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

作者: 令狐公子0719 | 来源:发表于2024-01-03 07:1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感谢红尘久客赠图

    1.

    晚风轻拂,哼着伤心情曲的我回到了家里。我并不悲伤,相反日子过得惬意,处于人生中最舒适的阶段,只是喜欢听伤感的歌曲罢了。

    工作波澜不惊、家庭和睦、妻子贤惠、女儿乖巧、父母身体健康,唯一的烦闷就是妹妹家的事。她有两个孩子,今天打电话抱怨婆婆不给带,明天抱怨这个孩子病刚好,那个孩子又生病了,自己熬得班上不了,快成了黄脸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念叨着李白的诗,我打开了房门。妻子许静竟主动问,回来了?这有点不适应。她虽不管我与朋友喝酒,但她和我早已经变成伟大的朋友哥们式关系,这个点她不应该在书房看孩子写作业来吗。

    泡杯蜂蜜水吗?她问。我有些受宠若惊地答,嗯,需要。她将我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放在门口的衣服架上,我一手抚摸有点高耸的啤酒肚一手端着杯子喝蜂蜜水。

    我现在一副典型的中年油腻男形象,在女儿出生不久就放飞了自我。许静的身材管理一直很好,女儿出生的半年内,身材不仅恢复如初,还更胜从前。大学校园的我们,给人的观感是金童玉女的组合;现在的我们,那就是土财主包养了女明星的组合。

    一般,她将我大爷似的照顾,都是特殊日子。我心里默算了下,上次还是月初,半个月了,是可以进行了,但醉酒的我是没有兴致的。怂,该装还是要装的。

    那个,许静,要不明天吧?我今天很累,喝得也太多了。我一脸诚恳的态度。

    哎呀,我不是讲这个事,是有事和你商量,周莹怀上二宝了。

    周莹是她闺蜜,那个曾经主张单身万岁的女人,选择了闪婚;坚持只生一个的她,现在竟怀上了二宝?想了一下,便理解了。她老公家开公司的,家里有钱,公公婆婆老封建,当然希望能有一个孙子。

    哦。原谅我只能回答一个“哦”,作为一个绝佳听众,我觉得让对方继续说下去是关键,自己说得多反而不好,影响对方说事的思路。

    我也想生个二宝。许静接过我的空杯,又走到餐厅,帮我重新配了一杯蜂蜜水。

    这话题怎么转到我们家了?防微杜渐,我得趁早灭了她的念头,于是开口,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她家几千万资产等着继承,我穷光蛋一个,咱家就这套房子,过些年还会成为危房。欣许是多乖巧的女儿啊,你想有人分担她的父爱、母爱?咱们现在的三口之家,多舒服的组合,干嘛打破呢。

    她将杯子递给我,有些生气,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杂糅到一起?我不能代表所有独生子女,但我从小很渴望有一个兄弟姐妹的。记得有次在公园里和一个女生发生口角,她没斗过我,对我说,你给我等着,我去找我哥去,后来她哥来了,对我说,以后再欺负我妹妹,就跟这个下场一样。说着,那男孩捏瘪了一个易拉罐,把我吓得哇哇大哭。上了大学,寝室四个女生,有个女生家两个孩子。她谈恋爱了,她的妹妹对着她男友说,你要是敢让我姐哭,我绝不放过你。那女生的父母当年为了多生一个,连正式的工作都不要了,那是何等的勇气。如今,政策都鼓励我们生,难道我们都不要吗?

    打住。许静,我们生孩子是需要考虑成本的。当年让孩子吃饱饭就行,现在可以吗?你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咱们女儿的资源本就不多,不能再瓜分了。

    这话没有劝动许静,她质问,我们才三十多岁,再努力努力啊。要什么资源,房子,还是钱。我觉得这些都不如给她一个血亲重要。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你不也什么都没有吗?现在房子,车子,不都有了?何必为还未发生的事情焦虑,踌躇不前。

    书房的门打开,穿着睡衣的女儿走了出来,嚷嚷着做完了她妈妈布置的作业,可以玩会了。我赶紧摆摆手,示意许静别再说了。网上看了太多,生二宝惹火大宝的新闻,我可不想我家大宝不开心。

    阳光普照,许静拉开了窗帘。看了下时间,早上九点,对于周末来说,这个点还早,昨晚的酒还未醒透。

    她浓妆艳抹,很是漂亮。看来昨晚的心血来潮,已经烟消云散。我伸出手拉着她。她打了下我的手,别闹,来不及了,我得带着欣许去上钢琴课。对了,二宝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以后注意生活规律,调整身体,少饮酒、多锻炼。

    2.

    一周的时间,许静将生二宝的打算与双方二老都说了。

    我父母双手支持,可他们前不久还对我说,“你妹妹家那个条件,还要了两个男孩。亲家有江山继承啊。劝了又不听,现在倒好。他们舍不得孩子送到我这,我也不能到那边跟着他们住一起吧。”此时却说,他们可以放下手中的活前来照顾。

    涉及的问题是他们只有农村养老保险,双方即便都到了六十岁,合在一起每个月也只能一千多点。若在老家种地,凭借庄稼的补贴,一千多也能够二老生活。现在他们做点零工还能挣点养老钱,前来城里,帮我们照顾孩子,意味着我们要负担,一反一正,压力巨大。

    “静静要生二宝,我们坚决支持。你爸和我不吃你的东西,真到了那一步,我们绝食自杀都不连累你。”

    眼见我妈的火气越来越大,许静对着视频的他们笑着表态,“妈,说啥呢?郭宇傻乎乎的,不会讲话。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咱们齐心协力欢迎二宝。”

    许静的父母明显反对,他们开始是压制火气,看着我笑,让我多吃点菜,委婉地问道,是不是我爸妈嫌弃静静生的是女儿,想要一个孙子。我停下筷子,急忙说,没有,我们之前和父母说了,只要一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现在是静静想要,不在乎男女,只是想给郭欣许多一个伴,在我们走后能有一个亲戚走动。

    这话让岳父岳母没有了顾虑,直接反对。岳父脑梗后,身边也断不了人。

    “妈,我奇怪了,我生的孩子又没让你带。你反对什么啊?带不了?欣许,你也没帮我带啊。说什么没退休,单位也不准提前退。我都问过李阿姨了,你亲口对她说的,你只是不想带孩子。”

    听到自己女儿揭老底,岳母气得不再出面反对了。

    固执的她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反对意见。她说,其实除了你,我不想征求别人的意见,征求纯粹是为了打消你的顾虑。

    郭欣许的意见呢?我问道。难道只因为她七岁,就不需要征询?

    她沉默了,没有回答。过了些天她和我带着女儿玩了游乐场,破例为她买了爱吃的炸鸡,平时她嫌弃小孩吃多了不好。

    欣许,妈妈若给你添个妹妹或弟弟,好不好?妹妹,我想要妹妹。欣许吃着炸鸡撒娇道。这个不是妈妈能决定的,你是不反对的,对吧?不反对,但老爸胖得跟猪一样还能生吗?欣许边说着边伸出手来摸我的肚子。

    问题都解决了,所以你自律半年,怀上二宝后,我就再不问你了,让你再过回神仙日子。许静笑道。

    平静的生活起了涟漪,一些聚会,她开启了干涉模式。微信朋友圈里逼迫我发了一条动态:备孕二宝,酒局回避,敬请谅解。同学来了,那是我睡在上铺的兄弟啊。还是不被允许喝酒,只能端着饮料厚着脸皮陪人喝。

    “许静,你不能一会太左,一会又太右。”

    “郭宇,我们约定过的,家里的事、生活中的小事,我当家;大事,由你这个爷们当家。我是一个女人,生孩子的事,我不能做主?我只需要你提供一个健康的种子,就那么难吗?”

    唉,这些年,我是把她惯坏了。真后悔当初的这个约定。两人相处,除了这两件事,几乎没什么事让我做主。婚礼怎么办?这是家事。如何与双方父母相处,在哪里购买房屋,装修如何设计,家里谁掌握财政,过年是去她家还是我家,这些也都是家事。

    这些年大事,只有两件。一是我工作单位的选择,二是女儿的起名。工作单位,本来就很不错,她没理由反对。至于起名,她破天荒地说这是大事,需要我做主。我想了许久,信心满满地起了名字,她不喜欢。一个高材生还能起不好名字?我发了狠,对照生辰八字,天干地支,用时一个月,想了三十二个名字。这家伙倒好,说,这个不行,那个叫着不舒服,你再去想。孩子满月不得不落户了,她竟用了我当初开玩笑胡乱起的第一个名字:郭欣许。她还一副小鸟依人地说,老公,这都是你做主的哦。

    回首往事,女儿读幼儿园以来的三年,我的日子是真快活。周末钓鱼,平常与同事、好友把酒联欢。半年的苦涩,有了收获。我的啤酒肚没了,人也精神了。天知晓,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天一小碗米饭,菜也限量。这个卡路里含量多,那个对血管不好,都不能吃。我有时觉得余生如此苛刻机械化,又能有什么乐趣呢。每当想放弃的时候,她都会说,再坚持一下,你快自由了。

    那晚一杯红酒,我举起又放下,板着严肃的脸对她说,“对不起,我戒酒了。”

    “今晚可以。你身体指标都正常了,我这两天排卵期。”

    春去夏来,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一个三十多岁的知识女性信了小区打扫卫生阿姨的偏方,开始给我食疗。

    “大姐啊,我不吃。我不是不行,频次、时间都很好,只是不怀孕。这不怪我。”忍受了一个星期,我终于爆发了。我也不同意去医院检查,如果我有问题,那郭欣许哪里来的。

    周莹生了女儿,我们一家三口去医院祝贺。她的大女儿贝贝,一脸幸福的模样欢迎我们。照顾她的保姆打了招呼,识趣地离开。

    “莹莹,你家先生呢,婆婆呢?”许静放下许久不见的干女儿贝贝,问道。

    “唉,别提了,婆婆听到是女儿,埋怨我和霍致应早点检查的,气呼呼地走了。霍致这两天生意忙。”

    混蛋逻辑,许静当着闺蜜面埋怨起来,生男生女跟我们女人有什么关系。聊到未来打算时,周莹说,我以前不喜欢孩子,现在有了两个女儿觉得很幸福,霍致也很喜欢,至于婆婆什么时候接受,那就随缘了。

    许静抱着周莹的小女儿,眼神里都有光。令我担心的事发生了,周莹问许静的二宝计划执行得怎么样了,听到备孕半年、努力半年,却没有任何结果,笑着说,很多事是求不来的,当你们放松心态,或许就会来了。

    “静静,欣许暑假,你们一家三口外出旅游吧。不避孕,不强求,一切顺其自然,好运自然来。”

    3.

    四个月后,刚走出卫生间的许静兴奋地拿着验孕棒宣布,我怀孕了。

    我内心萌生疑惑,却又不敢问。暑假旅游,按照周莹说的建议,我们没有怀孕。现如今都已经放弃了,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之前的状态。她也认命了,不再约束我自律。上个月,我们只有一次,我不仅喝了酒还做了避孕措施,难道就怀孕了?她一定不会背叛我,提问只是想表达不可思议,但难免她会多想,所以何必说出口呢。

    “真的?不会有错吧?”我故意使自己的情绪亢奋,“就那一次?”

    “不知道啊。月经推迟了一周,验孕棒显示了两道杠。”许静走到我跟前,猛地拍了下我的大腿,“天啊。都快一年了。我都放弃了,你知道吗?”

    我赶紧起身,将沙发的贵妃位让给她坐。

    当超声的报告单确认怀孕,许静的快乐持续了三分钟,又担忧起来。“郭宇,你那天是不是喝酒了?小孩会不会畸形?”

    “都一年多了,我就喝那一次酒。不至于的。”

    “不是,那也有概率的。咋办啊?郭宇。”

    许静有时候会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等着我给她安慰、确定,凭借工作中养成的良好口才,我一半科学,一半神学,全方位地告诉她,孩子一定没事,会很健康。

    “先别和其他人说。周莹告诉我,前三个月要保密,这样对孩子好。”

    她的这句嘱托让我不久成了岳母口中粗心大意的男人。周末,我们到她父母家。她陪岳母做饭聊天,女儿跟着做饭捣乱。不再备孕的我像以前那样准备与岳父喝点小酒,开车不熟的许静在我坐副驾的指挥下会是一个合格的代驾。岳母先是训斥了岳父,你怎么还和小郭喝酒,他回去怎么开车?岳父“哦”一声,让我将酒杯放下。在我疑惑的时候,许静笑着说,妈,没事的,这才一个多月,不影响我开车的。

    “什么一个多月?”我当然知道她怀孕,只是不确定几天前劝我保密的许静有没有将这事说出来。

    “哎哟,小郭,你媳妇怀孕一个多月了,你都不知道?!”岳母露出不满意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多关心关心媳妇。”

    “哦。”我摸摸头看看许静。我是够迟钝的,以我对许静的了解,她最多能瞒两天不告诉她妈。以岳母的口舌,想必要不了多久,这个小区就会有我不怎么关心老婆的传闻。我并不是责怪岳母,她无恶意,只是喜欢讲罢了。

    还未等许静帮我解释,一个略显紧张的稚嫩声音冒了出来,“妈,你怀孕了?”八岁的女儿用我从未见过的严肃眼神望着正给她夹菜的妈妈。

    心,忽然一疼。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女儿是很在意这件事的。屋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我们看着女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许静慢慢地剥虾,将它放在女儿前面的小盘里,她擦擦手,扭过女儿的肩膀,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嗯,妈妈怀孕了。你为妈妈开心吗?”

    女儿的眼眶翻红,挣脱许静的手,将筷子放下,说,吃饱了。她起身到许静的卧室,那里面张贴了许静很多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奖状。

    许静和我先后跟了过去。

    “欣许,妈妈怀孕前和你商量过的,不是吗?”许静蹲在地上,抓着坐在床上女儿的小手。

    “我反对有用吗?”

    场面安静下来。女儿说得对,我们在她玩过游乐场在兴奋地吃着炸鸡时和她商量这件事。如果她反对,难道我们就不生了吗?

    这次聚会在女儿的不开心中不欢而散。晚上,我开着车,她们娘俩坐在后排。许静搂着她,看着车窗外的繁华都市夜色,“欣许,是妈妈不对,那妈妈不要她(他)了?”

    “那你更不对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她(他)也是喊你妈妈的人啊。”

    “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不开心,又没有说不要她(他)。难道都不给我适应时间吗?”

    女儿入幼儿园前被她妈妈教的能背诵唐诗四五十首,幼儿园能会日常英语对话;而我在她的年纪,是一个只会摔泥娃娃的野孩子。或许早熟的原因,她有时说的话跟大人似的,甚至比大人更有道理。

    从后视镜我看到许静强忍泪水,她轻声地问,“那你需要多久啊?”

    “不知道。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有可能是几年。”女儿撅着嘴,高傲地答道。

    许静紧紧地搂住女儿,眼泪无声地滑落。

    4.

    看着她日渐隆起的肚子,乖巧可爱的女儿,我很怕自己会出意外,也害怕自己不能长寿。我已不能够再自由自在地与人喝酒,也不能再放任自流了。这不是许静的要求,而是我的规定。如果我出了意外,又有谁管她们呢?

    抽完最后一根烟,将它掐灭在阳台吊床旁的烟灰缸内,我决定戒烟。迟钝的许静一个月后才发现我好久不抽烟了。面对疑问,我说,每个月的烟钱省下来够二宝的奶粉钱了。不错啊,没想到怀上二宝还有了意外收获,许静笑道。

    其实,我没告诉她们,我压力很大,时常半夜醒来,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到天明。这是不是男人的产前综合征?女儿变得也有点反常,她更黏着她妈,在外面累了,也会让我抱。都八岁了,你不能老这样惯着她。许静说。

    我理解女儿的感受,所以只要她想,我尽量满足,让她体会到她在我心里牢不可破的地位。有天,她妈妈不在,我们聊到了二宝的话题。她表情很困惑,问,老爸为什么你们有我,还觉得不够呢?这话听得心里难受,我对她说,我们终有天会老去,希望能有个血亲与你互相扶持。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记得女儿出生的那刻,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担心她被欺负,长大了被坏小子欺骗感情,老了又得帮孩子照顾孩子。我似乎看到了她很多凄惨的画面。闷闷不乐的我,被许静、岳父、岳母质疑成重男轻女。直到许久后,他们才明白我的心思。参加婚礼,别人的目光盯着耀眼的舞台、漂亮的新娘、英俊的新郎,而我喜欢看孤独、失落的新娘父亲,一想到我的女儿郭欣许将来也要这样离开我,心里就无比的难受。

    女儿偶尔表现的焦虑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尝试着和许静沟通。

    “天啊,郭宇,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别这么多愁善感?小孩子都是这样。难道你现在不喜欢你的妹妹?”

    很快,她也焦虑了。产科医生让许静做基因检测,是这样的,许小姐,一般女性超过三十三岁,我们都会建议去做。可还没到我三十三岁生日呢,许静辩驳。但对方的一句,我们也是为了孩子的安全考虑,不想做可以不做。我们只得选择了做。虽检测的结果无事,但多事的医生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概率的事,不能百分百保证孩子一定没事。

    “郭宇,你那天喝酒了,会不会有事啊?”许静偶尔会想起这茬子。

    我觉得孩子若真有一点点不好,她能以此埋怨我一辈子。十六岁认识她,十八岁与她相恋,我这辈子算是被她拿捏死了。

    许静很显怀,七个多月的时候就已被小区的邻居误认为快生了或是双胞胎。单胎,七个多月,许静笑着解释。

    听到情况,我妈早早地过来帮忙,做做家务,接送下欣许,好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郭宇,我来了半个月了,她就喊了我两声妈,一点都不知道热和人。洗菜,她说我没洗干净。我做饭,她又不爱吃。给欣许从小店买了点吃的,她嫌弃不卫生。我是欣许奶奶,能害她吗?我发现我在你这里,跟外人似的,过得不自在。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妈,当初是你信誓旦旦地给了许静生二胎的勇气。现在撤,是不是不够义气,也不讲信用?没人当你是外人,但你也不是唯一主人吧。这房子她家也出了一半钱,又辛苦养育欣许,即便离婚,净身出户的只能是你儿子。你想想她的不容易,工作很忙,下了班还要辅导欣许功课。我前两年被人照顾得白白胖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喊你几声妈,又能怎么了?那些小店的东西是脏,我都吃坏过肚子,别说欣许了。我每天压力很大的,所以为了我,你也和许静处理好关系,好吗?”

    “郭宇,家里干干净净的,你妈老是捡些纸壳子放在家里,阳台都没空了。你能不能说说她?每天不是炖鸡,就是炖鸡,能不能稍微换点花样啊?我跟周莹在外面吃饭,换个口味,她说了我半天,说都两个孩子的妈了,能省点钱就省点。还说周莹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劝我少跟她来往。郭宇,我是花我自己的钱啊?再说我和周莹是一个胡同长大的,从小到大的姐妹,能断得了吗?”

    “老婆,她是来帮咱们的。父母养育我们长大,已经尽到责任了,他们没有义务帮我们带孩子的。捡些纸壳子卖钱还不是想减轻我们的负担吗?她来帮忙,我们考虑利大还是弊大,如果觉得弊大,那由我来说,让她回去;如果利大,那我们就得忍受一下自己不适应的地方。”

    时间过得很慢,十个月像十年那么久。

    啊,还是不行,你们吃点好吃的,过一会再来测量胎心。护士对许静说。我从包里掏出面包、牛奶,递给她,劝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护士扭过头说,不行的,吃完东西,走会路再测量。

    临到预产期的胎心检测,令人揪心,上次也是这样,做了两次胎心监测才过。

    “这孩子不如大宝欣许,我生她的时候根本没这么费事。”已经胖得有些变形的许静穿着宽大的羽绒服晃晃地在前面走,回头对着拎着女士包的我说道,“早早地排队,可小家伙非得让我两次,害得咱们大中午的才能回去。等她(他)生下来,我非得揍一顿不可。”

    第二次走出胎心监护室的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没来得及问,那护士又走了出来,“许静家属,将两次胎心监护的单子给医生看看吧,效果都不好,可能得再做超声检查。”

    “好的,谢谢。”看着已露出难过表情的许静,我连忙答道。

    重新排队看医生,再按照检查单去超声室门口等号。郭宇,你说咱孩子是不是不好了。许静头斜靠在我的肩膀上问。没事的,好事多磨。我伸出手搂着她的肩膀。

    “73号到了,请到5号超声室。”

    她将包递给我,看着我。去吧,老婆,我就在外面等你,天塌下来都由我顶着呢。说到此处,我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我心疼许静,也祈祷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

    迷茫的她走了进去,二十分钟后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医生说她(他)一切都好,就是太懒了不爱动,这会在啃着自己的小手呢。”

    “哦”我这个小跟班上前搀扶,听她继续道,“我就说没事吧。你看你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能成什么大事。”

    这件插曲,让双方老人担心得不得了。岳母建议早点剖宫产算了,省得担惊受怕的。

    “我不。医生说我指标很好,头胎顺产,二胎也建议顺产。我才不要肚子上留个疤呢。”

    5.

    预产期在期盼、紧张中到了,近几次的胎心监测引起的担忧,医生建议到了日子即吊催产素,一天若没反应,考虑剖宫产。

    “老爸,妈妈生孩子的那天,你帮我和学校请假哦。”游玩中的郭欣许诚恳道。

    自她三个月大,周末除了到她外婆家一趟,还得带她出去玩一次。她妈怀二宝九个月,就是我单独带她出去玩了。看她心情好,我问,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妹妹。她没有任何犹豫。为什么?因为妹妹可以陪我玩。弟弟也可以啊。我还是想要妹妹。

    我不确定她可知道二宝的出生对她意味着什么,其实我也不确定对我意味着什么。两个孩子父亲的感觉,能让人压抑,也能让人稳重,感受到责任的重大。之前快乐的日子是不会有的,说句不吉利的,之前我哪怕有天出了意外,也不太担心,因为留下的钱财也足够她们娘俩生活;多了一个孩子,就不行了,我得好好活着,最起码得活到子女成年,否则死不瞑目。

    “帮她请假干吗?她能帮什么忙?还是好好学习重要。”我将女儿的话传给了许静,她下结论道。

    “可我答应女儿了,你不能让我成为失信的父亲。二宝来临,我们要时刻关注大宝的感受。最近晚上的功课,你也让我辅导了。你没注意她有点不开心,更黏着你了吗?晚上还非要你搂着睡,学着三岁宝宝的样子撒娇,难道你看着不觉得心疼吗?”

    “郭宇,你不能把她惯坏了。没有人永远会是生活的重点,C位。”

    “我不管,我答应她了。”在许静发火前,我补充道,“我会辅导她功课的,保证不落下。”

    她也是嘴硬,当天晚上又开始自己辅导功课,虽然半小时后她一如既往地发火,“郭欣许,你能不能注意听我说的,别老是墨迹耽误时间。九点能完成的,你非得拖到十点。觉得我不敢打你,是吗?”

    阳光很好的早上,我们一家四口开着车大包小包地浩浩荡荡前往医院的标间。这还是托了周莹的安排,否则很难住到。

    “好期待啊,终于要卸货了。”许静搂着女儿笑道。

    次日七点扩宫放置球囊,接着吊催产素。许静家属,不出意外的话,她十二点前能生,需要陪产吗?医生问道。按照事先与许静商量好的,我点了点头。

    “妈妈加油!老爸,你要随时告诉我们最新消息哦。”产房外的女儿伸出小手,做出加油的手势。头发有些花白的我妈站在她的身后。

    单独的一个小房间,一张待产床,设备齐全,胎心监测的仪器上显示数据指标。

    “啊,真疼。”许静摸了把脸,苦笑了起来,“比生欣许疼多了。”

    “你要是觉得疼,咱们镇痛分娩吧,能缓解些不适。”

    “不要。周莹婆婆说,自然分娩对孩子比较好,她两个也没有镇痛分娩。欣许也是这样生的,我没觉得有啥。大宝,我怎么欢迎来的,二宝也会怎么欢迎。”

    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她婆婆强势,观念也守旧。你们听她的干嘛?”

    宫口开到四指,一直停滞不前,医生来检查了两次,让再坚持一下。一脑门子汗的许静,抓着我手,“郭宇,你问问能不能改为镇痛分娩?我有些熬不住了。太疼了!”

    许静是很好强的女人,她说熬不住了,那就说明早熬不住了。我赶紧起身找医生护士,要求改为镇痛分娩。

    “有没有好些?”在打针结束五分钟左右,我问她。

    “好一点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都十二点了。”

    “不想吃。你也别和我说话,我好累。”

    时针到了十二点半的时候,胎心监测的仪器显示出了指标不怎么好,可宫口依然只有四指。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时候,那位检查的医生道,“许静家属,孩子情况危险,需要紧急剖宫产。”不待我回答,她扭头直接喊道,“护士准备手术台。喊其他值班医生过来协助。快,快!”

    护士按照流程准备手术,那女医生见状发起了脾气,“不行,来不及了!就在这里布置。我直接在这剖!赶紧拿东西过来!快点!”她换好手术衣,直接拿起了刀。一男医生跑到了这里,护士在身后给他紧急穿手术衣。麻醉的医生也跑到了这里,他这边还未打完麻药,那边手术刀就划了下去。整个术前过程只有三分钟。

    “许静家属,请你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护士将我推出了待产室,让我签字。实际上手术已经开始,这时让家属签字属于后补,可能不符合程序,但它合乎现实情理。字签好不到两分钟,孩子出生了,哭声响亮。

    “许静家属,男孩,7斤8两,母子平安。”另一名护士走了出来。

    许静说刀划下去的时候,她感受到了疼,肚子被划开,有手在撕裂自己。

    “生剖啊?!”我不敢想象那种疼痛。

    “嗯。但和生孩子的疼不能比。那刻,我只想着二宝好,不在意这些。”

    “老婆,辛苦了。”我握着她的手流下眼泪,想起已经出生的二宝,“二宝,爸爸也欢迎你。”

    病房内,我们向亲友报喜。护士将洗完澡处置好的儿子抱到了病房,经打听,她说秦医生今天处置果断,孩子健康出生,再迟些会有麻烦。她感慨道,“我们除了想对产妇、孩子负责,还因为是熟人,你们能够理解,我们才敢先口头,后补手术知情同意书。一般情况下,我们会术前征询家属意见,对方若再考虑一下耽误了时间,对产妇、孩子会很危险。你们不知道,有的家属非得坚持顺产,无论医生怎么说,就是不同意,害怕耽误下一胎。顺产、剖宫产,得看具体指证,不应该考虑其他因素。”

    周莹打来电话恭喜,说自己怀孕两月了,有流产征兆,医生让卧床休息,所以不到医院来看望干儿子了。

    “你又怀孕了?!”许静脱口道,怪不得周莹最近总是说忙。

    “对啊,霍致和我都很喜欢孩子,婆婆也愿意花钱多请保姆照顾。”

    “是不是非要到男孩为止?”

    “最后一次了。霍致也说最后一次。”电话那边周莹的情绪有些低落。

    挂断电话,许静感慨女人如果不能享受生育自由,得不到足够的尊重与理解,那多可悲。我没有说话,将她的被子往上拉些盖紧,免得着了风。

    病房内,只有女儿的咯咯笑声,我们扭头看去,只见她盯着婴儿床上的儿子,慢慢地伸手触摸到他的小手,露出小虎牙小声道:“弟弟啊,我是姐姐。姐姐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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