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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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皆有裂痕，而她在裂缝里寻找光，却染上了尘灰。

幽暗的巷子里传来阵阵哀嚎声，少女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懂？”她弯腰拍了拍躺在地上人的脸，在那人身上擦掉手上沾染的血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出小巷，她看到走在路边的一家三口，女人温婉，男人温柔，小孩欢快，那幸福的气息吸引着她，她有些失神。

“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女孩子记得早点回家，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关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原来不知不觉中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还是那个女人发现了她，转过身来嘱咐她。

她张了张口，看了女人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头跑了，九点的路灯准时照亮，而她没有温暖满怀，低头看了眼手指，女孩子纤细的双手，却沾染了不同人的伤疤，这是生活带给她的。

回到家的时候，黑色一如往常充斥着冰冷的房间，她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迎接她的除了天上的孤月，也就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空荡。

她随意丢下自己的书包，开始醉生梦死的夜晚生活，游戏的胜利让她短暂地忘却了那张空白的试卷，一个人的强颜欢笑也让她短暂地告别了孤独，也许明天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可她知道，她想要的永远也不会出现。

周一的早操上，她又一次被学校通报批评，不尊敬师长，欺负霸凌同学，上交白卷，不思进取……瞧，校长的口水都已经在空中搭建了长桥，周围有的同学偷偷捂嘴嘲笑，她一眼瞪过去，几乎都成了鹌鹑，她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凶狠，就没有人敢欺负自己。

“你真是不错啊，这个月第几次了？你不爱学习也就算了，还弄起了校园欺凌，可把你能耐的！”

“你父母也真的是，从来不管你，好好的姑娘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真是作孽啊……”

她低眉顺眼站在办公室聆听每一周必不可少的教诲，转头依旧我行我素，老师再怎么说，风声雨声里也唯独没有他们的怒骂声，她想即便她成为一个自暴自弃的人，也得不到他们的回眸，可她又不愿埋葬从前的灰暗。

“好久不见！”她看着眼前同她打招呼的男生，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那些淡去的记忆突如其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狼狈地逃离了这里，她以为那些已经消失的东西，原来一直存在灵魂深处。

“你就是个没爸没妈的玩意，学习再好又有什么用？”

“你可真可怜，瞧瞧你这副模样，看谁敢来帮你！”

“只要你吃了这些垃圾，我们就放过你！”

……

嘲讽，讥笑，厌恶，嫌弃，这些都是她曾经生活的模样，可如今，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女终究是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她还记得第一次反抗，一群女生将她堵在厕所，只因为她告诉老师她们在学校抽烟，等待她的便是无休止境的羞辱，她们像一群魔鬼，撕扯着她的衣服，还有人笑着在拍照，就在突破最后防线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捡起垃圾桶下垫着的砖头胡乱地往她们身上砸，直到有人惊呼出了血，都跑了出去，她才浑浑噩噩地抱着膝盖躲在角落哭出了声。

他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阳光温暖，一切美好的词汇都用来形容他都不足够，她哭得撕心裂肺，却听到有人朝她开口:“我带你去医务室，好吗？”少年小心翼翼地关心，更是让她泣不成声。

以往她受尽欺负也忍气吞声，乍然出现的关心却让她无从释怀，他脱下校服围在她身上，将她带出了那个肮脏恶臭的地方，她看到外面的阳光时，闻到少年身上干净的味道，感受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以及听到了他说的话“女生都是公主，你怎么成了灰姑娘？”

她把嘴唇咬出了血也没有开口，没有父母的保护，如何能成为住在城堡里的花，只不过任由自己自生自灭罢了。

可这一次她见到了许久未曾谋面的父母，她以为他们是知道了她的遭遇，特意放下工作回来安慰她的，结果一个巴掌打得她心如死灰。

“我们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不愁吃喝吗？你倒好，居然敢打同学，还把人打出了血！”

耳边嗡嗡隆隆的，她什么也没听见，只隐隐约约看到开开闭闭的嘴唇，在抒发着主人的不满，没有人关心她是否需要关心。

自那以后，他们给她换了一个学校，她开始变得面目全非，打架斗殴，不学无术，她这样做确实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她抡起的拳头保护了自己，却依旧怅然若失，她以为这样做就能多见他们几面，可他们再也没有因为她出格的行为出现过，就好像没有这个女儿了一样，枯萎的玫瑰终究躲不过毁灭的结局。

可曾经那个伸出手的少年再一次出现，她突然为自己现在的模样感到羞愧，当年，他将她护在身后，铿锵有力地为她辩解，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那些说辞显得苍白无力，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远离她，一个得不到祝福的人就是晦气的。

但她永远记得她离开时，他送她的那句话“即便眼前生活不如意，但当你变得坚强后，会成为被光偏爱的女孩。”

她尝试过，努力过，呐喊过，可生活还是扼杀了她的希望，不是她不愿，而是生活从来都不如她所愿，她见到过光的模样，自然不愿与黑暗做伴，可裂隙太小，她再也找不到那束光，直到现在，她突然唤醒了另一个沉睡的自己。

她想，少年与光永不老去，即使披荆斩棘，丢失怒马鲜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