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学习就是读书吗?
长夜孤灯,古卷为伴。
孔子反对学异端、小道,提倡学习诗、书、礼、乐,而它们皆载于书籍简册之上,所以孔子所谓的学也就是读书。
0106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弟,通悌,善事兄长为悌。谨:寡言曰谨。
弟子在家孝顺父母,在外敬事兄长。说话谨慎,言而有信,博爱众人而亲近仁者。做到了这些行有余力,再读书识字。
0627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1215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畔,通叛,叛上作乱的意思。
0725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0513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孔子说“则以学文”、“博学于文”,颜回说“博我以文”, 子贡又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这里的“文”和“文章”当是指诗书礼乐易等古代典籍。
【孔子不是文弱书生】
提到读书,往往让人联想到一个书呆子的形象:戴着眼睛,手握书本在那里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也。说起书来,引经据典,慢条斯理,却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让他去做点事情,他什么也干不成。
有两句歇后语说:
孔夫子搬家——净是书(输)。
孔夫子挂大刀——不文不武。
从这两句歇后语可以看出,在一些人的印象中,孔子不过是一个只会读书、满口之乎者也的文雅书生,有时甚至迂腐得像个书呆子。其实这是我们对孔子的误解,孔子不但能文,亦能武。 堕三都之时,费人攻到眼前时仍能临危不乱,从容指挥,最终使费人败逃。孔子的确是一个文雅的谦谦君子,但绝不懦弱迂腐,言行之中自有一种威严。他有时也会发脾气,表现出严厉的一面。
0738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1909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1502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绝,断也。今天没粮食吃我们常用“断粮”,而古人却用“绝粮”,这种用词变化有很多,如古人说悬梁,今人说上吊,古人说割鸡,今人说杀鸡。但用词虽异,意思却相近,理解起来并不难。
滥,泛也,本义就是大水漫出堤坝,泛滥成灾,引申为多而无谓之义。
我们要注意这个“穷”字,今天常“贫穷”连用,表示缺少钱财,如穷人,就是没钱的人,但没钱并不是“穷”的本义。穷,繁体作窮,尽也,极也。从穴,从身,从弓,身子像弓一样蜷缩在洞穴之中,四肢不得伸展,一动便碰到了穴壁,所以穷表示达到极点的意思。如山穷水尽,日暮途穷,皓首穷经,层出不穷,这些词里的“穷”皆是尽的意思。
人到了尽头就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穷又表示陷入无助的困境,如穷则独善其身,穷则思变,都是人身处困境,没有办法解决所面临的问题。子路所说的“君子亦有穷乎”,便是指困境,并不仅仅是指缺少钱财。
今天所谓的没钱,古代用“贫”字来表示,贫,财少也。今天所说的穷人,古代当作贫者。今天“贫穷”一词表示没钱,而古代,这个词的含义不仅如此。因为没钱必然导致生活陷入困境,生出各种问题而没有办法解决。所以“贫穷”不仅指没钱,还指因没钱而带来的各种窘迫与无奈。
子路愠见:愠,怒也。这个愠字说明,当时的子路是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孔子的,而且说话时肯定是大喊大叫:“君子也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吗?君子也会遇到连饭都吃不上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时候吗?你说啊!为什么?”其实子路的怒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追随孔子,求学问道,以君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立志使天下有道。结果,堕三都失败,被迫离开祖国。在外遍历诸侯而不受重用,受尽嘲讽,历尽凶险,最后到了绝粮的境地,连饭都吃不上,他能不怒吗?
面对此时的子路,孔子没有同样报之以叫喊,没有暴跳如雷,像往常一样高声责骂子路,只是回应了两句话: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固,固守也。滥,滥于行也。在穷困之时,君子会固守其节操,小人则不顾礼义,滥行为非,无所不至了。我们可以想见,当时的孔子身上必定有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之气,所以只这两句,便将子路驳得哑口无言,怒气全消。言辞不多,语调不高,却能振聋发聩,让人心悦诚服,这便是“温而厉,威而不猛”,这便是“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孔子只是一个温文尔雅、甚至有些迂腐守旧的老头儿吗?当然不是。这幅画像只展现出了孔子的儒雅博学的一面。兄弟作为现代人,对于孔子,当然没有如古人那样对其顶礼膜拜,奉其为智勇双全、仁义在身、无所不能的圣人。但兄弟对孔子的景仰之情,仍是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为什么呢?孔子身上有三点,让我由衷钦佩。一是他的学而不厌,二是他的知其不可而为之,三便是他的君子固穷。扪心自问,在困穷之时,我放弃了太多,迁就了太多,兄弟就是“穷斯滥矣”。
0928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春夏之时,万木皆绿,到了寒冬时节,草黄树枯,只有松柏青葱如故,其树叶也是最后凋零。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松柏与一般树木的不同之处。只有在穷困之时,才能从一个人的行为判断出他是君子还是小人,这也是“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之义。
【孔子反对死读书】
学即是读书,但书是道之所载,读书亦不过是明道的手段。孔子反对死读书,反对沉迷于书本而忘了道。
1305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专对:春秋时大夫代表国君出使他国时,在燕享酬酢的场合,宾主之间对答,都要吟诵《诗经》里的篇章来行使外交辞令,这就是“专对”。
《左传》之中这样的事有很多,如鲁昭公二年,晋国的韩宣子访问鲁国。“公享之”,即鲁昭公举行国宴招待他。席间,当时大权在握的季武子与韩宣子各从《诗经》中选出几首诗,配合着乐曲吟诵以向对方致意,这相当于今天的宴会致辞。如“季武子赋《绵》之卒章”,《绵》这首诗讲述周人的开国历史,歌颂历代贤君创业艰辛,季武子赋这最后一章,意思是说:文王有四臣,故能绵绵致兴盛。以晋国国君比文王,以韩宣子比文王的四位贤臣。
“韩宣子赋《角弓》”,他要表达的意思是:晋国与鲁国同为姬姓,兄弟之国宜相亲相助。季武子明白了韩宣子赋此诗的用意,感激涕零,立即向韩宣子作揖,拜谢他能为鲁国着想,说:“晋国能以兄弟待鲁国,我国的国君有希望了。”当时晋强而鲁弱,鲁国夹在晋、齐、楚等大国之间很为难,谁都不敢得罪。晋国能如此看得起鲁国,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季氏虽然在鲁国权势逼人,甚至联合孟孙氏、叔孙氏把昭公逐出鲁国,但在大国面前,绝不敢嚣张,甚至是卑躬屈膝。
后来季武子又在家里宴请韩宣子,韩宣子看到他家的一颗大树,称赞了几句,季武子马上就说:冲着您的面子,我一定会好好培植这棵树。接着又赋诗《甘棠》,这首诗出自《诗经·召南》,是赞美召(音绍)公的。召公与周公齐名,他勤于政事,曾在甘棠之下听讼断狱,召公死后国人睹树思人,便作了《甘棠》这首诗以美召公。季武子的意思是以韩宣子比召公,为讨好大国他已近乎谄媚。韩宣子听了之后赶紧谦让道:我可承受不起,我何德何能,哪里比得上召公呢?
诗书礼乐是古代传统的教材,但是即便你饱读诗书,《诗经》三百篇倒背如流,可让你处理政事却搞得一蹋糊涂。让你代表国君出使他国,什么时候诵什么诗你也不懂,选的诗篇文不对景,背那么多诗又有什么用?比如上面的例子,若是季武子找不到合适的诗篇,在国宴之上赋个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成何体统?岂不让韩宣子笑掉大牙?
1125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高柴,孔子弟子,字子羔。
贼,败也,害也。从贝,从戎,以戎毁贝,是会意字,残害、毁坏之义。后来代指杀人越货,毁坏财物的人。今天的贼是指小偷,意义古今不同。古代的贼相当于今天的强盗、劫匪,如山贼,梁山贼寇,干的都是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勾当。古代的盗才相当于今天的贼、小偷。如曹操,都说他“名托汉相,实为汉贼”,汉贼,便是汉家之贼,意是残害、毁坏汉家天下的人,而不是说他偷了汉家的天下。
社稷,社为土地神,稷为谷神,这里是指祭神的场所。农业是一国之根本,后来用社稷代指国家。
佞,能说会道、巧嘴利舌的意思,孔子说“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利口”便是佞,“巧言令色”也是佞。
子路让子羔做费邑的宰,孔子说这是害了人家的孩子啊。子路却反驳道:费邑那里有民有人,有社有稷,学习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治理人民、奉事鬼神吗?为什么非得把所有的书都读完才算是有学问,然后才可以去为政治民呢?子羔可以一边为政一边学习嘛。
对子路的回答,孔子没有讲他的话是错的,而只是说“恶夫佞者”。这说明子路的话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学习是要读书,但读书只是手段之一,死读书不是真学问。不过他是在狡辩,并非只有饱读诗书才算是真有学问,这话没错,但也不能说明他让子羔为费宰不是“贼夫人之子”。
其实,让子羔做官,这是好事儿啊,孔子为什么说是害了他呢?从子路的回答可知,孔子认为子羔这个弟子,书读的不够,读的不深,学问还不到家,还没有治理一方的水平,所以才会说让他出任费宰是害了他。大概是子羔性愚,学什么都比较慢,难有所成,孔子评价其为“柴也愚”。所以孔子说子羔没有学到家便出仕为官,是害了他。但兄弟这里引用此章,重点不是“贼夫人之子”,而是子路的话。因为从他的话我们可以看出,死读书不是真学问,读书只不过是获取学问的手段之一,这个观点孔子也是赞同的。
0506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吾斯之未能信,之字代表倒装,正常的语序应该是“吾未能信斯”。斯,代指出仕为官这件事。大概漆雕开认为自己学问还不到家,所以说对于出仕还没有信心,就这一点来说,漆雕开要强过子路,所以孔子听了他的话很高兴。你以为为官从政是过家家吗?官场如战场,一不留神就可能有亡家灭族之祸啊,更谈不上行道了。所以,一个人若是没有学到一定的程度就出仕做官,是很危险的,孔子高兴也是因为漆雕开能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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