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之下,我醒了。
离开了这具残破的身体。
血缘的共鸣,吸引着我找到了她——我的母亲。
外头日头正盛,我无法离开,但她也没走。
来这个地方的人多是成双结对,有人开心,有人无奈,也有人带着阴霾与戾气,今日,唯有她没有人陪。
她就那么呆呆的望着我所在的房间,母亲啊,你是否在等我?
天已黑了许久了,她在医生的劝说下,总算是准备离开,我也跟他上去。
公交车上,她依旧捂着肚子,姣好的面容充满了痛苦,似乎,她也在剧痛着。
她的口罩不知被泪水打湿了几遍,满满都是水渍,眼睛也红的吓人,征征地看着手中X光片中的已经初具人形的婴儿。
我一看便知,那是我。
我想抱住他,然后告诉她:我还活着!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的母亲。
也想问问,既然她那么舍不得我,可又为什么要杀了我?
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够不着她。
她更加无法得知我的存在,我是那么小小的一只,就算飘在她衣领上,她也感受不到我的重量。
她到了家,屋中很简陋,似乎远不如刚才那个地方的房间。虽然家中无旁人,但是我能依稀闻到一个男人的气息,于我也同样有些共鸣。
床边的桌上有一张被撕了一半的照片,留下的那一半是母亲,没了的那一半……
我心中跳出了一个词——父亲。
她在厨房中煮着面,我在一旁闻着香。
闻着闻着,我也饿了。
开始满屋找吃的。
可惜我手笨,总会不小心扒拉一些东西到地上,母亲虽是疑惑,却也都一一拾起,再重新摆放好。
总算在房间角落里,一堆大纸箱中,最底下的那个纸箱里,我找到了两罐奶粉,还有一个小奶瓶,又发现了几件极小极小的衣服,蓝色的也有,粉色的也有。
我又掰又啃才打开了奶粉罐,将奶瓶里塞满了奶粉。接着,抱着奶瓶,想去母亲碗中盛点冒着热气的汤汁。
母亲却吓得筷子扔到了地上,人也瘫了下去。
我被母亲的反应吓了一跳,手一滑,奶瓶便掉了下去,先是砸在桌子上,又滚到了地上。
她呆呆的瞥了一眼滚动的奶瓶,又看着我的方向,我也呆呆的看着他。
“宝宝……?”她用颤抖的声音试探着问。
我想回答我是,可我发不出声音。着急之下,便用手在墙上抠了几道指痕。
她似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那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对不起你啊,但我实在没有办法呀!我怕我就哪天真撑不下去了,还得带着你一块自杀,但自杀的人得下地狱,妈可以去,你不行!”
我含泪看她,尽力控制着眼泪不掉下来。我默默将母亲的筷子拾起,放在了碗边。
她抹一把眼泪,捡起了奶瓶:“饿了吧,妈给你泡。”
她虽还哭着,可是却忍不住笑了,我虽不知她笑啥,但是重点是,马上有吃的了!
她将奶瓶中塞得满满的奶粉分出7/8,用碗盛着,再在里面加热水,摇晃均匀了后,又在自己脸上试了一下温度,接着试探性的递向了我方才的位置。
我一把接过,吸吮了几下,却啥也吸不出来,只得掀了盖,闻味儿,闻着闻着,却也饱了。
从那天起,我便腻歪上了母亲,她干啥我都在一旁陪着,大部分时候都是力所能及的帮帮忙,但偶尔也会办点坏事。
我会把玩着她的头发,再编上几条极丑的小辫。
我会在她洗衣服的时候,趁她不留神,将肥皂丢进洗衣服的桶里。
会偷几瓣蒜用针线串成一串挂在她脖子上,我觉得很不错,但母亲嫌这项链有味儿。
……
她除了上班,一般都会带着我出门,但是只有晚上。
可我见腻歪了这晚上的景色,在我再三保证不接触阳光不会出事后,终于没能拗过我,只得借了把高强度防晒的伞带我出了门。
在她小心翼翼的举着伞的保护下,相安无事,自己也终于看到了白天的西湖……
慢慢的,我学会了抱着笔,写几个扭扭曲曲的字,我都无法辨认,但她却能一眼明白我的意思。
若日子能这么一直平淡下去也好。
一阵猛烈的砸门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母亲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很是无奈,似乎不想开门,可这声音久久不能停息,只得开了门。
“猪婆娘!都看着点灯了!装什么死?!”为首的大汉猛地将母亲推了个踉跄:“国栋那杂种呢?”
母亲下意识的将我护在身后:“那人没回来呢!”
为首大汉点了根烟,叭叭抽了起来:“嘿,那狗杂种还真跑了!他跑了可债还欠着呢!婆娘,看来还得你还——”他先环视了下周围,目光停留在母亲身上,带上了几分淫欲:“一个人还这债不容易吧,其实哥可以给你推荐个好地方,挣钱快!”
似乎感受到了我散发的气息愈发阴冷,母亲回头忙使了个眼色,那温柔又坚定的目光让我平静了下来。
她微微向我点头,转身在柜子与墙面的缝隙里抠出一叠钱,当着大汉面数了数,递给他:“利息先补上了,剩下的我会想办法。”
汉子啧啧两声,倒也没再为难她,带着其他几个汉子撤了出去。
母亲透过猫眼看着人全下了楼梯,又趴窗前数着人全上了车,才松了口气。
我早落在她肩上,把玩着她肩的碎发。
母亲扭头,但此刻她的眼神相当严肃:“安儿,你要记住,要做好事,永远不能害人!”
她目光又逐渐柔和了下来:“害人那是作孽,会损自己阴德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咱不做。咱踏踏实实的,持善心,行善举,积善德,老天都看着呢,下辈子你定能投胎个好人家。”
见我没反应,母亲语气更柔了:“傻孩子,妈妈现在挣钱多,没几年就能给债还上了,之后咱娘俩就能顺顺心心的,再也没有其他人打扰我们的生活了哈。”
我沉默着,却还是写了个“好”。
我心里却打定了另外一个主意。
我说我睡了,这样母亲便不会来打搅我了。
但其实,我是找那个汉子了,我有预感,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可那些事是母亲绝对不会同我说的。
我记住了他的车牌号,也记住了他的脸,找到的并不是何难事。
我从窗户飘了进去。
一看,只有他一个人!天助我也!
趁他瘫在沙发上看电视,正好是极度放松的状态,我强行附了他的身,读取了他的记忆后又离开了他的身体。
那股戾气又重新包围了我。
我转头看了眼大汉,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看这模样,大概得需要养好几天。
我有些许愧疚,本可以用温柔点的方式。
但愧疚就一会儿,之后也没有再多想,虽说此人有点原则,可做的事儿毕竟不算太光彩。
又按照母亲工作证上的信息,我找到了她工作的地方,满满的都是电子的嗡嗡声与粉尘,简直让人头疼欲裂,无法呼吸。
总算是知道母亲脸上的憔悴是怎么来的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收起了浑身的戾气。
我回到家后,母亲已经睡得很香了,面朝的方向,是我平常习惯睡的地方。
我偷偷亲吻了一下母亲,凝视了她很久,也想了很多。
特别是母亲与那个人的事,像放电影一般,在我脑海中一遍一遍闪过。
那个人和母亲本是一个村里的,双方父母也有意撮合,两人便定了亲,又一起在城市中打拼,准备挣了些钱之后再结婚。
可那个人,终究没有能扛住,贫瘠小山村之外的灯红酒绿的诱惑,迷上了赌博,因此欠了一笔的赌债,数目虽不多,可才刚来城市里打工的人能有几个钱的收入?
不还债自然会被这大汉带上几个人揍一顿,多来几次后,那个人还是向母亲开口了,母亲虽气恼,可也怕那个人真被人给腿打折了去。
那个人再三保证绝不再犯,母亲也寻思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是他能改,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自己之前的收入只够还清那高额的利息,便换了个工作,收入确实比之前高了不少,却也十分熬人。
这一笔眼看着就要还清了,可那人又欠了一屁股债,这笔的数额远远超过了上一笔。直到大汉带着人上家来催债了,母亲才后知后觉,先给些钱给大汉们安抚了,再三看求他们不要动手,钱会还上的。
随后来到了大汉给的地址,在赌场寻着了人。
到家后,母亲甩了一张医院诊断证明书:“你看看,你看看,你也是一个马上要当爹的人了,咋就没个爹样呢?”
那人盯着诊断证明书看了好一会儿,问:“什么时候的事?”
母亲笑道:“倒是刚有没多久。可你呀,也该收收心了,你看看咱家这情况,能给未来娃儿啥样的生活?”
那人堆上了笑脸:“对对对,为了孩子,我也不能这么下去啊。我明天就去一个大城市打工,那块比这儿还挣得多,等我回来给你租个大房子。。”
母亲埋怨:“现在这样挺好,你不要去赌了,以后都会有的。”
那人态度十分强硬,第二天大早便离开了。
走之前,那人又欠了一大笔债,之后再也没回来。
母亲寻过那个人,可不论怎么样都找不着,找过他朋友,找过警察,找过他的父母,都没有结果。
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而抛妻弃子的人不是没有,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催债的是月月都来,寻不到那个人,也只得寻上了母亲。
终于,不堪重负,便有了轻生的念头,在弦崩断之前,将我拿了出去……
母亲啊母亲,我不确定你是否还会有那种想法,我一定会帮你解决好这件事的!
我留下一行字:“我出去几天,行善积德。”
经历了几天的跋涉,我总算是找到了那个人。
那人此时就在一个会所里,一个豪华的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大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他则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显得卑微又可笑。
他面前的女子懒洋洋的起身,问道:“听说,你是有未婚妻的?”
“是是是,有,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她呢?听说她还有你孩子了。”
那个人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这女子是从何得来的信息,但这名女子出手相当阔绰,若是讨好了他,又能好一阵子不差钱了,思索了一番:“应该是性格有些不合吧……她不仅不解风情,还总因为一点小事跟我大吵大闹,自然没法一起过日子。那时候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她,但是她就将我的父母摆出来,非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一直对我纠缠不清,强行要我给她个孩子……我也挺无奈的,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女人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又接着揉了揉他的脸:“都从事这一行了,我想听你说说实话,这些个故事我可最喜欢听了,渣一点的男人,没准能让我更加满意呢。”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叠红票票扔到了他跟前。
那人眼都直了:“我我我我……我确实不喜欢她,虽然她还算漂亮的吧,但就跟她打交道很没意思,可跟她过日子,那不得穷一辈子,还是姐姐您好——唔,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身份只配让您玩玩——我挺喜欢赌钱的,输了不少,我自己肯定还不上,吃不了苦,挣不上钱,她挺能吃的,还能傻乎乎的帮我还钱,这可是不赔本的买卖啊,也就一直这么处着了。但是我也没想真跟她结婚,要是我跟他真有孩子了,不就被圈住了,那……她就更不让我赌了,照她的脾气准得天天叨叨我。那我是一宿没睡,天一亮就跑了。我都跟我父母都说明白了,以后给他们带回个有钱的媳妇,还要什么秀玲不秀玲的。娶个村里媳妇能有啥大出息?”
说完了,看看女子,依旧一脸含笑的看着他。便爬了过去,将那一叠钱揣进了怀里。
“那如果,以后你孩子来找你了怎么办?”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脚下的人,问道。
“小孩子知道个屁呀,而且……我撒的种子多了,也不差这一点。”那人巴巴的看着女子:“老板……您看,咱也别聊这些煞风景的话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女子掩嘴一笑,往后退了两步:“自然是要进入正题的。”
说着,看向我的方向:“这人就交给你了。”
我浑身散发着戾气,仍有一丝理智在告诫着我,不能与这类人同流合污,不能让母亲失望。
那人满是惊慌,却什么也没看到,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女子神态自若的用那人的袜子堵住了他的嘴,又用他的皮带和腰带将他手脚绑了个结实,话音却一直没停。
“他若是现在死了,按我们人类的话来说,这算是工伤,定然能得到一大笔的赔偿金。这一笔钱,不就解了你们的燃眉之急了吗?”
“他这种人,现实中也很难将他怎么样,毕竟他与你母亲之间没有婚姻与法律的束缚。就这么放过他,你甘心吗?”
“他曾经亏待过你与你妈太多,也该是他用血肉来偿还的时候了。”
这女子的每一句话都像在蛊惑着我,最终,我最后的一丝理性也没了,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冲向了那个人。
那人终于软软的瘫了下去,方才那一刻,只有一个症状,心跳的频率过高,外表看起来与猝死没什么两样。
女子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头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了温度。
“你做的很好,小可爱。但是我也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你以后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定来收你。”
说着,她帮我打开了窗户。
我脑中嗡嗡的,听话的飘到了窗边,又问道:“那你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外人看来不就玩得激烈了点,小孩子别操么多心,我不会有事,你回去罢,剩下的交给我!”
临走之前我看了她一眼,她换上了一副表情,泪流满面,一边尖叫着,一边惊慌失措地冲出了房门……
我不再迟疑,快速的往家赶。
可我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局面,本意其实只是要吓唬吓唬他,再让他交出些钱来。
不过这一趟行程,也确确实实化解了我全部的戾气。
我回到家中,正好见着母亲满脸担忧,盯着我平常用来和她交流的那个小本本,嘴中碎碎念着:“阿弥陀佛,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观音菩萨,各路神仙,保佑我孩儿千万不要出啥事儿。”
我心虚的一缩脖子,很是愧疚,在纸上写上:“妈,我回来了。”
母亲激动的往前一抱——当然是抱不住我的:“安儿,以后咱不乱跑了,妈没在你身边,你出去不安全。”
我在纸上写下:好。
“安儿,你这几天不是做好事去了吗?说说做了啥好事?”
我想了想,写下:扶老奶奶过马路。
“额……过马路啊。”扑哧一声,母亲又笑:“这事儿你干着,估计会给老人家吓着。
我不明所以,在纸上画了一个问号。
“不是说你吓人,毕竟很多人都不了解你,就跟,我们不了解老虎一样,人看了老虎也会害怕。”
我写下:妈妈你怕我吗?
“你是我孩子,我为啥要怕你?你见过哪只老虎妈妈怕老虎崽子的。”
这一晚,是母亲这几天以来睡得最安详的一晚。
那女子果然兑现了她说的话。
母亲收到了一个包裹,是来自一个大城市的,署名是吴国栋,是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我知道绝对不是那个人发的,只有可能是那个红衣女子。
拆开之后,里面是一堆钱。数了数,足有45万。
钱的底下压着一封信,笔记十分潦草,母亲一看,便知道是那个人的笔记,拿起读了一下:“秀玲,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错的,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只是因为父母相互看上眼,才结合在一起。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压根就没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但我知道我已经成为了孩子的父亲,应当承担起对家庭的责任。但是我又不想一直这么负责任下去,你收了这一笔钱以后,先给我欠的债还了,剩下的钱是给你和孩子的,以后我们两清了,永远不要再来往了。”
母亲抹了一把泪水:“老天居然开眼了,吴国栋居然良心发现了!可谁稀罕跟你来往?你这破钱老娘给你寄回去!没你,老娘的日子也过得好好的,我有安儿就够了。”
见母亲就要拎着这一堆东西出门,我赶忙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举到她的面前:妈妈,收下吧,为了我。
母亲思索了一会儿,将这些钱还是妥帖的收好了。
有了这笔钱后,最根本的事情解决了,日子果然越过越好了,母亲也辞去了那份伤身体的活儿,还完债后还余下了15万,用这笔钱开了一家餐饮店,生意也小有起色。
我也余下了心,帮开始物色来餐厅吃过饭的,各种单身优质男人。经过我一遍一遍的筛选,最终目光停留在一个总在餐厅里送餐的外卖小伙,比母亲大一岁,外表也算俊朗,为人很实在,也能吃苦,待人也经常笑盈盈的。新婚没多久,便发现他妻子有外遇,便离了婚,之后也一直没有再谈。
我也开始为这两人制造各种独处机会,先是在餐厅没人的时候,故意来几笔订单,让他急匆匆的过来取餐,这样一边等餐的时候,一边也能聊几句。
又是在我跟母亲出去散步的时候,故意让他迷了路,来个鬼打墙,好巧不巧就在河边碰上,碰都碰上了,熟人也不好不打招呼。
也会在他的包里放一张电影票,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但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也会去看。我自己也在这边缠着母亲带我看电影,然后,好巧不好巧这小伙儿正好坐在旁边。看完电影,小伙看着天黑了不安全,便送母亲回家,路上也会聊着今天的电影。
有时候会故意让其他人因为有些事不顺心,起了矛盾,然后在餐厅门口吵起来,小伙看到了定然会站出来,劝着架,人是劝和了,倒是耽误了自己送货。
越接触,我对这个小伙子越发的满意,虽说从事的是送外卖的行业,但也相当有上进心,读过不少书,对于餐厅的经营也有不少自己的见解。说话也很风趣幽默,就是不爱打理卫生。但是相对其人品来说,这也不是啥大事儿。
母亲自然是早明白我的心思的,几次推脱,我也不依,只耍着赖皮,也只得顺其自然了。
小伙子在这一遍一遍的接触中,自然也被母亲的美丽大方善良贤惠吸引了,时不时会送一些小礼物,会在自己工作之余,也帮忙打理着店里的一些事。
就这样平淡的过了一两年,在母亲生日那天,小伙子亲手做了一个大蛋糕,还准备了一束玫瑰花,向母亲求了婚。
看到母亲亮闪闪的眼眸,我知道,这事总算是成了。
可是母亲却顾虑着,若是她结婚,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我写着:不会,撮合你们的是我。
“若我跟他结了婚,未来肯定要有个孩子,弟弟妹妹肯定没有安儿懂事。妈妈必然会分出一半的爱给他……”
我刷刷的写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我作为灵体,可以在宝宝还没有具备灵智之前,占据那个胚胎,也能达到投胎的效果,不需要等到下一辈子,我还是母亲你的孩子,这样,也不需要分一半的爱了,可以全心全意护着我。
母亲这才放了心。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又很隆重,我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们确实是真心相爱着彼此的。
果然,几个月后,妈妈的体内有了一个新的胚胎,母亲自然是,盼着我赶紧跟胚胎融合。
我道:还可以再等等,就这么进去了,我就好几个月见不着你了,而且完全融入了进去之后必然会失了灵智,不再记得前尘往事了,我舍不得忘记你。
母亲啊,请让我再看你几天。
就这么一天天的拖着,那个胚胎也在成长着,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这些天我也每天都在纠结着,我是离开呢,还是留下。
想了想,还是依照自己原本的计划走。
一个小小的人儿,终于在我的等待下出现了。我轻轻的吻上了他的额头:“我不知道你是弟弟还是妹妹,但是你来了,我得告诉你,一定要照顾好妈。”
他伸出手,牵住我的手,我知晓,他是答应了,这也算是道别。
我最后一次凝视着床上那两个熟睡的人,悄悄拉开了窗帘——母亲是向来不允许任何人拉开卧室的窗帘的,别人只会当这是怪癖,只有我知晓原因。
远方的太阳也似乎要探出头了,我从我与她约定的地方抽出了小本本,在上面留下最后一行字:母亲,我走了,等我过几个月就回来,你起床后,记得将我们所有的记录销毁,用火烧掉。
我将小本本藏好,挤开了窗户,又轻轻拉合上窗帘。
迎着远方的太阳飘了过去。
我知晓,我是婴灵,因怨气而生,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我也很清楚的知晓,只要我还在,母亲她永远不可能完全割舍过去。
可日子啊,总是要向前的。
我与那个人永远不要母亲生活中存在才好。
阳光腐蚀着我的灵体,逐渐的变得透明,剧痛之下,我的意识也逐渐的远去。
母亲说得对,有了新的小生命,必然爱也得分出去一半,于谁而言,都不会太公平。
小生命,请你带着我拥有的那一半爱,凑个整,好好的,圆圆满满的活下去吧……
太阳彻底升起了。
小鸟儿们叽叽喳喳唱响了欢快的小曲儿,扰了人们的清梦,人们开始干活,城市继续运转着。
所有人都不会发现,这世间少了一个人。
小花絮:
一女子仍旧穿着熟悉的红衣,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救下来的残破的小灵体,轻叹一声:“你成全了其他人,唯独漏了你自己。”
小灵体一笑:“不,我也成全了我自己。”
“你既然没有遗憾,那便好好跟着我吧。”
“是!师父!”
【人间文品】品人间美文,赏人间美景,让我们一起携手经营着人生的春夏秋冬。
愿您带着轻盈的行礼、丰盛的自己,用心感受着美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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