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流年与君同

作者: 唯进步不辜负 | 来源:发表于2023-11-18 20:30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美琴摔伤的事儿,像一股流动的风,很快在村里传扬开了。

    “听说了没?李家的大闺女从梯子上掉下来摔伤了腰,弄不好会下肢瘫痪。”

    “就是那个离了两次婚的美琴?听说她的头一个男人蛮不错的哩!还有两个男娃,也扔给了前夫。天下怎会有这么狠心的娘?莫不是遭报应了?”

    “可不是吗?为这,她还和家人闹翻了脸。不过,她跟第二任男人过不到一年又离了。你说,如今的年轻人怎把婚姻当成儿戏了?”

    一大早,李家的大嘴婆娘和老张家的一起挤眉弄眼。美琴,是桂花婶子的大闺女。当初不顾娘家人的反对,嫁给外省一个吃公粮的小伙儿。后来,因为地方经济颇为落后,不得已举家搬迁回了老家,在距离娘家不远的村庄购买了五间瓦房。刚搬回家那会儿,她皮肤白嫩身材纤瘦披散着头发,全然不像是两个孩子的妈。她的两个男娃,大的十岁小的五岁,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 。

    为了生活,老公每天骑着摩托车去城里做工,她则在家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老公为人本分干活卖力心眼子实在,被领导颇为赏识,几年后,由工人升为班长,又有班长升到车间主任,拿回家的钱比之前更多了。美琴虽然没有工作,却也不肯闲着,去承包了别人的几亩田拈在手里。送孩子上学后,她就跑去地里忙活儿。老公能干孩子听话,一家人的日子就像在蜜罐里泡着,谁见了都眼馋。

    她性格开朗说话大大咧咧,凡是谁求到跟前都会帮一把,很快就跟村子里的人混熟了。平时男人上班孩子送去学校,闲着无聊时,美琴就开始去周围邻居家串门子。门子串勤了,听到的家长里短也多了起来。东家的闺女离婚了;西家的小伙儿被抓了;南家的闺女撇下男人又寻了新相好……每天不断的新鲜事,像驴毛塞进美琴的耳朵。

    “美琴啊!你说你给恁男人都生了俩带把的,干活儿还这样卖力?他应该把你供起来不让你干活才对。你看人家三妮,生了俩丫头,一天到晚闲事不管,除了搓麻将就是去逛街。要我说啊!这男人就不能惯,得让他们晓得咱们是功臣……”

    钱婶子高声说这话时,周围的一群人也跟着点头。美琴坐在一旁虽没搭言,心却起了波澜。三妮的确不干活,人虽长得不太好看全靠打扮。每天擦粉描红穿金戴银浪得很。平日走南巷串北街,和几个麻友凑一起砌长城,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由男人担着。即便这样,她还经常回家甩脸子。村里男人气不忿地说三妮不知好歹欺负爷们老实,要是自家女人这样,早离了八回了。

    六月的天天干地燥,美琴顶着烈日肩上搭一条毛巾,正弯腰在锄南坡那二亩的苞谷苗,起身擦汗时,看到地邻姚老三家的女人,扭着水蛇腰右手擎着一枝花折伞,左手拎着一把水壶来给男人送水。这时,一阵香风擦着苞谷叶子,向她的鼻孔里跑。是紫罗兰香粉的味道。不用想,那香气定是从姚三婆姨身上抖落下来的。妈的,下个坡还擦上二两粉,这是给谁看呀!这片地里又没有其他男人,难不成是给这群苞谷苗儿看!美琴鄙夷地吐了一口唾沫,继续弯腰刨地。再抬头时,只见眼前罩着一个黑圈儿。

    “喂,大柱家的。这些活儿都是臭男人干的,你一个女人家何苦来遭这份罪。 你男人呢!你这样惯着他不好。我们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天,一旦过了就像这满地的枯草,不光是男人不喜欢,就连我们自己看着也窝心。”

    姚老三的女人大美丽看她时,特意挺了挺高耸的胸脯,还把头顶的花伞压上自己的香肩,将那些毒辣的光毫不留情地挡在外面。美琴看着伞底下白里透红的脸蛋,像刚出锅的大馍,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再看看自己,皮肤毛糙得像擦子。每天累成一头驴,伺候了大人伺候孩子这还不算,坡里还有几亩田也等着她。美琴挺直身子,心有不甘地把锄头往地上一杵。大热的天,不干了。她赌气地说。

    “这就对了嘛!阿琴啊!有空来姐家玩玩,姐带你去听课,听人家讲讲过了三十的女人如何保养自己,如何将日子过滋润了。”大美丽说完扭转身子,屁股擦着苞谷叶一扭一扭走远了。自此,美琴除了去左邻右舍家转转,有时也会去大美丽家耍。

    这天晚上,大柱从城里下班回家。推开房门,发现桌子上空空如也。平时等他一回家就能开吃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像长腿跑了。西屋的炕上,俩孩子正抓着剩饭往嘴里塞。看他回门,小儿子粘着一手的饭粒扑了上去。

    “你妈呢?”大柱问。

    “去隔壁大黄婶家里了。”大儿子也抓了一把冷米塞进嘴里,又转过身写作业了。

    “都这个时候了,不做饭孩子也不管还出去瞎逛!”大柱一听心里的怒火像坐了火箭腾地冒了来。“去,把你妈喊回来。”他吼道。看大儿子小跑着出了家门。大柱扔下皮包洗了把手进了厨房,却发现早上吃剩的饭菜还搁在灶台上。那些用过的碗筷,粘满饭屑横七竖八地躺在水池里。厨房的地上,草沫子混合着空的酱油醋瓶,还有孩子的单只拖鞋、笤帚一堆杂物。

    “你妈这一天到晚到底忙个啥?看这厨房跟猪圈似的!”大柱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挽起袖子去拾掇地面,然后又去洗碗。碗洗了一半美琴就回来了。后面还追着大儿子。

    “你说说,你一天到晚在家都干些啥?”大柱敲着手里的碗碟,话说得很冲,饥饿的肚皮咕噜噜也跟着凑热闹。

    “都这个时候了,你看把俩孩子都饿成啥样了!你这当妈的倒好,在人家耍着不回家。你怎不睡在人家家里。”因为心里有气,他把碗筷摔得叮当响。站在一旁的美琴却阴着脸子不干了。

    “你唠叨个啥?你去上班这个家全扔给了我。我是顾着大的带着小的,还要忙地里的,村里哪个女人像我这样?你看人家三妮,每天啥活不干吃好穿好,连孩子都是婆婆照顾着。”美琴的脸红成了猪腰子,拖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上去,仿佛心里的委屈有城墙那么厚。

    大柱做了晚饭一家三口吃好后,美琴抹了抹嘴抬腿拉着老二就走,把一桌的残羹剩饭扔给了大柱。等大柱收拾了擦洗完毕回到卧室,只见美琴正半躺在被窝里耍手机。不知是和谁聊到了开心事,脸色红润润两只小眼儿眯成了一条缝儿。大柱脱衣上炕背过身去,夫妻俩头一次各不搭理。

    自那以后,每每大柱下班回家,遇到心情好,妻子会烧一顿晚饭等他一起吃,但清水寡汤全然没有之前的丰盛。遇到心情不好,冷锅冷灶像个觍脸噘嘴傲气的孩子,被扔在漆黑清冷的厨房里生闷气。院子里,一盆浸泡了几天的衣服,冒着白色泡沫像臭水沟发出的刺鼻味道。美琴的脾气越来越大。做了错事不让说,手机还一天晚不离手。起初还背着大柱和其他男人微信聊天,后来,即便丈夫在跟前她也不避讳,聊到动情时,咯咯地笑成一朵烂桃花。

    “我抽屉里的钱哪去了?”

    这天,大柱拉开抽屉看着他刚发的工资只剩下几百块,捏着剩余的找到妻子。

    “咱们不是说好,开了工资存起来凑够首付去买房吗?”大柱心里急了,差点跳起来。

    “我搞投资了。我的一个好姐妹介绍我一个理财项目,有分红也有红利。”美琴懒洋洋地说。

    “就你去理财?人家那些专门干这个的都挣不到钱,好事还能轮到我们普通百姓?”大柱一听钱没了,心疼地大喊。

    “嚷什么嚷?那些钱是你挣的不假,但就应该我来保管。我的钱想干啥就干啥,你别管。”美琴冷着脸对丈夫说。

    大柱心寒,质问了一大堆,美琴一个字也没回。她去洗手间把脸洗了,淡定地坐在梳妆台旁涂面膜。黑色的膜泥将人涂得人不人鬼不鬼,就像现在的她,让大柱相认不出。

    春上,小苗长有一寸高了,旁人忙着施肥除草,而美琴却穿得花枝招展和几个好姐妹去外村跑宣传。她最近加入了一个新组织,宣传人活着就要尽情地享受,因为人早晚是要上天堂的。

    美琴隔三差五就往家里拿宣传材料,甚至还出钱印了传单四处传发。这一举动令大柱很是反感。

    看着妻子中了神论的魔,无心经营这个家,大柱又急又恨却又颇感无奈。这天他下班回家,看着她为招待那些同伙把屋子弄得乱糟糟,当即对媳妇发了火。

    “大柱,我的好姐妹的丈夫举双手支持她的事业,唯独你拖我的后腿,这样的婚姻有何意义,不如我们离婚吧!”美琴看大柱的眼睛不再带着火,而是淬着冰。

    “你要跟我离婚?你是不是外面有了男人?”大柱听了面上一惊。美琴轻咬着唇,眼睛躲闪几下最终还是承认了 。

    你,你休想。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对你早就没感情了,我就要离婚。”

    “那个男人是谁?不会是你们邪教里的吧!”大柱心有不甘地问。

    “是。他比你好一百倍,对我也好。我想嫁给他,你就成全我吧!”

    “好。前提是两个孩子我一个都不会给。还有我的财产和这间房。你只要同意净身出户我就同意离婚。”大柱气急了,特意提出苛刻的条件想逼她知难而退 。谁知,美琴竟然没有反驳。她心里想:孩子去了那边还会再生,至于钱财嘛,只要我们夫妻同心可以再中。我现在只要人身自由了就行。

    大柱和美琴离婚那天,天上飘着细雨。积攒了几个月春上的雨时而像牛毛,时而像天空坠下的无数把刀子,戳在大柱身上生生地疼。大柱捏着离婚证,看在这个家再也没了女主人,心里不禁一阵难过。

    - 02-

    美琴要抛下他们父子,一条心跟着那个男人过。为了两个娃能有个完整的家,大柱不下十次地跑去丈母娘家求救。可她老人家被灌多了迷魂汤,不但帮他说话,还把女儿坚持离婚的事,怪罪在女婿的头上。

    “你那喝酒的毛病啥时候能改?喝了酒还想着骂人,日子一久岂不要动手打人?难怪俺家妮子不想跟你过了。”

    这话听让他心里一阵委屈:“我每天上班累死累活,只有晚上才回家喝一盅解解乏。我骂她,您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她碗不洗饭不做,家里整得像狗窝。我这干了一天活儿,回家还得伺候她。娘,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你儿子每天被媳妇这样对待,你不心疼吗?”

    美琴妈讨了个没趣,老脸一沉又撂下话:“你们的事儿我不管,姑娘大了不由娘。她想咋样我都支持她。”丈母娘觍着二尺厚的脸一副刀枪不入的架势,转过身留了个光脊背给大柱,将他最后的希望给浇灭了。

    两人离婚后,美琴很快与她相好结婚了。她的兄嫂觉得脸上无光,就没去参加婚礼。再说,两个离婚又再婚的二婚男女,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娘家不来人,婚也结了个寂寞,听说结婚这天,她还失手打碎了几个瓷盘,让本就不被祝福的婚姻如同蒙上一层灰尘。

    美琴走了,大柱又当爹又当娘。为了不耽误上班,他就给小儿子报了托管。早上他将人送去学校,孩子中饭就在托管解决。傍晚,他下班晚来不及接上,就有大儿子放了学驮着弟弟回家。一家人日子虽苦但扶持着向前。转眼间,老大初中毕业要读高中了。小儿子马上也要小学毕业。由于大柱工作稳定单位效益好,他们的生活质量并不算差,爷仨苦中作乐一步一步朝着新生活迈进。

    而美琴婚后,新一任男人懒惰成性,怕吃苦整日游手好闲。因为没有固定工作,全靠她去服装厂打工赚钱养活。婚后不久,看到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了,男人吃喝嫖赌的本性彻底暴露出来,一言不合还想动手揍人,使得日子如履薄冰。每每挨揍,她抹着眼泪儿就会想起从前的家。想大柱对她的好,想两个娃的乖巧懂事儿。

    辛丑年腊月,又遭丈夫殴打的美琴躲到了妹妹家。就连年夜饭,也是在妹家吃的。惹得妹夫和妹家婆十分不高兴,拉长脸子尽说些指鸡骂狗的话。正月还没出,美琴就像丧家犬逃回了娘家。

    回到娘家后,无论娘和哥嫂怎么劝,她执意不回那个家。哥嫂临走,觍着脸还把房门摔得咣当响,娘盘腿儿坐在炕上,脸色阴沉能拧出水来。

    “琴,你咋不回去了?娘这儿也不是你的长久之地啊!你也看到你哥你嫂的态度了,如今娘的口粮都是你哥嫂供用的,你在家住算怎么回事?”娘辗转反侧,终于把难听的话抖了出来。

    “我就是不回。那东西不是个玩意儿,喝醉了就想动手,一天到晚啥活不干全指望着我养活。我要跟他离婚!”说着说着委屈地掉下泪来。

    “啥?又要离婚?你娘可丢不起这个脸。你还是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娘把老脸一拉,没了以往的好脾气。

    “呜呜。你这会儿怕丢脸了。当初我跟大柱离婚也为啥不拦着!”美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好像所有的错都在娘身上。美琴娘气得摸了笤帚疙瘩的手,放下抬起,抬起又放下。看着闺女哭哭唧唧,长叹一声饭也不做直接进了被窝。

    –03–

    出了正月就是二月。年过完了,工人开工孩子复课。那一年,春立在腊月,二月的天已除却冬日的峭寒。美琴妈从外面回来后,看到姑娘躺在炕上围着被子耍手机,脸子吧嗒落了下来。

    “年也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她恶狠狠地问闺女。

    “我不想回。我去问了只要分居一年,法院就能判我们离婚。”美琴懒洋洋地转过身去继续看手机。

    “你给我起来赶紧走。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娘吗?说我不会管教女儿。我真后悔啊!当初为啥不拦着你离开大柱。那孩子老实巴交,除了干活啥毛病没有……”美琴娘哭天抹泪正要叨叨前女婿的好,却被美琴厉声打断。“你要是真稀罕他,我这边离了婚再回去呗!我的俩孩子都在家里,他们巴不得我早点回去。”

    “你你,你醒醒吧!你以为大柱离了你不行?人家去年就托人给孩子找后妈了,你呀,就死了那条心吧!”李老太心一狠,就把大柱的事抖了出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大柱那么老实离了我他怎会去找其他女人!美琴猛地起身,头发披散像受了刺激。

    中午,趁着女儿外出,李老太把大儿子喊回来家。嘱咐他去张庄喊妹妹二婚的男人来家把人接走。

    “我不去,丢人丢到国外去了。”

    “你不去找人去喊。婚都结了,有什么误会两人一起当面锣对面鼓说清不就完事儿了?”李老太早年不愧是干妇女干部的,说话做事干脆利落。

    下半晌,美琴哥回来了。一进门摸起娘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干掉一大杯水。

    “人家说了,只要改了臭毛病想回来自个儿回去。想离婚,明儿就能办。娘,你宝贝着的亲闺女在人家眼里一文不值。又馋又懒不爱干活不说,还喜欢挑拨离间,对人家那头的闺女苛刻到了极点,比后娘还后娘。”听儿子说完,老太太一屁股瘫在炕上没起来。不会的,女儿不是这种人。她说那杂种不爱干活吃喝嫖赌都沾着。靠她养着还动手打人。

    “您老真是糊涂。她的话你也能信?想当初,她不是也这样说人家大柱爱喝酒还喜欢打人?你这闺女啊!鸡蛋里挑骨头,尽挑人家的不是。我不管了,她爱咋的咋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让她赶紧走,省得让村里戳我的脊梁骨。”美琴哥气呼呼地走了,李老太坐在那里愁上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即便再不争气,也不能眼看着她没地方落脚。

    看着娘和哥嫂态度恶劣,美琴想离开家却又没有其他地方去。妹家,是万万去不得了。晚上睡不着时,她又想起了大柱和俩孩子。当初她执意要走,小儿子大声哭叫拉她的衣角不撒手。大儿子倒是没哭,一把扯回弟弟咬着牙说:你走了,以后永远也别回了,我和弟弟权当没有你这个妈。尽管孩子放了狠话,可她还是走了。那时候,她以为外面是百花丛生,而她是一只留恋蜜场的蝴蝶,迫不及待地想飞入花丛去品尝蜜的汁甜。

    美琴拜托赶上庄大集的姐妹载着她,来到之前的家门外。因为是礼拜天,门没上锁。透过敞开的门缝,一阵嬉笑声传了出来。美琴的心像有无数双小手挠着,思量着该不该进去。她多想走进屋将两个娃搂在怀里。这时,不远处传来摩托车的突突声。一个戴着蓝色头盔的人骑着大红的摩托很快到了跟前。那人停下车取了头盔露出一张俊秀的国字脸,还冲着身后戴粉色头盔的女人咧嘴一笑说,到了。女人摘下头盔,大波浪的发卷很快被风扬起,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上,还露出俩浅浅的酒窝。

    走吧,孩子们该等急了。她拍了拍胳膊上的一手提袋零食,冲大柱甜甜一笑。

    -04-

    美琴不知自己是怎样回的家。她的脑袋里全是放映着大柱拉着漂亮女人的手。还有那莞尔一笑的俏模样,令她羡慕嫉妒极了。

    回到娘家的美琴,不吃不喝一天没有下炕。从第二任男人家出来她并不感觉难受,而今看到被自己抛弃的大柱有美女陪伴,她的心突然感到不甘。她妒忌那个女人,一想她的两个娃就要喊她妈妈,她的心又痛了起来。为什么?这才离婚几天啊!你大柱就这样迷恋女人吗?呵呵,以前我咋没看出你是这类人。妈的,这男人果真靠不住。

    美琴把母亲用来擦腿的一瓶高度白酒翻了出来,一边喝一边骂着大柱。一会儿就喝得迷迷瞪瞪五谷不分了。美琴妈从外面回来看到后,一把抢过酒瓶,一个大嘴巴子招呼过去。

    “我咋养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想气死老娘啊!”她拍着大腿叫骂,只可惜女儿像条死狗毫无反应。

    之后,趁着大柱不在,她又去了他家几次。她用女人放荡的眼泪,泡软了两个孩子幼小的心灵,并征得他们的同情。她教唆孩子与他们的父亲作对,坚决不让别的女人进门。缺少母爱的孩子,看妈妈时的眼睛像天上闪光的星星,很快被她的糖衣炮弹俘虏,两人异口同声表示,只要那女人一来,就哭叫着往外撵。

    这天,美琴正帮着母亲翻屋后的一块菜地。远远地,见大柱骑着摩托车驶了过来。大柱停下车站在她面前恶狠狠地说,“李美琴,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以后离我的家庭远远地。当初是你不要我们爷仨的,现在这又咋了,二婚不如意又想着破坏别人幸福的生活了。你的手装了弹簧?咋伸得那么长!”两人正打着口官司,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如果你还是我行我素,我不介意去你们村大队走一趟。要他们都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你最好不要逼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大柱扔下这些话扭头便走,与回家取铁锹的丈母娘撞了个满怀。一贯彬彬有礼的他偏着身子从她身旁跨过,连个妈字也没喊。

    第二天,美琴的“伟大事迹”便被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傍晚,哥嫂进门时两手插兜觍着一张板子脸。美琴的心咯噔下沉,头一次生出逃离娘家的想法 。

    美琴还是回二婚家了。但不是打算继续过日子,而是和男人谈判离婚。一个二婚家庭里,如果她的感情无法做到全身心地投入,就像一只鹅误入鸭群,再怎么高冷也会被孤立。丈夫前妻生的女儿十四岁,古怪精灵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看美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认为她残缺不全的家庭都被这个女人给搞坏的。无论她怎样热脸相迎,都贴上了冷屁股。女孩儿私下常跑去奶奶面前打小报告,说继母怎样虐待她,好吃好喝藏起来不让她吃。还扒出袖口露出半截瘀青的手臂,哭啼啼地说这是被继母给揍的。老太太当仁不让,拄着拐杖来儿子的屋大骂美琴是祸害,害得她儿子好好的家散了,孙女成了没娘的孩子。老太太骂完人,还挺着胸脯一个劲儿地往前拱,逼得美琴连连后退。可这一退不打紧,将老人弄闪了腰咕咚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喊,之后又两手拍地哭爹喊娘呼叫着儿媳妇打人了。看热闹的人很快堵上家门,很多与太太相好的老姐妹挤进门去冲着美琴骂。还指点着刚进门的男人,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男人遭人攻击,看着身旁的女儿小脸被泪水洗得泛白,心一下子就疼了。他虎着脸当着众人的面扇了美琴一耳光,也将他们之间那点可怜的情分给扇没了。

    “滚!你这个思想肮脏心狠手辣的女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

    “姓丁的,你敢打我?要不是当初你花言巧语,我至于扔了自己的娃撇下家庭跟你来受罪吗?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跳进狼窝。”美琴对这一大家子的戏精感到束手无策。对丁姓丈夫的绝情更是失望透顶。想我李美琴只有去甩别的男人的份儿,如今却要被这负心汉扫地出门。真是讽刺。

    美琴离了婚拎着包裹走出家门那天,天空又飘起了牛毛细雨。淅淅沥沥的雨浇在身上,像是要替她洗脱一身的耻辱。

    - 05-

    上了公路,她靠在站牌的一棵白杨树上,茫然地看着车来车往。花花绿绿的车子脚步匆匆像一只只甲壳虫。或许远方,正有等他们回家团聚的一家老小;有守着餐桌等他们回家的娇妻。想着想着,她徒生悲伤。哪里才是她的归宿?

    一辆客车在她面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两大两小。一对年轻的父母手牵着两个蹦跳的小娃,说说笑笑着打她眼前经过。看着丈夫俊朗妻子温柔两个孩子乖巧可爱,她的眼睛莫名地染上了水雾。当初,她与大柱也曾经说笑着带两个娃出门游玩。那时候,她们四口之家多么幸福多么令人羡慕。只可惜,这份弥足珍贵的幸福却被她给弄丢了。一道清澈的泪花顺着脸颊缓缓流淌,冰冰凉凉像被寒风吻过似的。

    美琴乘车来到妹妹家。妹妹美娟得知姐姐又离了婚,眼睛瞪得像铃铛。

    “姐,哪有你这样折腾的。大柱你看不上,这个姓丁的可是你精挑细选的,可你又……婚姻不是儿戏啊!你想过自己的将来吗?”被妹妹数落,换作当初她定会奋力反驳,还会拿一套长篇大论说给妹听。可现在,她已经后悔为一棵烂树而放弃了整片森林。只能默不作声任凭妹妹唠叨。

    “姐也后悔了,可现在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你帮着找份工作吧!给人家当保姆或者照顾病人都行,最好能管吃管住。”毕竟是亲姐妹,美娟很快帮姐姐物色了一户人家。这家的男人常年在外跑车给养殖场拉出栏的肉鸡。老娘前些日子得了脑血栓,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需要有人照顾,而他的老婆刚生了小孩还没过满月,无法伺候婆婆。

    那户的女主人看美琴长得还算养眼,人年轻身体也较为健壮,当场就把人留下了。主家给开了一个月三千块的工资,虽然外面干护工的不止这个价格,可美琴不想换了。工作主要是看心情,心情不好干什么也没劲。

    试用了一个月,主家对她颇为满意。美琴在照顾老人生活起居的情况下,还包揽了一家人的烧饭洗衣打扫卫生。这些,她干得游刃有余,不仅女主人喜欢,就连不常回家的男主人,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些认同。

    几个月后,美琴和主家的关系没有生出一丝罅隙。男人一个月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只要一遇到休息日,美琴就会拖着水盆坐在院子里,一边洗衣服一边听他讲工作上的事情。听他介绍,了解当下肉鸡养殖的前景较为可观,她的心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如果自己手里有一个养鸡的棚户该多好。如今日子好了生活节奏变快,年轻人都喜欢吃快餐。而烹饪时间短容易入味的鸡产品,颇受大众喜爱。不仅是年轻人饭桌的首选,更是肯德基麦当劳的当家食材。由此看来,肉鸡养殖前景广阔,是一个值得入手的好商机。

    半年后,主家的老母亲经过坚持康复训练,腿脚逐渐变得灵活。居然能扔掉拐棍儿下地行走了。老母亲身体康复,对于男人一家来说是好事儿,搁在美琴身上却像是天掉下来了。

    与主家终止了雇佣关系,美琴通过男主人牵线来到一家肉鸡养殖场做工。做工赚钱是次要,她的主要目的是从中学习肉鸡养殖技术。养鸡场的主人是一对将近六十的两口子。对场内的饲料搬运及出鸡粪这类体力活有些力不从心。自打美琴来了,老两口的工作量一下子减轻了。两人看美琴人实在没有歪心,忙不过来时也让她帮着打下手。像给仔鸡种植疫苗、给鸡断喙、给水里添置药液等等,手把手地教给她配料比。加之美琴有心去学,一棚鸡从育雏到出栏,她全程参与饲喂,很快掌握一整套的肉鸡养殖流程。看她干事情用心,鉴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两口子有心认美琴做干闺女。

    两口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她愿不愿意?美琴一听,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她跑去外面买回了几个小菜一瓶子白酒。给老两口斟满酒杯后,甜甜地喊着爸妈,说完就要下跪。干妈连忙上前扯着她的手,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自从认了干闺女,干爸干妈把养鸡那套技术一点不剩都教给了美琴。老两口有心培养她单干,传授了技术就退居二线,整个鸡场都有美琴管理,二老在一旁打打下手。那一年,经美琴的手养出来的肉鸡,得病轻喂药少鸡分量足,出栏时间提前了五六天。送去屠宰场一过秤,刨去药品、饲料、疫苗、净赚了几万块。尝到甜头的美琴,第一次觉得靠自己的努力实现了人生的价值。

    第二年的下半年,老两口在上海的小儿子添了二胎,打算接二老去照顾小孩。临走时,两口子把鸡棚郑重地交到美琴手里。

    “孩子,好好干。实在忙不了也找个人帮你的忙。挣钱固然重要,但也别耽搁了自个儿的终身。有合适的还是要再找一个的。”临上车时,美琴抓着干妈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在她最困难无助的时候,是这对老人收留了她,他们不嫌弃她经历过二次婚变,不嫌弃她是个不祥的女人,还愿意把她当做亲人对待,她一直在心里记着他们的好。

    “干爸干妈你们放心吧!我会用心把鸡场打理好的。等明年正月我会去上海看望二老的。”火车走了,美琴站在车站挥舞着手臂,久久不愿离去。

    -06-

    美琴把鸡场赚来的钱,大部分存进银行,留作两个孩子将来读大学娶媳妇,其中小部分,用来做活动资金。其间,她经常趁着大柱不在,去给两个娃送吃送喝。也从孩子们的嘴里得知,大柱的再婚之路十分坎坷,先前谈的那个漂亮女朋友,大儿子冒死刁难,甚至不惜搞来小花蛇给那女人塞进包包里。受了惊吓的女人,最终妥协放弃了大柱。

    其间,大柱不是没有媒人上门说亲。那些单身女子看了大柱的照片表示满意,当听说男方家还有两个男娃子,却打了退堂鼓。两个娃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房子要有,车子也要有,光是这两大件足以让人愁白了头。更何况,搞完大的,后面还有个小冤家也在等着呢!这哪是找了个男人去享福?这跟进门当老妈子,替人拉磨没啥两样?那些遭受生活太多苦难的女人,刚挣脱了牢笼都不想重返老路,婚事自然也没了下文。大柱娶不到媳妇,美琴却沾沾自喜:大柱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美琴离婚自食其力去搞肉鸡养殖这事儿,大柱早就听说了。村里关心他的人,在他面前吹过风,说为了俩孩子有个健全的家,建议他和美琴把婚复了吧!可大柱听后,头摇成了拨浪鼓。老话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柱就是那个怕再被咬的人。他的心,早在几年前就被美琴伤透了,现在摸摸,还隐隐作痛。

    美琴出事是在鸡苗进棚前的头两天。洗刷干净,烟熏和紫光灯消毒到位的鸡舍,已经空棚半个月之久。最后一遍检查鸡舍时,她发现搁置水桶的木板松动了。想想一旦上面用高压泵抽满水,木板想要归位就很难了。她蹬着木梯刚爬到水塔底部,脚下的梯面横梁啪地断了,身子一歪人一头扎在地上。巧的是,地面上有一堆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砖石,美琴的尾椎骨当场被摔得稀巴烂 。

    美琴被工人发现送去医院后,医生看着CT画面严肃地说:尾椎骨骨折会压迫马尾神经,弄不好会造成下半身瘫痪。做手术是将骨折固定,使它不再压迫神经。但要是神经损伤了是很难恢复的。要是神经没有损伤,骨折固定后,下半身就会慢慢好转。你们家属要随时有个思想准备。手术有风险需要家属签字。

    美琴忍着疼躺在病床上,眼前又浮现出哥嫂那阴郁的脸膛。哥嫂来老母亲自然也会知晓。想她年事已高,怕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个熟悉的号码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大柱赶来医院时,看着病床上遭受疼痛的前妻,人黑了也瘦了,不禁眼眶有些潮湿。想想这个女人曾陪着他度过不少个年头,给张家生了两个男娃,让她的父母在村里人面前能够挺胸直背,他的心突然就软了。大柱签了字并没有就此离去,他打发走了工人,独自一人守在手术室外里面。前妻在手术室里接受治疗,他的心一刻也没有平静下来。四口之家那些曾经的幸福往事,像一部部精彩的影片,在他脑子里放映。大柱气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是。我就不信,我张大柱离了她李美琴,这辈子就成了光棍儿蛋。

    手术很成功,在医院住了十天的美琴,回家成了难题。想回鸡场,那里却没人照顾。想回母亲家,又怕看到哥嫂那张黑炭脸。

    “你倒是要回哪里?赶紧说?我还着急上班呢!”大柱租了一辆面包车带着孩子来接美琴出院。看她犹豫不定,心里一阵恼火。

    “妈,咱回家吧!我和弟弟来照顾你。”老大扯了扯美琴的袖口,哀求着说。美琴看了一眼大柱,只见他铁青着脸,并没有答应的意思,也就不好意思说回那个家。毕竟,法律上他们已经解除了关系,那个曾经的家已经不属于她了。

    征得美琴同意,大柱和司机把人送去鸡场。将人搀扶上了炕,大柱扯着俩孩子头不回就要走。

    “爸,咱们都走了。谁来给我妈烧饭?”大柱虽然铁青着脸没说话,回家后打发走了司机,还是摸出手机打给了大舅哥。

    那是你妹子,要不要管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挂了电话,大柱自己跟自己说。

    转眼到了周日。孩子们吵闹着要去看妈妈,大柱本不想去,架不住俩孩子哭声凄惨,只得骑着摩托车驮着俩宝去了美琴的养鸡场。推开院大门,除了一棵毛白杨的枝干上跳跃着两只叽喳的鸟,周围静悄悄的,就连野猫也不知跑去哪儿与相好的约会了。两个娃挤进门时,美琴正躺在炕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出神。看到两张圆嘟嘟的小脸儿,她的眼睛瞬间湿润了。趁着娘仨挤在炕上叽叽喳喳地说话,大柱走进厨房翻看。只见灶台上摆着几个用过的空碗,一小瓶老干妈辣香菇酱开了盖子暴露在空气中,饭罩子里有两块外皮风干的馒头片,一小盆已煮的骨肉分离不见油花儿的骨头汤,再无其他。

    “你平时就吃这个。你这刚动完手术不能吃辣自己不知道吗?”大柱觍着脸拎着辣椒酱走到美琴面前。

    “你哥你嫂呢?他们就不管你?”

    “最近没啥胃口,吃这个挺下饭的。”美琴收敛笑容淡淡地说。

    “要是老吃这个,你的身子也别指望着好了。”大柱突然感到十分生气。人都伤着了,家人不来一个,这是啥人家啊!

    看出大柱的不爽,美琴连忙低声解释:我妹隔两天就来一趟,你不用担心。不知为何,听前妻越解释,大柱心里越有气。这时,大儿子走过来扯扯他的衣袖。

    “爸,你让妈妈回家吧!我和弟弟保证以后听话不惹她生气。我们以后还会好好听话好好学习。爸……”看着儿子哀求的小眼神,大柱突然心软了。

    爷仨将美琴往面包车上搀扶时,大柱还在心里告诫自己:我不会心软我不会原谅她。只要她的病一好,立马撵她走人。他的眼前,浮现出小儿子发高烧那几日的画面。打了退烧针孩子依旧高烧不退,那晚,他整宿整宿地抱着他给他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这样的动作一直维持到天亮,孩子烧退了,他整个人也虚脱了。当时,最令他难受的不是自己快要熬不住,而是孩子发着昏嘴里却妈妈妈妈地喊。那一刻,他有多么恨李美琴,好好的家可爱的娃不要,非要去离婚再嫁。是个当娘的就不会做这种事儿。那天,孩子闭眼喊妈时,他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没到伤心处!那天,他深深体会了这句话的含意。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他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而今,为了孩子,他却妥协了。

    美琴住到了大柱家,有大柱的细心伺候,有两个娃的爱心陪伴,她的身体明显好了起来。医生断言的她今后要站起来有些困难,却被她坚强的意志力给推翻了。经过三个月的修养,一个阳光明媚的屋后,她看着院子那棵盛开的红丝绸般美丽的石榴花,站起来朝它走了过去。美琴能下地行走,大柱和孩子都很开心,只有她郁郁不乐。身体康复也意味着她离开这里不远了。尽管她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

    美琴能动后,就开始做少量的家务和简单的饭菜。那天,大柱下班把摩托车停在家门口,闻到自家窗户飞出的饭菜的香气,一刹那间竟然失神了,他觉得又回到了一家子初来这个村庄的时候了。那时候,他一回到家就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自己。两个娃也会抢着打来洗手水,等着给他递毛巾。那时候,他们是多么幸福啊!

    妈妈要走那天,两个娃泪眼汪汪地看着爸爸。美琴慢吞吞地收拾着自个儿的衣物,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你……我!我能,不走吗?”她扔下手里的东西,终于鼓足勇气正眼面对大柱。可大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过身去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尾声

    “那批鸡感染了球虫,明天我想过去给它们配点药。今年的肉鸡的行情百年不遇,咱可得把鸡们给看好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将肚子隆起的女人抱在怀里,顺手拿走她手里的毛线团。

    “那些你就别管了。你把药方比例写出来,我让工人去配药。你现在的任务,是带好肚子里的宝宝。”

    “干点活权当锻炼了。你看我整天啥也不干,都吃成胖子了。”女人扬着笑脸看着男人,撒娇地说。

    “嗯,就是不让你干活儿,怀着宝宝的妈妈,胖些好看。”他一边说一边将剥好的橘子装进盘内,交到孕妇手里。

    一抹夕阳从西山爬出,用绛红色密密匝匝的光线将两人紧紧缠绕。想必今生今世都难以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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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细水流年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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