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人间仙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残阳如血，西半山外隐隐滚着旱雷，盛夏夜空气入肺好似吸火。柏道一间二手书店前，三四层人群围成一个圈，踮脚探头关注圆圈中心，塞车的记者没抢到最佳位置，只得在圈外匆匆播报：全城围剿！最后一对情侣短命凋零！

人类文明走过八千年，爱情名存实亡，连C市最后两位短情人分手，都被传到网路直播，民众对末路爱情的关注度竟直冲新闻榜首，吃瓜观众万人空巷，播放量一夜暴涨千万。

第二天专家就此事发表的言论更是一致：呼吁公署有所作为，提升C市早已跌成负值的恋爱率。

架不住每天几百吨新闻催促和舆论推波助澜，更有闲人去公署门口举大字牌。半月后，公署发布紧急公文：C市恋爱率和出生率科学提升方案的招标公告。

公署的决策团不是吃干饭的，顶层设计一步到位，依托科学解决低迷的恋爱需求和负值出生率，本市民众的个人生活问题俨然迎来曙光。

2、

夏末，小真喊了小姐妹喝下午茶。会面点挤满了人，早到的她在窄窄咖啡厅等位，客人走了三拨才排到窗边座位。

服务生送上当季新品菜单，翻开第一页，一则显眼的内测广告被排得花里胡哨，流光灯映照一个宽肩窄腰的礼服剪影，黄色宽边八卦周刊字体印着三个大字：人间仙。菜单介绍说该服务依据时长收费，不满意随时退款。小真早听闻这服务引来无数人打卡，跃跃欲试下了单，选了三小时款。

小姐妹许久不见，聊得甚是欢喜。说到某个明星八卦正笑成一团，一位身着西装的俊男走过，俯身微笑看了一圈在座诸位，随后在小真身边落座，递给她一束黑金玫瑰，又捏捏她的脸蛋，眉目款款，一开口说话好像奇华饼屋早七点新出炉的甜品，绽放出成片酥脆的蝴蝶：“抱歉宝贝，我来晚了，在聊什么？”

眼前的男士哪里有机器人的样子？分明是两位当红明星的神颜拼接。察觉身边人看他，焕东浅笑转头，小真怦然心动，他的笑，好像山谷中卷着绿草花香的风，扑面轻轻柔柔，难以抗拒。

“聊了些做梦话题，你随便听听啦。”小真的手被捉进掌心，沾染他的温气。焕东话很少，不怎么参与小姐妹们的会话，只一心一意关注小真，抬手将她的碎发捋顺到耳后，还把面前一碟提拉米苏切成小块喂至嘴边。小姐妹以为小真新交了男友，眼神艳羡又八卦。被宠成娇气公主，小真眉欢眼笑。

与众人分开，两人牵手沿着海滨长廊漫步。这段长廊曾是百年前公署完成填海计划后，遗留的一块荒废官地，直到被市民发现是观赏烟花日落的绝佳位置，常常擅闯。公署无法忍受市民被警察反复驱赶，重建了这条千米小径。舒缓的钢琴曲做背景音，他讲着她从未听闻的故事。深蓝色的夜空挂着无数闪烁的星星，两人左侧是黑色港湾，邮轮上五色缤纷的霓虹灯，被潮湿水汽晕出朦胧的光圈，小真看得移不开眼，他像扑克牌上的K，半张脸映在斑斓的夜幕里，迷人又危险。即便黑洞没有引力，她照旧会无所畏惧地跳进去。

由M公司独立研发，一期为男性的超级仿生机器人，完全模拟人类身体构造，采用人造器官组装而成，拥有人工智能的高阶形态——自主意识，并搭载传感系统、驱动系统、末端执行系统、能源供应等六大系统，能够实现与人交互、与环境交互后的自适应学习，基本达到接近人类99.9%的动作准确率。同时，根据算法配置黄金比例面容，高级情绪感知和对话响应能力，可谓是AI技术发展的终极完美作品。

虽然机器人在C市工业和商业领域均已实现规模化运营，但公署对于机器人家用场景的应用一直严格把控。出于谨慎考虑，M公司应标后进行了千次内测，三月后才计划试点，商品以盲盒形式推出，每日向公署呈送报告。正式运营将上架展示，顾客可自选下单。

还在试点阶段时，人间仙就已引来大批意见领袖争相体验。某知名网红发布的测评贴在社交媒体大爆三天，热度久久不散：人间仙值得！神颜一骑绝尘，虚耗人生不如疯爱！

爆红热贴和舆论发酵引发长尾效应，全城女生为之疯狂。一时间，街上随处可见脉脉含情的情侣。试点阶段的成功大大提升了开发者的信心，测试结束，超级仿生机器人项目提前拿到商业牌照，首批在C市投放十万台。不久后，这些漂亮的人间仙有了更亲切昵称：爱情浮夸商。

3、

应标的另一家公司也来势汹汹。N公司是一家人工智能企业，通过与地方政府捆绑合作，提供专业的超级智能教育服务，执行公署委派的定向高干培养任务。

与政府签单做生意，本身已具有极高的商业壁垒。对于此次应标，N公司势在必得。他们依据成熟的教育后链路向前延伸，开发出一条前置链路：宫舱银行。

以人体胶原蛋白和子宫内膜细胞为原料，首先让细胞在胶原蛋白基质中生长，目的是模拟出子宫内膜多层栓塞的环境，在这之中筑造一个由胶原质和软骨素构成的，可被自然分解的“支架”，放入受精卵，培养出胚胎。其次利用3D生物打印机制造出胚胎所需的人体器官，包括心脏、胎盘、脐带等，再嵌入活动细胞和毛细血管，与完全复制女性子宫条件的子宫舱装置连接，舱内配备多种传感器监测胎儿生命体征。同时，子宫舱搭载了人工智能系统，内置音响和360度无死角摄像头，可远程遥控胎教。

单身男士提前一月预约，即可在银行下单，支持精英基因定制，当天提供足量子孙精华和金钱五十万，三月后“提娃”。如不愿自己带娃，可把宝贝放在看护培养中心全托管，智能机器人将提供如家人般的照料。同时，托管期限可选，三月、六月、三年、五年均可，价格随时间递增。还可加磅优质培养服务：科学家、医生、艺术家、国家领导人等培养方向。N公司保证，宝宝成长全程都会在科学智能教育之下。唯一限制条件：家长需严格按照培养中心方案，一律不得干涉宝贝教育。

虽有官方背书，但N公司对该项目的前期评测仍慎重其事，首测选择与本地商会和重点学府合作，招募了一批优质单身青年。三月后，二十位或多金或智力超凡的年轻爸爸抱娃的照片刊登各大媒体头条。消息一出在C市掀起龙卷风，造娃科学商出手，十月怀胎被科技提前破解超越，三月持娃上岗，爸爸们的效率选择。

说教部门跟随新闻连夜营业——

传统专家1：不尊重伦理道德，败坏社会风气！

传统专家2：如今生娃都走快速通道，你们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传统专家3：依托科技改变生育率，何乐不为？

传统专家4：科技教育大展宏图，社会幸事。

……

即便公知言论在对与错的天平两端上下摇摆，可这条产业链的打通，却切实解决了过剩单身男士想要后代的问题，一定程度上保障了生育率，更有科学教育托管模式这一亮点加分。不出所料，第一批试点结果振奋人心，好口碑如滚雪球之势越来越大，顾客蜂拥前往咨询，银行加号排至年底。N公司一跃成为科技独角兽，旗下科技教育项目成为该司年度最赚钱项目之一。

4、

爱情浮夸商和造娃科学商一前一后进入市场，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逐步走上正轨，慢慢带动起周边产业发展。若恰逢节假日，情侣约会的咖啡厅、温泉馆、甜品店、游乐园……连超市、夜市，都会挤得风雨不透。而新生儿数量的增加，也让早教业、童装、儿童摄影等婴童产业欣欣向荣。

本市如凤凰重生般焕发活力，引来大批外市顾客涌入体验，在网络上夸赞一番增添亮点。公署对两家公司递交的答卷非常满意，一个解决女人谈恋爱找不到人的难题，一个解决男人想要娃的问题，减少家庭纠纷和社会矛盾，最令人担忧的未来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科技真是时刻推动着世界向高阶进化。

从未听过爱情誓言的人、被前任重重伤害的人、出走围城坚决不回头的人，都如信徒般朝拜人间仙。正如那网红所说，能亲身体验流传百年的眷侣爱情，不折不扣地疯一回，下一世投胎成外星物种都愿意。人间仙也几乎成为各类情感咨询工作室的首推产品，被已婚男士出轨？请去体验半年人间仙疗伤。刚刚恋爱和他约会失败？请和人间仙约会一小时学会放松和增进信心。

一开始并不被专家看好的科学造娃业务也是出乎意料的稳定，没有一位宝爸选择一月或五月期照料，80%以上男士选择五年期。确实，照看低龄宝贝是艰巨任务，白天问你讨要爱和抱抱，深夜唤你热奶瓶换尿片，24小时全天候陪在身边也会惹他大声哭叫，小脸气得通红，鲜少有可爱时刻。一旦挺过三四岁，小小人本事陡然上升，让人省心不少，想必大部分爸爸也是看中这点，宁愿多花钱。

就这样，市民沉浸在科技带来的便捷和幸福里，徒步在光明大道连头都懒得抬起。曾有微小警告声音，可人们顾不得许多了，幸福低迷太久，现在谁站出来说风凉话一律归为反派。

可当任何利益快速膨胀得不符常理，都需要建立起警觉和防御机制，否则，迟早会走向灭亡。

5、

说回小真，和焕东君一面之缘后，念念不忘。在她全部的恋爱经历里，唯有焕东君是那缕烙下深深印记的滚烫月光。那次相遇后她成了咖啡厅的常客。遗憾的是，遇到彦哲，遇到齐旭，遇到思洋，却再见不到焕东君。有一回她仔细研究了菜单，发现底部印有一行小字：该服务二次点单绝无重复商品，敬请知悉。

绝无重复？什么意思？

无重复商品是M公司针对人间仙项目的隐藏规则，人间仙在完成约定时长服务后，机器将重新更改面容。研发总监认为，超级仿生机器人实现商业化价值，短期内或许看不到收益，但一旦在家用领域拓展使其发展成为规模化刚需产品，这类终端将进入高速迭代期。因此，初始阶段的资金积累必须能够支撑技术存续。

直白来讲，天底下又哪有真正让你一直吃的免费餐品？公司存在就要赚钱养活员工。但这条规则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消费者体验，因此在最新一次的升级中，M公司做了技术调整：距离服务结束前半小时，消费者可自主决定是否加续时长。

可在信息如洪流般的社会里，大多数人依然偏向信赖自我感觉和经验，小真也是如此，她坚信自己会找回焕东君。

她列了一张清单，上面是全市所有人间仙店面。每天下班后，她会按照清单上的地点，一家接一家寻找。可不同店的人间仙每日都有调整，她的找寻，如同是在针里捞针。

在浪费一年时间后，心力憔悴的小真被发现猝死在公寓，原因不明。她在C市无依无靠，几位闺蜜来认领了尸体。办案警察自她的床下翻出一本日记，一切才真相大白。往轻了说，这条生命殒于思慕。往重了说，科技才是背后真正元凶。可遗憾的是，这条新闻在网络上没有任何热度，根根手指划过万部手机，多巴胺开启自动巡航，无人在乏味内容停留。

聚餐时闺蜜怀念起这个笑起来有一对浅浅酒窝的女生，陪着的人间仙们在席间偷偷递着眼色，似乎早知道背后缘由。

人和科技都出自于人，可科技沿革再兴盛，也永远和人有隔阂。很少有人议论，仿生机器人虽有真实人类做基底，仍要与人区别对待。毕竟人类愿望通过科学技术延展出来的实体，有时并不可靠。

6、

2100年到来前一天，C市那座每天整点报时、风雨不歇一百五十载的哥特式钟楼，在还有两分零点时停摆了。全城等待跨年钟声的人，都被放了鸽子。

常在钟楼下给路过情侣算命的瞎子，某天抬头看天看了很久，他叹了口气，拒绝了面前等待的一排人：“今天不算了，以后也不算了，回去吧。”谁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却是自那天之后人们渐渐发觉了不对劲。

先是有数位女生被骗大笔钱财去警局报警无果，又出现真人冒充机器人和单身女孩约会，女生被劫财劫色的案件。越来越多不好的消息直指人间仙，M公司一时竟无从下手。他们在机器人脑部安装了一键恢复出厂的功能，可例行检查中出现大量报错提示，程序被篡改了，M公司无法统计记录在案的机器人到底有多少，更查不出诈骗机器人的具体编号。

这些出场惊艳的绝世人间仙，结束约会后被系统自动标注，重新更改面容。可脸面改了，芯却是旧的。当超级机器人学会了欺骗和伪装，民众怎么防备？那位叫焕东的机器人，骗了无辜女生千百万，最后被愤怒的受害者围追堵截到南郊垃圾场，在一片狼藉中被开膛破肚。

另一边，宫舱银行持续火爆，可个别新手爸爸却发觉怀中宝宝的有一丝诡异。从看护中心抱回的孩子，一年期的非常聪明，听说读写面面俱到。而五年期的性格却异常冷漠，在家中每天抱着书本和电脑研究，全然没有幼儿的活泼和灵动。

选择托管五年的爸爸们自发组团去讨要结果，他们闯入如堡垒般的看护中心，隔着厚厚玻璃，一副令人无法想象的画面呈现在眼前：数间半个操场大小的教室，每扇门上有黄铜门牌，分别写：医生、律师、艺术家、政委等字样。在一间“艺术家”教室里，数百个三岁宝宝坐在地上，前方一块画板，身后一张木床，讲台旁的讲师机器人大声喊着：“快点画，谁画得像就能睡觉，不像不许睡！”个别画不出的小人坐在地上哭，周围无人理会他，他一直哭到脱力，才拿起画笔继续。

这是教育宝宝的科学方法？在场的人看得绝望又心痛。看护中心信誓旦旦的科技教育，教出了什么怪物？一个个生冷无比的科技婴儿，冷面冷心，不近人情，从未有过一般孩童的无忧童年。

原来，院长是某行为心理学祖师爷的疯狂拥护者，无论是哭声免疫法还是延迟睡眠满足，也许还存在家长们看不到的其他手段，都来自这位心理学疯子。作为无脑拥趸，院长坚信用对方法即可教育出任何职业领域的人物，无需考虑他的天赋、爱好和倾向。

两档子负面新闻接连被爆出，暗访的记者写下数篇实录当街报道，到底是在造福人类，还是在毁灭未来？积蓄许久的怨气和怒气，个别人还有些嫉妒高价养娃的赌气，民众愤怒被彻底点燃并迅速结伙，好事者破坏了人间仙数间门店，把刻着宫舱银行的金字方匾扔进护城河。

怒火足足烧了五天五夜，焚熄了错误，也焚熄了正确。网络媒体，巷尾街头，充斥着胡乱泄火的人。这确实是一场科技导致的灾难，连维护秩序的公职人员都难以自圆其说。公署紧急从邻市借调数队荷枪实弹，并下令封锁全城，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采取措施。

7、

由于M公司对自家机器人的失控管理，加之这些机器人完全模拟人类，人们很难分辨哪些是人哪些是人间仙，某种程度上让人间仙躲过浩劫。最后还是科学家们想出来解决方案：通过梦境散发药剂。

没错，科技掌控梦境的难题早已被攻克。上一次梦境干预，还是上世纪突袭全球的呼吸道传染病。研究表明，那些感染宿主细胞的病毒，竟然同人类一样有作息时间，据此科学家发明了一种针对性病毒疫苗，借由梦境通道输送给市民，让病毒在熟睡中灰飞烟灭。

面对危机公署启动应急机制，市民在睡眠中接收来自公署科学院的液体药剂，皮肤会呈现为红色，以帮助警察辨别机器人和真人。这药剂对人体无毒无害，仅是一种作用于皮肤表层的着色剂，短时间内城里各处散落红人游荡，活脱脱像大批蒸熟的罗氏沼虾出街。连续三天，24小时不睡觉的人间仙终于被绳之以法。M公司派出数位机械师，通宵达旦更改芯片程序，确保每台机器保持在待机状态。

N公司的宫舱银行被临时封禁，看护中心早已人去楼空。在新的计策被想出之前，暂停一切是止住怒火的唯一手段。

公署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深夜紧急召见了M公司和N公司的负责人，决策团也派出多位高层人士参与秘密会议。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商酌了什么内容，巡逻警前后换过六个班，顶楼的非对外会议室依然灯火通明，整整亮了三天。

所有人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方案，猜测着中间座椅里那位的意思。过了很久，苍老的声音响起：“就这么办吧，我卸任前最后一件事，希望大家帮我完成好。”

8、

当人们想起七年前那场乱剧，都想找出源头从何开始。也许，是在尽职的大钟停摆之后吧。

人间仙项目在七年后宣布中止，M公司进入破产清算阶段。发明出高科技的智能产品，放任其自我意识进化到无法掌控，对人类造成威胁和伤害，公司难辞其咎。赚得的钱也没能用于技术开发，大部分赔偿给了受害者，最终因资金不足无力支撑公司运转。

科技的沸腾无外乎是人类添柴烧了开水，助力生活便捷高效。与人类千年文明相比，百年现代科学属实年轻，因此它的提升空间更值得期待。虽然M公司倒闭，产品被市民诟病，但超级仿人机器人的技术被风险资本家看中，人间仙没有被彻底放弃。

新的上位者签署一号公署令，集结全市最好的儿童心理学家、教育学家和科学家，经过一年时间设计和研发，新的儿童科学教育芯片被植入人间仙大脑，保留机器人原本自带的高阶功能，新增可控系统，他们将取代看护中心原本的机器人，照顾未来的宝宝们。

宫舱银行恢复运转，经过整顿的看护中心重新开张，支持家长监督和陪读，每位宝宝均有专属机器人看护，他们情绪稳定，情商一流，知识丰富，哄教皆拿手。更重要的是，他们给予最大程度的宽容，让宝宝在允许的范围内，自由肆意成长。

虽然很少存在完美爱情，虽然不能流水线养娃，但经历这么一遭的人们都明白了，陪伴人类千年的，贯穿于各种文明的过去和现在的爱，暂时还不能用科技完全代替，仍需要认真对待，浮夸不来。而生娃育娃更是如此，四百岁的科技还在进化的路上，用在婴童身上更应慎终于始。

C市从上到下曾经历过错和绝望，但一位心理学家说过：一切更美好的东西都是以某种更大的代价而换来，要相信，生命会找到更美好的路。

又过了一年，走出噩梦的男男女女尝试重新接触。公署积极作为，制订出全市各公司机关的部门轮岗计划，男生女生自愿参与为期一年的培训，可轮岗到其他公司，工作常做常新，又增加与人相识相恋的机会，新鲜又超值。

那年盛夏，芬梨道比往年热闹了许多，甜腻依偎的情侣们，被人间仙牵着的小宝们，占满半个街。夜幕低垂，落日瑰丽，许多人沿着山坡向山顶进发，观赏天空瞬息万变的颜色。之所以人多，是因为从山顶俯瞰的景致太美，好像这每个夜晚短暂的金光盛世，和每个清晨喷薄而出的微醺红日，才是太平山存在百年的意义。山如此，人又有什么不同？为爱孜孜以求，尊重自然和生命，待沉睡前回望，曾把宇宙最好的东西握在掌心，才是行过此生最值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