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你想要个安稳……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么?你要把自己的未来和别人未来全都抓进自己手里才是你要的安稳—你觉得可能么?”
“受过的伤,经历的风雨,不许我再轻易做抉择。那就一个人生活,如果抓不到我认为的安稳。现在的我,没有欺骗背叛,没有伤心绝望,堪称无牵无挂天马行空追风嗅雨拈花赏云四季如歌的正演绎岁月静好的豪华现世版有啥不好的么?”她毫不迟疑地以一种刻意彰显自己舒适自由、恬淡又得意的口吻连珠炮式地反问道,还算饱满的肺活量使她加大马力一口气讲完此番也并无任何气短不适,这是不是在维护自己那点天可怜见的自尊,或者说掩饰她无时不刻都莫名缺失严重的安全感不得而知。
“要我看因噎废食也不可取。”
“我怕再噎死,不一定比饿死更好受,如果没尝过一颗糖的甜,就不会幻想拥有它的感觉有多好。”
“可你总不能因出门有被车撞的可能就再也不出门了吧?”他还是试图努力讲道理说服她。
这是个死循环,她不想再和他无休止辩下去,省点力气还要继续过生活。出门被车子撞到等任何意外使皮肉受伤的概率她确控制不了,这就得尽人事顺天命了,但她总能人为减少自己的小心灵再受伤的概率吧!她也曾敞开胸怀全心全意尽心尽力拥抱这繁华似锦万紫千红的世界,世界以痛吻得她体无完肤,她却没能耐像泰戈尔的飞鸟集里的诗句那样潇洒地报之以歌!
是的,如果不能有抓到手的安稳,她宁可推开,孤独终老。过去那种闭眼就流泪的感觉,再也不想去体会了。那段日子是丢掉半条命才熬过来的,连她自己都心疼自己,所以她答应自己,但凡有一点儿跟那段日子相似的,都要坚决不留余地地摒弃,无论他怎么在微信和电话上,论证自己的真情和纯洁,和她的无知与固执。
她开茶店的时候,单身多年的她和他的异地恋,正如远处跌宕的山峦般起起伏伏,为了彻底看清自己,和这段才开始没多久的感情的去留,她要他过来帮她准备开业,他撂下手里工作不由分说,千里迢迢就奔赴而来,令她感动又自责,也许,很多时候确是自己太自私,计较太多了。
这个小店,开得千辛万苦,好多次她都想叫停了,仍是可怜的自尊不允她半途而废。由于从无涉商经验,碟子扎猛子不知深浅的她,与人签的合同几乎都是单方约束,满满的全是套路,比如店面装修,合同里约定总部负责全部设计安装,她无条件配合并出全部费用,看似冗长严谨细致周到的合同却暗藏玄机充满诡计,如同羊入虎口很容易便让一方吃得满嘴流油另一方被讹榨得骨渣渣都剩不下点滴,双方因没在纸上约定清楚费用底线,光这一块,前后就已加了三次价,最后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和总部僵持起来,人家才不惯着她,钱款几乎已全部交完,又有白字黑字摁了鲜红️指印儿的合同撑腰,早没了余地。
隔着手机屏幕她向几千公里外的对方愤愤嘶吼:“凭什么三番五次加钱?之前不是说好好的十几平米店面最多不超十万装修费的吗!凭什么现在要到十五万?!”
那头底气十足的林总只慢条斯理地呵呵陪笑:“哎呀没办法的啦!之前设计确实考虑欠周的啦!市场价格就是这么上下波动的啦!请您理解的啦!”
一连串云淡风轻的南方口音的啦啦啦后,她摔了电话,气自己蠢。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循规蹈矩朝九晚五的她从事多年的丁是丁卯是卯的财务行业,和看似简单的商业比起来还是有着显著巨大区别的。
他也打来电话:“咋回事?又加五千啊?总部林总刚给我来电话了,问这五千咋办,我能怎么办,我说你还是得找她,钱的事不归我管!”这个该死的天杀合同还是他帮她一起去签的。
听了事不关己的他讲完这番,那五千对她来说已变成小事一桩,可心情却更加糟透了。
事情已然这样,开业的请柬都已发出,这个时候就是哑巴吃黄连,想用人家牌子你就得打落门牙和血吞,九十九拜都拜了还能差这一哆嗦?她懂这个理,可咽不下这口气。这时候他要是能悄然替她处理了,那她肯定会万分感激,深深铭记他的好,这可比平时的甜言蜜语要完胜得多,也算给她个台阶下,原来她不单白痴,还很矫情。
如此一从小便顺风顺水趟过来,除了多灾多难幻化无常令她无力把控的感情外尚不知人间更多险恶的固执无知的单纯女人,不管不顾执意要涉足商场,其结局恐怕几乎可以肯定不会是个喜剧,熟知她的人私底都这样摇头叹息,暗自为她或捏着把汗或苦等看她该会怎样个狼狈败北。
来到即将开业的千头万绪的店里,他不知该做什么,或者说能做什么,只枯坐一旁紧紧攥着手机。因和相关用电部门没协调好,光安电源就用去三天时间,千回百转最后终于接通,电工还是不小心把线给接反了,店里稳压器瞬间全部烧毁,而开业迫在眉睫。
她要他帮忙出去买稳压器,他茫然道:“我咋知去哪块儿买啊?”
她仔细告诉他,怎么走,去哪里买,还好不算远。
买回后,他和她炫耀:“这个便宜,才十块一个!”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便宜能好用么?果不其然,从开业起灯就陆续排队坏,最后忍无可忍,花了好几千终于全部换掉,这是后话。
她跟在安装师傅身边当小工打杂,力所能及地递个工具扯个线啥的,若不指使他做事,他便在一边弓腰低头专心致志划拉手机,眼皮子都不舍得费力抬下的。她的心一直沉降、沉降下去。师傅手里作业的电钻仿佛正滋滋剌剌一下又一下狠狠挖在她的心尖子上,已说不上来是个啥滋味。
得空她还是带他见了父母,“去看老人得拿点东西吧?”他问。
“不用,没那么多事。”她好似漫不经心地答道。
他俩就空手去了爸妈家,爸妈没说什么,脸上写满近乎讨好的笑意,和女儿终于没白瞎到家的庆幸。
她红脸和爸妈解释:“就是同学,过来帮个忙。”
老妈意味深长笑道:“同学?你还有这么好的同学呀!”
他从前对她说过,他不是个差事的人,就连女同事生小孩,他都会去探望的。
弟弟并不喜欢他,不留情面嘻嘻哈哈地大声讲笑话:“姐,我可听说他来咱家看过爸妈的喽!这毛脚女婿可是大年初一头回登门拜访他未来岳父丈母娘吧-那都提些啥好东西来咱家的呢?”
面对弟弟毫不客气怼她的明显带有揶揄嘲讽的大号夸张小表情,因接不住话头而把尴尬掉地摔得噼啪作响的她当真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开业那天,很多朋友到场祝贺,她本能的没把他介绍给亲戚朋友。原本,她想公开他们关系的,不然不会叫他过来。他过来帮了她三天,几天里有些来不及她付的零钱都他帮忙垫付的,等他走时她特意往他包里放了两千块钱,他既没推辞也没多说什么。
她曾去过他那里两次,每次他都找出个无关紧要的理由开她的车独自出去许久,她的车子看上去要比他的好上很多。可是记得他不止一次对她特意强调过的,他讨厌那种搔首弄姿牛气哄哄,生怕无人不知他家称几座金山、兜里揣几两碎银的人,向来离这种发散着铜臭味的庸俗浅薄远得都不能更远。
他的经济状况一般,每次出门基本都她主动付账,无论大小账目,他不怎么争,她偶有失落跌落心头。
据说出门旅行是检验俩人是否合拍并适合在一起的大块试金石,早有前辈屡试不爽。
再次出去,吃饭时,她没再起身抢付过帐,她暗自安慰自己内心的惴惴不安,男人嘛,总不能一点担当都没有,自然其它大头旅费还是和往常样由她主动承担过来的。
晚饭时,面对街旁栉次鳞比的餐馆,他问她:“咱吃啥去?”
“随便,你说了算。”她随口说。
“没有随便这个菜,你是不想吃了么?”他的语气里斟满焦躁和不耐烦,像头顶乌沉沉要滴雨的云。
她有选择困难症,向来吃啥是个难题,但看他有些懊恼的脸色,便随便指了个路旁小店。进去了,是羊肉面,他却低头边看手机边说:“我不喜欢吃这个你自己吃吧!等你吃完我再找地方吃我想吃的!”
后面她自己吃面自己付面钱,他在旁边摆弄手机一动没动。
旅行结束回程时,赶上飞机晚点,在好几个小时的漫长无聊的等待中,转个头功夫他便跑没影自娱自乐去了,广播开始登机的声音响彻候机厅时,还没回,她愣是板住自己没去找他,直至最后登机通道马上关闭的前一刻不得不打电话喊他了,他才急匆匆转回。她埋怨他的不着调,差点错过航班,“有你呢又不是我自己,就知道不会有事。”他笑嘻嘻讲。
她和他说,朋友们都认定她俩没有前途,他不高兴:“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这个年纪了,要活出自我才好!咱俩在一起是咱俩的事,别人是吃饱撑得多管闲事不是!自家门前雪还没扫干净就来管别人家瓦上霜来啦?心大不大?心大不大!”
没人知道,大学时候,她曾心心念念都装满了他,对其他男孩的示爱均视而不见无动于衷,面对每天紧紧牵着别的女孩的手出双入对的他,爱而不得的她生生在自己的秘密独角戏里纠缠幽怨了近四年!那种感动天地感动自己却无法感动对方的,深深眷恋加暗恋的无望又心痛的感觉,再也找不回了。从前她的眼里,这也是个柔情似水开朗幽默聪明仗义的大男人,谁知岁月这把寒光凛凛锋芒毕露的小尖刀,居然把他剐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于她而言落差之大并不比从云端堕到地心的距离更小些。也或者,是她前所未见的充满磨难困苦的生活经历使他不知不觉做了巨大改变,一并削薄了她眼里的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行走的小太阳般的男人的魅力。
他干过很多行业,每一行都因各色原因没干多久,所学专业毕业就扔了。现在是快递小哥,身边好友经常调侃她:“搞不懂你,满大街都快递小哥,闭眼扔砖头都能砸着俩仨,真想找还犯得着去那远寻么?”
毕业分离已二十余载,自从知道她也同他一样一个人过活后,每年生日的鲜花必不可少,虽然有时甚至把她生日的阴历阳历混淆记错。那娇痴的花儿馨香美艳得直让人陶陶然,沉醉不已,恍惚以为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藏在了小小花芯里,又似回到了十八岁,让她依稀又看到,她渴望的爱情的样子。但凡女人,好像没有不爱花的,爱屋及乌是个有意思的词语,她不知自己是舍不得花,还是舍不得他。
也看过许多二婚的,开始如胶似漆浓情蜜意每天分泌过量多巴胺,以为找到自己的真主羡煞旁人更染醉了自己,过若干年月,各种矛盾大集合,俩人又开始争先恐后滔滔不绝地互责互晒彼此的各种不近人情薄情寡义,末了气愤填膺,毅然决然分道扬镳心碎一地,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对方名字都成了直戳其心窝子的锐器而听不得也碰不得,往事悲号不堪忆!从此最好不过是山前莫相见山后莫相逢的老死不相往。
看淡人间三千事,闲来轻笑二三声。她一直梦想找个踏实敦厚,港湾一样的男人,至好能携手余生安稳于日常,浅喜于光阴,一起追光而遇,沐光而行。面对他每天依旧信誓旦旦的铮铮诺言,她觉得分外苍白可笑。
秋风来了,她的心和落叶一起飘呀飘,不知要飘向哪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