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弦断

作者: 桐翎 | 来源:发表于2023-07-28 14:2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他依旧手抚古筝,在望城山上为我弹一曲。
    曲终人散一场空

    1.


    三月的幽州城,垂柳依依,草长莺飞;这幽州城在阿爹的守护下,已重获太平。十年前,北荒来犯,阿爹还是营中副将,在主将战死沙场后,他以一人之力,击退北荒的将领,守住幽州城。

    清晨,我的贴身丫鬟阿青正帮我梳妆打扮,她手持簪子斜插入我垂腰的乌发,再取红片递给我。我接过红片含入唇中,淡红点缀在唇上。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两腮施了粉黛,灵动的双眼在细长的弯眉下似夜明珠般露出来。我满意地站起来,走在古琴桌旁,抚摸着桌上的古琴,叹了一口气,想起近日练《梅花三弄》有些闷,便决定明日出门踏青。

    我看向阿青说:“明日出门踏青去何处好?”

    阿青说:“不如……去望城山。”

    我想着也有几年没去过那了,便朝她点了点头,说:“好,这次便依你。”

    阿青咧开嘴笑着,前排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我跨出门,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才认出是叔父。我不知叔父为何会出现于此,出于好奇,我缓缓跟了过去。叔父身着铠甲,往阿爹的书房走去。阿爹平日无事时,就喜欢在书房里喝喝茶或练练字。阿爹的字苍劲有力,也配得上他的身份。叔父没有敲门,就冲进阿爹的书房。我蹑手蹑脚地站在原地,“嘘”了一声,让阿青不要冒出声来。阿青点了点头,和我站在门边的墙上,偷听着叔父与阿爹的谈话。

    “昨晚,我收到一封书信,恐怕十年前那件事是瞒不下去了。”叔父背对着我,把书信放在阿爹的书桌上。

    阿爹神情凝重,看着书桌上的信,打开一看,他瞳孔放大,连忙问道:“那件事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想必是我们漏掉什么?”叔父说。

    “漏掉什么?”阿爹紧皱眉头,说:“难不成萧府还有人活着……”

    叔父咳了一声,说:“按理说,他的夫人和三个儿子不可能有活口,那日是我亲自放的火,应该错不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猜想阿爹和叔父在议论战事。我觉得无趣,抬脚准备离开,谁知刚迈出一步,就不小心踩到阿青。我连忙退了一步,可身体不小心撞在门上。

    “谁?”叔父打开门一看,瞧见我才松了一口气。

    “叔父,我看见你来了,所以来瞧瞧。”

    叔父小时候抱过我,长大后还到处帮我留意一些官家子弟,好让我嫁得好一些。

    “原来是彤彤呀。”叔父擦着额头的汗,喊到我名字时提高了声音。

    阿爹连忙走出来,一阵风掀起他的长胡须。

    阿爹神情严肃,看向我说:“彤彤,你找阿爹何事?”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看见叔父来了,就想和他打个招呼,顺便与你说一说明日去望城山踏青一事。”

    “明日我让李卫陪你一同前去,可好?”阿爹说道。

    “那个闷葫芦,我才不要。”我想起李卫那冷冰冰的脸,就更加无趣了。

    “那阿爹便让他守在望城山山脚,不让他跟着你们。”阿爹说。

    “这还差不多。”我笑了笑,看向叔父。

    叔父扭过头看向阿爹,说:“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

    “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那日的事我会差人查清。”阿爹拍了拍叔父的肩膀,眼里透过一道寒光…

    2.


    翌日清晨,阿青帮我梳妆打扮后,便取来淡紫色的纱衣披在我身上。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朝门口走去。

    李卫叫了一辆马车在门口等候,光从屋檐上溜进来,又落在马车上。我跨出门槛,看到那白色的骏马,心里有些期待。李卫朝我行礼道:“小姐,请上马车。”李卫长得不算英俊,皮肤黝黑,五官像拼凑起来一般,再加上他话少得可怜,让人听了提不起劲来。我没有理会他,走在马车旁和阿青登上马车。

    阿青跟我快三年,和她相处甚得我心。我初遇阿青时,天还下着雪,阿青穿着单薄,缩着身子靠在门前。我在回府时遇到她,便收留她。直至今日,她便成了我的贴身丫鬟。

    “驾……”李卫挥动长鞭,马车朝望城山奔去。

    我看着阿青,她的脸偏瘦,双眉细长,双眸如灿烂星子般看向我。我默不作声,视线落在她身上那件素白色的纱裙上。她拨着马车上的帘子,把透进马车上的光挡在外面。

    马车晃了一下。我的身体埋在阿青肩膀上,靠在阿青耳边轻说道:“是到望城山了吗?”

    阿青轻挑开帘子,说道:“快到了,前面不远处便是。”

    我点了点头,静坐等候。

    一会过后,马车停了下来,李卫喊道:“小姐,已到望城山。”

    阿青搀扶我下了马车。我忘着远处的山,被云雾缠绕着,看不清山顶,只瞧见山上的树涂抹着一片嫩绿。

    “小姐,你听,是琴声。”阿青指着远方的亭子说道。

    我仔细倾听着琴声,旋律优美动听,听了片刻,才听出曲子是《梅花三弄》。我拉扯着阿青的衣袖,说道:“阿青,此人竟然在弹《梅花三弄》。”

    阿青对古琴也有些了解,近日,我与她学过《梅花三弄》,只可惜我只会前六段。而现在听到此曲,心里有些喜悦。我拽着阿青的手,往亭子那边走去。

    “小姐如有危险,高呼我一声便到。”李卫停在望城山山下,看着不远处的小亭,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垂下来。

    我点了点头,继续和阿青走在蜿蜒的小路上,此时《梅花三弄》已经弹到第五段。我听着琴声十万流畅,想必弹此曲的人定是熟手。越近小亭,我与小梅如入佳境,此时《梅花三弄》已弹至第七段,旋律开始变得跌宕起伏,仿佛一位将军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舞剑,片片梅花飘在他眼前,他举剑轻佻,梅花纷纷落下……

    我静静地看着亭上的那位公子,他身着淡蓝色的长袍,坐在亭上的小板凳上。他的剑眉随着琴的旋律微翘起来,双眼紧闭像完全投入在自己的琴声当中。他忽然听到亭子不远处有脚步声,不仅仅是眼前还有亭子对面的草丛。他耳朵动了动,双手按在琴弦上,琴声止了。我身后的草丛里,微风轻拂过,几名穿着囚衣的奴隶跑了出来,他们手里各持着一把锋利的刀。

    阿青听到声音,回头一看,便拽着我的手,喊道:“小姐,他们应该是北荒的奴隶,想必是从天牢里跑出来的。”

    我没想到阿青竟认得他们,只远远看着那几人,他们脸上脏兮兮的,分不清是碳还是泥土。

    “两位小姐,随我来。”站在亭上的公子喊道。我见他手持古琴,说话声音酥酥的,便羞涩地低下头。

    “这位公子是?”阿青问道。

    “叶槿安。”他轻声说道:“我知山上有条小路,可到山下,还请两位小姐随我来。”

    我上前一步,又看了看阿青。阿青回头看向那几名奴隶,眼看快往这边赶来,便推了我一把。我默默地记下这位公子的名字,叶槿安……确实是个好名字。

    我和阿青跟在叶槿安身后。他抱着古琴,往山上爬去,不知道爬了多久。我们爬到一定的高度,却依旧不见那条小路。阿青回头看了一眼,那几名奴隶没有追来。我踩在草丛中,望着对面的群山,再偷偷瞥了叶槿安一眼,发现他长得有些好看,便羞涩地说不出话来。阿青见我低着头,像看懂我的心思,便问道:“叶公子,琴艺高超,不知公子是否有意当一名乐师?”

    叶槿安垂下双眸,思索一番,说道:“在下确实有意当乐师,只是不知两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眼前一亮,说:“我……林诗彤。”

    “林诗彤,这名字甚好。”叶槿安嘴角上扬。

    “我家小姐可是林将军府上。”阿青在一旁说道。

    “可是拒北荒军的林湛将军?”叶槿安惊讶地看着我,再看了看一旁的阿青。

    “正是。”阿青自信地抬起头。

    “阿青,好了。”我拽着阿青的袖子,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早听闻林将军大名,在下不才,愿意去将军府上当一名乐师。”叶槿安眼神笃定,像看到一股希望。

    “小姐,你就答应吧。”阿青晃动着我的肩膀。

    “既如此,随我一同回府吧。”我看着叶槿安,脸有些泛红。

    叶槿安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一步,便弯下腰 ,拨开草丛,说:“前面这条小路可到山下,随我来。”

    我和阿青跟在叶槿安身后,往山下走去……

    3.


    我们三人顺着小路来到山下。李卫站在马车旁看向我,再看了看一旁的叶槿安,问道:“这位是?”

    “在下叶槿安,一名乐师。”叶槿安抱着古琴说道。

    “乐师?”李卫细细打量着叶槿安,朝我说道:“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

    “方才我们在山上遇到北荒奴隶,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阿青打断李卫说道。

    “什么!”李卫惊讶地看了看四周,又松了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在叶槿安身上,说道:“恐怕是巧合……小姐在山上遇到北荒奴隶,又恰巧遇到他,我看他就是……”

    “够了,李卫,他对我有恩,不得无礼。”我朝李卫使了一个眼神,说道:“他日后会成为我们府里的乐师,别把他往坏处想。”

    李卫丝毫没有放下警惕,说道:“他来历不明……”

    “我是城中著名乐师周通晓之徒,如不信,一查便知。”叶槿安打断李卫说道。

    阿青见状,说道:“日后都是自家人,别伤了和气。”

    李卫长舒一口气,指着叶槿安说道:“你的来历我会查,今日且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那……在此谢过。”叶槿安嘴角上扬,看着马车,说道:“还请小姐上马车,我与李……”

    “李卫。”李卫瞪了叶槿安一眼,说道:“你坐在车外。”

    叶槿安抱着古琴点了点头。我与阿青登上马车,往车外看了叶槿安一眼。阿青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小姐对叶乐师难不成有……”

    “没有……没有……”我连忙摇了摇头。从不信一见钟情的我,今日不知为何心跳得猛烈。我看着叶槿安清瘦的背影,想到他日后在我府里当乐师,心里却偷偷乐着。

    “当真没有?”阿青凑过来。

    “当真。”我脸有些滚烫,看着阿青说道:“有些乏了,我休息片刻。”

    阿青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我的肩膀虽不及叶乐师的,但也凑合。”

    我推了推阿青,笑着说道:“死丫头,等回到府看我怎么收拾你。”

    马车有些晃荡,不知行了多少路。这一路上李卫和叶槿安一言不发,想必他们坐在车外应该很无趣。

    “驾……”

    只听见李卫呦呵一声,马便跑得快了些。

    我靠在阿青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4.


    待我醒来后,马车已到林府。我听到阿青的叫声,揉了揉眼,拨开帘子,说道:“到了吗?”

    阿青点了点头,连忙说道:“小姐,老爷正在盘问叶乐师,你快去帮他解围。

    ”我心急了,连忙跳下马车,看到两排士兵像树一样立在门前,而一旁的阿爹正打量着叶槿安。我连忙走到阿爹身旁,说道:“阿爹,他在山上救我一命,于我有恩……”

    李卫在一旁说道:“此人来历不明……”

    “闭嘴。”我打断李卫说道。

    父亲看了李卫一眼,说道:“李卫你差探子去打探北荒军军情,余下的事交给我。”

    “诺。”李卫应道,骑上马便离开。

    阿爹狐疑地看了看叶槿安,眼里透过一道光。

    叶槿安神情很平静,抱着古琴站在原地,朝阿爹行礼。

    阿爹看向叶槿安,说道:“把头抬起来。”

    叶槿安缓缓立直身子,说道:“在下早听闻林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只是近日城中的北荒奴隶蠢蠢欲动,不知林将军有何对策?”

    “我已让李卫前去处理,用不着你操心,只是瞧你模样,倒像在哪见过,不知你家父是否与我相识?”阿爹瞧着叶槿安,心里有些不安。

    叶槿安叹了一口气,说道:“在下自小被乐师周通晓收养,不知亲生父母是谁,只是近日师父他老人家患了重病,恐不能出面帮我作证……”

    “够了,阿爹,我看你呀,看谁都像是恶人。这一点……李卫和你极其相似。”我扯着阿爹的袖子,晃着他的手臂。

    “罢了,今日便看在彤彤的面上,暂且让你住下。”阿爹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若他干出伤害你的事情,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

    “诺。”我扯着嗓子装出男人的声音,站得笔直,像李卫一样拍了拍身上的沙土。阿爹被我逗乐起来,看着我说道:“今日的你像极了你小时候。”我咧开嘴笑了笑,再看着一旁的叶槿安,发现他也在笑,便捂住脸,准备跨门而入。

    阿青朝叶槿安使了一个眼神,便带着叶槿安进了府。

    阿爹没有多说什么,看着我进府,倒想起一件事来,连忙叮嘱道:“过几日是你叔父六十大寿,你也该学会几首像样的曲子,到时可在家宴上大显身手。”

    我看了看叶槿安,心里多了些信心,朝阿爹说道:“我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那自然是好,今日阿爹要到城中巡查,留下一队人马镇守府中,若遇到什么事情,高呼一声便可。”阿爹说道,便转身上马。

    府里向来守卫森严,倒不会出什么差错,但我明白阿爹的意思,是让我防着叶槿安,可他横竖一看,都不似是“有心之人”。

    我看向叶槿安,心里有股莫名的喜悦。他朝我点了点头,说道:“小姐请放心,只要三日,我定教会你《梅花三弄》。”

    我痴痴地看向他,眼睛像放在他身上。阿青轻咳一声,说道:“小姐天赋高,应不需三日……”

    “哪有。”我缓过神来,说道:“兴许要四五日。”

    叶槿安笑了笑,说道:“小姐怕是小瞧我。”

    “怎会……怎会小瞧。”我看了看一旁的阿青,想让她解围,谁知她“噗嗤”笑了一声。而叶槿安此时也嘴角上扬地跟在我身后。我迅速加快脚步,推开房间的门,一把古琴静静地搁置在琴桌上……

    5.


    午时,光透进房内,琴桌的影子有一角埋在地上。叶槿安把自个的古琴放在桌上,再搬来一张凳子,说道:“先从《梅花三弄》第一段弹起。”

    我朝门外望了一眼,阿青去沏茶也不知偷溜到何处,而此时房内只剩下我和叶槿安两人。我羞红了脸,低下头盯着琴弦,上面的琴弦看起来很新,像刚擦拭完一般。我回忆起琴谱,脑袋空荡荡的,一时想不起来。

    叶槿安似乎读懂我的心思,把琴谱放在古琴上。我瞄了一眼琴谱,顺着回忆开始弹奏。从第一段到第六段,我还能勉强弹完,可到了第七段,我那笨拙的手指便卡在琴弦中间。

    叶槿安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我身旁,轻声道:“小姐,冒犯了。”只见他的手盖在我的五指上,一股炽热贴在手背上。我感觉到脸上滚烫,他的气息浮在我的发丝上,头一次离他这么近,心跳得着实厉害。我抬起头看了看他,那精致的五官和淡然的神情,让我看得有些陶醉。他低头看向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像被冰封在此刻,身体早已不听使唤,一切的动作和神态似乎都交给叶槿安。他忽然用手搂住我的腰,把头挪过来,往我嘴上亲了一下。我的心像跳出来,脸部被烧得厉害。他加重力度地啃着我的嘴巴,一寸又一寸,很深。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我心脏里跳动,慢慢地填满我的身躯。我没有反抗,虽有些羞涩,但心里却快乐得说不出话来。他慢慢松开嘴,连忙站起来,说道:“小姐,今日……失礼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转身离开。我愣在原位,心想难不成男人都喜欢亲完就溜之大吉吗?我摇晃着脑袋,方才的画面似乎刻下我脑海里。我捧着没有冷却的脸,痴痴地看着他的古琴。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难不成是他回来了?我连忙站起来,准备往门外走去。谁知进来的却是阿青,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阿青把茶放在桌上,瞧了屋里一圈,说道:“怎么不见叶乐师。”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他……方才……有急事出去了。”我说了一个谎,却回忆起刚刚的画面。

    阿青见我脸有些泛红,说道:“小姐,你的脸……”我连忙摆手,说道:“屋里热,我出去透透气。”

    我走出屋外,寻一下叶槿安的身影,可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难不成他离开了?我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心里空荡荡的,比这偌大的院子还要空荡……

    6.


    两日后,我还是没见着叶槿安,也不知他心里有没有我。我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心想明日就是叔父的寿辰了,他若再不出现,我的《梅花三弄》也只能弹到第六段。

    阿爹从房里出来,心想他定要去城里巡查了吧。阿爹在城里的威望,让我感到震撼又可悲。震撼的是,城里百姓都爱戴阿爹,称呼他为“战神。”可悲的是,阿爹膝下无子,只生下我,而我又不争气,对于舞枪弄剑一窍不通。

    阿爹瞧见我干坐着发呆,朝我喊道:“彤彤,要不要随阿爹到城里逛一逛。”

    我叹了一口气,不见叶槿安心里闷得很,想着出去走走也可分散一下相思苦,便点了点头。

    阿爹看了看四周,说道:“今日怎么不见阿青?”

    我摇了摇头,说:“阿爹真是贵人多忘事,今日是阿青母亲祭日,她一早便回乡下祭拜了。”

    “原来如此,那我让李卫叫一辆马车,我们出城巡视。”阿爹说。

    我点了点头,坐在院子静静等候……

    过了一会,李卫牵着马车在门口等候。我和阿爹走出门,看到一排士兵,他们纷纷向阿爹行礼。阿爹抬了抬手,士兵们便立直身子。

    我登上马车,拨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街道,待马车驶过府邸大门时,一群小贩围在道路两旁,其中有几名小贩头上围着围巾、穿着怪异,倒像是西域的商人。早年间听闻西域的商人卖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想去瞧个究竟,可其余小贩却把西域商人挤到一边,还一个劲地喊道:“林将军威武……林将军威武。”他们虽喊的不齐,但声音十分洪亮。

    忽然,站在路旁的百姓朝阿爹下跪行礼。阿爹骑在一匹白色战马上,好生威风,他一言不发,抬了抬手,百姓们纷纷起身。我望着外面,有几个小贩给随从的士兵们拿来一些吃食,其中有一个体型稍微胖的士兵忍不住伸手,但瞧见阿爹在前方,又摇了摇头,继续跟随着“林家军”的队伍行走着。

    原本林家军不叫林家军,只因为父亲把守卫幽州城的将士聚到一块,便成了林家军。

    阿青不在马车内,我感觉十分无趣,拨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发现围着一群人,其中一个人在议论着:“若没有林将军,哪来今日的幽州城。”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这些声音在我每次随父亲巡视时都能听见,听多了反而不觉得新鲜。

    忽然,我看到人群里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影像极了叶槿安。我把头伸出车窗外,可马车晃动得厉害,不得不把头缩回来,等我再次拨开帘子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已没了踪迹……

    7.


    林家军绕着幽州城巡视一圈。城里没发现异常,阿爹便下令回府。马车沿着原路返回,街上的小贩挤成一堆。我闻到凤梨酥的味道,朝那边小贩喊道:“凤梨酥。”阿爹转头看向我,那双眼盯着我,摇了摇头,喊道:“回府。”方才阿爹的眼神有些可怕,让我不得不咽下心中的想法,可那名小贩却在后面追逐,他嘴里喘着粗气,喊道:“小姐的凤梨酥,改日我亲自送到将军府。”阿爹摇了摇头,喊道:“不必,无功不受禄。”阿爹说出这话不稀奇,但看到快到嘴的凤梨酥没了,我心里有些难受。我叹了一口气,朝小贩挥了挥手,以示感谢。

    马车快到府邸时,一只白鸽飞向屋檐。李卫见状,连忙下马,朝白鸽吹了一声口哨。阿爹拉住缰绳,停在府邸门前。我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阿青从府里走出来。我迅速穿过阿爹身边,朝阿青走去。

    李卫从白鸽里取下一张纸条,在阿爹耳边说道:“北荒军又开始行动了。”

    阿爹紧皱眉头,喊道:“全城戒备,做好迎敌准备。”

    阿青在我耳边说道:“我把叶乐师带回来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向阿青,再朝府里望了一眼,果然他在。我想起那日的吻,把头低下头,身子往后退一步,躲在阿青身后。

    叶槿安走出府,向阿爹行李。阿爹此时没有顾上他,便叫上李卫到他书房议事。其他士兵在底下议论着,其中一名士兵说道:“林将军膝下无子,恐怕日后是李副将坐上将军之位 。”其他士兵听道,纷纷点了点头。我看了李卫一眼,没想到他在林家军的地位这么高。可他却绑着一张臭脸,看向士兵们,喊道:“休得胡说,小心军棍侍候。”

    阿爹回头望了一眼,拍了拍李卫的肩膀,没有说话,便朝府里走去。

    方才阿爹的眼神就像一只老虎盯着李卫,看着有些吓人,但在他移开眼睛时,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温暖。

    我拽着阿青的手,心想叶槿安竟然不辞而别,那我也不给他好脸色看。我没有理会他,一直往府里走去。他跟随在我身后,看到院子里无人便说道:“对不住,那日走得匆忙……”

    我咬了咬下唇,转过身看向他,再看了看一旁的阿青,朝阿青说道:“阿青,帮我沏壶茶端到我房间。”

    阿青点了点头,离开时看了叶槿安一眼。

    我看着周围无人,便指着叶槿安说道:“你倒好,一言不发就离开,你不知道……”

    他没等我说完,说道:“小姐,对不住……”

    我推开他,假装生气道:“你才知道对不住我。”

    “小姐,我自知对你心中有愧……”他神情凝重,紧皱眉头,像在思索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回房教会我《梅花三弄》,我便原谅你。”

    他点了点头,那皱着的眉毛没有舒展开来……

    8.


    我与叶瑾安进入房中。阿青沏好一壶茶,朝叶槿安这边看过来,把茶壶放在桌上。我朝她挥了挥手。她笑了笑,便离开了。

    我坐在琴桌前。叶槿安向前一步,又退后一步。

    我站起来,拽着他的手 ,说:“你心里有没有我?”

    叶槿安叹了一口气,眼睛没有看向我,说:“明日是你叔父寿宴,我想我们应该以练琴为主。”

    我没有理会他,看向他的眼睛,接着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挪开眼。我离他很近,看到他右脸眼角处有一颗泪痣,猜想他不会是个伤心的人吧。

    他紧握拳头,说:“明日寿宴,我再给你答复。”

    我狐疑地看向他,说:“为何要等明日?”

    他转过身,说:“因为当务之急,是先让你学会《梅花三弄》。”

    “也罢,这次先依你。”我说道,便坐在琴桌前的凳子上,拨弄着古琴上的弦。

    “这后面几段,旋律过快,心里境界不能乱,想象着梅花就开在你眼前,它立在寒冬中,任凭风雪打压,都没有屈服。”叶槿安在一旁说着,可他却与我保持着一段的距离。我心里不是滋味,胡乱弹了一通。他叹了一口气,说:“竟然小姐无心弹琴,明日便让我代你弹吧。”

    “明日,你当真会告知我,你心里有没有我?”我看着他迈步走到门口处,连忙站起来跟过去。

    “一切都会在明日揭晓,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愿你坦然面对。”叶槿安说罢,向门口走去。

    我觉得他说这话时怪怪的,有几分离别的滋味在里头……

    午时,父亲还在与李卫商议战事,期间李卫出来一趟,好像去传令去了。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叶槿安又不见了,只见空中有一只信鸽往阿爹的书房飞去……

    阿青走过来,和我说道:“叶乐师有事先离开了。”

    没想到,他离开时,却是与阿青说的。我皱下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阿青,你觉得叶槿安是什么样的人?”

    阿青沉默了,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复我说的话,只是说了一句,“小姐,午时了,兴许你也饿了吧。”

    我摇了摇头,看向她说:“不饿。”

    “小姐,明日……”阿青顿了顿,眼里透过一道寒光,说:“小姐,我还是再给你沏壶茶吧。”

    我没有反应过来,阿青已经离开了。院子里透过一阵微风,掀起我的发丝,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9.


    翌日清晨,光埋在屋檐上,几只雀儿在空中叫嚷。在我梳妆打扮之余,叶槿安抱着古琴在门外等候。我从屋里走出来看向他,他神情严肃,一言不发。不仅他如此,阿青也是如此,今早她帮我梳妆打扮之时,也是一言不发。我走到门外,他们两人默默地跟在后面。

    阿爹骑着马,今日他虽不穿铠甲,但身上那素白色的披风瞧起来也有些威风。我和阿青登上马车,叶槿安和李卫坐在马车前,像我们初识回府时一样。

    街上挤满各种各样的人,黎民百姓、小贩及西域的商人等等。马车朝着叔父的府上行驶着,以往叔父办寿宴,我几乎每年都在场,但今年多了一个叶槿安。

    “驾……”阿爹呦呵着,一队人马跟在他身后。幽州城里的人见到阿爹不是行礼就是欢呼。我拉上帘子,看向阿青,她正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往她身边靠近一些,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你无事吧,怎么无精打采?”

    她眼神闪烁一下,说道:“今日像受了凉,嗓子有些刺痛。”

    我看向她说:“要不……你回府休息一下。”

    阿青摇了摇头,说:“无妨。”

    我看向她,说:“若不舒服,可在叔父府里稍作休息。”

    阿青没有说话,伸出手紧紧抱住我……

    马车停了下来,阿青才松开手,说:“小姐……到了。”

    我点了点头,准备下马车。

    叔父在府前迎接我们,他憔悴了许多,白发丝被微风轻轻掀起。我与阿青下了马车,便朝他行礼。叔父本有两子,可都战死在沙场,如今他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府邸,想来尽是凄凉。阿爹上前扶着叔父,坐在首席上。

    我瞧了瞧满座的宾客,似乎比以往少了一些,而且这些宾客,我往年都不曾见过。

    叶槿安抱着古琴上了二楼。二楼长廊里摆着一个古琴桌,原本是为我而立的,可叶槿安似乎早已知晓,他没有犹豫便上了二层。我想跟上去,阿青却拦下我,说:“小姐,一会过后,你还是我小姐。”我听不明阿青的意思,只瞧见叔父府里的大门关上。父亲那一队人马整齐地站在府里,而坐在院子里的宾客从桌底拔出刀来。李卫走到我面前,问:“小姐,这是为何?将军可有和你提起?”我摇了摇头,也不知阿爹和叔父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琴声响起,从二楼传到院子里,曲子是我熟悉的《梅花三弄》。叔父大笑了一声,喝了一杯酒,把酒杯摔在地上,喊道:“萧家三公子,你藏得可真深呀。”

    “萧家三公子是……”我狐疑地看向叔父。

    “弓箭手,准备。”阿爹喊了一声,叔父府里冲出两队士兵,他们手举弓箭对准二楼。我连忙跑在士兵们面前,朝阿爹喊道:“阿爹,别伤害叶槿安。”

    “你们两人灭了我们萧家满门,如今也要除掉我吗?”叶槿安眼里透过一道寒光,从兜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琴桌上。

    阿爹看向我,立刻冲到院子里,指着叶槿安喊道:“休得胡说,放箭。”

    “不可。”我拽着阿爹的手,说:“阿爹,叶槿安说的可属实?”

    阿爹犹豫了,一时没有说话。叔父见状,走了过来,说:“彤彤,你阿爹有苦衷,你无需再问。”

    忽然,曲调变了,不再是《梅花三弄》。我抬头看向二楼,盒子里飘出粉色的花粉。

    “不好,这是西域的梦兰花。”李卫喊道,迅速捂住嘴鼻。花粉在空中飘着,我头晕沉沉的,看着叶槿安,此时他离我十分遥远。叔父和阿爹的身体摇晃起来,快跌倒在地。阿青举起一把匕首,从叔父身后刺来。

    “怎会……是阿青。”我的眼角溢出泪,喊道:“自始至终,你们都在骗我。”

    “小姐,你阿爹和叔父灭了萧家满门,当时我阿母正是萧家下人,那场火夺了多少无辜生命。”阿青拔出匕首,血溅在她身上。

    “阿青,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我感觉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来。

    阿青摇了摇头,说:“你叔父该死,你阿爹也一样,若不是我阿母救下我和三少爷,恐怕连我们也命丧在那场大火中。”

    叔父倒在血泊中。阿爹拖着头,试图站稳身子,喊道:“阿青,我们林府收养你几年,看在这个份上,就放我一条生路。”

    “那日,你们趁萧将军抗敌时,夺去他的兵符,残忍杀害他们一家,可有想过放过他们。”阿青喊道,脸上青筋暴起,迅速握起匕首,冲向阿爹。

    “不要,阿青。”我使劲全身的力气喊道,眼泪从眼角处滑落下来。

    琴声忽然变缓一些,我晕倒在地,似乎看到一个画面。

    这里是梦吗?我看到一场大火,火正烧着一个府邸,往近一看,有两人搀扶着跑出来,我看清他们的样子,像极了阿青和叶槿安。

    “彤彤,你可恨我?”我听到叶槿安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抱了起来。琴声似乎停止了,阿爹好像消失在我眼前。我迷迷糊糊地看到马在奔跑,身体软绵绵地贴在马车内。

    “是你吗?叶槿安。”我说。

    叶槿安点了点头,说:“对不起,彤彤,我想你定无法原谅我。”

    “我阿爹当真灭了你满门?”我的眼泪溢出来。

    叶槿安眼含泪水,点了点头。

    “那你定恨我吧,你是不是也要将我杀害?”我推了他一把,身子往马车另一边倾斜。

    他摇了摇头,不敢看向我,说:“彤彤,就让我为你织一场梦,全当弥补你吧。”

    “梦?”我说,眼泪忍不住地落下。

    “不错,西域的梦兰花加上西域的《引梦吟》(西域的曲子)可让人入梦。”叶槿安抱着古琴看向我,又把头扭过去。

    “梦醒了,我阿爹和叔父会活着吗?”

    “梦醒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你呢?会重新开始吗丁啉?”

    “彤彤,你听我说,我欠你一条命,也欠幽州城一个交代。”

    “不错,你是欠我一命,我是该取了你的性命。”我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寒光。

    他冷冷一笑,说道:“那日你出城巡视时,我在人群中看见林家军在幽州城人们眼中的威望,便想到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我着急地看向他。

    忽然,马车停了,我的脑袋晕沉沉的。他拨开帘子,我看到阿青,可我依然不相信是阿青杀害我阿爹和叔父。阿青低头搀扶着我。我使劲将她推开,扯着嗓子吼道:“我恨你们,我不想看到你们。”

    叶槿安撒了一些梦兰花,一股奇特的香味扑鼻而来,我迷迷糊糊地贴在阿青身上。

    琴声又响起来,我好像看到叶槿安,他站在望城山上,那是我们初见之时,只不过这次没有北荒的奴隶,也没有阿青,只有他。他朝我伸出手,说道:“这位姑娘,可愿与我在此山中共度一生。”

    我犹豫了,问道:“你心里当真有我?”

    他点了点头,说:“有。”

    “当真有吗?我从不信一见钟情,却对你……”

    “彤彤,我不曾想过骗你,从遇见你时我便喜欢你。”

    “够了,那些北荒奴隶也是你找来的吧。”我摇晃着脑袋,试图保持清醒。

    “不错。”他冷冷说道,拨动着琴弦。

    “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报仇……”

    “是。”他沉了沉双眸,不敢抬起头来。

    “罢了,散了吧。”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天上依然飘着梦兰花粉,他弹起《梅花三弄》,我再次昏睡过去。

    叶槿安说:“彤彤,就让我为你弹最后一曲吧。”

    天上飘起白雪,下在望城山上。我想我真的累了,便睡在茫茫的雪地上。

    叶槿安手里撑着伞,往我这边走来,指着山顶的梅花说:“彤彤,你瞧,那朵梅花开得好生艳丽。”

    我瞧着那朵梅花,它开在雪落之时,枝干上还沾着雪。

    我说:“叶槿安,我们会在一起吗?”

    “会。”叶槿安笑了,头一次见到他笑得这么开心。

    忽然,曲子变得急促起来。雪下得越来越大,那棵梅树在寒风中摇曳。叶槿安紧紧抱着我,我与他相依偎着,看着这场雪是如何停的……

    10.


    不知不觉,过了许久。我感觉到一股热气浮在我嘴边,我伸手拽着模糊的那只手,头还有些阴沉。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只有我和叶槿安。我与他看雪、赏梅和抚琴等等。他说:“他心里有我。”我点了点头,依偎在他身旁,看着雪落下。我睁开眼看到自己正拽着李卫的手,迅速缩了回去,朝外面喊道:“我阿爹呢?叔父呢?还有……叶槿安和阿青呢?”

    李卫长舒了一口气,说:“小姐,将军的丧事我们都办妥了。”

    我喊了一声,眼泪落在脸颊上。

    “小姐,你已经昏迷三日了,如今北荒军压境,林家军的众将士们,都愿意听从小姐……”李卫看向我说。

    我缓缓坐起来,蜷缩着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上,看着李卫身穿孝服,弱弱地问一句:“我阿爹和叔父的葬礼办得如何?”

    李卫叹道:“两位将军深受城中百姓爱戴,几乎城中人都穿上孝服送了一程,而如今两位将军的尸身被葬在林家冢。”

    我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说:“那个人和阿青呢?他们如今在何处?”

    李卫不敢看向我,叹了一声,说:“今日午时,叶槿安已被斩首,阿青劫法场也随他去了。”

    什么!他们两人都……想到这里,我越发的伤心,拿起一旁的被子盖住脸,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我的眼泪打湿了被子,喉咙发不出声来,鼻子堵得慌,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哭了多久,我拿起被子擦干脸上的泪水,长舒了一口气,发现李卫还在原地等候,便看向他,说:“叶槿安可有留下什么话?他可有……”我的声音哽咽,轻咳了一声,想到是阿爹灭了萧家满门,心便如刀割一般,刺进内心深处。

    李卫在一旁来回踱步,犹豫一会才开口:“实不相瞒,是叶槿安救了众将士,因中了梦兰花如无解药,人会一直昏迷,可三日前,叶槿安给我喂了解药,但他甘愿赴死,我便没有阻拦……”

    “他怎会甘愿赴死……他怎会……”我喊了一声,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

    “他是为了幽州城。两位将军在城中百姓眼中已是德高望重之辈,再加上北荒军压境,不能失了人心,他便选择被我擒住,甘心被问斩。”

    “为何如此……”我嚎啕大哭起来,眼泪盖住视线。

    “小姐,两位将军确实对不住萧家,可他们对城中百姓爱戴有加,再加上叶槿安本就是幽州城守将之后,他……明白其中道理。”李卫在一旁劝道:“只是当下,小姐莫要过于悲伤,理应带领林家军共同抗敌。”

    抗敌与我何干?幽州城的百姓与我何干?我一女子,失去至亲至爱,如今还要我关怀这天下吗?叶槿安你倒是狠心,明明可以带我一同走,为何却给我织了一个梦。你明明心中有我,却又为何不愿为我放下仇恨。罢了,你满门被我阿爹所灭,我又有何资格让你为了我放弃仇恨。我们俩的相遇,也是你一手铸成,如今你倒是断得干净,连自己的命也赔了进去。

    我哭得渐渐无声,可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

    李卫脸上没有表情,从兜里拿出林家军的帅印,说道:“小姐,应以大局为重。”

    我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擦干泪水,呼出一口气,缓缓从床上站起来,接过帅印,说道:“李卫,你在门外等我片刻,我收拾一下便给林家军和城里百姓一个交代。”

    李卫点了点头,向我行礼告退。临走前他关上了门,我看着空荡荡的房屋,阿青不在了,叶槿安也走了……我摇了摇头,褪去身上的衣物,换上孝衣,坐在桌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已然憔悴了几分。我用两枚发叉简单别起发丝,没了阿青,连梳妆打扮的人都没了。我起身看向角落里的古琴,眼泪又溢出来。我紧咬着下唇,抱着古琴砸到地下,上面的弦断了,连同我与叶槿安的缘也断了。我想凡事都该有个了断,便拿起帅印推开门,走了出去。

    李卫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看到我出来,便迎了过去。我一声不吭,直奔府邸大门。快到大门时,李卫停在门前,说道:“林家军和城中百姓都在候着小姐。”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朝李卫说道:“开门吧。”

    李卫缓缓把门打开。林家军的众将士和门外的百姓看到我,纷纷下跪行礼。我紧握拳头,立直身子,双手拖着帅印喊道:“如今北荒军压境,家父惨死,城中不可无将,从此时起,李卫便是幽州城的将,而林家军不再姓林。”

    李卫连忙跪在我脚旁,说道:“小姐,我何德何能……”

    我轻声对他说:“你想城中无将吗?”

    李卫犹豫了一会,看向众将士们。将士们纷纷喊道:“我等愿意追逐李卫将军,守住幽州城,击退北荒军。”

    “既如此,随我一同出城御敌。”李卫站起身,看向众将士们。

    “诺,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众将士纷纷喊道。

    我交代好一切,便独自回房……

    结尾.


    李卫率众将士守了幽州城数月,可惜寡不敌众,幽州城被破,而他却战死在城门底下。我听闻这一消息后,取出一月前买的梦兰花,撒满房间各处,自己便静静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我好像又看到叶槿安了,他依旧手抚古琴,在望城山上为我弹了一曲……

    已完结(网图侵删)

    注:《梅花三弄》,又名《梅花引》、《梅花曲》《玉妃引》,根据《太音补遗》和《蕉庵琴谱》所载,相传原本是晋朝桓伊所作的一首笛曲,后来改编为古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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