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十七期:带你去温暖的季节(6)
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夜如此寂静深沉,我被黑暗完全笼罩着,不容我多想,瞌睡虫已轰然涌入大脑,我便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如此厚重香甜,一觉睡到了生物钟叫醒的一刻。朦胧间睁开惺忪的双眼,眼前已有微微的光亮,一扇小玻璃窗隐隐透过些微泛白的天色,头顶上似乎是小小的一方白色屋顶。我有些恍惚,我不在宿舍的床位上吗?这是哪里?扭头伸手向一旁探去,所及之处全是箱子、筐子和各种杂物。我爬起身来,脑子瞬间清醒了,哦,我这是在宝玉家,宝玉家的储藏间里,一个只属于我的单间。
赶紧起身,抓起放在身旁的书包,一溜烟跑向不远处的校园。
昨天晚上,我帮着明明把他的铺盖卷搬到了我家里。明明是住校生,他家住在几站远的火车站。我们是初中生,我们铁路子弟中学的大部分学生都来自铁路沿线,没办法,他们都得住在学校的大通铺宿舍里。像我们这种家里和学校都在同一地的走读生在学校里只是少数,说实话,我们有些看不起住校生。他们住在就像猪圈一样又臭又脏的大通铺宿舍里,可怜得很,正常人一般都不会去他们的宿舍,也不愿意与他们玩耍。可明明例外,他是我愿意交的朋友,因为他是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他的考试卷每学期都被张贴在教室的墙外让大家学习,放假前的表彰会上他都要上台去领奖。
因为明明,我去了很少去的大通铺宿舍。大通铺宿舍臭气熏天,阴暗潮湿,他的床位在宿舍门的斜对面的二层上,铺盖卷正对着一扇没剩几块玻璃的窗户,时值隆冬,他们用草帘子遮挡着窗户。
回家后我跟妈妈说了明明的情况,我想帮帮明明,希望妈妈能同意让明明住到我家里来。
我家有两套连在一起的工房,每套工房都是外间厨房里间住房的那种,这是那个年代工房的标配。两套工房的里间开了门连在一起,从一个厨房进出,另外一个厨房单独封闭起来做了储物间。
这年月家家户户的子女很多,分的房子都不够住,因此没有人家拿设计的厨房做厨房,都是在工房的外面自己搭建一个屋子另作厨房,我家也不例外。
我家的储物间盘了一个小炕,里面堆的全是杂物,我想把小炕上的东西拾掇一下,腾出点地方让明明睡,他一个小娃娃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经过软磨硬泡,妈妈同意试一下,妈妈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很感谢妈妈,毕竟我们和明明家没有任何关系,何况又不要他一分钱。
昨天睡得好,今儿个精神好,一整天心情愉悦。晚自习过后,宝玉在教室门口等我,我们一同回他家。
我和宝玉是同一年级不同班,宝玉不爱学习,甚至有点儿“坏”,许多同学都有点怕他。他从不搭理其他学习好的同学,可是他却愿意与我交往,嗨,这叫缘份,这其中也有个背景,就是当年他的哥哥和我的哥哥曾经就是很要好的同学。
我一直很羡慕家在学校当地的同学,我觉得他们很幸福,像生活在天堂。与他们相比,我们住校生就像生活在地狱,我们无家可归,一天到晚都待在学校,住在充满骚气和异味的大通铺里,时不时面对各种校园欺凌,面对恶劣的生活条件。我们没有地方存放自己的私人物品,一件书包背着几本书和饭盒整天不离身。冰寒刺骨的冬天,我们在水龙头上用凉水洗脸冲脚,手脚都是又硬又黑的裂口,裹着棉袄睡在没有窗玻璃的大通铺宿舍里。
昨天下午,并非同窗的同学宝玉对我说,你到我家住吧!一句话差点惊掉了我的下巴,这是真的吗?我掐掐胳膊,有点疼,不是在做梦。
下了晚自习,我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抱着不能再简单的铺盖卷随宝玉来到了他家。他打开房门,拉亮了灯光昏暗的灯泡。一间四五个平方的储物间除了一个窄窄的过道,基本上被一个小土炕占满了,炕上堆满了杂物。宝玉把杂物腾挪了一下,清理出一个能睡下我的空间,递给我一把钥匙,“你就睡这里吧。”我接过钥匙,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我拉灭了电灯,一个人静了下来。我仍感觉有些恍惚,也有一些恐慌和不安,这样合适吗?我怎么面对宝玉的家人,我叫他们什么呢?我能在这里住多久?
上课上得好累,我脑子有些疼,这里好黑好静啊,没有臭味,不像大通铺里嘈杂不休,想着想着,我沉沉睡去……
回家的路上,宝玉问我,“昨天睡得怎么样?”
“睡得可踏实,住校后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我如实回答。
“你就安心在这住吧。”他说。
到了家里,宝玉的妈妈还在厨房里忙碌着。
我过去说:“阿姨,谢谢您和宝玉了。”
他妈妈和颜回应:“没事,你们住校的孩子也真是挺苦的,你俩洗洗睡吧。”
住校快两年了,我第一次在离开家离开父母的地方,用热水洗脸泡脚,那夜,又是一个香甜的梦境。
读书太累,我不爱读书,可我喜欢明明,同情明明。读完初中,我可能就接父亲的班去火车站上班了,我想当一个站长,最次也得当一个值班员,有地位又威风。而明明会去做什么呢,考中专还是读高中考大学,我没问过他,也懒得去问。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放假了,能帮他就帮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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