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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地重回
林音拖着行李箱鬼使神差一般来到这家“双星酒店”，旋转门里跑出来一个小男孩要撞到她行李箱的时候，她才抬头看到那红色的字，想笑一下，又愣愣站在那里。小男孩看到她对着几个字出神，走过来歪着脑袋看她，她才勉强对他一笑，走进酒店。
这是个标间，房间陈设简单，但很干净。她安置好行李，拉开白色纱帘。左边，是她来时的路。从汽运公司到这里，途径锦江酒店、如家酒店和一个青年旅社，她知道，可她都没有停留。右边，几座高楼遮挡的地方，有一座独栋小楼，是检测公司。
晚饭时间到了，林音出了酒店右拐，顺着一排海棠树，来到一个小面馆。
“来啦。”老板娘的笑容让林音觉得自己昨天才来这里吃过饭，而不是两年没来过。
“小汤素。”她顺溜地点餐，然后选一处僻静的座位面门而坐。
小面馆还是老样子，老板做饭，老板娘上餐，只是餐桌和餐椅变换了新的款式，使餐馆更加亮堂。第一次来这里，是丈夫介绍的，他说自己对凉城很熟悉了，这家面馆的饭味道正宗，在凉城小有名气。那时候，他来凉城工作已经五年。现在想想，那时，他对凉城熟悉的不仅仅是小吃。两年后，来这里吃饭的就只有林音自己，后来，她会经常遇到尚蔚。他常点“小干肉”，小碗，干拌，带肉的臊子。他跟林音打趣，“那么高的个子，就吃小碗汤面，还不要肉，能够吗？”
“你不是也才点了小碗？”
林音第一次在公司见到尚蔚的时候就感觉他脸色不好，确切说是一种病态，“面色晦暗无华，口唇泛白，身材过于瘦削。”林音母亲是中医，从小耳濡目染，她学会了观一个人的外在表征大致判断其身体状况。“他应该是肝郁气滞，焦虑不畅，导致缺乏食欲。”
林音从公司回家路过这家面馆，加班晚了，她常常顺带在这里吃饭。尚蔚的家在相反的方向，林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常来这里吃饭。“也许是因为这里的面的确有点小名气吧。”直到有一次，林音发现了尚蔚的秘密。
那时，林音正处在焦虑当中。
入职四十天的时候，公司发薪，林音发现自己的工资是正式员工的工资，“说好的试用期三个月呢？”她第一反应：工资表做错了。找到办公室，做工资的小姑娘笑着说尚总签过字的，不会错。她在国企工作二十年，知道工资是不会随意变动的，于是又来找尚蔚，那是她面试后第二次来到尚蔚办公室。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尚蔚放下手里的笔，双手抱肘看着林音，“哪里错了？”
“说好的试用期工资，这个月怎么是正式员工的工资？”林音不懂尚蔚眼神中戒备的缘由，问道。
变戏法一样，她看到尚蔚笑了。他放下端着的肩膀，“你坐，先坐下。”他给林音倒一杯茶，“我本想过一段时间再找你，既然你来了，我们聊聊。”
林音和尚蔚年级相仿，她不比那些小同事，尚蔚不是猫，她也不是耗子。不过，那天尚蔚的一番话却让林音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心中发抖，尚蔚让她管理实验室。
尚蔚说他第一次见到林音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打算，他想让林音帮他整顿实验室，用她在国企管理实验室的经验。
林音那时才明白，尚蔚知道自己没从事过环境检测，面试后还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欢迎她加入他的检测公司的原因。
刚入职时，林音发现自己过往的实验项目里，只有水质总硬度和环境分析重叠，其他一千多个项目都需要她重新学习，公司的工作流程需要学习，私企和国企的管理模式不同，需要重新适应。这些压力外，林音发现做饭的油烟要检测，平常喝的水会有那么多检测项目。做了几十年的饭，喝了半辈子水，林音觉得生活和工作紧密联系起来的乐趣。她开始加班，确切说是每天忙着忙着就发现实验室里只剩自己。她不着急，每次给明天的实验项目做好准备工作，才哼着歌锁门回家。那时，丈夫应酬多，她没有孩子在家时按时按点做饭的要求，日子紧张，有序，有趣。
2.他的秘密
林音的焦虑从尚蔚让她管理实验室开始。尚蔚把原实验室主任远调他处，林音没了随时可咨询的人。那时候，她不会的实验项目还太多，公司的运营流程只知道皮毛，质量体系一知半解。这些都是小事，最让她头疼的是人。
在实验室，她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是“我们以前都是这么做的。”她分配任务时，有人说“忙”，有人说“不会”，都是理直气壮的那种。因为业务流程不熟，跟其他科室之间的沟通也不顺畅。
她依然加班。工作时间学习管理，加班时间做分析，那些别人不愿意做，不会做的项目，她加班做。管别人，自己得先会。
检查实验室水电，上楼换衣服锁门，她常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回家的时候，尚蔚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去打招呼，他在电脑后面点头应一声。后来，习惯了，她离开时不再去跟他打招呼。
有一天，走到半路，林音想起来自己的工作计划本落在公司，明天早晨要分配工作，今天晚上必须完善。她开车返回公司，走到一半时，路边“双星酒店”的大红字牌照亮一辆车的牌照进了停车场，尚蔚的车。
按时间算，尚蔚应该是在林音离开公司后就离开的，可是他没有回家，却去到酒店。那时候是晚上九点多。
一时间，林音想起诸多关于尚蔚的传言。他跟妻子关系不好，他身体不好，每月都去西安看病，他儿子是学霸等等。林音偶尔听到那些闲言，总是撂下一句，“去做自己的事。”
后来，又有几个早晨，林音看到尚蔚的车开出“双星酒店”。
那时候，林音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实验室主任职责上，很快把尚蔚和“双星酒店”的秘密忘记了。
一件事做的时间久了，就养成行为记忆。林音的下班时间固定在了别人下班的两小时后。她成了小面馆的常客。
有一天傍晚，林音在面馆正数着面条，想一个煤矿的现状分析报告，桌子对面坐下一个人。这超出了她跟陌生人保持的安全距离，林音抬头，是尚蔚。
“怎么样，最近工作有没有什么不顺？”尚蔚用老朋友的眼神看她。
这一问，林音想起来，好像有十几天没见到尚蔚了，上周晨会是马副总主持的。最近，实验室里总是跟林音作对的两个人被辞退，她还听一个小同事说，尚总训了质控室副主任，之前，那人经常给林音穿小鞋。
细一想，好像最近工作还真的挺顺利。林音说：“工作挺好的，尚总看着容光焕发。”
其实尚蔚的气色距离容光焕发还有差距，可能是因为他的笑容比以前多了，整个人看着轻松了，所以，他的气色比几个月前林音初见他时要好很多。
“是吗？那就好。”尚蔚搓一下脸，被发胶立起来的一些头发在笑。
他点了“小干肉”。林音本来想说，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应该吃多一点，又一想，自己跟尚蔚好像也没有多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等他吃完。她回家，他反向走向酒店。
离开凉城两年，海棠树长高了，凉城夏夜的风依然凉爽。这座城市号称“养生第一城”，这里春日没沙尘，夏日没酷暑，曾经，林音想在这里养老，五月赏海棠，冬日寻梅香，她也在凉城买房。
现在，海棠花期已过，她回来卖房，跟这座城市彻底告别。就让她的伤心，他的秘密都永久留在凉城的漫天星河里。
3.偶遇
看一眼时间，刚好。林音检查一下借书证，背包，拔卡，锁门。身后，对面的房门几乎同时被带上。
“林主任，林音？”
林音没有动，她的手僵在门把手上，只一刻，她慢慢转身，“尚总。”
“好久不见，你是什么时候到凉城的？”清晨的阳光还没有照到这里，尚蔚略显暗黑的身影站在林音面前。他把文件包从左手倒到右手，“你，我有一个项目要谈，必须去西安一趟，你能不能等我回来，我明天下午就回来，我，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公司看看。”
林音想起来，在周会上，尚蔚听工作汇报时，大家不敢抬头看他的样子，他安排工作，每个字都定在铁板上，需要人用时间记住，然后就有了必须完成的压力。“尚总什么时候变得语无伦次了？”
电话响了，有人在催他。“麻烦你，务必等我，我得走了。”尚蔚回头看林音，匆匆离开，林音却还在走廊里，回味一种叫“偶遇”的气味。
图书馆闭馆，林音没有像以前看到闭馆通知那样懊恼，也许在整理书籍，也许新书录入，或者就是今天休息。她沿着花径走到图书馆旁边的公园。丈夫以前总把林音的借阅行为说成去公园，因为图书馆就占据着公园的西北角，而林音会在公园的紫藤花架下坐一上午，读半本《林徽因传》。后来，进了检测公司，工作任务繁重，她每次匆匆借书，再少有闲时间坐在紫藤架下读书。
已是盛夏，紫藤花期已过，竹椅上没有需要林音拂去的紫藤花，她在竹椅上坐下，看面前一池湖水中粉色白色的荷花。一只蜜蜂刚刚沾染了粉色荷花的花粉，荷花还在摇曳。林音想起早上尚蔚就站在酒店地毯上一朵荷花的花芯处。
“他怎么还住在酒店，是一直住在这里吗？还是……”
尚蔚让她等他，有什么话说？又能有什么话说？重要吗？如果真的那么重要，还会让她等？“男人。”她的嘴角不可觉察地一抽。
这次，在来凉城的大巴上，她闭眼盘算。房子的买主要等煤矿轮休才来市里办手续，这个空当，她可以来图书馆退阅览证，可以把瑜伽馆会员转给朋友，还有时间去一趟检测公司，至于必要性，她一直拿不定，毕竟已经辞职两年，人走茶凉，她懂。
其实，刚辞职不久，林音来过凉城一次。那次，早成为前夫的那人，约林音来处理房产，他在调职去山东时，把房子留给了林音，办完事临走的时候，林音来到检测公司楼下。她选择了估计大家都下班的，一个凉城常见的晚霞映红半边天的傍晚。
二楼是实验室，那里，哪一间实验室的下水不利索，哪一个通风橱的开关需要更换，她都清楚。一抹余晖照上三楼，那是办公区，在那里的总经理室，尚蔚给了她进入环境检测行业的机会，她在那里学会出检测报告和环评报告，她在那一层的会议室里，看尚蔚用无波的眼神给人施压。
4.给一个人的庆典
今年应该是公司成立十五年，大概要举办一个大型庆祝活动。
林音赶上过一次公司庆典，那时候，她已经管理着实验室和报告室两个科室，拿着公司主任里最高的工资，尚蔚第四次要给她涨工资的时候，她拒绝了。涨工资，也不能让她在那个中秋感觉快乐。她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婚姻。
电视里，中秋晚会歌舞相声，道不完盛世太平，安乐欢畅。质控室主任跟科室的几个人坐在靠近电视的一桌，大家基本都看向电视，吃得慢条斯理。质控工作严谨细致，使得质控室的人也多了严肃。采样室的男生们围着他们的主任，有端着酒杯敬酒的，有伸出手要猜拳的，境况竟然比电视节目还要热闹。办公室成员和几位副总坐在西北角一桌，大家都看着公司尚总跟他的同学说话，时不时同时发出笑声。
林音坐在靠窗的一桌。这一桌和旁边的一桌是实验室和报告室同事混坐的，大家虽然分属两个科室，但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老大林音，所以，自然不分彼此。爱吃虾的姜丽不停地给别人的盘子里放剥好的大虾，时尚的帅哥小马，指着电视眉眼夸张地说着流量明星。
林音有一次看到理化室里几个小同事头抵着头在看什么。她悄悄凑过去，原来，几双眼睛盯着一张全是眼睛的图片，“这是占占的，这是毅哥，这是超哥。”小马竟然全部猜中。
“你也太厉害了，凭几双眼睛都能猜中是谁，你得是多熟悉他们？”林音没忍住，由衷赞叹。
听到林音的声音，几个人猛然抬头，小马叫声“主任”，低头跑去了他的荧光室，其他人也悄悄去做自己的事。
林音没有多说什么，微微一笑。她不太看电视，不认识流量明星，但是她喜欢热衷于流量明星的年轻的朝气，她喜欢所有旺盛的生命力和新鲜的开始，那个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或者一切憧憬都是美好的。环境检测是朝阳产业，连同从事这个行业的都是年轻人居多。这是林音喜欢上这个行业的原因之一。
林音看看窗外，一切都笼罩在薄烟淡水的月色中，不远处，检测公司那栋小楼，影影绰绰但又清晰地立在十字路口。
那栋小楼，她想每天都上去，这座城市，她想离开。
西北那一桌，尚总对着王洋说了什么，王洋给自己手里的酒杯满了酒，朝林音这桌走来。
“林姐，赏月呢？我敬你。”小伙子白白胖胖的脸总是让人感到喜庆。他也是嘉市人，林音看到他，心里安慰许多。
林音觉得有目光看这里。她扫一眼大厅里的人，质控室主任和采样室主任分别给尚总和几位副总敬了酒。
“是不是我也该去敬酒了？”她端起酒杯朝尚总那桌走去，身后跟着实验室和报告室的十几个人。
“这位是我上次在景宁见过的林主任吧？呵，这浩浩荡荡的人马。”尚蔚身边的一个人，眼神里有说不出的赤橙黄绿青蓝紫。
林音想起来，这位是尚总的张姓同学。尚总有一次去景宁市环境监测站签合同，顺便要带上去景宁市污水处理厂作废水比对的人员，那次他点名让林音去，林音又带了一个小同事。他开了自己新买的奔驰，让林音坐在副驾，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都在跟林音讨论国企的管理模式。到景宁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尚总的这位张同学给大家安排好了午饭。他就是尚总此次签合同要找的景宁市环境监测站站长。老同学见面，尚总喝了酒。林音惦记着工作，草草吃完饭要去污水处理厂。
尚总直接把车钥匙给她，“你开车去，工作完成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找你。”
林音没开过奔驰，而且那又是新车，她不敢贸然接钥匙。
“没问题，你放心开。”
尚总再向她晃晃车钥匙，她接过来，有些沉。
回身关门的时候，林音听到张同学说：“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主任，自己开车去干活，你还能这么放心地喝酒？”
眼下，这张同学明知故问，尚蔚笑笑说：“林主任就能把自己的人马团结得这么好。”又听张同学说：“尚总，你开公司五年的时候，庆祝过一次，十年你都没有庆祝，今年十三年，你怎么想起来庆祝了？”他看看林音，又说：“林主任，尚总这是把公司大庆提前跟中秋节一起庆祝了。”
虽然家里没有了往年的团圆和欢乐，检测公司成立十三年，林音倒是由衷替尚总高兴。她举杯，“实验室和报告室，我们大家祝公司更上层楼。”身后的十几个人同她一起举杯。
“还有，祝尚总身体健康。林主任，这两年，我是眼见得尚总气色越来越好，是不是还胖了几斤？”张同学拍拍尚总的肩膀。
“大家一起，中秋快乐，欢乐无忧。”尚总轻轻碰了林音的酒杯，“林主任，你随意。”自己一仰脖干了。
5.原来如此
清晨的凉爽渐渐退去，紫藤架下的阴凉跟夏天的骄阳抗衡。林音想回到酒店吹空调。
房间还没有彻底凉下来，王洋的电话就来了。这个大男孩，身材高大，偏偏说话有温柔声线，而且吐字清晰，语速恰好让你感觉舒服。想起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听到那好听的声音，林音心情已经好起来。
“林姐，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忙吗？”
“你是在问我还在福州，还是在问我在凉城的哪里，你知道我来凉城了，谁告诉你的？”
“嘿嘿，我就是知道。”
王洋笑起来，眼睛就成了油饼上的两道缝。没到下班时间他就赶过来，非要请林音吃午饭。
王洋跟林音都是嘉市的人，当初，林音是因为丈夫调来凉城工作，她在孩子出国上学后，来到凉城，可是，王洋是尚总出差嘉市后，带回到凉城的。有一段时间，林音不懂王洋为什么会来凉城工作。后来，据小道消息，尚总有意在嘉市开分公司，王洋是他培养的分部负责人。
一个有前途的后生。
王洋说，他听说林音也是嘉市人的时候，第一时间来找她，她成了王洋熟悉公司的引路人。
林音辞职的两年时间里，王洋经常给她“汇报”公司发展情况。林音给尚蔚培养的三个人，一个接替林音，成了实验室主任，一个做了报告室主任，还有一个主抓人员技术培训。尚总扩大了公司规模，小楼里北楼五层全部归检测公司，西楼三四五层成了办公室。尚蔚面试林音时说过的公司发展目标，正在逐步实现。
“林姐，准备什么时候回嘉市？”菜刚上齐，王洋就问。
“两年没见，我怎么感觉你特别想让我回老家去。”
王洋看着林音，神秘一笑。
“有什么话就说，别让我着急。”看王洋还是没说话，林音又说，“尚总那么喜欢你，该给你升职了吧？”
“林姐，我若说，我升职取决于你，你信不信？”
“别开玩笑，最近回没回嘉市看父母？”
“林姐，我能不能回嘉市也取决于你。”
林音没有说话。尚蔚让她等他，要跟她说的话，应该就是王洋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她平时没有跟尚蔚联系，不了解情况。说来奇怪，林音在检测公司三年，一直没加尚蔚的微信，在职期间，他们除了电话联系，就是面对面沟通。林音离职的这两年，节假日的祝福都是发短信，期间，尚蔚给林音打过一次电话，问了她女儿在国外的情况，说自己儿子也想去国外上大学，得知林音的女儿在国外上高中，他调侃说自己早婚，跟林音同岁，孩子却比林音的孩子大三岁。
“我本来想办完事回嘉市时约你，你就早知道了，是尚总告诉你的吧？”林音想一想，“我早晨出门的时候，遇到尚总。”
“林姐，其实尚总早就住酒店了，他早在孩子上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听说他夫人后来患上精神分裂症，见不到孩子就疯狂，为了孩子，他一直在照顾家，只是，工作忙的时候就住酒店躲清净。”
原来，林音发现的尚蔚的秘密，只是他的生活常态。
“林姐，我说的我的前途取决于你，你能理解了吧？你在福州的这两年，嘉市的公司合伙人已经找好了公司地址，仪器也已经到位，等人员到位就要认证。”
弓已经张开，箭已经射出。可是，林音不知道，在箭靶还没有明确的情况下，箭为什么能理直气壮地射出？
6.王洋可以升职了
因为西南边常年青翠的大山，凉城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夏天过了正午两小时的炎热，就开始凉爽。林音想着王洋的话，如果带上自作多情，那些事好像都能说得通，可是，“我又不是二十岁小姑娘。”她自嘲，笑着摇头，打算出门透透气。
拔卡，锁门，没有立即转身，她在等对面房间的人开口。没有人说话，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地毯上的荷花踩过了三朵，房间的门打开了，阳光投下一个高大寂寞的身影。
“林音，我在等你。”
尚蔚的午饭是在车上吃的，他要早一点赶回来，他觉得自己再不能像上次一样，终于鼓起勇气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这次，他先告诉王洋她来的消息，他相信，聪明的王洋会把事情办好。
不知道那条沿河的路为什么要叫“风情大道”，靠泾河的一边，各色的景观树，四季变换不同的颜色。有一年，检测公司在这里取景制作公司宣传画，林音穿着公司新的工装拍照。平时，她经常来这里散步。她走后，他也常来这里散步。
“心里烦闷的时候，来这里吹吹泾河的风，看看水鸟嬉戏，能好点，这里距离酒店也近。”
终于提到酒店。
“我早就住酒店了，在你来公司之前，你看到的时候，我已经住了几年。”
“原来你知道我看到你出入酒店。”
“嗯，我知道你看到了，但是你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就像你从来没看到一样。”
“我那时候管理实验室焦头烂额，顾不上告诉别人。”这是真心话。
“更主要的是，我不是你关注的人。”
他俩对视一笑。
“尚总，嘉市的检测公司真的像王洋说的那样就差人员配备了吗？”
“叫我名字就好了。”
“为什么不是‘上校’或者‘上将’，那样，岂不是官更大。”第一次知道尚蔚名字的时候林音就这样想过。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做个‘上尉’就知足了。”
林音在部队大院长大，对军阶了解一些。气氛活跃了，好谈正事。
“我的确没有太大的野心，我和前妻都是景宁市的中学老师，妻姐离开秦腔团下海以后，前妻就闹着让我也下海，看劝不动我，她自己先离职来了凉城，后来她闹离婚，我只好辞职跟来这里。刚开始不知道做什么，赔了点钱，我同学，就是你知道的景宁市监测站张站长建议我做环境检测。公司起步的时候，又赔了钱，妻子就真的跟我离婚了。大概在五年后，公司发展上了正轨，前妻查出了病，她离不开孩子，我只好又回去照顾他们，太累的时候就想找个地方清净，我的另一位同学给我留了一间房，就是‘双星酒店’的老板。”
林音听尚蔚讲自己的故事，似乎是在说一个遥远的传说，传说里发生了一些事，有一些人付出了时间存在在传说里。
“我一直困在自己的管理模式中，找不到改变的方向。你进公司后，看到你的工作方式和工作态度我就下决心把实验室交给你。实验室的改变全公司的人都看得见。张同学说，其他科室就主任自己敬酒，你们科室，员工跟在你后面齐齐来敬酒。”他看看林音，“我看那段时间你不太开心，唉，我直说了吧，我去五羊河煤矿签订环评合同，接待我们的副矿长换人了，听说被别人挖去山东能源了。我知道他是谁。我也知道你早晚会回嘉市，就开始培养王洋。”
“你是想让我回嘉市继续管理实验室？”
“不是，一切由你，我，我也要过去。你知道，我一直没在凉城再买房。”
“你想在嘉市买房？”
“你同意吗？”
“我又不是二十岁小姑娘。”林音脸上热辣辣地低着头想，“不过，王洋可以升职了。”
他们来到小面馆，老板亲自招呼，“尚总，还是老样子吗？”
尚蔚看林音，“要不然今天我们换一下？”
“好嘞，尚总来一碗‘小汤素’，林姐来一碗‘小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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