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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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人了。

从窗户的剪影上，可以看出他正在屋里不停翻找着什么东西。

我又仔细看了看，有影子，不是她。

我推门进去，他也正朝我看过来。

他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拉过两张凳子，摆在我的面前，坐了上去，并示意我坐另外一张。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我也毫不避讳地回以目光。他的眼睛给人一种睿智的感觉，像猫的眼睛，同时我注意到他最多只有二十多岁，发间却夹杂着不少白发，而且他的个子不高。

少白头移开目光，主动说：“我是受女人前男友的委托，来调查她的死因的。简单的说，他怀疑女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她丈夫，也就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机器之神，王超——给害死的。”

我看着他手里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可以说，在当今社会，很难有人不认识他。

王超，前半生穷困潦倒，和妻子江然生活在如今我们站着的地方。

后来，蓝星科技公司举行了覆盖全球的人工智能大赛。当其他选手都还只是在呈现智能化的声音及图像时，王超直接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真假难辨的机器人。

冠军归属自然不做第二人选。

此后，王超入职蓝星科技，并且在公司的有意影响下，被打造成了“机器之神”，成为所有科研人员的信仰和目标。

而让人唏嘘的是，他的妻子却在比赛前夕突发恶疾，病死了。

王超“成神”后，自然也就搬出了这个地方。

江然的父母思女心切，奈何已经与她阴阳两隔，后来不知从哪找来了我的联系方式，想通过我让他们与女儿见一面。

自然，我知道他们其实是不怎么相信我的，之所以让我一试，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只是，他们或许不知道，我其实真的可以让他们与女儿相见。

我向坐在我对面的这个人简单地说明了我的身份和来此的目的，他随即站了起来，又在屋子里到处翻找了起来，竟是一副不打算理我的架势。

我没好气地问：“喂，你大小给我个反应啊，虽然我们目的不同，但是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合作吗？”

少白头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他回头看向我，说：“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神，无论是宗教意义上高高在上的神明，还是被人们赋予称号的神。相对的，我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他把笔记本抱在怀里，然后站上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轻蔑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下来，“你刚刚说你是什么来着？哦对，灵媒是吧？按你的说法，鬼魂一般会出现在它们生前居住的地方，那你在这里看到所谓的鬼魂了吗？”

事实上，从我刚开始进门时，就已经将这个屋子里的所有角角落落都扫描了个遍。

我沮丧地摇摇头，少白头却仿佛早知道我的答案。他跳下凳子，径直走向门口。

我不服气地在后边追问：“就这么走了？就算她的鬼魂不在这里，但他们在这里居住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有一些线索可以挖掘一下吧。”

他回头，将手中的笔记本高举过头，说：“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对这个屋子进行了搜查，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唯一有用的，已经在我手里了。这里面有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哦。”

临出门前，他又极其嚣张地补了一句，“我叫陈十三，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侦探之神。”

你刚才不还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分明就是个中二少白头。我小声地吐槽了一句，跟在了他的后面。

2.

屋子出来，转出一个小巷，有一家奶茶店还亮着灯。

天气已然入夏，但不远处的中学还在上着晚自习，所以店里只有几个店员在百无聊赖地听着音乐。

陈十三踏进店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我随后跟上。

点了两杯布丁奶茶后，我坐在了陈十三的对面。

他把笔记本翻开摊在桌上，我偷眼去瞧，奈何上面的书写字体实在太小，内容怎么也看不清。

我索性收回目光，等到店员把奶茶端过来，我推了一杯过去，开门见山地说：“我请你喝奶茶，你跟我分享你获得的情报怎么样？”

他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将吸管插了进去，低下头就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杯，话也不说地将笔记本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向笔记本。

上面记录了一些生活的日常开支，详细到在菜场买了几块钱的菜都有备录。

我不解地看向陈十三，不明白这些有什么用。

陈十三朝我摆摆手，说：“你翻到后面。”

我照做，笔记本的后半部分不再是开支记录，而是日记。

“5月1日，妻今日晚归，我做好了她最爱的酸菜鱼等她。研究已经有了一点点进展，真是开心的一天。”

“7月6日，妻生理腹痛，每每此时，我都恨不能替她受过，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我们初恋时为她烧好热水。暂停研究一天。”

“9月18日，我想停止研究了，找个工作，安安稳稳地生活。可妻子知道我这个想法后大怒，叱责我不该放弃梦想。可我实在不忍心看妻子一个人承担起照顾这个家的责任。”

“11月1日，我的机会来了。只要我能在比赛中获胜，我就能有钱治好她的病，带给她最好的生活。”

“11月15日，我的研究成功了。可是，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这是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内容，我合上笔记，朝陈十三说：“看起来，后面的日记是王超写的，记的都是他们夫妻的一些事情。”

陈十三说：“有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说：“没有，我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用，这不过是一本日记而已。”

王超眯着眼，反问我：“是吗？你觉得这本日记对他重要吗？”

我一愣，对啊。一般来说，像日记本这种私密的东西，每个人都会保存得很好，根本不可能会被随意丢弃。

可是……我又想起日记上的内容，结合王超的经历。“或许是在他妻子死后，他觉得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日记对于他来说，就无关紧要了吧。”我说。

陈十三说：“是吗？”

不等我开口，他又说：“那就当做是这样好了。那你觉得他跟妻子感情怎么样？”

这时，一个店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们后面，他放下两杯冰水，说：“那个，不好意思，看你们好像在谈论机器之神？不瞒你们说，他以前就住在我家楼下哦。”

陈十三转过身，向店员重复了一遍问我的那个问题：“那你觉得他跟妻子的感情好吗？”

店员说：“好啊，不瞒你说，以前我有眼无珠，还挺瞧不起他的，觉得一个大男人，也不工作，整天就呆在家里，不知道在折腾什么，生活就让这么一个女人养着。不止是我，他不知道受不少人的白眼呢，一些上了年纪的，有时候甚至当着他的面阴阳怪气地说他。不过他却也是很爱他的妻子，这点却是有目共睹的。他的妻子也不嫌弃他。谁能想到，他现在真的变成人上人了，结结实实地打了所有人一个大耳光，只可怜他的妻子，偏偏在这个当口……也是没有享福的命。”

店员说完，叹着气走开了。

陈十三的目光转向我，“你呢，你觉得他们感情如何？”

我说：“从日记本上来看，他们感情很好。”

陈十三一口吸下杯里最后一颗珍珠，打了个响指，“对，如此一来，他就没有了动机。”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动机？什么动机？”

陈十三说：“杀人动机。”

我说：“你真觉得他妻子不是病死的？”

陈十三说：“我是被委托而来的，雇主不要我觉得，他要他觉得。当然，我是一个侦探，我的最终目的，是查出真相。事情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他开始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越发地像一个变态，让我想要赶紧远离他。

我掏出手机，准备告诉我的委托人我没有见到“她”，陈十三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喂，灵媒，假设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假设鬼真的会在它生前呆过的地方逗留，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鬼魂也会留在生前对它而言最重要的人身边？”

陈十三的语气不急不缓，像是一个正在念咒语的邪恶巫师，让我心甘情愿地上钩。

他说：“我们去见一见王超吧。”

3.

出乎意料的，王超并没有住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反而安居在了一处乡下，周围也没有什么邻居，只有一间院子，远远地就能听到鸡鸭鹅叫。

与其说是机器之神，倒更像是一个实打实的农民。

我看着正在院子里喂鸡的男人，开口说：“看他的样子挺朴素的，应该很好相处。”

陈十三向前走去，却像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朴素？你看看这个地方，一般人能找到吗？如果不是你有他岳父母的关系，就算知道他在这，你确定自己就能见到他吗？”

的确，毕竟是蓝星公司打造出来的机器之神，无数科研人士的信仰。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见他一面。可他却能安然地呆在这个地方，过着看似平静的田园生活，想来应该是用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手段隐藏了起来吧。

男人见到我们推门而入，连忙笑着过来招呼，“两位就是陈先生和杨先生吧。”

之前通过我的委托人，他得知了我们会来拜访。

我们点点头，他招呼我们进门。

他的房屋是一间典型的农舍，朴素得不能再朴素。我不动声色地朝陈十三扬了扬眉毛，意思是你看，我说对了吧。

陈十三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开始旁若无人地打量起了整个房间，我也跟着四处乱看。

房间里没有一件奢侈品，我能找到最贵重的东西，竟然只是放在角落里的冰箱。其余的家具等一应物品，简直就是上世纪的东西，甚至连厨房里的灶台都是农村里都已经舍弃了的土灶，烧柴的那种。

火烧得正旺，锅里正往外冒着热气。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王超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笑了笑说：“以前小然老念叨着想要回乡下去生活，可当我说要放弃研究陪她回乡的时候，他总是会把我骂一顿，说什么不让我因为她放弃自己的梦想。如今，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可是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王超说话时盯着墙上的一张照片出神。那是一张合照，除了王超外，还有一个女人。

那是江然，也就是王超的妻子。

陈十三打量着那张照片，说：“她是怎么死的？”

我使劲地朝陈十三打眼色，可他却故意别过头无视我，我踩了他一脚，他怪叫一声。

王超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是病死的。”

陈十三说：“什么病？”

我脚下使了更大的劲，陈十三的脸上抽搐了一下，但忍住没有发声。

王超说：“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 。”

陈十三说：“可是有人怀疑你妻子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你害死的。你对这样的指控怎么看？”

我捏着嗓子，使劲咳嗽。

王超说：“证据呢？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陈十三说：“没有证据，也没有发现你的动机。”

我已经不想采取任何行动了。

王超说：“这么说我摆脱嫌疑了？”

陈十三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可是我很奇怪，你说起妻子的死，为什么没有一点伤心的痕迹？”

王超却转向了我，朝我笑了笑，说：“谢谢你顾及我的感受，但其实没关系的。我回答你朋友的问题，因为她并没有完全离开我。”

我对这句话表示不解，陈十三用手肘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近正午，门外不停传来一阵阵的蝉鸣，仿佛把热气也一并带了进来。

王超走到角落的冰箱旁，从里面拿出了三瓶冰镇啤酒。

他把啤酒递给我们，“夏天和冰镇啤酒简直是绝配啊，真的不能理解夏天还喝热饮的人。”

说完拉开拉环，一口气喝掉了半瓶，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打开啤酒，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小口，这一趟前来，我依旧没有发现“她”的痕迹。

陈十三站了起来，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厨房的方向。

陈十三说：“你们吃饭了吗？”

王超说：“刚吃过。”

“碗洗过了？”

“洗了。”

陈十三拍了拍我的肩膀，对王超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留下吃饭了。走吧。”

王超还要说什么，卧室的方向此时传来一声咳嗽，他随即摆摆手，一副你们自便的样子，就扔下我们走进了卧室。

陈十三拉着我朝门外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迈步到我前面，用我的身体做掩护，竟然……翻起了门外的垃圾桶。

说实话这一天下来我已经对他的各种奇葩举动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但还是被他此举给整懵了，我连忙回头，怕被王超发现。

可是这一回头，我看到的不是王超，而是一个女人。

她站在窗口往外看，一张脸惨白如纸，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是江然，她真的在这里，在王超的身边。

“找到了。”陈十三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然后他又说，“那应该就是王超做出来替代江然的机器人吧，这就是他所谓的没有离开吗。”

陈十三的话，让我愣在了原地。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看得见她？”

陈十三翻了个白眼，转身自顾自走开了。

“走吧，我已经知道这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了。我们去验证一下。”

4.

傍晚的奶茶店里，一张桌子上趴着一个像是喝醉了的男人。音响里放着SHE的《五月天》，陈十三一边用手打着节拍，一边跟着小声地唱：“五月的天，刚诞生的夏天……”

店员将两杯冰饮放到我们桌上，陈十三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冰沙放进嘴里，特别享受地靠在椅子上。“夏天就应该吃冰啊，真的不能理解那些喝热饮的人啊。”

我再也等不及了，加大声音吼：“你说你已经弄清了整件事情经过，那你倒是说啊。”

陈十三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别急嘛，正所谓心急……”

我把他的冰沙端了过来，放在垃圾桶上方，做一个松手的动作。

陈十三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一只护食的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放开那个冰沙，它是无辜的。”

我说：“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陈十三抢回自己的冰沙，将其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前，才开口说：“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吗？神原来也是人，只是他做到了人做不到的事，所以他成了神。”

我按了按太阳穴，强忍住怒气说：“请开始你的推理，藤原拓海先生。”

陈十三说：“你觉得真的有人可以做出一个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吗？”

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这么问我，我一定会说不可能，但就在今天白天，我亲眼目睹这个神迹。

白日里，在我们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和江然一模一样的那个机器人。于是陈十三又拉着我回到了王超的家里，厚着脸皮一直呆到了下午，期间还不停地跟“江然”搭讪。

说实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它是机器人，我甚至都发现不了这一点。

晚饭过后，陈十三才拉着我离开。

我沉默下来，陈十三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我不信世界上有神。”

我想反驳：“可你今天不是也亲眼看到了。”

陈十三说：“的确，如果真能做到那种地步，称他做机器之神也不是不行，只是……”说到，他突然停住，转而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你说你是灵媒，那今天你在王超身边有见到江然的鬼魂吗？”

我认定他是想羞辱我，但事实摆在眼前，我沮丧地说：“没有，原本我以为那个机器人是她，直到你说也能看到我才知道不是。可这是不可能的啊，她不在父母身边，不在以前的旧居，也不在丈夫的身边，她还能在哪？除非她没死。”

我脑海中的弦突然被弹响了，“除非她没死，难道……”

我看向陈十三，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试图把这个疯狂的想法甩出脑海。“不可能，可是为什么？如果她没死，那为什么要假死，她现在又在哪？”

陈十三曲起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扣在桌面上，“假死自然是有目的的，至于藏身何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5.

我试着顺着陈十三的思路梳理了一下：江然没有死，假死是有目的的。可是她的假死能为她和王超带来什么？陈十三说她近在眼前，那为什么我们去王超家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疼不已。

我举起双手，“我投降，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陈十三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说：“答案很简单，根本没有什么机器人，机器人就是江然，江然就是所谓的机器人。”

“等等！”我摆手止住了他的话。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陈十三停下来，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侦探小说里，侦探都喜欢捉弄他们的助手了，原来真的很有意思啊哦哈哈哈。”

谁是你的助手啊，我们才认识一天好不好。

我喝下一大口冷饮，才从极大的震撼中稍稍平复，我问：“根本没有机器人？”

陈十三说：“对。”

我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证据呢？”

陈十三反问我：“你觉得机器人会有生理期吗？”

我：“蛤？”

陈十三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崩溃了：“这又是一个新梗对不对，根本就跟我们正在说的事情无关对不对。”

陈十三说：“有关系。机器人不会有生理期，但今天王超在烧热水，并且他们已经吃过午饭，也刷过了碗。所以热水只有一个用途，就是用来喝的，而王超根本不喝热水。”

“试问，什么人会在夏天喝热水，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正处在生理期的女人。”

我说：“这根本就是你的猜想。”

陈十三咄咄逼人：“那你告诉我，他烧热水的用途是什么？”

我被问得说不出来，嘴上却不服输地说：“或许是用来做别的呢，比如做腌菜什么的。”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陈十三往后一倒，又靠在椅子上，并朝店员招了招手，又点了一杯冷饮，这才说：“去除掉所有可能性后，不管剩下的那个多么扯淡，那都是事实。”

我：“你不要随便改别人的话啊。”

陈十三不理会我，“我问你，今天是几号？”

我说：“6号。”

陈十三翻开日记本，指着其中一页说：“7月6号那天的日记内容，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我还是不能相信。

仿佛是为了彻底击溃我，他忽然从口袋往外掏出一个药盒，是空的，里面的胶囊已经没有了，只剩包装，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从王超家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东西。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变态。

“布洛芬，我永远的神。”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妹妹曾经生理期时说过的话。

6.

陈十三说的对，排除掉所有可能性后，剩下的那个，不管多么不可思议都是真相。

只是这里面还有我没弄明白的事情。

我皱着眉头，向陈十三说出了我的疑惑。

“如果事情真像你推理的那样，我不相信王超真的可以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要知道蓝星科技可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一个公司。”

陈十三打了一个响指：“答案很简单，因为他根本没能瞒过别人。”

说到这，一直不正经的他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以为为什么王超现在会住在那样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你真以为江然仅凭演技就能骗过全世界，让王超成为世界的神？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棋子罢了，蓝星科技需要一个代言人，仅此而已。”

我久久沉默，这竟然只是资本主导的一场戏。

资本可以造出一座神来，让它成为所有人的信仰，为自己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只是这样的力量，多少让人觉得脊背生凉。

当天我们分手后，我去见了江然的父母。

我觉得我至少可以做点什么。

我生平第一次做了一次骗人的神棍。我假装江然上身，用她的语气对二老说了一些话，虽然不能告诉他们真相，但至少能给到一点慰藉。

事情结束后，我在门口看到了似笑非笑的陈十三。

被他抓到现行，我试图装作没看到他，想绕道离开，却被他叫住：“你的委托结束了，现在有兴趣跟我去见见我的委托人吗？”

他的委托人是江然的前男友，怀疑江然是被王超杀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说法倒也没有错，我突然对他有了一点好奇，尽管不想和陈十三扯上关系，但还是跟他一起去见了委托人。

7.

约定见面的地点依然是中学门口的奶茶店。

我们到时，委托人已经先到了。

我看着委托人那张脸，再一次被狠狠地震撼住。

陈十三跟委托人复述了整件事情。

委托人听过事情原委，知道江然还活着，虽然处境不同，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落寞地点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奶茶店里，只剩下一脸呆滞的我和陈十三。

陈十三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回神。”

我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十三说：“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陈十三，除了是一个侦探，有时候也接一点其他的活维持生计，比如，替人治病。”

我一脸不解。

陈十三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看着那个和王超长得一模一样的委托人消失在门口后，点了点头。

8.

以下是陈十三讲述的故事：

有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过着穷困潦倒，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

他们想改变这一切，但是，无能为力。

终于有一天，丈夫无意间看到一个机器人比赛的广告，穷途末路的他准备赌一把。

夫妻二人计划好一切，妻子假死，然后再复活成为丈夫制造的机器人，天真的想以此来瞒过所有人。

没想到这个举动恰恰撞进了比赛主办方的视线，主办方将计就计，将丈夫的计划给彻底实现。

夫妻二人从此真的过上了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是，舒适的生活却也同时彻底改变了他们。

比如丈夫不得不每天熟读各种新闻稿件，好在人前发言，一遍又一遍地复述自己的谎言。

比如妻子不得不时刻保持着另一副面孔，以应对不同的人。

丈夫觉得，他和妻子反而过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机器人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面对越来越大的压力，对于妻子的愧疚和不安让丈夫人格分裂了。

副人格以深爱妻子的前男友自居，并且认定了主人格是杀死妻子的凶手。

9.

我问他：“那你是怎么卷进这件事来的？”

陈十三耸耸肩说：“我是在网上接受的委托。”

我说：“你事先就知道委托人是王超？”

陈十三说：“不知道，发布委托的应该是他的副人格，这整件事情我也是在刚刚见到他本人的时候才想通的。”

陈十三说：“说到底，人的大脑是一个非常神秘的领悟，人类对它的探索可能还不足千分之一。分裂，自愈，融合，十分奇妙呢。”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这一切都是王超自导自演的？”

陈十三喝了一口手中的冷饮，这已经是他今天喝的第三杯的。

“没错，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陈十三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我被看得心里发毛：“干嘛，我可对男人不感兴趣。”

陈十三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轻轻说：“你之前说你能看到鬼魂，说不定是真的，但所谓鬼魂，一定也有一个科学的解释，比如电磁波什么的。”

我说：“不是说不定，就是真的。”

我看着陈十三空荡荡的身后，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身后就跟着一个女孩，头颅从中裂开，她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