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越来越淡了,这是每次过完春节,七零后的我们彼此交谈时都会发出的感概,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遗憾。也许是因为我们心中对过年的企盼值过高,或许是因为我们再也捕捉不到儿时过年的那份欣喜与期待,也感受不到那浓浓的乡土年味了。
我们家在湘中北的农村,交通闭塞,一条小路弯弯曲曲通往山外,祖辈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八十年初,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展以后,人们的生活水平如芝麻开花一一节节高,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因而家家户户对过年也格外重视起来。
“小孩盼过年,大人盼种田。”是家乡的一句俗语。对于孩提时代的我,的确特别渴望过年……那些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仅没有被时光流逝,反而在心底更加清晰。
杀 年 猪
每年家里的腊肉只要一吃完,我就盼着过年。
进入腊月,村子里的第一头年猪“嗷嗷”大叫时,我就盼着我们家快点杀年猪。我们的学校在一个小山头上,附近的人家只要杀年猪,那猪叫声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每次只要听到猪叫,我就想着那香喷喷的肉,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我们家的年猪比一般别人家杀得晚。母亲说若是杀早了,来年没肉吃。杀年猪的那天,父亲会七大姑八大姨都请到家里来吃杀猪饭。那时,杀年猪在当时的农村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也算一件隆重的事。
每次动刀砍肉前,会把整条猪摆在堂屋的中间,点燃香蜡纸草,祭祀祖宗,乞求列祖列宗的庇佑。
祭祀完后,屠父方可开始砍肉。这时,我会迫不及待割上两小陀肉,放点盐,用纸包着,然后用水打湿,埋进烤火盆,上面放几块木炭,大约十多分钟,便可飘出烤肉的香味。那肉香的滋味,至令莫齿难忘。
杀猪宴的菜,其实很简单。一大盆肉,一土钵猪血,一大碗猪肺汤,其余的就是一些时令蔬菜。可亲人们聚在一块,吃着肉,喝着自家酿的米酒,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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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 集
到了腊月下旬,家家户户已开始弥漫着过年的气息。过小年这一天,母亲一大早就开始在家里搞大扫除,祭祀灶王爷。我则陪着父亲去公社赶集,那天的人特别多,公路上只见涌动的人群。我特别喜欢在人群的缝隙中穿梭,父亲挑着箩筐总在后面不停地叫我别乱跑。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一幕幕的温馨场面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父亲转悠半天,收获满满,在路摊买了几幅春联,在供销社买了瓜子,盐,糖……
我们家乡还有句俗语:“养儿防老,养女吃糖。”父亲当然忘不了给去外公买上四斤上好的饼干,还会给家中老幺的我买上二两粒粒糖作为新年的礼物。
那些粒粒糖,我总是忍着口水,把它们装进口袋。它们随时会被我拿出去与小伙伴们比拼,看看谁拥有糖多?
母 亲 的 灶 台
临近年关,是母亲最忙碌的日子,她的灶台每天都是热的,围着它忙过不停。炒年货,煮糯米甜酒,磨豆腐,炸油豆腐,做粑粑……
每年母亲会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炒年货。一箩筐红薯干,一箩筐花生,半箩筐玉米还有父亲买回来的瓜子。
母亲总是用河沙炒这些年货,因为火候把握得好,她炒的红薯干脆脆的,花生香喷喷,玉米又香又脆。只有那瓜子我是不能随便吃,那是留着招待客人的,有时偷吃了几颗,往往是囫囵吞枣,还没品尝出味道,就吞进了肚子。
那时的孩子,心中没有零食的概念。只有在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口袋都会塞得满满的 。
母亲整日围着灶台转,我则喜欢追着母亲的屁股转,因为总想吃到点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
母亲打豆腐也要用一整天时间,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用冷水泡干黄豆。那时没有电动磨粉机,全靠人工用石磨推。第二天,天蒙蒙亮,母亲开始推石磨磨黄豆。一般等我起床的时候,她已磨好一大半。有时,我也上前去帮忙,用小勺子将黄豆放入石磨中央的槽中,母亲则把手加快速度推磨,那丝丝白豆浆一股股地往外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豆香。
那时我特别喜欢吃豆腐脑,放上白糖,“呼噜呼噜”一口气喝完一大碗。母亲每做一桌豆腐,我就喝一大碗,一天至少喝好几碗。
做蒿叶粑粑,在当时也是过年的象征。家家户户都会做很多粑粑,因为它是正月去亲戚家拜年必送的礼物之一。我们家每年也会做很多。母亲做的粑粑,咬上去软软的,糯糯的,再加上蒿叶的飘香,好吃极了。
农村的城市化,让母亲的灶台,慢慢地成为了历史。只有千年传承的年夜还未离我们远去。
过 年
父亲说,每年要一个好的开端,也要一个好的结束。过年的那天,谁都不能睡懒觉?那天全家一大早吃过饭,除了母亲留在家忙,其他人都要去祖坟拜祖,并“接”列祖列宗回家过年。
父亲拿着柴刀,大哥提着鞭炮、香辣纸草,一行五六人上山。到了山上,父亲用柴刀把爷爷奶奶坟墓周围的毛草清理干净,然后进行祭祀,带领我们在墓前磕头。
回到家中,哥哥们忙着贴春联,破旧的老木屋散出新年的喜气。
父亲说一年忙到头,只有年夜饭这顿是犒劳自己的,他让母亲把搞得丰盛些。
除夕这一天,灶台上飘出的香味持续不断,引得我时不时地围着灶台转悠一下。在我年幼的心中,年夜饭上的菜肴,那是人间美味,什么腊肉,腊猪肝,猪肚……,更为难得还有那难得一见的老母鸡汤。
午后三点钟后,远近的鞭炮声依疏传来,乡邻们陆续开始吃年夜了。
母亲把炒好的十二大碗菜端上八仙桌,父亲则筛满酒四杯酒,摆上四双筷子,盛四碗饭,口中念念有词,祭祀先祖,约摸几分钟,大哥便去放鞭炮。
盼望已久的年夜饭终于可以开始吃了。我像一只小馋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母亲在旁不停地说:
“幺妹,不要吃得那么急,今天过年,你尽管吃个饱。”
我每次吃得肚子撑得难受方可罢休,那张小嘴似乎还想吃。
三十的晚上每个人都必须呆在家守岁。那时农村流行烧火炕,一家人围着火炕边喝开水,边吃零食,边说笑话,其乐融融。
那时过年,我们没有压岁钱,没有新衣裳,可我们拥有笑声,拥有激情,拥有希望。
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
以前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大年初一,由村里的青壮年组成舞龙耍狮队伍一大早就给乡邻们拜年,一片祥和喜气的景象,让新年增添了第一抹亮色。锣鼓声,鞭炮声,人群的呐喊声,让舞狮队员们挥洒得更加灵动。
只要不是雨雪天气,从初一到十五,大队的院子里每晚都放映电影。那时的人们,精神气足。那么冷的天,上了年纪的人提着烤火箱,拿着板凳,坐在前面看,年轻人干脆直接站在在寒风中,一晚两场电影,还觉得不够瘾。三十多个春秋,弹指一挥间,刘三姐的优美歌声,杜四娘的忧怨哭腔,恍若发生在昨天,在我的耳边回荡。
在三公里之外的公社,那里有一支群众自发组织的戏班,戏台就搭一个小溪边的沙滩上。每年大年初二至十五,每天从早唱到晚,吸引了十里八乡的观众。我经常随着戏迷的爹去观看,可那时我什么也看不懂,只知道曹操是黑脸,关公是红脸。每天下午的那场花鼓戏,我很喜欢看,像《补锅》巜刘海砍樵》……那里面的精彩片断,深深地刻在我脑海里。
元 宵 节
猪头肉,家乡人把它称为“上工”肉。元宵节的晚餐,家家户户都少不了这道菜。过完元宵,意味着过年结束。
元宵节的晚上,家家户户在屋前四周点满了蜡烛,大人要小孩子扯着嗓子大叫:
“发元宵哦,人发,财发,全都发到我们家!”
谁家小孩也不甘示弱,好怕自己声音小了,财神爷去别人家里去了。大家的声音起止彼伏,加上连绵的鞭炮声,好不热闹。
记忆中有一次,我放开喉咙喊,还没喊完一句,堂哥们就把我的声音压下去。我气不过,走到院子门口,对着他们家大喊:“财神爷快来我们家,不要去他们家。”气得他们直跳,他们也马上这样回。两家差点闹出了矛盾。
似水流年,谢谢时光留给了我们最珍的记忆。前行的路上,我们不必叹息,不必遗憾,曾经的拥有,也是最快乐的回忆。让我们敞开心怀,快乐地迎2019的新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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