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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冯晓贝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总算是解决了。她关掉电脑,拉开抽屉拿出背包,把手机塞进包里,起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啪啪啪”按掉所有的灯光,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幸好外面的走廊是灯火通明的。她锁好门,转身走进了夜色朦胧的大街。夏末温热的风吹过她的脸庞,她想或许那些老人并不是无理取闹吧。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冯晓贝依然觉得有些心塞。原本在下午稍早一些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庆幸,终于把两个团队坐船返回的时间凑在一起了,这样他们回到码头就可以坐同一辆大巴车返回,还能省下不少成本呢。但是,好巧不巧的是,有一位客人因为中午喝多了坐在候船大厅里睡着了。结果他错过了原本上船的时间,只能乘坐下一艘班船返回码头。这就导致先到码头的人不得不等着这位客人一起上车才能返回了。这一来一回会耽误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先到码头的人从最初的交头接耳等待,最后变得怨声载道。就是这多等待的一个小时时间让原本顺利的团队变得异常糟糕。
冯晓贝实在有些不理解,这些都已经退休的老人为什么会这么大火气。负责在码头接站的工作人员小包在电话里已经有了哭腔。她告诉冯晓贝,这些老人在车上不停地吵闹,把气撒在了她身上。她已经跟他们道过歉了,也说了很多好话,但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他们吵吵嚷嚷地说旅游公司有问题,要对他们做出赔偿。不知是哪位阿姨,说让他们等了那么久,买来的海鲜都臭掉了,要让旅游公司照价赔偿。如果不赔偿,他们就集体投诉到上级主管部门去,甚至还说到了目的地他们也不会下车,一定要把买海鲜的损失赔给他们,他们才会下车。
冯晓贝一个头两个大,她一边安抚着小包,一边考虑对策。她手里的电话就没停过。她在电话里向领导做了简单的汇报,征求领导的意见。领导最后交代晓贝不要把事情扩大化,能就地解决的尽量不要拖延。冯晓贝明白,领导最近被另一桩投诉搅得心烦意乱,肯定也不想再多生事端。
那桩投诉事件是几位客户因为不满意已出机票的时间,要求退票。但是又不同意承担损失,借口说是出票的工作人员没有跟他们确认过就把票给出了,这个损失他们不会承担。事情正陷入僵持,可转天,几位客人就将公司投诉到质监局,还在一家本地的热门媒体网站上爆料这件事,引来众多围观。领导因为这件事被有关部门约去谈话,希望尽快把此事妥善解决了。
冯晓贝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噪杂声,她知道今天如果拒绝这些老人提出的赔偿意见,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他们还坐在车上不回家,这明摆着是杠上了,再这样耗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她抓着话筒,吩咐小包统计客人购买的海鲜数量和金额,然后照价赔偿,并让他们都签字确认。
冯晓贝的心一直揪着,她不希望后面再有什么事端。她甚至在想她就不应该为了省点成本把两个团合在一辆车上回来。如果不是合在一起走,就不会出现等待的状况,也就不存在什么海鲜坏掉了要赔偿的问题了。现在这种结局把前面省下的成本都搭进去都不够了。这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个小小的意外事件竟然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小包又一次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已经都赔偿了,也签好字了。老人们都下车回家了。冯晓贝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下班回家了。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望着灯火阑珊的街道,冯晓贝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团队的状况,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强扭的瓜不甜”,“偷鸡不成蚀把米”给弄巧成拙了。不过她也自我安慰着好在事情算是解决了。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一阵熟悉的音乐铃声传进冯晓贝的耳朵,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翻开看了一眼来电提醒,顿时脑袋嗡嗡作响。这是一个她非常不想接起的电话,但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接通。
“晓贝,你怎么回事?我等了你一天的方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发给我?我跟你说下午四点之前要发给我,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一股脑儿的质问冲击着冯晓贝的脑膜,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好意思,古总,我今天手上事情很多,方案我会晚上加班做好的,客户的截止时间是下周二,今天才周四,我肯定会做好提前发您的,请您放心。”
“什么下周二,我跟你说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晓贝,你这个孩子,就是不懂事了。我跟你说的时间肯定是有我的道理的,盯着你做事情,那不也是为了给你们多拉点业务,否则你以为我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吗?”
“那我难道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了?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件事情在做,我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做……”一股热血冲上冯晓贝的脑门,她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顶着古总的话劈头盖脸就怼了回去,她的心也突突跳个不停。
“滴滴滴……”电话直接被挂断了。冯晓贝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内心的矛盾与委屈也涌上心头。
跟古总认识差不多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接触下来,冯晓贝只觉得心累。她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认识古总的。最初还是古总先找到了冯晓贝。他通过别人介绍让冯晓贝帮忙定了一台车,后来业务上渐渐多了一些接触,冯晓贝对古总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古总退休以前是市里面主管文化旅游的二把手,认识很多政府单位的一把手。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等身体恢复之后,他用手中积攒的人脉关系开启了事业第二春,过起了潇洒的退休+旅游的日子,只不过这个旅游是组织别人出去旅游。
一番接触下来,古总说他认识冯晓贝公司的集团老总,以前开会时经常碰到,还一起吃过饭。算起来,他年龄比集团老总的年龄还大一岁,老总都叫他老大哥的。有了这层关系,古总说以后有什么业务一定会拉过来给冯晓贝做。一开始冯晓贝并没在意,她只当是闲聊的客气话。但自从确认认识冯晓贝公司的老总,他给冯晓贝打电话时都以领导自居,不断地指使冯晓贝做事情。一会儿让她帮忙修改个表格,一会儿让她帮忙送个文件,总之,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都找冯晓贝帮忙做。
冯晓贝有时也不情愿,但是碍于领导的交代,还是得好好维护客户。于是她能做的都尽量去做。可是帮忙做事情也就罢了,最让冯晓贝无法忍受的是,古总太能说了,每次给她打电话,都要讲故事。不是给她交代某某业务的复杂关系,就是把自己以前的种种辉煌成就一遍又一遍地说给她听。每次电话时间都是半个小时起步,有时候甚至超过一个小时,让冯晓贝很是苦恼。
记得那是五一节休假,她和老公带着孩子一家三口在外地度假。中途接到了古总的电话,说有个客户单位要招标要行程方案,说很急。冯晓贝看完发过来的招标文件明确了开标日期是节后的下一周,她想着还有时间就耐心地跟古总解释。但是古总在电话里不依不饶,一定要让冯晓贝节前就把方案做出来发给他。那个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冯晓贝在酒店外的走廊里来来回回走,地毯估计都被踏薄了一毫米。最后,冯晓贝答应一上班就把方案给他才终于结束了通话。
冯晓贝和古总大多数时候都是电话沟通,未曾谋面。第一次见到古总是被临时叫去给他送一份文件。那一次的匆匆一瞥,留给冯晓贝的印象是:板正的寸头,花白的头发,脸色红润,肚子微凸,穿着整洁,笑容挺和蔼的,但是一说话又是一副官腔。后来再一次跟古总见面是在一个冬日的午后。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冯晓贝急急忙忙地扒了几口饭就出门了。一阵湿冷的风吹过,冯晓贝把撑着的伞又放低了一点,把头往脖子里又缩了缩。她刚从地铁站出来,紧赶慢赶着往跟古总约定的地点走过去。等到了地方,她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早没有迟到。
远远地,她看到古总撑着一把灰格子的雨伞正在马路对面前后左右地张望。她正想打个电话给古总,这时古总的电话过来了。接起电话古总就开始数落她,说她怎么还没到,让他一个老人去等她。一顿数落让冯晓贝根本插不上嘴,一直等他说完,她才跟他说自己就在马路对面,还向他挥挥手中举着的彩虹伞,她本想说她过来找古总,但是还没说完就被挂掉了电话。古总从斑马线走过来,冯晓贝赶忙走过去在路口等着。也就是在这时,冯晓贝突然有一丝佩服和同情这位古总。
这位已经年近七旬的老人,此刻正撑着雨伞过马路向她走来。他在一群形色匆匆的人中间老态尽显,步履有些深一脚浅一脚,口中不断有白色的雾气散出,头上的板寸还是一丝不苟地矗立着,只不过比先前看到的好像又白了不少。那一次冯晓贝罕见地没有不耐烦,一边跟在古总身后一边听他唠叨各种远远近近的关系。
“到了,东西别落下。”司机师傅的提醒打断了冯晓贝的思绪。下了出租车,一股热浪袭来,她想快点回家去冲个热水澡,好好地休息一下。
可是还没走进家门,领导的电话来了。冯晓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晓贝,明天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望一下古总,明天上班后从公司出发直接过去。”
“哦……好……古总怎么了?生病了?”冯晓贝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会刚才自己拒绝的话刺激到了古总他老人家吧。
“古总在疗养院有一周了,刚才给集团文总打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我们怠慢了。所以文总交代让我们代表去探望一下。”
“哦……”冯晓贝的脸火辣辣的,燥热的天气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她仿佛已经听到了古总那趾高气扬的官腔。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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