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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踏入一个密闭的,阴暗的小屋中。一副被卷起的画卷引起我的注意,那副画卷静静躺在一个被打开的小箱子里,那箱子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禁忌。
我向来好奇,既然这所谓禁忌被打开,那么我肯定是要看一看的。我走了过去,弯下腰,拿起这幅轻而陈旧的画卷,缓缓将其打开。
一个简朴而明亮的小屋中,两个人。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唰唰的轻响如同一首轻柔的交响乐。
最初的画卷上,我看到两个人轻轻抱着,依偎着,像是屋外两棵贴在一起的小草,在雨中轻轻摇曳。春风适宜地吹过,春雨则令小草之间贴得更紧,宛若即将分别的恋人,那是两颗交织缠绕的心。外面的伴奏似乎加重了些,但还是那样温柔,那样小心翼翼,如同婴儿熟睡时轻轻的呼吸声。
我继续展开画卷。那之中,时间不紧不慢,像是黄昏时分,天色悄然变暗,像是一个宁静的午后,悠然飘过去的云朵。有一块被蛇褪下的皮,静静地躺在带着清香的房间的地板上。而蛇则开始缓慢的,有序地扭动着,爬行着。在比草地还要柔软,比天空还要洁白,比太阳还要温暖的地方。
蛇正不断地爬行着,纠缠着,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但仿佛又不过一刹那,蛇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位紧紧拥抱的天使。他们的翅膀化为了满地的洁白,组成了一道精巧的屏障。在屏障之中,是圣洁,是简单,是纯粹,是无法形容的美。此时,伴奏增加了些许美妙的笛声,那是风在吹。温暖又滚烫的风,吹在耳边,吹动田野里生机勃勃的稻谷,吹在两颗怦然跳动的心上。屋外适宜地止住了风,收敛了方才稍作激烈的声响,但此时的宁静,却更像是蓄力。只见天空上慢慢布满黑色的,厚厚的乌云。如今的情况是,冰冷的风虽在收敛,温暖的风却愈发猛烈。
此时,正当温暖布满全身,如同春天的暖阳将冻住的冰河解冻,然后又晒了很久很久。大地开始由温暖变得燥热,仿佛春天即将过去,夏天即将到来。屏障内,天使圣洁的躯体被雾气笼罩,屏障边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模糊,朦胧,我稍作停顿,发觉画卷已展开了四分之一。
一处竹林中,一处土地上,一颗竹笋顶破了四周的土地,露出了它的头颅。它睁开了如同婴儿般娇嫩的眼睛,环顾着四周,它对这个崭新的世界很好奇。土地干燥而单调,很快,它熟悉了周围的一切,它开始不满足于现在。于是它开始幻想将要去往一个新的地方,它也的的确确准备行动了。
那是一片丛林,丛林中的那柔嫩的,茂盛的,潮湿的草地是它抵达的终点。它追求那片草地,如同人类向往着天空,却怎样也无法抵达。于是它只好闭上眼睛,此刻它的精神竟化为了实体,就好像人类在梦中长出了翅膀,在空中翱翔。它感受到柔软的小草摩挲在它的脸上,既柔软,清香,又有着些许极为真实的刺痛感。它的脸与青草慢慢地摩擦着,紧接着,它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一切令它的心开始怦然跳动。
此刻,它的灵魂似乎都在颤抖着,因为它发现了生命的奥秘,在那片茂盛的草地之下,是万物生长的根源——土地。多么伟大,多么神秘,多么柔情的土地,它的心被牢牢系住了,它的眼睛再也没法移开半分,它要将自己的躯体,自己的灵魂,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那土地。轻轻地拨开柔软翠绿的小草,它的灵魂接触到了土地,那是它第一次感知到土地的奥秘,它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像是干渴的荒漠迎接迟来的雨般吮吸着,舔舐着。
它的行为令土地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她感受到了一个稚嫩的生命之源,如此纯粹,如此生机勃勃,正在渴求着她的滋养。外面的雨忽然下大了起来,有些沉重的雨水打在泥土上,将其浸湿,泥土也慢慢变软。泥土地微微松开,像是为了迎接即将生长的种子。这一边,它将脸埋在草地之中,感受到了生命之水在流淌着,温暖,粘稠。它的灵魂受到了洗礼,因为它窥视到了生命最为纯真的本源。再然后,一道仿佛来自宇宙之外的音节传来,那是清晨鸟儿在林间欢愉的第一句叫声,是第一滴叶片上的露珠滴落在土地上的轻奏,是新生儿降临的第一声啼哭。它的灵魂消失了,连带着它的躯体一起,消散在这天地间...
我愣住许久,对这位纯真生命的一生,我充满了惋惜,甚至飘荡着悲伤。然后,我的心随着画卷中的天空似乎停滞,那雨洗涤着它。我的脑海中飘过了小屋,雨,天使,竹林,草地,太多太多...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心却有些沉闷,就好像画卷上端那片纯净却被阴霾遮住的天空。再然后,一股魔力催动着我的手,我不由自主地继续翻开那副已经展开了一半的画卷。
之前消失的景象以一种全新的景致映入我眼帘。那是一只蜗牛,在最为柔嫩的巨大叶片上缓慢爬行,蜗牛那身躯,即柔软,又滚烫,像一轮冬日的暖阳。叶片不停地颤动着,承受着,也迎合着。方才下过的一场雨令叶片上布满了水珠,现在它们沿着被蜗牛体重压下的方向滴落着,并且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是冰凉的,而是温热的。蜗牛软软的身躯一直在爬,似乎永远也爬不到叶片的尽头,在长时间的熟悉后,它爬得又快,又用力。于是也导致叶片颤动得更厉害了,那些原本附在上面的水滴因不停地颤动而交汇成一条小小的溪流,顺着轨迹不断地流淌。
过了一段时间,那只蜗牛终于爬到叶片的终点,但之后,它却消失了。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条温暖的溪流。一段诗篇的结束,一个生命的终结,令我的心受到了过于大的震撼。画卷的内容又一次止住,我看向那仅剩的四分之一,却再无展开的勇气。此时在我房间的窗外下起了大雨,我看向窗外布满天空的乌云,不经有些晃神。此刻我身处的小屋,小屋外的那场雨,还有远处那片若影若现的竹林或是树林,那些茂密的草地,是否也是另外一幅画卷?
我的眼神盯住窗外那些熟悉的景色,心却仍然被那画卷所勾住。此刻的我,似乎彻底失去了感知的能力,我看见窗外的景色正在迅速变动着,那些画卷中的角色忽然朝着我席卷而来。我慌了神,眼睛不受控制地闭上,同时身体一颤,手中的画卷也掉落在地上...
窗外的雨忽然下得很大,很激烈,像是那种夏季的雷阵雨,粗而长的水滴以很大的力度打在地面上,溅起水花,泥土,还引出一阵微风。
土地,多么包容,多么柔软,多么令人心魂震颤。那些激烈的水滴打在土地上,渗了进去。然后,在渗进去的那地方,长出了一颗小树苗。那树苗起初很脆弱,不堪风吹雨打。但很快,它迅速长大了起来,直至长成一颗十几米高的大树。紧接着,大树的树根在柔软的泥土中迅速扎根,生长。坚硬的树根,柔软的泥土,二者之间紧紧贴着,轻轻摩擦着,最初柔情,随后变得激烈。那些树根像欢跃着的精灵,回归土地母亲的怀抱。土地母亲除了展现她无与伦比的柔情以外,剩下的只有爱恋的目光。
时间慢慢过着,像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可雨和风却极为猛烈,它们所带来的大雾遮住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一片。与此同时,大树的树根正疯狂生长着,与土地跳着激烈的舞蹈。树与土地全部被雨水打湿,狂风是短促而激烈的小提琴,骤雨是有力的鼓点,它们在风雨中随着节奏起舞,不顾四季的变换,不顾昼夜的轮转,直至宇宙的熄灭!
画面忽然停止了,一切全部静止在原地,不再动弹。此时时间这个概念似乎已经消失,刚才发生的一切,现在正发生的,之后将要发生的,混淆不清。
之后,我觉得自己仿佛晕了过去,我开始看见蛇褪下的皮,还有天使的屏障破碎,碎成一地的白羽。我看见布满天空的乌云散开,露出和煦的日光。我看见那片单调而干燥的土地,冒出了一颗颗竹笋,变得生机勃勃。我看见那茂密的草丛闪着翠绿的光,宛若一汪清澈的池塘。我还看见蜗牛离开叶片后,在泥土地上笨拙而缓慢地爬行,那水滴汇成的小溪,浸湿了附近的土地。最后,我缓过神来,窗外的雨仍在下,我才发觉地上的画卷已完全展开。
窗外的雨停了,我将画卷捡起,稍稍掸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又将它收到包里。
我将那个写着禁忌的箱子关上,又将画卷带走,离开了这座小屋。这幅画在很多年前被称为禁忌,封存在这座阴暗的屋中。而如今,我将它带离这儿,并要将它挂在展厅中以供未曾了解到它神秘而伟大的人观看。
对一些人来说它仍是禁忌,而我则称之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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