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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将军府小姐,被册封为公主,前往梁国和亲。
中途才得到消息,我又转道去了齐国,嫁给瑞王爷。
拜堂后我才知道,瑞王竟然就是我爱着的那个人。
年少相爱恨别离,如今再次相见,朝廷上一场权谋之争,又兴起腥风血雨。
我们何去何从?
01
荒郊野外,天色阴沉,一队人马正在路上不急不缓地前行。
走在最前方和后面的,是穿着战袍的将士,队伍中举着两面旗帜,分别绣着梁字和黎字。
走在中间的,是一辆精美豪华的鸾车,车架上红色的绸缎随风飞扬。
时值正午,队伍选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休息整顿。
“蹄哒蹄哒……”马蹄声由远而近,三个穿着和黎国士兵一样战袍的人赶来。
“穆少将,皇都传来密函。”黎国队伍驻扎的帐篷里,一个士兵递上密函。
穆嘉鸣是少年将军,从小跟着父亲征战沙场,立下过赫赫战功。这次,他主要是护送公主和亲出嫁。
皱眉接过密函,挥了挥手,让人出去,穆嘉鸣才拆开密函。
“荒谬!”
穆嘉鸣勃然大怒,脸色铁青,这事让他太震惊。
他站起来,在帐篷里走来走去,思来想去,叹一口气,抬脚往外走去,来到最近的一个帐篷。
帐篷门口守着两个侍女,见到来人,福身行礼。
“少将军!”
穆嘉鸣本想直接掀帘进去,抬起的手一顿,收回手,对侍女说:“通传一声。”
“少将军,公主交代过,您来了可以直接进去。”
侍女说完,把门帘掀开。
“少将军请进。”
帐篷的一边,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席地而坐,前方摆着长方桌,桌上已泡好茶水。
看到穆嘉鸣进来,少女拿起托盘里的茶盏,倒上一杯茶放到方桌对面的位置。
“哥哥来了!不必多礼,坐吧!”
少女柔声细语,语气淡漠而疏离。
穆嘉鸣无声地嗫嚅一下,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谢公主!”
帐篷里两人无声地喝茶。穆嘉鸣如坐针毡,欲言又止。反观少女,一脸淡然。
她容貌秀丽,清雅非凡,坐姿端庄挺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英气,眉宇间和穆嘉鸣还有三分相似。
“棠……棠棠,爹和哥哥本来也是为你好,可是……可是……”穆嘉鸣终是先开口说话。
少女名叫穆嘉棠,是穆嘉鸣的亲妹妹。
黎国和梁国实力相当,因边境纷争,已经打了半年多。
最近实力强大的齐国又收获一批强壮的战马,黎国和梁国心生警惕,借着这次战争,通过和亲的方式讲和,想抱团对抗齐国。
而和亲的公主,目前黎国并没有适婚的,便从大臣的女儿中选一个,册封为长平公主。
不巧,只有穆嘉棠还没有婚约,只因收到风声的大臣都急急忙忙为自家女儿安排了亲事。
得知和亲的对象是梁国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和穆嘉棠同为18岁,府中尚未有正妃,穆家父子竟然沉默地接了圣旨,还默默地为穆嘉棠打点嫁妆,穆嘉棠为此气恨不已。
气恼自家亲爹和哥哥擅自做主,穆嘉棠最近都在他们面前摆公主架子。
可她能怎么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尤其是穆家父子愚忠,皇帝说什么,肯定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
穆嘉棠抬起眼皮,瞧了眼满脸复杂的穆嘉鸣,那神色有歉意,有愤怒,就是没有后悔之意。
她在心中轻叹,垂下眼眸,沉声道:“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那个……”穆嘉鸣握紧拳头,憋得青筋显露,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掏出那封密函,用力拍在桌面上。
“算了,你自己看。”
穆嘉棠倒是淡定,伸出纤纤细指,拿起密函,慢条斯理地看起来。
穆嘉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的脸。
穆嘉棠平静如水,云淡风轻,仿佛激不起她心底半点波澜。
“棠棠,对不起。”
面对士兵,穆嘉鸣是沉稳的少年将军,面对妹妹时,他却常有无措之感。
尤其是那个人不辞而别之后,妹妹完全变了个样,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稳重了。
她变得清清淡淡,无欲无求,看不到半点曾经的活泼开朗,笑靥如花。
穆嘉棠看了良久,放下密函,抬起头,突然惨淡一笑,笑得几近癫狂,笑得让人为之心疼,几近窒息。
“所以呢?”许久后,她轻启红唇问。
不等穆嘉鸣回答,她已经给出了答案。
“齐国愿意出兵支援黎国攻打梁国,还会送你们一批优质的战马,所以你们也愿意让我改嫁?哦!我说错了,不是改嫁,毕竟还没拜堂成亲,只是转道去齐国,换一个新郎而已。”
“棠棠……”
“我以为……你们只是愚忠,没想到,你们还做起背信弃义之事。”
穆嘉棠眼眶发红,看着穆嘉鸣的眼里满是悲切,他的那句对不起已经代表一切。
站起来,转过身,她冷冷地说:“罢了,就当我欠穆家的。”
穆嘉鸣看着妹妹高挑的背影,红色的嫁衣突然变得无比刺目,明明没有光,却直达他心中,明明在行精忠报国之事,却在他心里照亮了一块肮脏之地,使他羞愧万分。
只是穆嘉鸣至今都没有悔意,哪怕放她独自离开。在穆家父子心中,国家大事为万事之首。
“棠棠……”
“出去,该启程的时候,让人来通知本宫。”
“是,臣告退。”
02
是夜,明亮的月亮高挂天空,月影下,虫儿欢鸣,如催眠曲,伴人入睡,亦如送葬曲,叫人无声无息死去。
穆嘉鸣为了方便行事,故意拖延队伍进程,黄昏之时,仍在荒郊野外,只能就地休息。
梁国带队将领有心提防,却防不住穆嘉鸣的精兵良将,等到发现问题,很多士兵早已断送性命。
为了保护穆嘉棠,送亲队伍全是武功高强之人,包括侍女和护卫,到了梁国,作为陪嫁,保护穆嘉棠人身安全的。
月光下,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激烈的厮杀,寒光闪烁,划破寂静的夜空。
“小姐,我们趁机走吧?”
贴身侍女白霜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叫醒穆嘉棠。
其实穆嘉棠根本没睡,穆嘉鸣选择这个地方,肯定是有利于他们行事的。
“走?我能去哪里?我走了皇上不会放过穆家的。”
黑暗中,穆嘉棠苦笑着说,无人看到的地方,她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
她也只是一个女子,可身为将门之后,她有她的责任和担当,哪怕她其实并不赞同黎国的做法。
“可是,小姐……”
然而白霜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嘉棠一把抱住压在地上,滚到长桌底下。
随之而来的,是数支箭矢“哧哧哧”地射向两人刚才待过的地方。
“保护自己。”
留下一声叮嘱,穆嘉棠翻身一跃,抓起一把长剑,用力划在帐篷上,从缺口往外跑。
出了帐篷,马上就有蒙面黑衣人持剑直逼穆嘉棠的门面。
穆嘉棠冷冷地看着来人,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抬起,伸出两指,竟然用力夹住了剑尖。
“你!”
月光下,黑衣人明显地愣了片刻,没想到穆嘉棠还有这等功力。
他们出发前收到消息,暗杀的对象是将军府受宠的小姐,会武功,也只是花拳绣腿而已。
穆嘉棠顺势把剑往前拖,侧身避开,抬腿就给对方一脚,把对方踢了出去。
“公主,突然来了不明身份的人,直接冲您来的。”
侍卫一剑解决一个黑衣人,反身回到穆嘉棠身边。
穆嘉棠看着另一边激烈的战况,穆嘉鸣恐怕也想不到还有意外发生,根本顾不上这边。
“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穆嘉棠看了眼冲过来的三人,嘴角勾起,轻蔑一笑,“杀!”
……
收拾了战场,第二天一早黎国的队伍向齐国出发,日夜赶路,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齐国都城。
事实上,黎国到达齐国都城要更近一些,齐国支援黎国的军队也早已开赴边疆,只要和亲的事情达成,两国就会共同向梁国开战。
于是,在和亲队伍到达齐国的第二天,婚礼就热热闹闹地举办了。
齐国不愧是大国,婚礼准备仓促,却样样齐全。
穆嘉棠要嫁的人,是齐国的五皇子齐弘瑞,人称瑞王,是齐国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所生。
据说这个五皇子刚出生不久就被人偷去,一年多前机缘巧合之下,被认回来,一回来就受到齐国皇帝的赏识和重用。
瑞王府占地广阔,气势恢宏,尽显皇家风范。瑞王的新房被装点得精致典雅。
穆嘉棠穿着齐国准备的大红嫁衣,披着大红盖头,坐在床中央。室内寂然无声,烛火跳动,忽明忽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
穆嘉棠感觉身旁立着的白霜上前一步,应该是要行礼,一道声音已经传来。
“都下去吧。”
盖头下的穆嘉棠心头一动,不自觉地握紧衣袖下的双手。
男子的声音干净清澈,如山涧溪流,让人感到清凉舒适。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她心神恍惚,脑海中浮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人三年前不辞而别,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叫她担忧,叫她气恨,叫她无奈,也叫她绝望。
她固执地等了三年,拒绝家里给她安排亲事,终究逃不过皇命安排。
今晚,她就是别人的妻子,还惦记着他有什么用,徒增悲伤。
回过神来,室内只剩两人。
穆嘉棠静静地等着,等待瑞王的下一步动作。
无声的沉默在新房里弥漫,两人仿佛在较量般,看谁先沉不住气,开口打破僵局。
许久,一道叹息传来,还有那一道熟悉的叫声。
“棠棠。”
穆嘉棠震惊地站起来,一把扯下红盖头,瞪大眼睛看向男子。
瑞王穿着同款的大红婚服,身姿挺拔,双眸明亮深邃,眉目间有一股书卷的清气,看着别人,总带着些淡漠疏离。
此刻,他面对穆嘉棠,眼里有一股化不开的狂热。
那熟悉的温柔,那专注的眼神,叫她红了眼眶,湿了双眼。
“你……你……”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白皙的脸颊上滑落,穆嘉棠哽塞嗫嚅。
其实她脑海里已经想了又想,新婚夜该怎么应对这个瑞王,可她了解的信息并不多。
瑞王才22岁,曾一人独闯三国交界的三不管地带——三江山脉,一统那里的势力。为人行事果断,威武霸气,冷酷无情。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他,那个曾走进她心里,时时出现在脑海中,叫蒋煜的人。
03
“好!好……”吆喝声,掌声不断响起,尚书府的后花园热闹非凡。
这天正好是尚书大人生日,尚书府邀请戏班子到府中表演,一出《梨花劫》,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戏班子的后台,一个女孩探头在门口张望。白白的脸庞肉嘟嘟的,像极了白馒头,十分可爱。看了好一会,女孩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
“穆小姐,你找谁呀!”戏班子的小管事走过来问。
穆嘉棠是尚书夫人的姨甥女,年十三。尚书夫人没有女儿,一直把穆嘉棠当女儿看待,不时要将穆嘉棠接过来小住。这个戏班子常来,对穆嘉棠也熟悉。
穆嘉棠正想说话,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让她眼前一亮。那个男子正是《梨花劫》里武打最厉害的角色。
穆嘉棠快速向他走去,站在他面前,仰起头,甜甜地叫一声大哥哥。
男子闻言,看着女孩,一脸漠然。
“呵呵,穆小姐,这是我们戏班子新来的,不爱说话,您多包涵。”
小管事哈腰解释,又转头对男子使眼色。
“蒋煜,这是尚书夫人的姨甥女,护国将军家的小姐。”
蒋煜皱着眉头,淡淡地跟穆嘉棠打招呼,又径自走一边去。
穆嘉棠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了,饶有兴致地立在一旁看着蒋煜。
……
“你跟着我干什么?”
蒋煜转身,一脸无奈地看着转角躲藏的人儿。离开尚书府后,身后的小尾巴一直甩不掉。
“嘻嘻!大哥哥!”穆嘉棠从转角处走出来,笑意盈盈。
“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嘉棠先是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才凑近蒋煜,悄声问:“大哥哥是早已失传的逍遥派传人吧?”
蒋煜伸手欲掐住穆嘉棠的脖子,竟被她躲开了。
“嘿!别动手。我没有恶意。”
穆嘉棠赶紧解释。她也就躲人的功夫了得,真要打起来,肯定比不过对方的。
“你如何得知的?”
“猜的。”
穆嘉棠笑得一脸狡黠。
“你刚才动手了,证明这是真的。”
蒋煜握紧双拳,戒备地看着穆嘉棠。
曾经的逍遥派功法了得,还有一手精准的占卜之术。可惜卷入江湖纷争,被污蔑为邪教,日渐没落,最后销声匿迹。尽管后来得以平反,逍遥派的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大哥哥放心,我并不是要对逍遥派不利,但我想见你们的当家人。”
“师父早已不问世事……”
“你把这个给他,他会见我的。”穆嘉棠扔了一块东西给蒋煜。
……
后来,蒋煜才知道,原来那东西是掌门玉牌,见牌如见掌门。
穆嘉棠祖上就跟着皇帝征战四方,其爷爷曾在搜罗战场时,秘密得了一批宝藏,其中就有几个灭绝门派核心的功法和宝物。
穆嘉棠从小聪明伶俐,穆家爷爷十分看重。两年前穆老爷子去世,直接把东西传给了穆嘉棠,穆家父子都不清楚穆嘉棠得了多少好东西。
穆老爷子说得很玄乎,一切命中注定。
“莫爷爷,煜哥哥欺负我。”
穆嘉棠从屋内跑到院子,来到一个老人身旁。
老人人称莫老头,白发苍苍,白袍加身,仙风道骨,正是蒋煜的师父。
手起棋落,莫老头抬起眼皮瞧了眼穆嘉棠,心知肚明道:“哦?那你拿出玉牌,欺负回去。”
穆嘉棠面露窘态,知道莫老头故意逗她的。
第二次见面,穆嘉棠就把逍遥派的东西物归原主。这是穆老爷子亲自交代的事情。
穆嘉棠也不知道穆老爷子为何笃定,她会遇上逍遥派的人,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可不知为何,莫老头让穆嘉棠和蒋煜把功法都背下来,就一把火烧掉,玉牌也被他雕琢成更精致的玉佩,并送给穆嘉棠,还说,这依然是掌门人身份的象征。
穆嘉棠嘟着嘴,一脸不高兴:“莫爷爷也欺负我。”
说完,还剜了一眼身后追过来的蒋煜。
“师父,嘉棠想要把我引荐给穆将军,我不同意。”
莫老头摸摸胡子,脸色正经地道:“确实不妥。嘉棠,逍遥派的事,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莫爷爷,为什么?您和煜哥哥都是有才之人。不管是武艺,还是占卜之术,都是国之栋梁。我实在不忍你们就此埋没了。”
穆嘉棠没说的是,她不喜欢看到蒋煜在戏班子演出。每次坐在台下,看到周围很多男子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蒋煜,她就觉得浑身难受。
“天机不可泄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04
“煜哥哥,走,陪我去看灯会。”
不等蒋煜反应过来,穆嘉棠已经拉着他出门。
蒋煜无奈,低头看着神采飞扬的小脸,宠溺一笑。
这两年,穆嘉棠长开了,个儿高了不少,婴儿肥也渐渐褪去。
少女的韵味显露,自然吸引不少男子的眼光,常让蒋煜暗自伤神。
蒋煜在心中叹息,身体是长了,在他面前还像个孩子。
穆嘉棠感觉到蒋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里偷偷高兴着,面上不动声色,好奇地看着街景。
黎国民风开放,每年都城的七夕灯会都热闹非凡,男男女女相约,很多未婚男女在当天看对眼了,第二天就让家人上门提亲。
“哇,那个兔子灯好漂亮,我想要。”
穆嘉棠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摊位,手摇着蒋煜的手臂。
“公子,姑娘,小的看你们郎才女貌,买我们这边的花灯更合适,这一对寓意天作之合……”
旁边的店伙计拿着一对精美的灯笼,拦在二人面前推荐。
穆嘉棠笑嘻嘻地点头,随后又摇头,她刚才可都听到的。
“确实很漂亮,可惜价太高。”
“姑娘,姑娘,价格好说,可以便宜点给您。这可是大师制作,质量上乘,一两银子如何?”
“小哥,您这可不地道。一两银子一个灯笼?还是两个灯笼?”
店伙计嘿嘿一笑。
“一两银子两个我都不买你的,哼!”
穆嘉棠推着蒋煜往前走,停在刚才看上的小摊位上。
“婆婆,兔子灯笼怎么卖?”
“姑娘,300文一个,500文两个。”
“那我要这两个。”
穆嘉棠拿了一个兔子灯笼递给蒋煜,自己手上拿了一个白虎灯笼。
“婆婆,银子拿好了。”
“诶?姑娘,您给多了。”
穆嘉棠给了一两银子。
“我再买两个灯笼,劳烦婆婆送给有缘人。”
“这,这送给谁呀?”
穆嘉棠也是突发奇想。摸着下巴想了想,余光看到蒋煜今天穿的青衣,自己身上穿的红衣,双手一拍,大声道:“就送给和我俩穿一样颜色衣服的两人吧。”
告别了婆婆,两人又去河边放花灯。等到人潮散去,穆嘉棠才不舍地打道回府。
路上,迎面走来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穿着青衣,一个穿着红衣,各自手上还提着灯笼。
穆嘉棠憋着笑看着两人走过来,连不苟言笑的蒋煜,眼里都带着笑意。
青衣男子停下脚步,看着两对一模一样的灯笼,挑眉一笑。
“姑娘,感谢赠送灯笼。”
老婆婆说明了因由,非要送给他们,不拿就是要她失信于人。
穆嘉棠看着两人状态亲密,靠得很近,也不见生气的模样,便笑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青衣男子稍稍吃惊,开怀大笑。
“谢过姑娘美言。”
正想离去之时,青衣男子反而叫住穆嘉棠和蒋煜。
“既然有缘,不如我为姑娘算一卦?我观姑娘……”
“停停停!我祖父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是天定,又何必知道。”穆嘉棠洒脱地拒绝对方算卦,想了想才问:“有性命之忧吗?”
“姑娘应是长寿之相。”
“那就好,人在就有希望。”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红衣男子不解地问:“很少见你主动帮人算卦。”
“难得遇到两个命格特别的人。本是天作之合,奈何小人作怪,人心难测,注定情路坎坷。”
“可有化解之法?”
“难喽……”
……
穆嘉棠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拿着的白虎灯笼,越看越喜欢,就像看着蒋煜一样。
路过花厅,余光看到里面有人。扭头一看,竟然是亲爹穆凯和哥哥穆嘉鸣。
“爹,哥哥,你们怎么还没休息?”穆嘉棠吃惊地打招呼。
穆家是将门之家,对穆嘉棠的管束十分宽松,也没有门禁。
“你一个姑娘家,出门也不带丫鬟,像样吗?”穆凯板着脸训斥。
穆嘉棠立在一边低着头,把玩着手上的灯笼,沉默不语。
穆凯板着脸的时候,意味着他真的不满,谁要敢反驳,可能会家法伺候。
“妹妹今晚和蒋煜一起出门的?”穆嘉鸣有意帮忙解围,“好玩吗?”
“当然好玩,很热闹。”
穆嘉棠瞥了眼亲爹,这才来到哥哥身边兴奋地说起今天的见闻。
穆凯坐在位子上,脸色越来越差。
“哼!不就一个戏子,我说了,不许你们来往。”
穆凯把手上的茶盏放下,“砰”的一声响,表达他的不满。
穆凯是武将,哪怕穆嘉棠说过蒋煜武艺高强,在他眼中,也只是花拳绣腿。
“爹,说到底,你就是瞧不起他的出身。”
“我有说错吗?都城里哪一个公子哥们不比他好?”
“你,我,我就喜欢他。”
穆嘉棠一跺脚,留下一句话,跑出花厅。
“爹,棠棠还小。”
“哎!不小了,就怕她越陷越深。”
这场争执没过几天,莫老头和蒋煜突然不辞而别。
穆嘉棠到处打听,只知道穆凯和蒋煜曾经单独见过面,从此再无踪迹。
05
“棠棠!”
蒋煜一步步向穆嘉棠靠近,与她面对面,四目相对。
“棠棠!”
温柔的呼唤,让穆嘉棠回过神来。
她转过身去,抬手随便擦了擦眼泪,力持镇定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蒋煜,也是瑞王齐弘瑞。”
蒋煜往前走两步,转到穆嘉棠面前。犹豫了一会,终究抬手,将穆嘉棠搂在怀中。
“棠棠!,对不起!”
穆嘉棠泪如泉涌,抬手捶打着蒋煜的胸膛,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还出现做什么?你还出现做什么……”
蒋煜就这样抱着穆嘉棠,不言不语,神色复杂。
许久,穆嘉棠心情平复,推开蒋煜,坐到桌旁。
她拿起酒壶倒酒,一杯接着一杯喝。
这几年,睡不着的深夜,她都是这么一杯接着一杯喝,直到天明。
眼睛都模糊了,脑子还是很清醒。
一只大手阻止了穆嘉棠倒酒的动作,看着大手包着小手,穆嘉棠突然抬头看向蒋煜。
“说吧!”穆嘉棠已经冷静下来。
蒋煜看着穆嘉棠发红的眼睛,没有回避。
“那天,师父没了。”
“什么没了?”
蒋煜沉默,不言而喻。
“怎么会?”
穆嘉棠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莫老头武功高强,武林高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是呀,我至今也不敢相信。但师父真的死在我怀里。”蒋煜握紧穆嘉棠的手,抬头盯着房梁,回忆起那天的事。
“那天,师父突然掉落院子里,身受重伤。他让我马上离开,前往三江山脉。路途上,师父就撑不住了。他临死前告诫我,不能再回黎国。我到了三江山脉,收复那一带的势力,后来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三年,我也查不出师父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煜哥哥。”
穆嘉棠反手握住蒋煜的手,不知如何安慰。
她母亲早亡,懂事起就没经历过死别。莫老头亲手养大蒋煜,两人情同父子,也是她的恩师,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是永别。
06
第二天,穆嘉棠与蒋煜进宫谢恩。皇后与她说起,她才知道,瑞王府竟然还有一名姬妾。
穆嘉棠浅浅笑着,没有发作。
她看得出来,这一群后宫女子都等着,想看瑞王的热闹,她又岂会如她们所愿。但不代表她不会跟蒋煜算账。
离宫,在马车上,两人各自沉默。
穆嘉棠看着窗外,街景从眼前一一晃过,如镜花水月,让人抓不住。
三年过去,也许她没有资格要求蒋煜也如她一般,只想着念着他一人。何况这一桩亲事,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来,闭上眼睛,不再想他。
如今她也不知如何是好,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到王府,蒋煜先下的马车,回身抬手,准备将穆嘉棠扶下来。
“王爷和姐姐回来了?”一道娇嗲的声音传来。
穆嘉棠先是皱了皱眉,循声看过去,一女子从花廊里走出来,身着一袭高领桃红色华服,身材高挑修长,娇艳妩媚,艳而不俗,端庄高雅。
别人看了,都会喜欢这个女子。但穆嘉棠说不出原因,对她心生厌恶。
“王爷!”女子亲密地喊了蒋煜一声,才挨着蒋煜,浅笑盈盈地介绍自己,“瑶姬见过姐姐”。
蒋煜抿着唇,看着穆嘉棠。见她神色淡淡,心中反而升起一股失落。
以前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只要多看他几眼,穆嘉棠都会呛一声:“看什么看。”像老母鸡一样护着他。
蒋煜不语,穆嘉棠也不语。
穆嘉棠在心中冷哼一声,叫得这么亲密随意,想来蒋煜对瑶姬也是万分宠爱的。
穆嘉棠的心更冷,她点了点头,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小姐,姑爷他……”白霜跟在后面,欲言又止,并不知道穆嘉棠早已知道此事。
白霜从小侍奉穆嘉棠,自然也认识蒋煜的,那时候两人感情多好,不由得担心穆嘉棠。
穆嘉棠脚下不停,淡淡地道:“无须多言,权贵人家,便是如此吧。”
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蒋煜,穆嘉棠也不是当初的穆嘉棠。
穆嘉棠不计较,没想到瑶姬反而顺杆而上。
她有事没事,就到穆嘉棠的院子坐一会,美其名曰请安。
“姐姐和王爷才新婚,王爷却夜夜宿在瑶姬院子里,瑶姬实在过意不去。这是天山玉峰上的血绒花,女子十八时服用,可永葆青春。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望姐姐笑纳。”
瑶姬言辞恳切,穆嘉棠也没有不接的理由,就让人收下了。
穆嘉棠待人都是淡淡的,不赶人走,也不表现热情,瑶姬似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却偏偏还非要来这一趟。
“小姐,她到底想做什么呀?没事还来打扰您。”白霜抱怨道。
“那血绒花让人处理了。”
“啊?哦!奴婢知道了。”
穆家底蕴深厚,穆嘉棠自然什么都不缺,更何况是一个妾送的东西,她更不会用。
白霜安排了女护卫处理血绒花,那是穆家安排的陪嫁。女护卫把血绒花收起来,当晚就直接服用,第二天人就死了。
穆嘉棠亲自去检查,女护卫身上的血不知道被什么吸干,死状相当惨烈。
“小,小姐,这要告诉王爷吧?瑶姬夫人分明是想害你。”白霜心有余悸,一脸庆幸。
“说什么?说我不喜欢瑶姬送的礼,转手送给下人了?”穆嘉棠冷笑着说。
“血绒花上面有一种寄生虫,接触到人的皮肤,就会直接进入人体,迅速将人的血吸干。但是懂得处理药材的,都知道怎么做,确实是好东西。”
“这瑶姬夫人心眼真坏,如果小姐你不懂,那不就害了你。”
“这事别声张,让人把尸体烧了,她的家人也好好安置。”穆嘉棠叮嘱道。
护卫长领命,暗中将尸体送出去,亲眼看着尸体烧掉,然后埋了才离开。
但他没有看到,一阵风吹来,坟头上升起一股黑烟,随风飘散。
07
是夜,瑶姬在浴池里泡澡,蒋煜推门,快步走进来。
“王爷,今晚这么着急?”
瑶姬娇嗲一句,游到池边,白藕般的双臂撑在边上,露出光洁的肩膀,白皙的丰胸,媚眼如丝。脖子上有道疤痕,一点不影响她的美。
蒋煜二话不说,蹲下身子,伸出手,一把掐住瑶姬的脖子。
“我说过,不许动她。”声音冷厉,带着一股恨意。
瑶姬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法说话。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蒋煜的脸。
直到瑶姬翻起白眼,要承受不住,蒋煜才松手,将人甩开。
瑶姬落在水里,挣扎着稳住身子,低着头,不停地咳嗽,眼里流光闪过,同样有恨。
她止住咳嗽,游到池边,抓住蒋煜的衣摆,委屈卑微地说:“王爷,妾身没有。”
蒋煜根本不需要解释,不管瑶姬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他抓住瑶姬的双肩,将人从水里提出来,低下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瑶姬双眼噙着泪花,眼神落在屋顶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发出“嗯哼”一声,似娇吟,似疼痛。
好一会,蒋煜才又把人甩开,站起来,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边的血。
“记住我的话,不许打她的主意。”
帕子被蒋煜随手扔掉,落在地上时,他已打开门走出去。
屋外有侍女,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只是把门关上,屋内又沉寂下来。
“呵……呵呵呵……”
……
穆嘉棠还未来得及怎么应对瑶姬,就收到父兄被困大凉山的消息。
据探子传来的消息,黎国皇帝将穆家父子派遣到大凉山,守住关隘要地。没想到军队先行,粮草却没有跟上。
梁国似乎知道大凉山的情况,他们派出不少兵力,轮番上阵,大凉山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守。
穆嘉棠哪里还坐得住,黎国皇帝恐怕是想要趁机除掉穆家父子,把兵权收回去。
她带着人,不辞而别,直接离开瑞王府。
你不仁,我不义。
穆嘉棠向来爱憎分明,黎国和齐国两位皇帝显然沆瀣一气,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齐国都城距离大凉山,快马加鞭,也要十天。穆嘉棠到达时,大凉山已被攻陷。
陡峭的山峰上,穆嘉棠看着远处的城堡,战火已经平息,关隘上已经插上梁国的军旗,迎风招展,耀武扬威。
一个男子爬上山,向她走来。男子相貌平平,身着布衣,放到人群里,一点都不扎眼。
“主子,打探到消息了,出逃的难民说,穆少将带着剩下的穆家军,逃到山里,不知所踪。”
“可有我爹的消息?”
男子犹豫片刻,如实报告:“有两人说,先前穆老将军身受重伤,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出,也没人见过他。而且,黎国、梁国、齐国都派人在找穆少将。”
穆嘉棠心下一沉,搓了搓手指,脑海里转了一圈,到底什么东西吸引三国的人都在找穆嘉鸣呢?
“不好,军符一定在哥哥手里。他肯定还在这片山林里。走!马上去找。”
08
穆家世代从军,从野战军开始,慢慢地成为黎国最重要、最庞大的军队。
皇帝害怕和猜忌穆家,却不敢明着对付穆家。因为穆家掌握的穆家军,并不全是正统招兵的,许多士兵都是世代从军,也有很多孤儿寡妇。
穆家待人宽厚,对待士兵,就像对待兄弟一样。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在穆家暗中照应下,也都愿意为穆家军效力。
这是穆家先祖一代一代努力的成果。
可从穆嘉棠父亲开始,穆家人丁凋零,皇帝便起了心思,以为终于有机会收回兵权。
他不知道,这兵权,是把双刃剑,既能捍卫国土,也能颠覆一切。
七天过去,三国都在找穆嘉鸣,找到的穆家军的士兵,根本不知道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穆嘉棠稍稍安心一点。
夜晚的山林特别多野兽出没,正常人都会找地方休息,等天亮再走。
这一晚,山林里却异常热闹,不仅刀光剑影,还引起了山火。
“主子,我们要去帮忙吗?”
打起来的应该是齐国那边的阵营,似乎是内乱。
穆嘉棠看着风向,山火正向城堡那边蔓延。
她蹙起眉,犹豫片刻,还是道:“让人注意山火,别让山火蔓延到对岸去。”
距离城堡十里外有一条河,河对面五里外就有村落,零零星星沿河而居。百姓终究是无辜的。
下属领命而去,穆嘉棠带着人,暗中去查探齐国那边是怎么回事。
穆嘉棠到来时,齐国营地乱成一片,看起来是以多欺少。因为是来找人的,队伍人少而精,全是武艺不错的。
火光之中,穆嘉棠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在这?”
“谁啊?”身边的下属问。
穆嘉棠没有回答,她已经冲了出去,杀进营地里。
那个男子似乎注意到穆嘉棠,他狠狠地给出一击,将对面的人杀了,捂着受伤的胸口,后退两步,转身就走。护在他身边的人,立马掩护他先行撤离。
穆嘉棠气得想要跺脚,看着想要偷袭她的人,狠狠地挥起软剑,先把眼前的人解决了。
男子逃离后,找了一个隐秘的山洞躲起来。他身边只跟着一个护卫。两人也不点火,在黑暗中处理伤口,便静静地休息。
天色渐亮时,男子突然浑身抽搐,蜷缩着身子,他眼里闪烁着红光,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王爷,您没事吧?”
护卫走过去蹲下,把男子扶起来,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过他的脖子,“刺啦”一声,血喷涌而出,撒了男子一脸。
男子一点不在乎,反而将护卫的身子拉向自己,凑向脖子上的伤口。
寂静的山洞里传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穆嘉棠赶到山洞口时,就看到男子正在饮血的一幕,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寒意,就这么愣愣地看着。
男子好像吸够了血,将护卫的尸体丢开,木然地转头,看向山洞口。
四目相对,昏暗的光线下,穆嘉棠看到一双死寂的眼睛,她吞了吞口水,喊了一声:“煜哥哥!”
09
蒋煜突然笑起来,癫狂地大笑,眼眶发红。他笑着笑着,一拳打在地上,一拳又一拳。
“煜哥哥!”
穆嘉棠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她直接拿起衣袖,抬手想要给他擦干净脸上的血。
“别!”蒋煜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沙哑的嗓音道:“脏!”
穆嘉棠拂开他的手,继续抬手给他擦脸,血已经凝固,根本擦不干净。
她泄气地放下手,咬唇看着蒋煜。
蒋煜苦笑一声:“早已经不干净了。”
“为什么?”
穆嘉棠只以为蒋煜变了,没想到,却变成这样,如怪物一样吸人血。
“我把师父安葬后,就去了三江山脉,那里的势力十分复杂,以我当时的实力,哪里有机会收拢,本想徐徐图之。可是他们十分排外,处处排挤我,还有势力想要置我于死地。”
蒋煜回想起当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好不容易加入一个势力,没想到他们只是想试探他。掌门看上了他的特殊功法,想要他交出来。
蒋煜哪里肯,就被严刑逼供。他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人追杀,最后遇到了一个女人,被她救了。
穆嘉棠听着蒋煜讲述往事,突然问道:“那个女人是瑶姬吗?”
蒋煜惊讶,没想到穆嘉棠这么敏感,一下子便猜到。
“是她,她是古巫派的后人。古巫派门下弟子专门用肮脏的手段,来夺取他们想要的,被正派人士所不齿,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空有野心,却没有手段,又怕被人知道她是古巫派的人,所以她救了我,也想控制我,来获取荣华富贵。”
瑶姬在蒋煜昏迷不醒,最脆弱的时候,向他施了咒。只有瑶姬的血,才是蒋煜的解药,缓解蒋煜对鲜血的渴望。
如果没有按时服用瑶姬的鲜血,那么蒋煜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失去理智,变成吸人血的怪物。
穆嘉棠听说过古巫派,但关于咒术方面,消息少之又少。
“有没有解咒的方法?”穆嘉棠关心地问。
蒋煜靠在墙上,视线落在阴暗的角落,淡淡地说:“也许,这要问逍遥派的嫡系一脉。”
“逍遥派还分嫡庶?”穆嘉棠跟蒋煜师徒二人相处两三年,因有缘得了掌门玉牌,也跟着学了一些功法,但他们很少谈起逍遥派的事。
“逍遥派最初也是因为嫡庶之争,才引来灭门之灾……”
穆嘉棠慨叹,权力令人迷失。
人有权有势之后,野心就膨胀了,希望得到更多。当权人一旦失了仁义,早晚也会自食恶果。
可逍遥派早已人丁凋零,四分五裂,蒋煜受制于人后,一直暗中查探,都没有消息。
“煜哥哥不是在齐国吗?怎么也来大凉山?”
蒋煜脸上出现自嘲的笑容。
“父皇偶尔会微服出巡,到城里看看百姓生活。瑶姬不知哪里得来消息,故意跟父皇偶遇,将父皇迷住了。父皇听了瑶姬的话,将我派到大凉山来找穆家的军符。”
“你也要军符?”
“棠棠,我永远不会跟你抢。穆少将还在城堡里。”
“什么?哥哥还在城堡里?”
10
大凉山地势险要,山峰又高又陡,在连绵的一片山峰之中,只有一处地方可通行,城堡就设置在此处。
几人远远地看着,观察地形,想办法怎么进去。
“主子,穆少将真的在城堡里呀?”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等着穆嘉棠解答。
要知道穆少将已经失去消息七天,如果真的在城堡里,会不会被发现了。
“应该是吧。”穆嘉棠也不确认。
蒋煜之所以知道,也只是通过卜卦得到的结果。他曾经认识穆嘉鸣,还知道穆嘉鸣与他同岁,时辰与穆嘉棠差不多,要卜算就容易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一个下属说:“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既然外面没有消息,也许穆少将真的躲在里面。”
几人等到夜深人静,才悄悄地进入城堡里。关隘要地是用来防大队人马进入,哪里防得住武功高强的人。
穆家不是第一次守大凉山,穆嘉棠没来过,却在书房里看过关隘地图,哪里容易进入,她一清二楚。
蒋煜的卜算,穆嘉鸣应该在城堡西面。西面主要是后勤要地,粮草堆放,伙房等。
能藏去哪呢?
其他人都到处寻找,穆嘉棠依靠在伙房门口,脑海里在思索,视线四处飘荡,没有着落。
今晚有半月,月光不是很亮,却足以视物。
距离伙房门口不远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口井。树冠很大,遮天蔽日,月光更是照不到的。如果她不是练武之人,也许就忽略了。
穆嘉棠走过去,井口为圆形,三尺多宽。她拿出一个布袋子,放到井口下面,才拿出来。
这里常年照不到阳光,井壁上长了很多青苔和杂草。
夜明珠的光线有限,井很深,也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正当穆嘉棠准备收回去时,她突然在井壁上看到一个小人儿,淡淡的,不明显,好像天然形成的。
穆嘉棠摸了摸,莫明的熟悉。
小时候,她在墙上画过,告诉穆嘉鸣,她到此一游了。穆嘉鸣在小人儿旁边,也画了一个,说那是他。
穆嘉棠心中大惊,哥哥果然在这里。
她朝其他人发出信号,没多久,这些人都回来了。
“主子,穆少将就在下面呀?”
“是,你们放绳,我下去找找看。”
“主子,不如属下下去吧。”一个下属不放心地说。
穆嘉棠摇了摇头,她必须下去。
“就这么定了,你们注意警戒。”
既然来找人,肯定要带齐家伙的。穆嘉棠顺着绳子,慢慢地落到井里去,果然在水面三尺上的位置,看到井壁上有一处不一样的地方。
她轻轻推了推那处地方,那里如门一样,打开了一个洞口。
夜明珠伸进洞口里,里面是一条通道,约三尺长,仅容一人通过。里面的空间似乎更大。
“谁?”一道熟悉而轻微的声音传来。
“哥哥。”
11
大凉山一战,穆家军不是输给梁国,而是黎国。
黎国皇帝使了阴招,让大凉山原来的守军将领下药,穆家军不察,大部分士兵都中招了。
穆老将军穆凯之前本就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走远。因此,穆嘉鸣带着父亲,秘密藏在了井下。
那是穆凯上一次驻守大凉山时,让人挖的洞,本想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两人藏起来,穆家军一个将领则装成穆嘉鸣,带着士兵们冲出去。难怪这些人分散后,怎么也找不到穆嘉鸣。
穆嘉棠带着父兄离开大凉山,回到驻地,已是一天后。
安顿好两人,找人一问,才知道蒋煜竟然独自离开了。
蒋煜情况特殊,穆嘉棠不可能带他在大凉山找人,就让几个下属护送他先回驻地。
穆嘉棠不是铁打的,为了父兄,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她吩咐人去找蒋煜,往床上一躺,睡死了。
等她醒来,走出房门,下属已经在门外候着。
“主子,穆老将军醒来了,想要见您。”
匆匆赶去,穆凯已经又睡着了。穆嘉鸣见穆嘉棠来了,准备叫醒穆凯。
“你干什么?”
“爹知道你在休息,让人等你醒来,再让你过来,说你来了,就叫醒他。”
“叫什么叫,让他睡。”
“爹说有重要事跟你商量。”
“还能有什么重要事,连军符都被抢了去,你们现在就是弃子,等身体好了,找个清净的地方,耕田种地得了。”穆嘉棠没好气地说。
没错,军符确实被偷了,黎国皇帝不动声色,还装模作样找他们俩,只是想赶尽杀绝。
穆嘉鸣语塞,对于一个尽忠职守的将领来说,被皇帝放弃,无疑是巨大打击。穆嘉棠的话太扎心,他失落地坐在椅子上。
“棠棠!”
“爹醒了。”
穆嘉棠走到床边坐下,穆凯应该早就醒来,眼里的神色,和穆嘉鸣一模一样,显然把他们的话都听在心里。
“爹!”
穆嘉棠握着穆凯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爹一生驰骋沙场,少年时与皇帝称兄道弟,还被皇帝救过一命。
那时他还不是将军,皇帝也还不是皇帝。后来,新皇登基,穆凯一心要为这位兄弟保家卫国。
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棠棠,你是对的。”穆凯叹息道,“你别怪爹当初狠心,让你嫁去齐国。爹知道,你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可黎民百姓……”
穆凯突然闭口不言,凝神片刻,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问:“爹交给你的东西,在哪里?”
12
穆嘉棠出嫁前,穆凯暗中交给她一个盒子,让她保管好。如果有一天,皇帝真的容不下穆家,就把东西拿出来。
穆嘉棠把东西放在银楼里,那是穆家暗中的势力。取出来交给穆凯,没想到穆凯又将盒子交给她。
“棠棠,你是穆家家主,如今你掌握了穆家所有势力,这件事,也该你去做。”
穆家立家主,只立合适之人,不论男女。若是女家主,下一位家主人选,从其子女或穆家嫡系挑选,皆为穆姓。
穆嘉棠疑惑地打开盒子,一眼看去,那明黄的颜色,上好的材质,就知道这是圣旨。
穆嘉棠看了看她爹,才将圣旨展开来看。
这是先皇留下的遗诏,大概意思是,如果皇帝贪图享乐,残害忠良,不仁不义,民不聊生,穆氏家族有权扶正祛邪,择立贤明之君,以安社稷。
先皇当年无条件相信穆家,也许他自己也知道儿子的德性,以防万一,省得黎国断送在他们家手上。
“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咱穆家就别掺和吧。”
改立新帝,这哪是容易的事。
尽管皇帝近年来确实昏庸无道,可穆家也不是皇亲国戚,就算这份遗诏拿出来,也没有多少人会当一回事。
穆凯摆摆手,无赖地说道:“这话,你跟你祖父说。这本来就是应该直接交给穆家家主的,只是当初你祖父见我一味地效忠皇上,怕我行差踏错,特意交给我,让我,让我别忘了穆家效忠的,从来只是黎国和黎民百姓。”
这也是为什么穆家祖父要将家主之位传给穆嘉棠,穆家父子都太过感情用事。
穆嘉棠头痛地捏了捏眉心,祖父已经去世,她跟谁说去。她本来想安顿好父兄,就去找蒋煜的。
蒋煜的情况,如果不解咒,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离开父兄所住的院子,她回到书房,招来下属商议事情。
这些下属不是穆家军的人,而是穆家暗中势力的统领,个个天资聪慧,穆嘉棠打算交给他们头痛去。
众人听了缘由,不是摇头,就是翻白眼。
“主子,你都想让穆家军退伍回去种田了,何必还操那个心。”
“这种事,说难不难,但是招人恨,难保推上去的新帝不会猜忌穆家,到时穆家更难脱身。”
“是啊是啊……”
七嘴八舌,全是不想领这个活干的。
穆嘉棠撑着下巴听着,脑海里其实想蒋煜能去哪里。她分神回一句:“明着不行,那就来暗的,别让人知道。这可以说是祖父的遗愿了,干完这一票,我们顺势就退到暗处去。”
众人闻言,就知道没有回旋余地,非干不可,又开始新一轮讨论。
“让张哥出面吧,张哥是宰相,五皇子品性不错,可以支持他。”
“五皇子弱了点,皇位还没坐热,说不定就被人扯下来。”
“还是三皇子吧,三皇子外祖家和岳家都是书香门第,桃李天下,兵权方面弱一点,不是还有穆家军支持嘛,等到一切稳定,穆家军该撤的都撤了。”
“……”
13
穆嘉棠是在一个村庄附近找到蒋煜的。听人说,这个村庄最近出现了吸血的怪物,闹得人人自危。
蒋煜躲在阴暗的角落,靠在墙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膝,两手随意放在身前,闭着眼睛。身上的华服早已破烂,披头散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血迹,早已干涸。
“煜哥哥!”穆嘉棠轻轻地叫一声,生怕惊到了他。
可细微的声音,也让他浑身一震,倏然睁开眼睛,绷紧了身子,盯着来人。
穆嘉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一道红光,从他眼里一闪而过。
村民们说,怪物晚上出没,没有理智,跑到家中,见人就咬。
“煜哥哥,是我,棠棠,你不认得了吗?”
“棠棠?棠棠?……”蒋煜粗哑的声音重复着。
穆嘉棠缓缓走近,见他紧张地握紧身下的枯草,停了下来,蹲下身子。
“是,我是棠棠,你还记得吗?”
“棠棠,我的棠棠,呜呜呜……”
蒋煜竟然躬身,悲切地哭起来。
穆嘉棠紧抿双唇,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戳进手心,心难以名状地疼痛起来,好像空气变得莫名的沉重,每一口呼吸,都像大山一样,沉沉地落在心里。
她的煜哥哥是多么矜贵洒脱的一个男子,如今这般,谁都接受不了。
“煜哥哥,我们回家吧。”穆嘉棠再次靠近他,手轻轻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蒋煜抬头,神情恍惚地看着她,眼里布满了红丝。
“家?我还有家吗?”蒋煜又低头垂眸,喃喃地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不知是问穆嘉棠,还是问他自己。
穆嘉棠却听到了,她温柔地道:“当然有,我是你的妻,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说完,她的手落在蒋煜的手臂上,准备将蒋煜扶起。
蒋煜没有抬头,他顺势靠在穆嘉棠身上,手轻轻用力,一根银针插在了穆嘉棠腰腹上。
穆嘉棠一下子反应过来,推开蒋煜,退后几步,可是银针还是扎到她了。
她难以置信,警惕地看着蒋煜。此刻的他抬起了头,眼睛血红,神情木然,嘴角却微微的勾起,像冷笑。
被银针扎到,只有一点刺麻的痛,穆嘉棠却知道,这一定不是简单的银针。
她一个箭步上前,想把银针拿过来。蒋煜更快,直接回击,和穆嘉棠打起来。
穆嘉棠一边打,一边皱眉。她感觉到不对劲,运功越来越没劲。
“煜哥哥看起来是被控制了,不杀我,却用银针扎我,到底为什么?”
才想了片刻,穆嘉棠决定先离开为上。一个虚晃,直接飞跃离开,蒋煜紧跟其后。他似乎要把穆嘉棠抓到,紧追不舍。
这些天,天气不稳,转眼间,狂风乱作,天色暗下来,乌云遮天蔽日,眼见就要下暴雨。
穆嘉棠走进一个小竹林,咬紧牙关,运功往前飞奔。大意了,没有带下属一起来。
这里距离城区有点远,地势偏僻,周围零零散散住着几户平常百姓,谁也帮不上忙。
蒋煜似乎一直耗着她,不远不近地跟着,穆嘉棠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乏力。继续下去,她早晚要被蒋煜抓到。
穆嘉棠在竹林里东奔西窜,速度很快,想要尽快摆脱蒋煜。
“嘭”一声,两人撞在一起,穆嘉棠反应不及,直接砸在地上,而另一个人,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子。
14
“姑娘,你没事吧?”青衣男子走近穆嘉棠,关心地问道。
穆嘉棠低头喘着气,额头上的汗水,淌过眉毛和眼皮,从她眼前落下。她苦笑一下,似乎好久没这么狼狈。
安稳日子过得太久,基本的警惕性都忘了。
“没事。”穆嘉棠回了一句,才抬头看向对方。
“是你?”
“是你?”
她曾在七夕灯会上遇到的中年男子,依然身着青衣,儒雅和善。
男子将穆嘉棠扶起来,来不及多关心几句,蒋煜也出现了。
男子一眼看出蒋煜的不对劲。不知是不是蒋煜感觉到男子的厉害,竟然转身就跑。男子迅速追上去,并且一下子就将蒋煜制服。
“你朋友是逍遥派的后人!”男子肯定地对穆嘉棠说。
“先生知道逍遥派?”
“他还中了古巫派的噬血。”男子答非所问。
“先生懂咒术?”穆嘉棠又是一惊。
“略懂一二。”
男子说的略懂一二,过于谦虚了。
男子名叫魏青,其实是逍遥派嫡脉传人。逍遥派嫡脉早已不问世事,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但逍遥派和古巫派有世仇,先祖曾言,若古巫派的人为非作乱,逍遥派的后人必除之。
因此,魏青遇到蒋煜的事,他没有置之不理。
穆嘉棠将蒋煜的情况告知,还告诉魏青,她被蒋煜的银针刺中了。
魏青给穆嘉棠仔细检查,表情凝重,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及时遇上我。”魏青解释道:“银针上沾了摄魂液,这种液体极为难得,也很霸道,古巫派炼制这种液体,是为了给自己换魂的。”
“换魂?”
“她想要你的身体,摄魂液会让你越来越虚弱,这样就可以轻易控制你的神魂。”
穆嘉棠感到后怕,古巫派的手段,真是诡异得叫人防不胜防,身体都可以剥夺。
“她需要换魂,说明她现在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如今,倒是对付那人的最佳时机。”
噬血和摄魂的咒术,都是那人通过神魂秘法,控制中咒的人,要彻底解决咒术,必须先将那人杀死,取心头血解咒。
蒋煜和穆嘉棠都不便出行,魏青是独自去齐国找瑶姬的。
穆嘉棠不知道魏青怎么对付瑶姬的,半个月后,魏青回来,分别给她和蒋煜一颗药丸,吃下之后,咒术就真的解了。
齐国皇帝被瑶姬诱惑控制,瑶姬一死,他就清醒过来。
魏青说,齐皇活不了多久。
15
“煜哥哥想回齐国?”
这几天,蒋煜郁郁寡欢,经常看着齐国的方向出神。
“棠棠,我……”
“煜哥哥想回,就回去吧。”
“那你呢?”
“我啊,找个地方,种一城梨花,就不错。”
蒋煜终究是走了,他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其实穆嘉棠知道,她在蒋煜走后,坐在屋顶上,看着齐国的方向发呆。
“既然爱他,为何不留下他?”魏青问她。
“一个迷恋权势的人,还留得住吗?”
穆嘉棠也学习过逍遥派的占卜之术,她从不为别人卜卦,最近却为蒋煜卜了一卦,得到的结果就是“智取三江,一统天下”。
难怪莫老头让他一定要去三江山脉。
她怅然地笑了笑,深宫寂寞,她一直知道,也从不向往。
生在帝皇家,哪里有真情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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