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哨所——人类观察日记

作者: 啰啰甲 | 来源:发表于2022-06-25 02:04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个文明的崛起需要多久,无从知晓,但我却亲眼见证过一个文明的陨落,从宇宙中人人谈之色变的至高存在,沦为阶下囚,明确地说,是我的阶下囚。

    我是一个守望者,守望着这颗位于宇宙荒漠地带太阳系中的第四颗行星——地球,它是方圆数万亿光年内唯一有生命的行星。中心星系费劲千辛万苦才从茫茫宇宙荒漠中寻得这一处完美的监狱,关押着全宇宙共同的敌人——人类。

    人类,每每提起这个名字我总不免心中一震悸动,我知道,那是一种恐惧,一种刻在血脉深处的恐惧。从数以万计的人类星舰悬停在坦布尔星上空的时候,这种对人类没由来的畏惧就烙印在我灵魂里。

    坦布尔星是一颗二级文明星球,我们依靠母星特有的乌璃在星系贸易中占据稳固位置。实事求是地说,我们不是崇尚绝对和平的文明,在星系大大小小的文明博弈中,侵略和占有不可避免。

    可当宇宙霸主人类的星舰袭来的那一天,我们才真正理解了何为侵略。我见过侵略者,他们霸道、蛮横,眼中是藏不住的戾气,我也见过人类,他们是更可怕的存在,他们眼中只有目标——乌璃,数以亿计的坦布尔星人尽如草芥一般。他们踏过尸体堆成的山,趟过血流汇成的河,对生命视而不见。

    从那时起我才深刻体会到,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的降维打击,不是巧取豪夺,而是视若无睹。

    人类肆无忌惮地扩张引起了整个宇宙的不满,所有文明前所未有地一致把枪口指向人类,集合无数文明的力量,以数不清的星系毁灭为代价,宇宙终于铲除了人类这颗毒瘤。

    作为坦布尔星唯一的幸存者,我成了地球监狱的看守人,负责监视被流放到地球上的残余人类。身份的转变并没有给我大仇得报的快感,孤独和悲伤汹涌而来,却无法在真空中扩散,只能无休止地吞噬我的灵魂。无边的宇宙荒漠中,我和我的敌人隔着38万公里遥遥而望。


    一、大迁徙

    监狱的哨所伪装成第四行星——地球的卫星而存在,面朝地球周而复始地旋转,紧盯着这个被打回原形的文明步履维艰地前进。星际委员会的巡航舰每隔七十几个行星自转周期返回一次,监督地球并干涉人类文明的发展速度。

    作为守望人,我仅需远程观测和记录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并随时报告,可我却发现哨所80%单位均配备了中心文明的顶尖武器。这个发现让我安心不少,人类文明任何崛起的苗头,都将会被无情扼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单纯的观察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我,克服心中的恐惧,我迈着仍有些颤抖的脚步踏上了地球大地。

    这是一片水土优渥的草原,一眼看不到尽头,稀疏的树木点缀在半米高的草丛之上,清风荡过,激起一片悦耳的“沙沙”声。我心中忽然升起无尽的怨恨,以人类的过往行径,不配如此祥和的生活环境,那一瞬间,我竟质疑起中心文明的决定来,对宇宙战犯人类的处置,是否太过于宽容了!

    一声巨吼打断我的思考,一回头,正见到一头长着巨大獠牙的猛兽朝我奔袭而来,我不为所动。猛兽冲到离我一步远的地方撞上我的量子防护罩,瞬间分解成细尘。出于对人类的恐惧,我配备了最强防御系统而来。

    可是当我看到视线尽头的草原上出现人类瘦小身影的那一刻,还是吓得退了几步,拼尽全力才打消想要逃跑的欲望。草丛中一个接一个地冒出了更多人类,却在见到我后尖叫着四散逃窜开。

    我不清楚这是什么诡计,不愿离去,却也不敢贸然前进。坦布尔星人体型高大,足有两个人类叠起来一般高,可残酷的过往教会我,真正的力量与外表毫无干系。

    尖叫声在草原上空盘旋远去,略停滞了一刻,随即转向而回,越来越大,伴随着密集的脚步声,人群正在向我靠近。

    我如临大敌,瞬间运行起100%的防御系统和大大小小的武器系统。出乎意料的,奔袭而来的人群并没有对我发动攻击,只是一味逃窜。我想,我见识到了宇宙最奇异的场景——高高在上的人类被一只粗鄙的猛兽追杀。人类,从神坛重重摔下,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消失殆尽。

    突然我心头萌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或许该让人类尝尝我们族类曾经遭受的痛苦。这个星球的原生物种听阈比人类广得多。我将发生器调到特定频率,蜂鸣的声音瞬间激起野兽的兽性。

    无数狂怒的野兽在草原上横冲直撞,嘶嚎怒吼声盖过了人类的尖叫声。人类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我作壁上观,仿佛凌驾于这个世上的神。

    可我内心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我突然想起我的母亲来,心中一阵悲哀。人群中一个蓝眼睛的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将一个瘦小的孩子紧紧护在怀里。蓝色的眼睛像海洋般深邃,沁出两行晶莹的泪。

    她对周围狂怒的兽群视而不见,却死死地盯着站在飞船外仓的我,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重复着什么话。我模仿着她的嘴型:zuo…yi……佐伊。“佐伊”?是这个被打回原始的物种重新寻得的心灵寄托吗?

    在死亡将至时,祈求神明的眷顾。

    世事无常,终于出现了某种生命体能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时候。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确是他们的神明,奈何我是带来死亡的死神。

    “佐伊……佐伊”女人还在念叨着。一只高大的野兽冲过来,将两人撞翻。女人半张脸埋进泥土里,嘴巴却依然说着“佐伊”。

    我关停了蜂鸣器,忽然觉得有些无聊,看着昔日的仇人被踩在脚下,反倒勾起心里悲伤的回忆,没什么快乐可言。

    经此一闹,草原上人类族群死伤大半。活下来的人掩埋同伴的尸体,收拾好心情,向草原尽头出发。人类一双腿迈出一步不过几十厘米,对于漫无边际的草原来说微不足道。当时我以为他们大概永远也走不出这片大陆。

    蓝眼睛的女人满身污泥,怀中仍抱着那个瘦小的孩子,孩子的一条手臂软塌塌地垂着,似乎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她木讷地跟在人群后面,在身影即将被荒草吞没的刹那,女人突然回头,蓝色的眼睛精准地迎上了我的视线,“佐伊”女人如是说。

    人类花了几十万年的时间,走遍了这颗星球的绝大多数土地,没有被残酷的环境扼杀,反而愈加壮大起来。那个蓝眼睛的女人怎么样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二、水的星球

    从监视窗口看出去,星际委员会巡航的星舰化作小小光点,几乎被群星的光芒湮没,我盯着那光点看了许久,直到它略微闪烁了一下才收回视线。漫长的岁月让孤独质变为怀疑,我怀疑周围一切的真实性。蔚蓝色的行星依旧停泊在视线近处,星球表面笼罩了一层蓝色的光晕,让我心头涌起的虚幻感愈加强烈起来。

    “滴滴~”两声短促的蜂鸣打断了我的思路,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屏幕上的文字。那是两道问题,我回答了无数次:

    1、是否发现人类隐藏的秘密?

    2、如果让你选择一个地方永久定居,你会选择哪里?

    这两个问题毫无相关性,我思索多年也没弄明白出题者的目的,不过按照规定我还是给出了回答:“没发现什么秘密?或许你们可以给出一个方向,究竟想从人类那得到什么,我好有针对性地去查一下。”不出所料的,屏幕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正等着我在回答第二个问题。

    “坦布……”话说了一半,我突然停下来了,如果可以,我自然希望能够回到故土生活,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也总是会给出这个答案。可我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我的奢望,坦布尔星早已化为宇宙中的尘埃,只剩下我孤零零地留下来。想到这我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胸前的挂坠,那是一小块乌璃,是残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块坦布尔星。

    “地球吧!把它留给人类太浪费了。”我话锋一转,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屏幕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过了许久,才弹出结束语:收到。屏幕光芒熄灭,似乎从未亮起般死寂一片。

    我看着宇宙深处的光点,似乎它又近了一些。

    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我再次踏上了地球的大地,人类以飞快的速度成长着,正一点点摸索出这个世界的规律。看着面前石壁上的刻画的详尽准确的星图,我不禁感慨。转了个角度,石壁另一侧的雕像却叫我大吃一惊,虽然面目模糊不清,但从身姿、体态上却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我。

    “嘭!”的一声巨响,我还来不及深思,双手却早已行动,一发离子炮将雕像轰得渣都不剩。我的心脏扑通通跳个不停,心中恼怒混杂着恐惧,一时间也理不清思绪。

    本以为我的窥探隐秘而谨慎,早被时间的洪流冲刷掉所有痕迹,可面前的雕像却告诉我,人类还记得。恍惚间我又回到那个清晨,我推门而出,一艘巨大的人类星舰悬停在低空,母亲呼唤我的名字,让我赶快逃。

    “佐伊!”

    一声轻微的声响在背后突然响起,声音中略显沧桑。被恐惧支配的我如同惊弓之鸟,想都不想,反手一炮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等我转身看时,那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人类,脸上布满皱纹,可却长着一双湛蓝清澈的眼睛。他费力地抬着手,在空气中抓了两下,不知是想抓住流失的生命,抑或是想抓住我这个罪魁祸首?

    “佐伊!”他嘴巴里又挤出那个名字。

    “为什么叫我佐伊?”一瞬间,好奇推开恐惧占据了我的全部心智,我大步上前,来到濒死的人类身边,追问道。

    人类的表情变得很怪异,脸上的褶皱都向上推挤,看了一会,我才突然意识到,那是一个笑容,这个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濒死之人正努力对我报以微笑。

    “佐伊,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他断断续续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完成了这句话。我急切地凑近男人,只来得及看到他眼睛中湛蓝的光芒黯然失色,最终归于一片死灰。

    怀疑的种子在我心头疯长,“佐伊?”我暗自咂摸着这个名字,迫切地想要知道名字背后的内涵。我使用变身器,将自己的形象伪装得与人类无二,混进他们的族群中。

    巨石环绕的中央地带,是一座六角石塔,一个孱弱的少年赤着脚,一步步拾阶而上。我自巨石阵之间穿梭而过,脑海中勾勒出巨石的位置图,我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副星图,精准地刻画了天体之间的相对位置,人类正仰望星空,试图了解星系背后的秘密。不得不说,这个发现十分可怖,我看着周围环绕的巨石,似乎又看到了迈向顶峰的人类。

    冥冥之中,登塔的少年似乎感应到我的存在,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我身上,我吃惊地发现,他竟然也拥有那双摄人心魄的蓝眼睛。

    “佐伊!”少年嘴巴一张一合,吐出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自信此刻的我,从外表看去与常人无异,为什么仍然被唤作“佐伊”?

    我迎着石塔走去,少年亦折返下来,在六角石塔下的石座上,我与少年相对而立。

    “为什么叫我佐伊?”我开口问。

    “因为你就是佐伊,只是你忘了。”少年脸上满是笑容,不知为何,那笑容莫名其妙的有些熟悉。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但绝不是你口中的佐伊。”我对少年的回答很不满意。

    “你不用告诉我,我知道你是谁,从第一眼见你时就知道,我们在这等了你很久了。”少年向我伸出手。

    眼看少年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胸口,我本能地闪避开,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人类记得,人类都知道,天呐,宇宙将再度迎来毁灭!”

    想到这,我转身即逃,顾不得身后少年的呼唤,“佐伊”两个字成了我白日的梦魇。

    “人类都记得!人类都知道!人类正在卷土重来!”我有些癫狂地将这些信息一遍又一遍地反馈给星际委员会。可是直到我回到基地后,仍未收到任何回复。

    我站在监视器前,手中紧紧攥着乌璃制成的挂坠,那是我唯一的寄托。

    屏幕上一片漆黑,星际委员会对我的汇报置之不理。我蜷缩在角落里不知过了多久,屏幕上突然亮起一道荧光,我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待看清屏幕上的文字后,却大失所望。

    1、是否发现人类隐藏的秘密?

    2、如果让你选择一个地方永久定居,你会选择哪里?

    我没有回答,盯着屏幕,颤抖的身体渐渐冷静下来。我想我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察觉威胁并予以消灭。我调出从未启用过的武器系统,准备挑选一种力度合适的武器。手指轻点之下,一个鲜红色的提示框弹出:“对不起!你尚未获得使用授权。”

    哨所内配备的任何武器,我都无权操控。我孤军据守在敌营阵前,却毫无还手之力。我绝望了,比起目送母亲的身影消失在硝烟中更加绝望和无力。过不了多久,这种惨剧将在星系中再次上演。

    地球那样蓝,在群星之中尤为显眼。我思绪一动,发现了它美丽外表下暗藏的致命危险。

    这是一个水的星球。用不着任何武器,只要海洋肆虐,洪水就能轻易地洗去一切罪恶。

    地球又自传了不知多少个周期,行星委员会的巡航舰到达近日点,我才收到回复。回复中没有任何解决方案,只有步步紧逼的质问:人类记得什么?人类知道什么?你对人类文明进行毁灭性打击时有何感受?

    “佐伊。”我回答。

    屏幕的光闪烁一下,“你记得佐伊是谁吗?”

    文字再次出现,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常。“记得?我为什么会记得,难道我应该记得吗?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我是说,从未在人类之外的生物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佐伊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吗?”

    “收到!”屏幕给出程式化的回答。“你对人类文明进行毁灭性打击时有何感受?”星际委员会对我的问题置之不理,只关心自己想要的答案。

    “对于任何人类崛起的迹象,都将以一切手段予以打压。”我淡淡地说了句,“这是我的职责不是吗?”一边说,我的手又不自觉地摸向胸口的挂坠,“也是我们整个星系的血的教训。”

    屏幕闪烁了好一会,才弹出文字,简单的两个字:“收到。”

    就在我以为汇报到此结束的时候,屏幕上再次弹出:“请例行回答问题:1、是否发现人类隐藏的秘密?

    2、如果让你选择一个地方永久定居,你会选择哪里?”

    “我想去中心星系看看。”我说。

    巡航的星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在渐渐远去,另一侧的地球上汪洋一片,这是一个水的星球,此刻,水是人类的坟墓,无情地洗刷掉那些不该存在的文明。


    三、名为衰老的不治之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独自享有这颗星球。我在大洋的中央看日落,躺在山峰雪顶之上仰望夜空之中哨所反射的阳光。

    “人类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每个午夜时分我在仰望星空之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那双湛蓝的眼睛猝不及防地闯入我的视线。

    眼睛的主人是个明媚的少女,嘴角含笑,惊喜地喊出那个我熟悉的名字:“佐伊。”

    “佐伊。”仿佛我逃不掉的宿命。

    “为什么叫我佐伊?”我迎上她那双蓝色的眼眸,淡淡开口发问。

    “因为你就是佐伊。”女孩身穿褐色亚麻长裙,坐在我身边,仿佛遇见了久违的挚友一般亲热而熟稔,“只是你忘记了。”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和你们的祖先解释过,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不是你们可以信仰的神灵。”我第一次和一个人类靠得这么近,几乎可以听到她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有些事情你忘记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但是,有一天,我会请求你答应我一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女孩认真看着我的眼睛,说得极其认真,攀在我手臂上的手是那么有力,处处显示着她的迫切。

    她是个人畜无害的女孩,拥有世上所有的美好与纯真。我想,这片温和的大地上养育出来的人类似乎已经褪去曾经的戾气,只剩下温驯的品格。

    我曾亲手毁灭过他们两次,内心深处埋藏的仇恨却没有消散一点,满腔的悲伤也并未淡去一分。这份仇恨洋洋洒洒地铺展了几万年之长,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已然没那么刻骨铭心了。

    我的内心不再坚定,融化在女孩温柔的笑里,她是我数万年孤独终将迎来的救赎。这一刻,我就是佐伊。

    “我叫尤娜。”女孩说道。

    尤娜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进了人类的生活。那天的观察日志中,我这样写道:我将前往人类社会,去洞察他们的秘密。

    “人类祖先对于我的存在,有什么记载吗?不,我的意思是佐伊的存在。”我坐在尤娜对面,看她耐心将一块石头打磨成某种工具。

    “你就是佐伊。”尤娜手上的动作未停,挑起眉稍俏皮地朝我眨了一下眼。“我们是通过另一种方式记得你的存在,只有我记得。”

    “然后呢?你都记得什么?”我追问,身体也忍不住前倾。我很想知道,人类是通过什么独特的方式传递记忆,而她究竟记得什么呢?难道关于人类罪恶的过往她也心知肚明吗?

    尤娜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手指轻轻点在我眉间,推开我靠近的身体,“不要太着急,总有一天,会有人向你全盘托出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尤娜说着,视线渐渐飘远,越过茅草和原木搭建起来的建筑、越过田间劳作的人群,越过山海,似乎看向这个族群飘渺不定的未来。

    “你不能说吗?”我追随着尤娜的视线,看向虚空,又问了一句。

    “那时我早就不在了呀!”尤娜语气俏皮可爱,似乎对自己的未来早已笃定。

    “为什么不在了?有什么危险在威胁你吗?”我问这话时又些心虚,因为地球上人类的大多数灾难都出自我的手笔。

    尤娜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一些,嗓音低沉:“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好了……”

    短短几个字,却叫我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什么秘密?”

    “对于地球上的人类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

    我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她会说出我的名字,抑或是更可怕的,说出星际委员会的字样。

    “时间。”尤娜停顿了好一会,才慢慢说出这两个字。我松了一口气,立即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尤娜被我的样子逗得“咯咯”笑,“时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的生命有限而短暂,恐怕等不到你得知真相的那一天。”

    我心头莫名地涌起一阵悲哀,短暂的生命,似乎才是对人类最严重的惩罚,每个人类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患上了名为衰老的不治之症。

    尤娜在我面前老去,不过几十年,于我来说,只比瞬间略长了一些,却是尤娜的一生。皱纹纵横,爬上了尤娜的身体和脸颊,她的笑容逐渐干瘪,轻盈的步伐逐渐变得步履蹒跚。最终她倒在我们相遇的那片草原上,枯树一般的手仍旧攀附在我的手臂上。

    “你要带着秘密离去吗?”我最后一次问,怀中抱着的尤娜像极了我母亲离去时的模样,我没能送母亲走过生命中的最后一程,却陪伴着一个人类女性的最后时刻。

    “很抱歉,我亲爱的佐伊,但愿你永远不要知道真相。”尤娜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蓝色的眼眸渐渐褪为死灰,生命的旅程就此结束。

    周围人类的悲恸侵蚀着我的情绪,我仓皇逃离,不敢置信,自己竟会为人类生命的消逝而倍感伤心。

    “请例行回答问题:1、是否发现人类隐藏的秘密?2、如果让你选择一个地方永久定居,你会选择哪里?”

    “人类的生命竟然如此短暂,如此有限的生命里能造成什么威胁呢?我想离开这,去哪都可以。”


    四、蓝眼睛

    我龟缩着哨所里不肯出门,任由时间无意义地流逝。人类社会有太多离别,太多悲伤,让我望之生畏,不敢再靠近半分。

    星际委员会忽视我的一再请求,我被困在这里,和人类一起。

    哨所的警报前所未有地响起,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建筑中回荡。我急忙赶到监视器前,看着屏幕上一个小小的光点正向哨所靠近。

    “这显然不是星际委员会的巡航星舰。”我自言自语,突然脊背一阵凉意袭来,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突然跳了出来:“是人类。”

    “请求启用武器系统。”我向星际委员会发出请求,和之前所有请求一样,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人类想干什么?”我看着屏幕上小小的光点,突然好奇起来,这艘小小的飞船和人类曾经占据半壁天空的星舰相比几乎微不足道,很难想象它会对哨所造成任何威胁,我突然放松下来,无比想知道人类的秘密。

    绕着哨所轨道环绕了几周,人类的飞船才小心翼翼地选定了着陆的位置。我提前等在那,期待与人类的再次相会。

    小小的飞船上,走下来三个人,见到我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仿佛对我的存在早就司空见惯了一般,跟着我一同走进了哨所中。

    “终于见面了,佐伊。”为首的一个男子摘下头盔,露出一头蓬乱的黑发和一双湛蓝的眼睛。

    那双眼睛我熟悉的很,和我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尤娜!”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男人笑了,走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不是尤娜,不过我和尤娜同样了解你。”

    “人类神秘的记忆方式是吗?”我自嘲地笑笑,推开了男人,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们的共同点——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眸。

    “我来兑现那个请求,你曾经答应过的请求。”男人丝毫不介意,看着我的眼神诚恳而真挚。

    “我们立场不同,甚至说是相互敌对的存在,不可能答应你们任何请求。”

    “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男人靠近了一步。

    不知为什么,我在那一刹那突然分神,注意到哨所的金属墙壁的颜色与以往略有不同。

    男人继续说下去:“真相对你来说可能太过残酷,佐伊,你是人类。”

    短短的一句话,仿佛擦掉了脑海中某个角落里堆积许久的灰尘,大量的记忆片段疯狂地涌进来,我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在墙壁上,这次我确切地看到了,墙壁折射的光芒似乎有一定规律,哨所中,似乎有些隐藏的存在一直窥探着我。

    “佐伊,你是一个人类。”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战无不胜星舰指挥官佐伊,你被洗去了记忆,改造了身体,成了人类监狱的守望者,看守着你的同类。”

    “然后呢?”回忆着残酷的过往,我的情绪却毫无波动。

    “我们会重新夺回宇宙霸主的位置,佐伊,我们需要你的一样东西,一把钥匙。开启人类隐藏宝藏的钥匙,那是我们再次崛起的关键!”男人越说越激动。

    我突然理解了那个问题:“1、是否发现人类隐藏的秘密?”人类将从宇宙中掠夺的无数资源尽数藏起来,藏到一个未知的地方,这才是星际委员会一直想知道的秘密,也是他们未将人类赶尽杀绝的原因。

    “所以你们蛰伏万年,终于攒够了崛起的力量,是吗?”我问。

    男人没说话,只是郑重地点点头。

    “对于任何人类崛起的迹象,都将以一切手段予以打压。这是我的职责,我是最后一个坦布尔人,我们,永远是敌人。”我冷冷地说,对男人说,也对哨所背后隐藏的窥探者们说。我没有问人类的宝藏藏在哪,因为从男人湛蓝深邃的眼睛中,我看到一切。那双眼睛随血脉传承,藏着一望无际的星辰大海。

    “回去吧!对人类的打击即将开始,你可以选择死在这,或是回到地球上和你的家人们死在一起。”我看着男人的眼睛,“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男人不知从我的眼神里获取了什么,不再争辩,带上头盔,带领伙伴从容地离开了。

    “我将开始对人类文明的再次清洗。”我站在屏幕前,汇报着自己的计划,“申请启用武器权限。”

    不出我所料,星际委员会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我摘下胸口的挂坠,一小块乌璃,蕴含着摧毁一些的力量,郑重地将它安装在发射器上,对准地球的方向。

    “这是联通我与母星的唯一钥匙,也是开启希望的钥匙。”我在心中默念。

    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在地球上爆裂开来,所向披靡。冲击过后,一切又回归于原始,地球上的大部分人如瞬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了。

    尘埃落定后,我再次踏上地球,找到了蜷缩在着陆舱中的男子,他原本湛蓝的眼眸已变为黑色。挤压变形的舱壁卡住了男子的腿,让他动弹不得,我分割舱体,将他解救出来。

    “谢谢!”看着满目疮痍的废墟,他对我说。

    少数人遗留在地球上,不紧不慢地发展。而在隐藏在宇宙中的未知角落里,一个文明正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请例行回答问题:1、是否发现人类隐藏的秘密?2、如果让你选择一个地方永久定居,你会选择哪里?”

    “哨所里挺好,就在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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