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楹晞
越是心思恪纯的人，越是善于把爱蕴藏在看起来触手可及的平凡事物里。抛开矫情，如果爱让你想起一种食物会是什么？也许是妈妈的红烧肉，爸爸的麻辣小龙虾，爷爷的手工馍……。与我，爱是一碗豆角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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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同事有一个十岁的乖巧女儿，暑期就在医院附近的补习班补课。一有空闲小姑娘就会到医院找妈妈，一来二去就跟我混的熟了。
小姑娘嘴上抹了蜜似的，一见到我就“陈姐姐”的喊个不停，我也乐于在闲暇时间与她逗逗趣儿。
“辰辰，中午陈姐姐去你家吃饭好不好？”
“好呀好呀！”
小姑娘思索一会儿，又皱着眉头摆摆手:“陈姐姐，今天不行，今天我要去姥姥家。”
“去姥姥家啊？姥姥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毕竟是小姑娘，一提起吃的就讲个不停:“我姥姥做的焖面可好吃了，我妈都不会做。我每次去姥姥家，姥姥都给我做焖面。”
“焖面啊，真好！”，一句“真好”讲完，突如其来的回忆洪水般将我淹没。
大概，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做的一手美食的外婆。恰巧，我的外婆最拿手的也是焖面。
2
我在镇上上小学的时候，外婆家还没有因为南水北调搬到外地。
那时候，父亲不成器，我家经常过着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生活。而外婆家相对宽裕，曾是军医的外公每个月还有点退休金。
那时还没有我弟，我是妈妈那边亲戚中最小的孩子，宠爱自然也多些。相比家里的粗茶淡饭，我更爱去外婆家。
那时的我因为家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又因为父母亲的溺爱，很挑食，所以也很瘦弱。
外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那时外公总喜欢牵着我的手到商铺里买一大堆我爱吃的零食。与外公宠爱我的方式不同，外婆喜欢变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最爱做的就是豆角焖面。
可是，当时我还小，哪能体会到外婆的良苦用心呢？每每吃足了零食，于是每到饭点，我就拿着筷子象征性的戳几下权当吃饱了。
因为不好好吃饭，小时候没少挨训，外婆甚至当着我的面数落外公不应该给我买那么多零食。
我曾一度怀疑，外婆是不是不爱我。可是每当我撇着嘴去妈妈那里“告状”时，妈妈总是摸着我的头说:“瞎说！”，
后来上了初中开始住校，去外婆家的次数就少了。每次去外婆依然会做她最拿手的豆角焖面。油滋滋的面条，加上嫩绿的豆角，再配上一锅浓郁的土鸡汤，这就是外婆招待我的方式。
高二的时候，因为南水北调的缘故，外婆家从小镇上搬到了遥远的外市，而我因为课业多，去外婆家的次数竟屈指可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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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当时吃了那么多年的豆角焖面从未觉察出它的魅力。外婆家搬走后，我反倒爱上了豆角焖面。
于是，每次回家，妈妈也会像当时外婆那样，做一锅豆角焖面，再煮一锅浓浓的鸡汤。
因为喜欢，偶尔我也会进入厨房，跟妈妈学做豆角焖面。
我一直以为，外婆喜欢做豆角焖面只是因为拿手，而妈妈做的豆角焖面里有外婆当年的味道不过是因为巧合。从未想过，那或许是爱的另一种可能。
直到前年，在一次母女夜谈中，无意中提到关于豆角焖面的话题，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
“妈，你现在做豆角焖面的技术真的是出神入化啊，要不是怕把自己撑死我还能再来十碗。”
“吃那么撑干啥，好吃明天再给你做。”
“唉，妈，好奇怪啊，我都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豆角焖面的，我记得以前外婆也喜欢做这个，我都不怎么吃啊？”
问完这句话，妈妈许久没有回答，夜的静谧在那一刻扑面而来。那时，我还不知道，在妈妈心中，有一个记忆的阀门正在打开。
“妈，睡了？”
就在我准备翻个身进入梦乡的时候，妈妈说话了。
“你啊，你小时候可是辜负了你外婆的一片良苦用心。你都不知道你外婆有多爱你，还天天哭闹着说外婆不疼你。”妈妈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笑出了声。
4
我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片段。
外婆故作严肃的板着脸，将一些小零食背在身后，对着面前的小女孩说:“吃饭的时候不许吃零食，吃完饭我再给你。”
娇纵的小女孩哭闹着跺脚:“不嘛不嘛，我要吃外公买的小蛋糕。”
“不行，盛给你的饭吃完了再给你吃小蛋糕。”
接下来，娇纵的小女孩抽泣的扑倒在一个年轻女人的怀里:“妈妈，我要吃小蛋糕，外婆都不爱我了，不疼我了，我要回去，再也不来外婆家了。”
最终拗不过那个娇纵的小人，外婆将零食递到她手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不好好吃饭可怎么办呐！”
正在这时，妈妈又讲话了，将我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还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外婆家，外婆都喜欢做豆角焖面吧？”
妈妈并没有给我回复的时间，自顾自的说起来。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家里很穷，你爸除了一间破屋什么都没有。你小时候又挑食，瘦弱的很。那时，你外婆每次看到我都怪我没照顾好你。”
妈妈翻了个身面对我:“你是不是困了？”
“没有，你继续讲。”
“你外婆天天变着法想给你多补充点营养。你不喜欢吃肉，你外婆就想着又有饭又有菜，豆角焖面最合适不过了，再配点鸡汤，营养也能跟上了。”
我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我还听着，妈妈接着讲了下去。
“你可别小瞧这豆角焖面，那时候一般的人家都不舍的做，因为豆角焖面费油，豆角要想好吃不烧心最好还得用好的猪油炒。你外婆经常大清早去菜市场买新鲜的猪肉就为了炼好猪油，为了买一只纯正的土鸡，她经常跑去农户家里亲自挑。你倒好，每次光吃零食了。”
我心虚的对着黑夜吐了吐舌头，妈妈继续讲了下去。
“还有，你以为我怎么会做豆角焖面？都是你外婆教我的，你外婆还交代了，你不喜欢吃肉，让多给你炖点汤。”
……
原来，我高中之后，因为离家远了，去外婆家的次数就更少了，外婆担心我像小时候一样挑食，在学校吃不消，手把手教会了妈妈怎么做豆角焖面。
眼睛酸胀的感觉又回来了，我盯着黑夜里的虚无，想起了远方那个孑然一身的瘦弱身影，泪水止不出的打湿了枕头。
没想到外婆做豆角焖面不是因为拿手，妈妈能做出与外婆神似味道的豆角焖面也不是因为巧合。
原来，外婆用她的方式爱了我这么久，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一碗豆角焖面里。
幸好我看懂这爱不算太迟，幸好子欲养亲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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