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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成为了一名留守儿童,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每天看着小伙伴们被父母接送上学,我打心眼里羡慕他们,时常望着教室外面发呆,期盼着下一秒爸爸妈妈就会出现在教室门口。
可是,这些幻想一次都没有实现过。
那时候经常有小伙伴在我身边蹦跶,“我妈妈说了,你爸爸妈妈带着你弟弟去大城市过好日子去了。他们不要你啦!”
我听后,不知道怎么反驳,闷闷不乐地找奶奶告状,结果鼻涕横飞地哭了一通。
奶奶拍着我的后背说,"别听他们胡说,你爸爸妈妈是因为工作太忙了,等忙完了,就回来看你了。"
一个月后,妈妈托人带回一条紫色连衣裙,晴纶质地,颜色鲜艳醒目,裙摆又宽又大。我立马穿上转了几圈,奶奶说,“妮妮穿上真好看!”
我高兴的不得了,穿着那条裙子去找那个小伙伴玩。
我努力地板着脸,“你们看,我妈妈刚买回来的,她给我买的最漂亮的裙子。我有妈妈!以后不许你们胡说。”
几个小伙伴在那起哄,“知道啦,你有妈妈,你倒是让她来接你放学啊!” 带头的喊完就往东风渠跑了。我不服气地跟着撵了上去。
那天东风渠边上斜放着抽水泵,水泵发动机轰隆隆地转动着。
胆子向来就大的虎子冲上去,趴在岸边往河里张望。“你们看,那有一个特别大的漩涡!” 我很好奇,往前凑了凑,在我身后的小朋友也想上去一看究竟,她使劲儿推了我一把,我脚下一滑,摔倒在水泵旁边。
粗大的水泵估计生锈了有沙眼,有水渗透出来,岸堤上的草皮被浸湿了,湿滑得很。
没等来得及反应,我就直接顺着水泵边沿呲溜到底,就这样不会游泳的我一头栽进了河水里。
入水的那一刹那,我感觉被魔兽怪吞噬了一样,夹杂着腥味的泥沙灌进了喉咙,耳膜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
等到苏醒过来时,已经天黑了。奶奶在一旁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我跟奶奶说嗓子疼。奶奶立马哭出了声,“妮妮,你可算醒过来了。没事儿啦,没事儿啦,我的妮妮回来了。”
后来才知道,我掉下去后,小伙伴也吓跑了,刚好有一个叔叔路过,看到一块紫色衣物在漩涡里翻转,马上关掉水泵,跳下去把我救了上来。
我掉河里这事儿把奶奶也吓坏了,她催促着爷爷给我爸爸写了信,让他们回来一趟,生怕我再出什么差池。
那时暑假已经结束了,我爸承包的装修活儿也交工了,他给徒弟们发了薪水准了假,就带着我妈妈和我三岁的弟弟坐火车赶回了家。
回来后,我爸妈每天轮番送我上下学,有时候还会带上弟弟去接我。
那一阵,我突然就成了全村最幸福的孩子了。
有一天晚上,村里组织放露天电影。
我看不懂电影情节,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到电影散场的喧哗声把我吵醒时,才发现自己正趴在爸爸背上,弟弟在妈妈怀里,小脸贴在妈妈肩上。
回家的小路崎岖不平,妈妈抱着弟弟,小心翼翼地绕开小坑洼,弟弟长长的眼睫毛在月光下忽闪起伏。
穿过邻村,再经过水田,能听到泥浆小洞口里,小泥鳅钻进钻进钻出的声音。
夜很静,深浅不一脚步声警惊醒了正在闭目养神的青蛙们。
或许到了午夜,它们就会饥肠辘辘,需要到处捕食昆虫了。
它们如同收到了上工闹钟的信号一样,“呱呱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扎破了村庄巷口的沉静。
穿过村口,偶有看家的小狗犬吠几声。
那一晚,深邃的夜幕中点点繁星在眨巴着眼睛、星空浩瀚望不到边际。
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当空,月晕笼罩在我们身上,周身都泛着光晕,柔软似梦…
多年后,我时常梦回那一晚,梦到我们走在铺满星辰的乡间路上,路尽头,爷爷奶奶正招手盼归……
走着走着,我和弟弟走上了各自的人生路,定居到了不同的城市。
我们先后离乡求学,又马不停蹄地奔跑在就业、恋爱、成家、生子的路途上,一刻都未停歇。
我们的每一步都太匆忙,以至于忘了也曾追寻诗和远方,它们远在天涯,又似乎近在咫尺。
其实,那晚之后,我爸妈再次离开。爷爷奶奶领着我在村口送别,虽然我心中万般不舍,但是我知道他们还会回来。
故乡和童年越来越遥远,但它们却已悄悄地深藏在我们心灵角落,时不时地出来疗愈,褪去我们一身的疲惫。
世事变迁,人海浮沉,岁月大刀从未手下留情。
我出国工作的第二十三天,爷爷在老家去世了,我没能赶回家,请了半天假,在宿舍里闷头写信追忆爷爷,整整写了十页,每一页信纸上都沾满了泪痕。
十年后的春节前夕,奶奶寿终正寝,我带着孩子赶回家。爷爷生病后,妈妈便回到家,照顾他们,这一照顾便是十五年。
妈妈说奶奶在睡梦中离开的,走得很安详。
火葬场里,我哭哑了声,那个喊我“妮妮”的人永远离开了,我再也没有了奶奶。
时间的滚轮把我们带到了中年,爸爸妈妈的步伐也日渐蹒跚。
我和弟弟虽不在同一个城市,可都不敢懈怠,我们常常心有挂碍:如果自己出了状况,老人孩子该如何安置?
曾几何时,我们还狂妄地嘲笑过集市上的大爷大妈,为了一两块钱锱铢必较。
而今才参透,那一分一毫都是血汗,都是撑起一个家的一砖一瓦。
生命是一场轮回,成群结队地迎来送往,最眷念的还是回家的路。
以前,父母想方设法呵护着我们,如今,轮到我们来守护他们。
期盼世间父母长辈了无疾苦,平安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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