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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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寂的街头，昏暗的路灯下，一片片雪花飘落，落在脸颊，落在领子，悄然化作冰水钻进她的身体，一丝丝凉意绝非夺走温度的利刃，反是洗涤伤口，减缓痛楚的良药。

半小时前，林薇用过晚餐，天空飘起白色雪花，就如同她憔悴的面庞，很久没有见他了，他也很久没有找自己联系了，看着通讯录中的爱称，林薇主动按下了拨通，就如同第一次一般。

田宇到的时候，脸色十分好看，焦虑纠结，甚至藏有一丝丝胆怯，试图弯起的嘴角一下拉平，摆了张严肃的面孔，看得林薇心中胆颤，直到那两个字说出口，丝毫没有为她留下什么余地，男孩转身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林薇看来，如果爱有颜色，那一定是白色，看着空中飘飞的雪花，或许失恋也是白色的。

透亮的玻璃瓶，大声地摔落在地，稀里哗啦洒落得到处都是，急忙俯身拾起，却被那一面锋刃划出深深的口子，初时不觉得什么，越是感受，越是疼痛，流血，结痂，泛脓，破烂，纤细的手指包裹得一层又一层，肿得一圈又一圈，除却旷日持久的恢复，也是再不敢随意去触碰那些个，一片又一片，一闪又一闪的碎渣。

林薇站得累了，坐在路边，任由风雪吹落，原以为是浪漫的写意，如今却希望这是死国到来的开端。五年的时光，短暂而又漫长，一晃而过的日子，始终没有筑成爱情的跑道，五年的感情，也不过是桌子边缘的玻璃瓶，轻轻一触，便是支离破碎。

俩人在一起时尚在学校，是林薇主动邀请他与自己在一起，自林薇表白后，俩人感情迅速升温，形影不离的学习生活叫同学们羡慕。乃至毕业，俩人尚在一起，盼望着美好的未来，俩人报考了相同的编制，成为了同一所学校的老师。

步入工作的林薇开始为生活考虑，俩人的家都不在此，林薇只是在外乡，但田宇却是在外省，眼下俩人在学校宿舍住宿，绝非是长久之计，俩人考虑之下决定买房，但田宇担心家里不同意，这首付便需要林薇想办法解决，至于之后的贷款也由俩人一同承担，林薇家里也是相当深明大义，为了女儿的幸福，毫不犹豫地提供了新房的首付。

“宇哥，我们马上就能有自己的房子了。”

“嗯。”

平淡的语气让林薇略有不满，可美好未来的憧憬，让她淡忘了这一切，以及田宇的异常。

“你怎么能这样！”

林薇拿着田宇的手机，气愤地砸在了地上，巨大的响声宣泄着内心的愤怒，希望自己所见的一切都能随着手机的粉碎而消失，看着低头不语的田宇，林薇没有说话，攥紧的拳头吱嘎作响。

“林老师，现在是在学校。”

听着其他老师的提醒，林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撑着笑脸离开了办公室。回到宿舍，一头钻入被窝，抱着枕头，势必要将之揉碎，低沉的呜咽声盖过了手机信息声，一条条暧昧的信息在脑中划过，原来这个家伙是这么肉麻的吗？可他为何从未对自己如此过？被窝里的黑暗世界是如此静谧，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只有抽搐的心脏，哽咽的呼吸，以及止不住的泪水，五脏六腑都在巨震，颤抖的身体随着一口口呼吸而疼痛。不知道多久了，脸颊上只有一股阴凉，被眼泪打湿的枕头不再温暖。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林薇还以为是风言风语，老师也是人嘛，也是会八卦的。

也不知是俩人缘分已至，还是上天不允，在分配课程的时候，俩人进了不同的办公室，而他所在的办公室，也添进了一名新的女老师，比起她这个强硬的性子，那可真是温柔可人极了。

开始的时候，她毫不在意，林薇相信俩人之间长达五年的感情，可某次给他送东西，意外瞥见他和她的桌上有着相同饰物，那是他最爱的草帽路飞，林薇的心被一丝丝地撕开，又被狠狠地揉在一处，装进满是液体的罐子，经过二十三万五千六百次不断摇晃，最终散乱得满瓶都是。

收起浮想联翩，没有多提一嘴。

回到宿舍，她提的无礼的看手机要求为田宇所拒绝，上次看的时候，林薇还记得那朴实无华的备注名，自己也是吐槽了一番，怨其不以爱称备注，不曾想如今是看也不让看了，林薇心中有数，并没有强求。

身为教师，林薇自然要以学生为首位，自己的感情也该让路，可在备完课，修改完作业，为自己的学生准备完相应的练习后，总是忍不住到走廊透风，不自觉得就走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林老师，田老师是你的男朋友吧，怎么和孟老师走得那么近，昨天我还看到他们一起去用餐了。”

这才想起来，是有一段时日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一直考虑房子的事情，反倒把他给忘了，或许，他也是照顾新同事吧。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林薇对自己的大仁大义感到佩服，只是路过那门口的时候还是要多瞧几次。

好巧不巧，林薇送文件来到他的办公室，孟老师上课去了，他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桌上，如同瞎眼的耗子一动不动，而她就是那只猫，熟悉地解开了屏锁，一打开映入眼帘正是聊天界面，可爱的头像，肉麻的备注，却非是自己，快速地滑动爪子，看看这两只老鼠偷了多少米，又偷了多少油，究竟背着自己偷吃了多少荤。各种极品美食挠动着心弦，都是自己想要的，默默擦去流下的口水，只因这一切并不属于自己。

“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露出尖牙，伸出利爪，只要将他带回家，这一切说不准，两行泪水滑落，黑白的世界幻灭，要么全部，要么全不，这一切已不再属于自己，有什么准与不准，只是恨，不能伸出尖牙利爪，这一切苦闷只能从心中、从体内豁然爆发：“你怎么能这样！”

看着手里的万恶之源，林薇狠狠地将其摔落，手上是无匹神力，希望将它与其源头一起掷入地狱。

感受着枕上的凉意，林薇紧紧地埋头其中，虽然黑暗潮湿，却没有其不愿面对的现实，终于手机被她拿起，也不知道在期盼什么，看着十数条信息，慌忙地开屏解锁，只是手上分泌了许多汗水，智能的手机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按什么地方，使劲在被子上蹭去了汗水，擦净了这一会便滴上的泪珠，可看到信息的时候，手机滑落在地，无力的双臂垂落床边，脑袋耷拉在了墙上，是啊，他的手机已经被自己送去见阎罗王了，怎么会发消息给自己呢？

林薇空下来了，因在办公室的过激行为，被学校勒令休息调整。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两人最后会如何，只是心中还存着些许的期盼，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喜新厌旧，猫已经不能再满足他的新鲜感，可老鼠又能偷得多少欢愉，到时候他会回来，不，他不会，男人是善变的，他会再去喜欢狗，再去喜欢鸟，跟着自己喜欢的去改变形貌，可就算如何，怎么也改变不了那滑溜的身躯，他们可以生存在河流、泥洞，任何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方。

打开抽屉，里面都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存储着一份份心意，拿起一个水杯，倒满开水，捧在手心，感受它渐渐升起的温度。杯子本来就是用来喝水的，既然寄宿着爱意，却为何要倒上热水才有温暖，若是装上满满一杯雪花，他是否就不爱自己了。时间过得很快，已经临近期末，天气冷得让人需要热水，可是，林薇默默地倒掉了热水，她在想他的转变，他对自己的感情或许全数放在了这些东西上，她要他回来，是了，将对她的感情全还给他，他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于是，杯子碎了，口红折了，情书化作了粉末，发卡变了形状，如果其中真有他的感情，便让这些全数回归，如果没有，就让一切随风飘逝。

没有人将碎成渣的林薇一片片拾取，终是化作灰尘，被世界遗忘，偶尔被风扬起，却只能惹人生厌。

下雪了，每年一起白头的日子，却是身边没有了他的影子。

“我们要共白头，共白头。”

他嘻笑着将雪堆在头上的感觉，林薇记得清楚，厚密的头发保护着头部，只是滑进衣服的雪，是那般的调皮。

好久不见他了，他忘了她了吗？

田宇来的时候，脸上表情不断变换，林薇的心已经凉了一半，等他简单直白两字说出口，这漫天飞雪彻底将林薇凝固。

雪花纷纷而落，落在眼里是泪，落在心口是悲。这一片又一片，是那白头的许诺，可当它落下的一刻，就注定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