声音:“我正想打给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吃药?那准新郎刚来问我你有没有姐妹,住在哪,还说你脸色很差,很不舒服的样子,没得你同意,我不敢告诉他。”
“有事,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6
蔡风飞车到来时,我正卷缩在街角。
人就那样,要撑的时候,什么都可以撑得住,但意识一放松,就泥沙俱下,如同烂泥。
我躺在后座,看着蔡风凝重的侧脸,一言不发,正加大马力往医院飞,耳朵里传来轰轰的鸣响。
突然回想起认识蔡风的那晚。
那晚他因为酒喝多了,把车歪歪扭扭地错开进了我们那条街,撞到了我家对面的铁门上,我当时正在门口扫地,巨大的声响惊了一街的人。
当时他不知是闪了那道灵光,酒醒了,居然想到在铺主和警察还没赶来时,跑下车蹿到我面前:“美女,你有驾照没?”
“有,干嘛?”
“江湖救急,给你两千,帮忙上车顶一下。”
后来蔡风也问过我:“你当时怎么就答应了?”
“为了钱呀。你只是撞了道门,又不是撞到人,损失有保险公司赔,我就是在驾驶座上坐了一下而已。”
“那你后来怎么不收我钱?”
“那是因为我仗义!”
“不是因为我帅吗?”蔡风大失所望。
爸和姐也问我,你怎么敢帮一个陌生男人顶包呀?还不要钱?
后来证明亏的却是蔡风,果然喝多了,脑子犯浑,不会看相,摊上了我这个麻烦,经常头晕发热的,就去麻烦他。
7
蔡风说:“已经和叔说你有急事回了厂,这两个月没空回家。”
“我要见林永森。”我说。
后日是他的大好日子。
“你要见他?”
“对。”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姐的心结,趁我还在,我得帮她解了。如果我不在了,或许他就是能照顾我姐与我爸的人。”
蔡风虽仍满腹疑问,但有时他是最懂你也是最沉得住气的人。
他一声不吭地把林永森找来了,甚至还识趣地避出去买烟。
林永森看看我又看看床头的心脏监护器,脸上很镇静,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想来事情他也知道了大概。
“蔡风说,你遗传了你妈的心脏病。”他轻声说。
“是,而且时间不多了,所以我这些时间我都在找你,幸好一切还来的及。”
“那你?”
“陈燕容是别人的名字。”
“我知道,我找过无数次,都说不认识她的。”
“她真名叫何月。”
“她?”
“那年因为家贫,她缀学,经中介介绍顶了别人的名义上工,后来母亲病重等钱救命,为势所迫,她才拿了你店的货款回来救母亲,只可惜钱用完了,母亲也没救回。
当她想回去和你自首坦白,求你原谅,想努力赚钱还给你的时候,却出了意外,双目失明了,寸步难行。
这些年,她整日活在对你的思念,愧疚,还有黑暗中。”
林永森咬咬嘴唇,“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她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
我会想办法帮她治好眼睛的,那你?”
“我是她的孪生妹妹。何日。”
“何月,何日?难怪,相同的模样,相同的彩绳。”
我苦笑:“那叫金刚绳,是我们出生时,母亲亲手结的,拿到庙里请大师开过光。挂在我们姐妹的脖子上,为我们保平安,辟邪的。没曾想到最后,没能保住姐姐的眼睛,也没保住我的心,但医生说姐的眼睛只要找到合适的眼角膜还是有可能康复的。”
“我明白了,她现在在哪?”他轻问。
“你后天的婚礼?”我反问他。
“我会处理好的。”
“我还有个请求。”
“你说。”
……
7
这里是三楼,我看着窗外,黄色的叶子时不时地从树上飘落下去。落到我看不到的街上。
蔡风说:“如你所愿,婚礼取消了。”
“嗯,只是对不起那新娘子了”。
“本来就是强扭的瓜,这样也好。”蔡风说,“那林永森在你家院子里坐了一天一夜,你姐终于肯开门了。”
“那就好,那请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得空时,帮忙多些去看一下我爸。他挺喜欢你的。”
蔡风红着眼:“那是,我一向人见人爱的!放心,我会的,但你这样瞒着你爸和姐,好吗?”
“在我姐眼睛康复前,你和林永森谁都不能说出去。”
“嗯,”他低下头。
“蔡风。”
“什么?”
“你真好!今生能遇到你,真好!”
“知道我好你就给我快点好起来,免得我落入她人之手,舞台都搭好了!”他一边“埋怨”一边抽抽鼻子。
我强笑:“小女子福薄,无福消受,况且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以后你一定能遇到适合你的。”
蔡风生气地转过头,不理我。
我用手指轻扯他袖子:“想吃葡萄了,你能去帮我买吗?”
他用袖子擦擦眼睛,站起来:“好,我马上去买,很快就回来,你等我一下,很快的。”
我乖乖地点点头:“嗯”。
他转身出去,步子踉踉跄跄的,一点也没了往日的潇洒。
我慢慢地闭上眼。
仿佛又置身于那晚,他身穿黑色长风衣,跑过马路,那双桃花眼恳切地看向我,里面星光闪烁,我就知道他说什么我都会答应,因为那叫: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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