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

作者: 辛昇 | 来源:发表于2022-05-20 09:02 被阅读0次

    本文参与馨主题写作第二期活动

    我迷失在新宿地铁站,这个深入地下六层的庞大建筑。

    当我得知许枫帮我把酒店定在新宿附近的时候,身边的人见劝不动我远行的决心,只能像预言家那般言之凿凿地对我进行预测:你一定会在那里迷路的。

    数条地铁并行,超过两百个出口,站内到处都是指示路标,可市政的这份心似乎是徒劳的。外地旅客看不懂路标的意思,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穿着深色通勤套装的上班族却步履匆匆,毫不迟疑地奔向属于自己的那个出口。

    我从小田百货的地下一层钻出来,穿过人头攒动的高端化妆品柜台,终于望见了东京黄昏的天色和穿过重重电线漫烂开的晚霞。

    涌出的一大群人,转眼间像蟑螂一样消失在高楼林立的街区。

    天黑的时候下起了细雨,许枫打着一把很大的黑伞来找我,他又瘦又高,像一个缓缓挪动的蘑菇。

    “你想去哪里?”他垂着眼睫问我时,雨珠沿着伞檐滚落又从我们脚边溜走了。

    “我没想到东京晚上还挺冷的,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一起去吃碗乌冬面?”我说。

    “然后再去居酒屋,你一直说你很想去的。”

    我们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在路边摆摊的大叔。红彤彤的灯笼挂在两旁,把我们的脸也照得红彤彤的。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许枫,想听他说日语。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沟通的障碍,给我挨个解释菜单。我很难想象这就是那个曾经跟我怄气多年的同桌。

    我点了一份酱油拉面,它吃起来要比听上去好很多。老板快收摊了,送了我和许枫每人两片豚骨肉。我们以前在高中的食堂里也是这般分享被剩下的鸡排,在这点上我们很相似,都不喜欢在混乱中争抢得来的东西。

    “成年了,自由万岁,干杯!”

    两个盛着清酒的小杯子碰了一下,杯中小麦色的酒液在路灯下荡漾着碎光。

    距离那次月考失利,已经过去三年。那天,他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离开,就再也没回过学校。

    没有人料到许枫会这么任性,但他确实做了,比任何人都要斩钉截铁。后来,我们没有再见过面。

    “你想明天去镰仓,还是后天?”许枫问我,他终于说了一句紧要的话。

    我想去镰仓,所以才来日本找他。我喜欢灌篮高手,暗恋过的男孩子都会打篮球。中学时候,我最喜欢穿的一件衣服就印着赤木晴子的眼睛。

    我收集过很多镰仓的照片,基本都关于那部路过海边的电车。

    镰仓在我的心里如同初恋一样清新美好,许枫也曾经如此,直到他给我发了那条信息:

    你不要以为自己在做好事。

    班主任第一个找到我了解情况,调查许枫辍学的原因。我只想到了许枫经常看日本文学,说过在学日语,想去日本之类的话。他离开之前的那些日子对安部公房的作品甚是痴迷。

    于是,我对班主任掏了底。

    “我看你啊,你有时间就带我去。你来日本也快一年了,都还习惯吗?”我拢了拢穿在身上的那件薄外套,并没有想过下了雨后的东京夜晚会这样冷。

    许枫没有说话,点点头。

    “都挺好的,你不也顺利考上大学了?”他戏谑地笑了一下,抿了一口酒。

    我们曾是同桌的时候,许枫了解我一个特别让人讨厌的习惯。每周数学考交卷后的五分钟,他总是看着我,防止我从窗口直接跳下去。

    数学给予我的挫败感已经被我屡次上升到了哲学和美学的高度,因为数学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嘛。我努力忍住泪水,一遍一遍痛苦地重复“我真的不想学数学”这句话。

    遗憾的是,这句话在上升到“我不想高考”的高度前,许枫不再听我发牢骚了。

    可能是因为失去了听众,说和不说都一样,我就不那么在意自己的挫败感了。更何况,许枫的逃离不是比我更脆弱吗?

    三巡以后,我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却还不至于醉。许枫却突然警惕起来,将我一把拽出居酒屋。

    冷风把我的醉意吹醒了一大半,雨下得很大,挂在屋子外面的红灯笼被风吹着,被雨打湿,一直晃来晃去,莫名像恐怖影片里将要发生什么血腥事件的预告场景。

    “我不应该把你带到这里来的。”许枫自言自语道。

    最后一班电车已经停运了,就像电视剧里那些俗套的浪漫情节一样,我们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为的不是亲吻,而是避雨。

    “我们这么待下去,不太好吧。我可不想遇到什么深夜罪犯。”我虽然开着玩笑,心里却很紧张。不是因为感觉到了什么危险或情愫,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份煎熬感。

    我们等不到电车就像等不到戈多那样。

    这种浮在半空却从不落地的渺茫希望让我生出几分烦躁,它不是不存在,但发生的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两个人不知道去哪里。这份感觉在我中学的几年一直萦绕在我身边,我本以为随着毕业就可以摆脱它了,可当它再次出现,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实,简直触手可及。

    “两个选择,”许枫转头看向我,“我们看看杀人魔的样子,或者……”

    他突然咽下了即将要说出的话。

    “去你家吧。只能这样了。”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斩钉截铁的语气及时扼制了他吞咽话语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本就纠结的神情多了点复杂的意味,我看不太懂。

    如果不是许枫在,我根本不会来东京,人总喜欢在陌生中投靠唯一的熟悉感,正因为如此,许枫不带我去银座、原宿,我们选择搭了一个小时电车来到他住所附近的酒馆,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方。

    “你应该学会欣赏一下深夜的电车站。”许枫说。

    “不,我要回去。”

    许枫慢慢地转身,很是遗憾的样子。以至于我多次怀疑他是不是想在车站做什么浪漫的事却被我这个没眼力见的人打断了。

    许枫走得很快,按照他的个子迈开步走,我得小跑才跟得上。他不看我,也不说话,刘海挡着眼睛。

    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瞬间消失。但我必须紧紧跟着他,这是此时此刻的唯一选择。属于我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被迫奔跑。我没有勇气成为那个脱离跑道的人。但是许枫做到了。

    他即将用钥匙拧开铝制房门的那一刻,转过身看我的眼神视死如归,好像我要坏了他的贞洁。

    如果这个形容真的恰当,那么随着“吧嗒”那一声,我看见许枫的贞洁被撕碎了。

    房间是全黑的,没有一点光,窗户在靠门的一侧,仿佛一尊悬在空中的不切实际的浮雕。

    空气中弥漫着各类方便食品的混合气味,门口横竖摆放的AJ能把人绊倒,那都是我眼熟的几双,褶皱已经很深,却还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塞穿过的旧袜子。

    许枫深呼吸了一下,打开了窗户。

    “欢迎。”

    换好了许枫准备的拖鞋进入里屋时,他已经往桌面给我放了杯水。

    我一边暗自赞叹他的贴心,一边让水流缓缓湿润唇腔,企图借此赶走方才追逐许枫时引起的口干舌燥。

    “你怎么喝下去了……那是给你漱口用的。”也许是刚经过清水的滋润,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在候车厅时多了几分清亮感。

    但很显然,我是个行动比思考快得多的人,在他出声阻止那刻我已经将能拯救我的甘霖吞入腹中了。

    “那怎么办?”我与剩余的半杯液体两两相望片刻后,眨巴着眼睛想装出无辜的样子看他。

    他站在盥洗盆前,水沾湿了额前的发,小簇小簇的沾在一起。许枫盯着我看了几秒,有些无可奈何:“算了,你刚来,不懂也正常。”

    我不大喜欢许枫这样的神情与语气,总让我觉得很陌生疏离。你不懂,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三个字;从街上回家后要漱口,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事,好像都要硬生生从我们两人间划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似的。

    出来时并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夜宿他屋的情景,因而我只带了几样方便的随行物品。许枫家里也看得出平日并不会有什么客人来访,压根没有多余的生活物品。

    我同小背包拘谨地跪坐在榻榻米的圆垫上等待,那种安静到让人无所适从的煎熬感让我不得不开口缓解下凝重的气氛:“你觉得你大半夜带个女孩子回家算什么呀?”

    “算我还有点善良,不至于让你露宿街头,明早凭命案登上新闻头条。”他瞥了我一眼,手底下在忙着收拾什么东西的动作却没停。

    我向来知道许枫是个很闷的人,更不用提让他说出什么叫人能心情愉悦的好听话。

    老人总说童言无忌,到了爱给人取绰号来取乐的阶段,班里的人私底下总爱叫许枫是“闷葫芦”、“丧气鬼”。他听到了,不生气也不恼,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充斥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平静和死气。

    “你今晚,就睡这吧。”在我漫无边际的发呆时,身旁的小背包被超乎它自身几十倍的重量压扁。是一床深灰色的薄被。

    我跪坐了许久觉得有点腿脚发麻,借着伸臂舒展、仰头张望的动作看到了不远处收拾好的一张折叠床。床上摆着张还要薄一些的被子,以及安部公房的那本《砂女》。

    就是在那个“废墟时代”,当时所有的人都在四处奔走,寻求不走的自由。

    这是书中我唯一记得的一句话。因为曾经许枫将它抄写在本子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深灰色的豆腐块静静地躺在我身侧,我习惯性地轻拍了两下,再扬开时还带着股很淡的皂香扩散开来。

    我将自己平躺在榻榻米上,借着屋内昏黄的灯光,对已经弓着脊背埋首的身影说:“好,那我们明天去镰仓,行吗?”

    屋内静悄悄的,整个东京都在这万籁无声中陷入了沉睡,好一会过后,回答我的只有一声“嗯”,恍若呓语,生怕惊醒了时光那般轻。

    但我睡意很淡,许枫只在自己的折叠床旁留了一盏小夜灯,而亮光通过墙壁的映射,橘黄的朦胧光影描摹着他侧脸线条的轮廓,垂头看书时纤长的睫毛随着翻页的声响搅乱了我的思绪。

    好几年了,我几乎没见许枫笑过。他的神情总是很寡淡,似乎没有值得让他大惊失色的事情。唯有几次在课上他偷偷翻开安部公房的作品看的入迷时,我偶然窥得他黑黝黝的眼睛驻留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爆发出的短暂光彩。

    那些课上,我第一次知道了“五彩斑斓的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连同身体都熬不住了,在感觉不到踏实的半梦半醒间,终于听到类似魔咒般的一句话让我彻底放下防备陷入安眠。

    “晚安。”

    我见到了如同初恋一样干净美好的江之岛。

    也许是还没到旅游最旺季,我们坐在墨绿色的车厢里也并不觉得拥挤,甚至还能让我一边领略江岛风情的同时,一边任由思绪漫游发散到宇宙之上。

    我起得不算早,醒来时就看到许枫已穿戴完毕坐在折叠床上看书,我眼尖地瞄到封面上印着卡夫卡的名字,但书名没有看到。或许是我掀被子的声音刺破了清晨屋内的宁静,我甚至还观察到许枫微微蹙起的眉毛。

    从小背包拿出印着赤木晴子的眼睛的那件衣服时,我发现空气里慢慢弥漫开伤感因子的薄雾,模糊了镜子。折叠的时间有些长,衣服上还留下了不太整齐的褶皱。它在岁月的侵蚀下褪色,好像也在暗示我过去的就真的过去了。

    渐渐地,水雾散去的镜子又清晰起来,我看到了身后站着笑意很淡的许枫。

    此刻他坐在我身边很安静的看车窗外盘旋在江面的鸥鸟,稍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随着肌肤的触碰传来的热度里有很细微的、触电一样的感觉,我好奇地问他:“今早为什么会笑?是不是在嘲笑我幼稚?”

    奇妙的点在于,列车在经过镰仓高校前站,樱木花道与晴子挥手的那个命运闸道口,与许枫视线相碰的那瞬间,我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湘南海岸边流川枫骑车经过的模样。

    鲜活灵动,干净纯粹。

    “没有,只是觉得很应景。”他今天的心情应当比来接我那会要好得多,我能从他平淡的口吻中品出点不一样的东西,这竟能让我感受到一丝丝的甜。

    当墨绿色的列车晃晃悠悠靠近七里滨时,阳光毫不吝啬地落到海面,翻涌的浪花起伏着细细碎碎的波光。

    当我还要再说些什么,车厢内的旅客齐齐发出“哇哦”的感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没有做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那一大片金光灿烂的大海与长长的海岸线撞入眼帘,湘南海岸的美好在这里达到了极致。

    我无法形容那刻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幸福感,所以我只能笨拙地、掩饰不住喜悦地看向我在这里最熟悉的人。

    我们曾经共享过在混乱争夺里被遗漏的鸡排,也共享过语文课上默契地翻阅课外书互不打扰的时光,甚至还共享过数学考试最后五分钟里焦虑与痛苦所带给人的哲学美学上的思考。

    但默契和合拍好像也会随时间溜走,在期望他也将目光挪向我但现实并不是如此时,方才汹涌的幸福感转而被火山爆发那样喷薄出的酸涩感所掩盖。

    “江之电,已经过时了。”

    我忍住了落泪的冲动,想在他住着波光海面的眼睛里停留片刻。

    过时的东西,往后才发觉有一种积累的厚重感。快速发展抛弃了很多过时的却在今后每一次想起都会觉得后悔的东西。

    后来又下了很大的雨,隔着雨幕看天地是白茫茫的一片,行人经过时我还感受到了雨水的湿凉。许枫看天气预报后决定再收留我一晚,明天再送我回新宿。

    那晚我放弃了他储存的方便食品,买了新鲜的食材决定承包晚餐。

    因为厨房家具的有限,我最后只做出了两碗番茄鸡蛋面和煎了两块鸡排。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我透过热食升腾起的薄雾看许枫,他吃东西时很安静,细嚼慢咽的。那一刻我们都没有说话,能在荒芜的生活里托举起这样静谧的时刻,我不能说不幸运。

    那晚与我们同样沉默的,还有许枫的书柜。那上面摆着很多村上春树、夏日漱石、东野圭吾等一众日本优秀作家的书,当然更多的是安部公房被译成各个版本的作品。

    我们相顾无言,以一种无声却又通透的方式交流。在睡前只想起来中学时为了与许枫同频,我上网去搜安部公房的介绍。

    一个没有故乡的人,在情感的底部流动着对故乡的憎恶。

    第二天我是被嘈杂声响吵醒的。

    收拾好物品跟着许枫的步子走出房门那刻,我压根没有想到会目睹这样的情景。

    如果今天不是缴纳房租的日期,许枫家隔壁这位老人的突然去世根本无人知晓。

    半开的铝制门并没有成功阻拦想一探究竟的目光,肉身已经腐烂的老人去世前躺在一张摇椅上,手边的小碗还散落着几颗葡萄,此刻也已经一同腐烂了,还未走近就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进出的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大滩体液渗透的地方,而站在隔着里屋好几米远的角落,我都还是能敏锐地嗅到一种很闷很沉重的气息。

    许枫就站在我的侧前方,他的神情和周遭来往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漠不关心的、冷淡的。没有人刻意营造出肃穆压抑的氛围,但它在这个晨光熹微的清晨确确实实在存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并产生了一种让我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许枫,我想洗手。”紧接着我的皮肤上开始出现了一种黏滑的感觉,就像体液也在我短暂停留的片刻渗透进了肌肤里,这让我感到格外不适。

    街上很静,是独属于早晨的宁静。而一场无人知晓的死亡为初晴日添了几分凝重。

    人口稠密的日本,路上摩肩接踵的行人,谦和有礼却又冷漠无声。日出之国混杂着混凝土式的冰凉、坚硬和冷漠,它是阻断的、难以沟通的、被孤独包围的一座城市。

    “在这里,这样的事情很正常。”许枫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我知道。”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附和他什么。也许我还想问,那你呢?你以后呢?

    可有一团柔软黏稠的棉花突然堵在了我的嗓子眼,让我问不出口。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距离我搭上回新宿的列车,只剩下20多分钟。

    候车厅里,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根香烟,想点燃,思索了几秒后又作罢。

    “柳川,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太久了。许枫已经很久没叫过我的名字了,我们因为名字和“流川枫”有渊源相识,在看到我穿印着赤木晴子的眼睛的那件衣服后,他开始叫我晴子。

    但我记得他说过,他觉得我的名字挺有意思。流川,是流动的江水,潮来潮往,生生不息。

    人短暂又漫长的一生,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是不多的。像现在这样孤身一人前往东京,找旧人许枫,当然算是在提前预支未来的自由。

    我们总是渴望在无意义里孕育出有意义,好似借此就能凭借这些被人为赋予了快乐、幸福和喜悦的时光告慰自己。

    短短几天,我回溯到青涩的过去,又翘首以盼过遥远的未来,感受过湘南海岸的至极美好时刻,甚至还见证过一场安静沉重的死亡,这是许枫和这个世界联手送给我的成人礼。

    慢慢的,像蟑螂扎堆一样涌出了一大批人,又有一大批人同时站起。我拎起小背包准备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恰巧广播上也传出了催促的提示音。

    窗外的景色以一种混乱模糊的方式短暂呈现后急速倒退,我在光影的狂欢里闭上了眼睛。

    几十秒后,许枫手机的收信箱会出现一条短信回复。

    “用力记住这几天,然后努力适应回到原有的生活轨道里。”

    一天后,我离开日本,搭上了归国的航班。在起飞前我还收到了母亲的短信:起落平安,早日回家。

    连日的疲累奔波到现在能躺在靠椅上无所事事地看略过的大片白云,在几千米的高空上,我的意识逐渐落入混沌。

    我至今都不太明白,许枫究竟要去日本追求什么。或许所有人都错了,这并不是需要被弄清楚的命题,热爱某种生活状态是不需要理由的,接受垃圾和挫折就是理想本身。

    正如睡梦中无法操控意识的此时此刻,我和许枫躺在局促的房间里,头顶清风明月。

    大街上或许还有个醉汉倚着电线杆吐了个痛快,许枫又站起来把窗锁紧。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镰仓?”

    “我不想去了。因为我已经到了。”

    我听到自己满怀理想主义的答复。

    然后我梦见,镰仓电车的尽头依旧是星辰和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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