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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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16期：南方来信（6）笔友

叶子花

燕子的家乡在南方，哪怕在冬天都能看到鲜花绽放。经过南湖公园门口，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大片叶子花，植物的藤蔓很粗，蜿蜒缠绕在栅栏周围，开花时一簇簇的红似火，总是引来路人驻足拍照。

燕子刚到母亲家，母亲递给她一封信，说道：“这是你爸从单位带回来的信，是转给你的。”

“这年代居然还有信？”燕子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燕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笔友钉子。

尘封了30多年的记忆被慢慢唤醒，燕子的眼前浮现出大红色的叶子花。

燕子，我们曾经那样谈得来。我还很清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南湖公园门口，那里有一片红艳艳的叶子花。我来这城市读了快四年书，都没有进过南湖公园，那天正好想进去走走。
拿着相机的你拦住了我：“同学你好！你可以帮我们拍照吗？”
“可以的。”
你和同伴摆好了姿势，我就给你们照了几张相。当我把相机还给你时，你露出甜甜的笑容，说道：“同学，我帮你也拍一张吧。”
“好，谢谢！”
后来你邀请我跟你俩一起在公园游玩，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离开时我们互留了地址……

燕子的思绪飘回了1988年。

那年燕子才20岁，在北京某大学读书，刚放了寒假回了家。而钉子是外地人，但在燕子的家乡读书，已经大四了。钉子说过，他之所以刚过完年就赶回学校，是准备去广州实习。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在这个城市见面。

燕子寒假结束回到学校，很快收到钉子从广州寄来的书信。

她打开信件时掉落一朵叶子花，虽然干了，但还是红彤彤的。

钉子在信中说：“燕子，很高兴认识你，希望能跟你做个笔友，互相交流。这朵叶子花，是见证我们认识的信物。”

从此，他们的书信你来我往，每次都洋洋洒洒好几页纸，聊学习体会，也谈生活趣事。

“提起笔来，你的形象浮现在眼前，捧着一本书斜躺于棉被上，边上有一个洁白的雪糕娃娃依偎着，看书之余常独自静思，既是享受又是煎熬，几许忧伤几许无奈。”

燕子笑着回信：“遥远的你有千里眼呀，这也让你说中了。我还真在床上发呆，又让你笑话我了。”

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钉子去广州实习，后来留在那里工作。而燕子留校忙着毕业论文和实习，但那时燕子每个月就能收到信。

舍友丽叫道：“燕子，南方来信。”

“谢谢！”燕子接过信件。

“哎呀，又来一封信，”丽投来羡慕的眼光，接着又说，“哇，哇！燕子，你还有邮局包裹单。”

燕子收到了从南方寄来的印子糖，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丽说：“燕子谈恋爱了。”

“不能乱说哟。”

燕子把印子糖递给丽，打开了信：

“能够认识你是一种巧合，是幸运，不知不觉我们成了好朋友，你热情开朗，带着少女特有的单纯与羞涩，你是可爱的小天使，温柔是你的性格，灵活是你的特点，你是春天的小燕子。”

燕子回信：“钉子，跟你说呀，你的来信这么多，让舍友误会了。”

燕子又收到一封信：

“与你聊天，我奇怪自己有这么多的话要说。记得你跟我聊一个电影的体会，你谈了许多对现状的感受，对未来的向往。心灵的交融使我们互相贴近，我们竟有如此多的相似。用一句表达心情，‘江南江北望烟波’。”

其实燕子也喜欢上了钉子，总想到初见时那个瘦瘦高高、带着眼镜又有点腼腆，但充满阳光朝气的男孩，于是她回信：“钉子，我有点想见你了。”

他们约好89年春节期间的一天见面，地点就在公园门口那大片叶子花旁。可是那天燕子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一出院，她求父亲，去他的办公室打电话到钉子的单位，钉子的同事接了电话，她告诉燕子，钉子即将派驻国外，去办出国手续了。

她突然问：“请问你是谁？”

燕子告诉她名字后，话筒对面沉默了一下，回了一句：“我是钉子的女朋友。”

燕子曾经问过钉子：“你这么帅，没有女生追你吗？”

钉子跟他坦诚说有个同事追他，但他拒绝了，可是现在……燕子很生气，觉得钉子很虚伪，她抚摸着还打着绷带的伤口，难过得流泪。

两个月后，燕子回到学校，打开抽屉把所有和钉子来往的书信都封在一个大的牛皮袋里。后来钉子又给她寄了两封信，她沉默地坐在书桌旁不曾打开信封，从信封一角慢慢地往下撕，混杂着信封和信纸的纸片如那冬日正积起的雪花。

每逢想起这事，燕子百感交集。后来她不断安慰自己：“我们只是笔友，我们只是笔友……”

三十多年后，燕子又看到了这熟悉的笔迹：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坐了一晚上的火车，等了一个白天都没有见到你。那天下着大雨，我淋得湿透，最后我坐夜班车赶回广州了。我现在都记得，那时落了一地的叶子花。

燕子久久难以平复，也许这是注定的，就算是遗憾，也是过去。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懂笔友近况如何？我现在在广州工作，目前只有你父亲单位的通讯地址，希望你能收到。我的地址是……

燕子冷静思虑，提笔回信：“钉子，你好！三十五年了。我后来回家乡工作了，公园门口的叶子花年年都开得很好。”

她在信里夹了一朵叶子花。

钉子再次来信：“燕子，终于找到你了，我们还是笔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