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别过

本文原创文责自负

【一】

他的到来让我惴惴不安，我经常处于惊惶中。

但我却好奇，因为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王子。

我是傍晚时分回家的，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

我的家在市电视台职工大楼的底楼，一室一厅，有一个后阳台。这是单位分配给职工的福利房，没产权的，面积很小但很漂亮。楼房由红砖砌成，共六层。我家后阳台外是青翠的山林。满山的松树、柏树、青杠树、还有榕树、芭蕉、龟背竹，还有野生的各种果树等等等等，太多了，记不完。由于这山林有丰富的资源，所以人们给它取名“冠山“，意思它是NO.1。

最可爱的是那些绿色的藤蔓沿着红色的砖墙往上爬，把自己的绿叶铺在红墙上。阳光照耀在它们身上，就像童话中被绿叶包裹的红磨坊。

每天我是太阳还没升起就会出去，去到阳台后的冠山上，爬上高高的松树。这些树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松果。我爱平躺在那些粗壮的树干上做这几件事：一是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枕着头，望着刚刚黎明的天空；二是呼吸着森林中清新的空气，脑子里想着过往那些愉快的事儿；三是想够了，伸出手去摘下几颗松果，叽叽咔咔的吃一通，打几个清香的饱嗝，然后又枕着头望着天空遐想；四是想得兴奋了，就在几棵松树间跳来跳去地撒欢。

往日我是傍晚时分才回家，那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提前回家了，扯了片天上的云彩挂在我家的后阳台上。（我的俏皮话，嘻嘻。）

云彩的光照亮了他。

他躺着，那么的伟岸。他浑身雪白，两只同样雪白而硕大的翅膀撒开着，铺在身体两侧。他的头是滚圆的，眼睛紧闭。他的腿那么的粗壮，像斯巴达勇士的腿。在他的腿上戴着一个圆环，上面写着一个m，我猜想他是一个有着名号的雄鹰。

但是他受伤了。他的胸部有明显的伤痕，不知是被子弹擦伤还是被羽箭擦伤。他的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酒精味，肯定是我家主人给他清洗好了伤口。他躺在新买的笼子里，一动不动，也听不到他的呼吸。

想当初我来的时候跟他一样，也是个伤兵。那些可恶的狩猎者埋伏的铁器卡住了我。我挣扎着，越挣扎越紧，腿出了血。我大声哭喊，没人理睬。也怪我，怪我偷偷地跑出了原来我住的地方，跑到了这个叫“冠山”的森林中。幸好主人的后阳台紧靠着冠山。她听到了我的哭叫声，寻到了我。她给我取下铁夹子，敷好了药，包扎好了伤口。又喂我水。她知道我爱吃松果，经常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去到冠山的松树下打下松果，剥出松仁喂我。

我老爱想那天的事，老爱想那天她抱着我，长长的黑发撩着我的头我的脸还有我的颈脖。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微笑着，用美妙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吃吧，小松鼠，吃了就会好起来的。”她长得好漂亮，声音也好好听。她还喜欢把我抱起来放在琴凳上，一边弹琴一边唱歌，还不时地调过头看着我唱。第二天她给我买来了一个小铁笼，让我在铁笼里修养。后来我的腿好了，行动自由了。我就每天去冠山自己找东西吃，自己玩耍。

在我养伤期间，来了一个男生，他长得好精美。他穿着雪白的衬衣。他的裤子、皮鞋也是雪白的。他的头发卷曲，眼睛明亮。一进屋，他就带来了一片阳光。他那么吸引我，而且，关键，他看见了住在后阳台的我。他向我走来，蹲下，把手伸进笼子里，抚摸着我说：好可爱，好可爱呀！”

我好兴奋。

他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来，老远就能听见他叫着“莉莉，莉莉！”

莉莉——我的主人，就会欢呼雀跃地跑去给他开门。门一开，阳光洒了进来。在阳光下他会把莉莉抱在怀里说：“好想你好想你！”莉莉也会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我也想你！”

后阳台、客厅和前门是一条直线，是相通的，只要开门，我就能看见他们。所以声明一下下我不是故意偷看。

然后他们会手拉着手，一起来到我跟前，先向我问好，再去说她们亲密的话。

我的伤好了。那天，他抚摸着我说：“啊！它的伤好了呀？你真善良。”莉莉灿烂地笑着回应：“灿灿，你也很善良。”我心里说：“哦，原来他叫灿灿。”

灿灿把莉莉拉近身，想吻她。莉莉羞涩地用手档住灿灿的嘴，瞟了我一眼，对他轻柔地说：“别，它看着呢。”灿灿笑了，对着我挥挥手，笑着问：“小松鼠，你看见了吗？”我在笼子里打着转儿，还用手蒙着眼，悄悄说：“没看见没看见。”

灿灿笑得更厉害了，对莉莉说：“你看你看，它那么高兴地打转儿，还蒙着眼睛说没看见呢。”

以后只要是灿灿吻莉莉，我都在笼子里打转儿给他们看，还蒙眼睛，每次他们都开心地哈哈大笑。

如果灿灿没来，莉莉每天晚上等我回家后就开始弹钢琴。她有一个精致的话筒，还有一个白色的精致的手机。开始弹琴前她总爱先用手指在钢琴的琴键上飞快的滑过，让钢琴发出一串悦耳的滑音。然后对我说：“小乖，快来！”“小乖”是她给我取的名字。我就立刻跳上她的琴凳，看着她把手机视频打开，对着视频说：“《莉莉音乐》现在开始，欢迎大家！也请大家欢迎我们可爱的小松鼠'小乖'。”顿时，视频里会出现许多点赞，许多飞吻、鲜花，还有许多留言，都是夸我和莉莉的！

然后莉莉就一边弹琴一边唱歌。她最爱唱《我的小乖》，这是灿灿特意写的歌，他对莉莉说：“写给小乖的，也是给你的。”

每当莉莉弹起这首歌，我就会从琴凳上站立起来，手舞脚蹈地打着转儿。手机屏幕上立刻就会飞满了礼花，拥抱和热吻。屏幕上还会出现许多热烈的留言：好想听《我的小乖》；《小乖》说出了我们的心声；优美的旋律，优美的声音；可爱的小松鼠，可爱的莉莉，可爱的小乖。等等。

这首歌我记不全，只记得几句：

我的小可爱，
我的小乖乖，
我把美丽的朝霞献给你，
我把清澈的溪水献给你，
我把心中的快乐献给你，
我把生命和永恒献给你。

我觉得我们三个好幸福。

【二】

可是他的到来打破了我的生活节奏。

我说过他的到来使我惴惴不安，使我常常处于惊惶之中。

这个庞然大物，这个浑身雪白的王子，（莉莉正好给他取名“王子”。）他就躺在我的旁边，虽然在他的笼子里，却能感受到他的压力向我袭来，就像风浪一阵阵地吹打着我，使我只能蜷缩在角落里。

听不到他的呼吸使我感到压迫，他胸膛的起伏也使我感到压迫。莉莉每天都放一碗清水在他笼子里，我没看到过他喝，但是每次那碗水都是喝干了的。

第三天晚上，我看见他睁开了眼，马上吃惊又慌乱地喊莉莉：“他醒啦，他醒啦！”他冷冷地看我一眼，“哼”了一声，又缓缓地又把眼闭上，对我简直不屑一顾。

莉莉听见我的叫声，急忙跑过来，把他从笼子中抱出来，用手抚摸着他：“醒了吗？醒了吗王子？快睁开眼睛看看！想吃东西吗？这几天你就只喝了点水呢。”

王子睁开了眼。跟看我一样，他看一眼莉莉，不理不睬地闭上了。莉莉以为是他还没恢复健康的原故，有点失望。说：“好吧，还是放你回去休息吧。”她打开了铁笼，把王子往铁笼里送。我倒看出了他的不屑，嚷着对莉莉喊道：“他才不是呢，他不想理睬我们！”没想到那家伙（我不想叫他王子了！）猛地睁开眼，射出一道凶光，又突地从莉莉手中站起来，用他那硕大的翅膀对着我“砰”地一声扫过来，我的笼子被他扫得哐啷一声翻了几个转。我在笼子里打着滚儿，随着笼子“砰”的一声撞在墙角上。幸好我没受伤，因为我灵巧呢。莉莉吓得尖叫出来，惊恐地望着他，有点怯怯地说：“你，怎么这么凶呀？”

那家伙似乎又“哼”了一声，闭上眼，不理睬了。莉莉小心地把他送进铁笼里，同样小心翼翼地说：“伤还没好完都这么凶呀？”莉莉把眼光转向我，温存地问：“吓着了吗？小乖。”我站在笼子里，双手抓着铁栅栏，小声地叫了叫，说：“没呢没呢。“莉莉又看了那家伙一眼，问：“是不是觉得被关着不舒服呢？等你伤好了就会放你出去的。”

我哼了一声说：“才不是呢，他伤早好了，他是想着吃肉呢！”莉莉好像想起来了，说：“哦，鹰，应该是食肉的吧？我怎么就忘了呢！让你饿了那么几天，真的就只喝了点水呢。我看看，看看该吃些什么呀。”她摸出手机搜索，可能是搜索到了吧，她念出声给我听：“鹰是肉食动物，可以吃老鼠、蛇、小鸡、野兔等，偶尔也会捕捉鱼和鸟类.......”她停了下来，担心地看我一眼，又看着那家伙怯怯地问：“该不会吃小松鼠吧？”我看到那家伙动了动爪子，那双瘆人的眼睛睁开，又闭上，一副凶残的样子。我赶忙说：“不用怕不用怕，我不属于他的食物链的。”听了我的话，那家伙“嚯”地睁开眼，凶神恶煞地望着我，他这下是大声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似乎是威胁似地表示：等着吧！我吓得不敢吱声了。

莉莉好像是感觉到了危险，赶忙说：‘我马上就去给你买，其它没有，可超市里鱼是有很多的。”

不一会儿，莉莉提着鱼回来了。我看清楚了那是两条鲫鱼，一条鲤鱼，它们被装在有水的透明口袋中。那两条鲫鱼肥肥的，恐怕有三、四两一条吧。那鲤鱼很大，哦，估计有一斤重。她打开那家伙的铁笼，把两条鲫鱼放进去说：“来了来了，你看看，还是活的呢。”那个闭着眼的“家伙”缓缓地睁开眼，瞟了一下那两条活蹦乱跳着的鲫鱼，面无表情，动也不动，他似乎并不感兴趣。莉莉有点失望地问：“不想吃还是不愿意吃呢？”我也奇怪：“这家伙怎么不吃呢？”我跟在莉莉身后，看着她带着疑虑的表情，把口袋里的鲤鱼倒进客厅的大鱼缸里，惊得那些金鱼在水中四处乱窜。莉莉对那些金鱼说：“不要怕不要怕，它不会咬你们的。”

【三】

第二天，我仍然一早就出去，跑到我那茂密的森林中尽情玩耍。我要忘记那家伙，忘记他给我的压迫和威胁感。

太阳缓缓地升起，柔和的光照进了森林，照在我玩耍的那根树干上，我跳进光的怀抱中，躺下，好暖和好惬意呀！

傍晚，我回家，却没敢上阳台，我先悄悄地躲着，观察动静。我看见那家伙没躺着了，他匍匐着，眼睛瞪得老圆，盯着那两条鲫鱼。可能这姿势他已经保持了好长时间了吧。据说鹰在捕食前，总是要盯很久的。那两条鲫鱼早就呜呼了，太阳晒了一整天，它们已经有了点臭味。我虽然紧张，但却觉得好笑，鱼明明已经死得硬翘翘了，你还剑拔弩张的干嘛？我又想：莉莉怎么还没回家？

突然，那家伙扑向鲫鱼，用他尖利的爪和嘴，两三下就把鲫鱼撕成了碎片。人们只听说过狼吞虎咽，以为那就是最凶狠、最快的吃喝速度。没想到吧，饥饿的鹰吃起东西来，不亚于虎狼呢。他把那两条鲫鱼吃得“片甲不留”，然后四处环顾了一下，又躺下，不动声色了。啊哈！他喝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趁我们不注意，迅速解决，然后像没事一样挺尸！

我吓得不敢去阳台，紧紧贴在树干后面，心里呼唤着。“莉莉，快回来吧！”

莉莉终于回来了，我看见客厅灯亮了。灿灿也跟她一起？我听见了灿灿的声音：“对不起，莉莉。对不起，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只有说对不起。”

他们没有到后阳台来，在客厅里说着话。我惊异地听到莉莉的抽泣声。她哭着说：“只能这样吗？必须这样吗灿灿？”

沉默一阵。灿灿的声音：“没办法的，莉莉。如果我不跟着他们一起去，不跟他们一起去国外，他们就会断了我一切经济来源，包括工作。我就只有一个人留在中国。你知道的莉莉，我怎么能一个人生活！住在哪里？”

莉莉的声音：“你可以住我这里呀，我有工资的呀，晚上我的《莉莉音乐》也会有打赏，我可以养活你呀！你也可以作曲写歌挣钱呀。”

灿灿痛苦的笑声：“莉莉，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的工资和打赏即便能够维持我们简单的生活，但我爸妈肯定会把我的户籍和他们的一起在中国注销。到时候没有户籍，没有身份证，就成了黑人黑户，根本就无法生存呀？还谈得上结婚生子，组建家庭吗？这屋子是你单位的福利房，你没有产权的。”这可能是很严重的后果吧，莉莉立刻便大声痛哭起来。我忍不住了，忘记了那“家伙”的存在，用最快的速度跳上后阳台向客厅奔去，扑到了莉莉怀里。我站起来，抱着莉莉的脖子，叫着：“别哭，莉莉别哭。”

莉莉知道了我跳进了她的怀抱，也感觉到了我的温存，她用手抚摸我的头，停止了哭泣。灿灿看见我，也用手摸摸我说：“你看，小乖好爱你，它不想你伤心呢。”

莉莉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抽泣。但是她沉默着，不再说话。我们三个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一直沉默着。

过了好久，莉莉才说：“不要担心，我会想通的。”她抱着我站起身，对灿灿说：“我们去后阳台吧，我前几天收留了一只鹰。”灿灿“哦”了一声，跟着我们一起去了后阳台。

那家伙躺着，依然浑身雪白。

灿灿吃惊地“啊”了一声：“那么大的一只鹰啊。好漂亮的呀！”他问莉莉：“怎么会飞到这阳台上来呢？”莉莉说：“它受了点伤，飞不动了，看见阳台，就停留在这里了。”说到这里，莉莉有点触景生情，伤心地说：“鹰受伤了，飞不动了，可以找到一个栖息的地儿。我呢？我去哪里找呀？”灿灿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别想了，莉莉，就算我离开了，我的心永远在你这里的。包括小乖，我会记住你们。只要你等着我，我们以后会有机会在一起的。”我听了这话好感动。

灿灿看见了那家伙腿上的圆环，说：“它腿上有记号的，应该是有人养的吧？”说完这话他又摇摇头否定：“也不一定，说不准是谁给它套上了环，又把它放飞了，让它自由地生活。”莉莉听了这话，说：“你走了，也自由了。我呢？我的自由却随着你去了。”灿灿没说话，在莉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莉莉这才发现那两条鱼没有了，问：“鱼怎么没了？昨天我放了两条鱼在它笼子里，放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它也没动一下鱼呢。”灿灿仔细看了看笼子，说：“是它吃了呢，你看，笼子里有点血迹呢。”莉莉若有所思地说：“怎么昨晚它不吃呢？那个时候鱼很新鲜的。”瞬间，她恍然大悟地说：“哦，对了。鹰喜欢吃腐肉呢。”灿灿说：“是的呢。你看它肯定是吃足喝饱了的，睡得那么死。”

我吱吱地叫两声说：“它才没睡死呢。”莉莉以为我要回到笼子里去。对我说：“你也想睡了吗？我放你回笼子里去吧。”我吓坏了，死死地抓住莉莉，大声叫着：“我不去我不去，我怕！”

灿灿说：“它不想离开的呢，就让它在你怀里吧。”

莉莉对我说：“好吧，我们进去吧。”我们三个回到了客厅。灿灿对莉莉说：“今晚我不走了好吗？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地方，离开中国。我舍不得你。”莉莉沉默了，不说话。灿灿把莉莉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央求她：“好吗莉莉，让我们一起度过最后的一晚。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今晚我们就......在一起，好吗？答应我！”莉莉眼里有了泪，她颤抖着声音说：“我答应你！”

莉莉抱着我往后阳台走去，我惊恐万状，尖叫着在她怀里乱钻。莉莉懂我的意思，她说：“不让你睡在阳台，我把你的笼子拿到客厅去，你睡客厅好吗？”我这才安静下来。莉莉把我放在客厅，和灿灿去到了她的卧室。

我整晚没睡着，时不时地听到莉莉抽泣的声音。

【四】

等我醒来，太阳已经老高了。我惦记着莉莉，悄悄溜到她卧室门口。门开着的，只有莉莉一个人。她坐在床头，身子靠着墙，眼睛是红肿的，整个人显得那么的无力。我急忙跳到她的怀里。

莉莉抱着我，轻轻地抚摸着我，眼泪掉到了我的身上。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默默地等她伤心落泪。

过了很久，莉莉想起了那个“家伙”。对我说：“你饿了吗？王子可能已经很饿了吧，我们把鱼给它送去。”她放下我，从床上下来，去客厅把那条鲤鱼抓出来。我们去到了阳台上。

那“家伙”看见我们来了，立起身，那硕大的翅膀噗噗地扇动着，两只爪子也躁动地在笼子里上下踏步。莉莉对我说：“你看它饿坏了。”又对那“家伙”说：“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呢。”她打开笼子，正想把鱼放进去。没想到那“家伙”嘭”地一声从笼子里冲了出来，他强大的冲击力把莉莉掀翻在地，紧接着他的两个爪子快速准确地一抓，把鱼从莉莉手中--——没想到莉莉摔跤了仍然把鱼抱在手中——抓在自己的爪子里，张开他那硕大有力的翅膀，一跃而起，刹那间便腾飞到了天空。他的翅膀划伤了莉莉的下巴，也把我拍打得摔个仰面朝天。我急忙爬起来，跳过去扶起莉莉。莉莉也赶忙抱着我，我俩抬头，看着那“家伙”像一支带着白色羽毛的箭，直冲云霄。

莉莉哭了。泪涌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流到她的下巴上，和下巴上的血混在一起。我万分愤怒，对着天上的那个昔日的“王子”大声叫道：“你这个魔鬼！”我想起了他腿上那个带有“m”的圆环，“魔鬼！魔鬼！”我又大叫了几声。

但是他听不到了，他由一朵白云变成了一条白线，消失在了空中。

（尾声）

一年多过去了，在我住的阳台上多了一个摇篮。每天，莉莉和我都守在这个摇篮的旁边，莉莉一边摇着摇篮，一边唱着我们原来唱的那首歌：

我的小可爱，
我的小乖乖，
我把美丽的朝霞献给你，
我把清澈的溪水献给你，
我把心中的快乐献给你，
我把生命和永恒献给你。

每天，我都抓紧时间去趟冠山，赶紧去吃饱松果，还带一些回家储备下一顿，为的是有更多的时间陪着莉莉，陪着莉莉守着那摇篮。那摇篮里时不时地会发出婴儿“咯咯”的笑声，莉莉给她取名小乖乖。

客厅里的钢琴从灿灿离开，当然也包括那个凶恶的“魔鬼”离开那天起，就没有打开过。我再也听不到钢琴那悦耳的滑音，也再也看不到手机视频里那些鲜花、礼花和点赞。

我们会时不时地望着门口透进来的阳光，也会时不时地把眼睛投向天空。心里悲切地想：“难道他们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