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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9期:江南】
人说江南好风景,偏我来时战火飞。
假作真时真亦假
“清泽君,明代的唐伯虎也见过珊瑚吗?”我戴上平野大佐递过来的白手套,接过了林老富手里的画。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江南。旗人的老家在东北,看惯了辽阔的平原、一望无际的黑土地后便总是惦记着那红胜火的日出江花,绿如蓝的春来江水。
但在这之前,我向东过了海,去了东洋。离家在外,我试图探寻雄狮变成羔羊的原因,也看着曾经的羔羊变异成啃咬雄狮的怪兽。
平野是我在日本读书时的同学,见我的第一面他便用蹩脚的中文向我表达了对中华文化的喜爱。他和我说起了我中华的大好河山,提到了江南,还有他最爱的江南才子唐寅。
“如果有机会,真希望可以在江南久住。”
我看着这位财阀公子跃跃欲试的脸,默不作声。
很快我就托人从家里拿了几幅唐伯虎的墨宝,和那几幅墨宝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一辈子都在研究唐伯虎的学者老李。
老李第一次见面就啐了我一脸,大骂我“不肖子孙”,但好在这个倔脾气老头儿还是留了下来,陪我在东洋度过了那几年艰难的岁月,这期间他也对平野倾囊相授,从孙子老人家留下的《兵法》再到关于唐伯虎书画特色的鉴赏,老李也成为了他口中的“不肖子孙”。
五年后,东洋人用坚船利炮敲开了我中华国门,平野如愿地带着炮火走进了他最爱的江南山水。
“清泽君,这么漂亮的楼台被炸裂真是可惜……”看着满目疮痍的苏州城,再看着始作俑者这般的嘴脸,我脸上的笑出现了裂痕。
苏州城沦陷以后,城里很快涌出了一波如我一样的汉奸,其中就包括林老富,他最先登报表明了自己对东洋人的欢迎,又在背后将自己八个姨太太装扮好了送给平野,平野在吴侬软语中将江南工厂的代理权赏赐给了林老富。
比起我们,林老富的汉奸责任感更强,他甚至把东洋人的入侵当做是自己翻身的机会。
“清泽少爷,您是贵人的命,不晓得我们寒门子弟的苦恼……”一次酒醉后,林老富大着舌头给我讲起他自己的发家史。
“少爷,我也是念过书、考过科举的,寒窗苦读二十载,到最后连苏州城的县试都没过,反倒是咱们苏州的官老爷,他表了好几辈的侄女婿都考上了……我不服,我不服气啊,后来我只能去做生意,要说我家本就是江南富户,丝绸,瓷器,古董……我都精通……连我爹都夸我有经商的头脑,可是士农工商、士农工商!我赚了那么多钱,见到知府老爷还得像狗一样夹着尾巴,连那些落魄了的旗人都会耻笑我……我不服气呀……”
林老富说着,将满满的一杯桂花酿喝干。
“所以现在我开心得很,江南那些腐儒私底下骂我是叛徒,是卖国贼,可现在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是我林老富,他们最看不起的商人!”
说到最后,林老富哭了,哭声里完全没有他说的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也是第一次喝到带着些甜糯香味的酒,才知道这酒的后劲儿真的很大,大到我也差点想撕开自己的面具,将许多年来的屈辱一吐为快,好在林老富的一句话让我醒了酒,他说,他好像找到了唐伯虎的后人,顺便正在找寻一幅唐伯虎的真迹。
因为这顿酒,我对林老富是存了些怜悯之心的,总不能只允许我做汉奸,不允许其他人做。可我低估了一个长久被欺压而变得扭曲的灵魂,林老富的报复是接近疯狂的,在平野的默认中,他把江南的文人大儒赶到秦淮河畔,为平野举行欢迎会,逼迫着他们亲手送上自己收藏的古董和古籍。
在东洋人的尖刀和林老富的狞笑中,这些大儒们竟然商量好了似的毫不犹豫地将祖传的珍宝摧毁,平野心疼地向他的东洋宪兵挥了挥手,几声枪响后,秦淮河里又葬送了几条不屈的灵魂……
人道江南好风景,江南的才子也自有他们的文人风骨。
我赶去的时候,现场只剩下染了血的碎瓷片和一些被撕碎了的古籍。
看着眼前的狼藉,我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掌,我勉强对平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平野君,我记得老李曾经和您讨论过,人心,不是这样收买的。”
平野看着满地的狼藉,若有所思。
林老富在平野那里挨了骂,不敢再对江南的学者大儒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便将自己的怒气全都发泄在工厂的工人身上,他利用工人的无知和他们签订了卖身的合同,没日没夜地要工人工作,甚至污蔑工人们弄坏了机器,工人们一年到头不仅没挣到什么钱还欠了一身的高利贷……带头“起义”的工人被林老富血腥镇压,总之,林老富的工作宣言是,“管好自家人,不要给东洋太君添麻烦!”
比起他做汉奸的热情,我和老李倒是有些自愧不如了。林老富终于在苏州城找到了一张唐伯虎的真迹——《珊瑚图》。
然后就有了开头那一幕,平野习惯性地叫我帮他鉴定,他期待着看着我和老李,我俩对着那幅《珊瑚图》细细地看,对视了一眼,最终摇了摇头。
“平野君是见过唐伯虎的真迹的,这张画无论是笔法还是色彩,似乎都不太对……”
老李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表示对我的结论的认可。
平野玩味地看了林老富一眼,语气冰冷“林桑,你骗我!”
林老富脸都吓白了,哆哆嗦嗦地走上前解释:“不可能啊太君,这画是我从唐伯虎后人家里抢……收……来的,小老儿也找鉴定家看过,这画绝对是真的!”
“这……”平野盯着林老富,脸上渐渐出现了疑惑的神情。我们和平野有许多年的交情,他不会因为一幅画怀疑我们,他也不愿意相信林老富会自毁前程,拿一幅假画糊弄他,除了,除了这画另有乾坤!
老李拿着那画,再次凑近细细地看,慢慢变了脸色,“老朽觉得,这画里有些什么气味,闻着让人心焦!”
听罢我眼皮一动,忙想扑上去,老李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平野在这时掏出了手枪,对准林老富的额头,林老富慌忙跪了下去,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着得到这幅画的艰辛过程,我来不及制止和打断,到底让他说出对我们不利的话“平野太君,你身边的那些也是中国人,你怎的就这么相信他们不相信我,说不定,说不定是他们主仆二人串通好了欺瞒你!”
我心下一惊,来不及争论,老李便亢奋地揪住了正在撒泼的林老富,“你这恶人,切莫含血喷人,小老儿愿意以性命担保,这幅画一定是假的,不然但凭你去找你说的什么鉴定大家,我们当面对峙,我就不信这幅这么多瑕疵的画能被鉴定成真迹!”
平野乐得看我们自己人争执,“李先生,如此小事,您何必拿性命作保,倒是林老富,你既然愿意对峙,那便去请为你鉴定的先生过来,我就和李先生坐在一起,断不会让你这画出什么纰漏。只是有一点,如果这画有什么不妥,你知道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平野说这话时还看了我和老李一眼,他在威胁林老富,更是在威胁我们,因为我们都知道,如果这副画是真的,那么之前我们给他鉴定的所有画的真假便都存疑了。
林老富逃似的离开了平野的办公室,后面跟着两个宪兵,他自己也不明白怎的送了一幅画就差点儿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林老富去寻那大师的路上,平野被总部的电话叫走了,临走之前,平野犹疑地看了一眼我和老李,老李平生耿直,最看不得这种眼神,气得一把抓起那画,自顾自地去了宪兵队隔离犯人的小间,平野并没有阻止,只是略表歉意地承诺,电话打完,他一定亲自接老李出来。
只可惜,老李再也没有走出那个小间。
平野来接老李的时候,老李已经死了,七窍流血,中毒身亡。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我坐在老李的身边,摸着他冰凉的手,念着老李生平最爱的那句诗,我觉得万分抱歉,我终是把他拖出他向往的“花酒间”,拉他进了难以拔出的泥潭。
林老富带着他所谓的鉴定大师来的时候,平野已经怒气冲天,老李算是他半个老师,他沉溺于老李给他讲的古老兵法,鬼谷秘术,更喜欢我们替他从全中国里收过来的画。
我们对平野的价值,远远高于林老富,当然,前提是我们对他绝对效忠。
那个大师我认识,他就是林老富醉酒时谈起的唐家后人唐镇。
他有些疑惑当场的气氛,在平野用枪抵住他的头后,他哆嗦地看着那幅《珊瑚图》。最终得出了结论。
“这画不是我家祖上唐先生的。”
“不可能,当时你和我保证,全苏州就这一幅真迹!”林老富急得连音都破了。
“可这根本就不是我给你的那张!”
唐镇似乎认清了局势,他拿出了一张唐伯虎写过的一个“福”字,那笔体确实和我送给平野的画一模一样。
东洋法医在那幅赝品上提取到了大量的蓖麻毒素,而老李的死因也被认定为大量吸入蓖麻毒素而导致器官衰竭。
至此,事情已成定局,林老富辩无可辩。
平野毫不犹豫地下令将林老富下狱,因为他深知,如果不是老李这个犟种偏要辩个是非曲直,现在躺在太平间的那个人就是他。
“林桑,你藏得很深呀,‘三十六计’里把这种计策叫做‘苦肉计’,林先生这是以身殉道?”平野看着林老富,眼里甚至有些钦佩。
林老富坐在老虎凳上不停地哀嚎,大叫冤枉。
可是谁也不能劝上一句,因为宪兵从林老富家里找到了大量的蓖麻子还有一套提取毒素的设备。
如此,连证据也是确凿了。
林老富最终没有熬过大刑,被扔出监牢时林老富已经变成了一堆乱肉,平野觉得后怕,一并处决了他林家满门。
苏州城的百姓自发地为他们收殓了,更有江南才子为他们写诗颂德,夸赞林老富以身入局,功在千古。
相比之下我和老李的名声再一次低入了尘埃。
但我却觉得无所谓,起码呈装老李尸骸的棺椁还算厚,那幅置他死地的《珊瑚图》也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随他入葬。
我也接手了江南工厂,接替林老富坐稳了江南汉奸的头把交椅。
真作假时假亦真
当然也有很多百姓依旧恨着林老富,这其中最具代表的是唐家后人唐镇,“他以身入局偏要我家破人亡作甚!”
唐镇说着一口闷酒就下了肚。
“林老富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什么以身入局,怕不是自己藏起了真迹再或者是被什么……”唐镇说着脸上划过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被什么?”我看着他慌张的神情,淡淡地喝了口酒——这花酿真的不错。
“没有什么,清泽少爷,我想让您帮我一件事儿……”唐镇说完站起身向我深深地鞠上一躬。
“当时林老富来向我索画的时候我是坚决不肯的,世道凋零,在我家里,老祖的画就只剩下这一幅,这些年来,无论买家是何人物,出手多阔绰,我家祖上都坚守着没有卖掉,只是这一次,他拿我妹妹威胁我,那些大儒慷慨赴死的场景我见过,我也不怕死,只是到最后又能怎样呢,我爹临死前就托付给我这么一个妹妹,我得护着她,可是我没想到,林老富竟是个不讲诚信的,哪怕我把那幅画给了他,他还是把我妹妹卖到了花船上……前些日子我远远地看到了她……我连上船的钱都没有,何况给她赎身……”
唐镇说到这里,掩面痛哭。
“你妹妹长什么样子,在谁家的花船上?”我平静地看着唐镇。
唐镇欣喜若狂“她叫唐欣,在秦淮河上那艘最大的花船上,您……”我只是向他点了点头,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在明面上。
林老富算是有眼光,唐欣长得很美,靥笑春桃,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榴齿含香。纤腰楚楚,回风舞雪……
在我打量她时,唐欣也大胆地上下打量我,在一旁的老鸨告诉她我的身份以后,她便唱出了她擅长的小曲儿“春初北岸涸,夏月南湖通。卷荷舒欲倚,芙蓉生即红……江南少许地,年年情不穷……”
她带着琵琶慢慢地向我走近,突然从那琵琶里抽出一把刀来,躲避暗杀是我这个汉奸的必备技能,但纵然我躲避及时,也被那把刀深深地刺穿了胳膊。
“汉奸!”被控制住的唐欣狠狠地骂我。
我只是庆幸我来花船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一个宪兵。
我忍着痛将唐镇给我的信交给她,她认出了自己哥哥的笔迹,搂住琵琶不停地流泪。
我将唐欣带下了花船,给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听完故事,唐欣成为了我的妻子,我在众人面前的妻子。
我们两个人配合地很好,很快成为了平野最信任的人,我们互相提醒,努力不忘各自来时的路。
但是时局却是越来越焦灼,平野一开始用利炮敲开的门,却渐渐没有办法再用利炮守住,他一开始信心满满,搬出老李的兵法一一应对,结果反而加速了颓势,苏州城的东洋军在以肉眼可见的趋势锐减。
“我不明白,清泽君,这兵法是你们老祖宗发明出来的,本来最适合对付你们这些中国人,但为什么我明明按照李先生教给我的方法排兵布阵,到头来却……”
“却仍然毫无胜算,一次一次让中国人以少胜多!”我替平野说完了后面的话。
平野点头,看着我的眼神渐渐变得怀疑。
“平野君也知道,我出来得早,传统的东西只学了个皮毛,远远不如老李。”
提到老李,我们都沉默了。
“该死的林老富!”平野恨恨地骂了一句。
“但是老李留下了很多书给我,平野君你知道的,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不如您和我去老李在这儿的住所看看,或者我再收拾一下,挑些好的给你。”
平野欣然选择了前者。老李的住所很偏僻,自老李走后,我常常独自一人来打扫,只为了这座房子可以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
“这是水莲,这是山茶,你们轻一点儿,不要踩坏了……”
我向平野一一介绍我们这些年精心侍弄的花,这些花很美,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我们商量了很久,决定种上这些花。
平野自然也是没见过这番美景,附庸风雅的人自然不允许别人破坏他眼中的风雅,于是平野便立即让跟随的宪兵留在门口。
我带着平野走了一重又一重的门,带他看了很多机关消息,不时给他讲一讲其中的原理,平野啧啧称奇“我只听李先生讲过所谓的‘奇门遁甲’,今日一见,果然精妙,如果我学会了,定能……”
我带平野走进了最后一间密室,在他关注墙上的画的时候,默默地关上了密室的门。
“你……”平野有些慌张。
“平野君,您坐。”我为他倒了杯茶,依旧客客气气的。
平野没有接我递过来的茶,直到眼看着我喝了一口,平野才慢慢接过。
“不知道怎么了,一路走来,只觉得干渴无比。”平野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因为刚才你经过的一批草有毒,沾上的人会觉得口干舌燥,其实老李也不姓李,他姓毛,原来是个道士,没有人比他还懂这些东西了。”
平野皱起了眉头,我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他是我家供养的一个游走四方的道长,当年他走到王府的时候给自己摇了一卦,道长说在我家有一个天大的功德可以做,他很喜欢江南才子唐寅,他也是书画高手,在临摹方面很有造诣。”
“清泽君,你说什么!”平野涨红了脸,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
“王府里确实有唐伯虎的真迹,只是战火刚起的时候我那个不争气的阿玛就带着那些珍贵的珠宝字画躲起来了,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说到这儿我笑了起来,释怀地轻松地笑了起来。
“毛道长何其聪明,当他看到我在信中向他寻要那些子虚乌有的画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大造化来了,他换了俗家的衣裳和打扮,带着假画赶来东洋。
毛道长说,迷惑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让他从一开始就接触假的东西,这样假便是真,真便是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被欲望和贪婪充满的人心最容易迷惑了。”
“那幅《珊瑚图》……”
“自然是真的,遇见你的第一刻起,我们就想到了一个很长远的计划,他教给你的阵法、兵法还有那些你喜欢的中华文化全都是三分真,七分假,要我说,骗你们这些贪婪无耻的东洋人两分真就够了,毛道长却是谨慎得紧,也正是他的谨慎让我们在你身边做了很多对我中华有意义的事情,比如你们丢掉的那些药,比如那批被我声称执行死刑的染了病的姑娘……
我们也没想到林老富真的找到了一幅真迹,好在他喝多了提前告诉了我,自那以后我们两个身边一直贴身带着提纯的蓖麻毒,我们决心用一个人的性命除掉林老富的同时换取你更深的信任。
林老富献画的日子被我们提前知道,令我们欣喜的是那一天是你们东洋高层部署工作的日子,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们中华的好儿郎已经打入进你们东洋的各个角落,你们的颓势只是开始,很快你们就会被赶出我们中国!”
平野的脸已经从白变红又从红变黑,我得意地看着他,慢慢挺直了我常年弓着的背,不得不说,挺直的感觉真好。
“我们刚才经过的那片花草里就有蓖麻子,其实提纯过的蓖麻子毒只要一滴就可以致命,不过刚才我们喝的那一大壶茶里才有半滴,所以我们的毒发时间还有好一阵。就像毛道长说的,民族生死存亡之际,需要牺牲,可以是个人的性命,也可以是一幅流传了千百年的真迹。”
听到这儿,平野并不相信,“那茶你也喝了!”
“以身入局而已,毛道长做得,我自然也做得。”
他用母语问候了我的父辈祖辈,掏出了枪,远处传来了鞭炮的声音,我听着这热闹的声音,笑出了声。
“平野君最好小心些,这里的地下埋着很多火药,而这边的地下又连着你熟悉的地方——你们东洋在整个江南的火药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地上不可能,地下的机关弯绕谁知道呢。刚才噼里啪啦的声音是鞭炮,那是我们中国人过年时驱鬼除祟的神器,在今天,这个声音是唐欣拿到你布防图的信号。”
我看着平野渐渐地呼吸不畅,我猜蓖麻的毒已经开始生效了,我也慢慢地瘫坐在密室一角,用尽全身的力气点燃了火药长长的引线。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对不起毛道长,因为我死的时候依然带着我们爷俩“汉奸”的罪名,不过这些虚名,我猜他也是不计较的吧。
当然我也对不起唐欣,我答应将她从江南带回东北,去见见广袤的平原,只可惜,再不能了,弥留之际,我的耳边响起唐欣唱过的江南小曲儿。
“春初北岸涸,夏月南湖通。卷荷舒欲倚,芙蓉生即红……江南少许地,年年情不穷……”
那些漂亮的花在爆炸声中烟消云散,就如烟雨中消失了的江南楼台。
后记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很多年以后,东洋人的炮火终于撤出了中国,星星之火也大有燎遍中华大地之势,纳兰家族谱里新加了两个后生的名字——纳兰清泽和他的妻子唐氏后人唐欣。
唐欣穿着红红的嫁衣看着那本族谱,不知喜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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